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快两星期,眼看着就要入秋了。
中午一两点的时候吧,村里静悄悄的,只有间窑洞里传来一阵喝骂声:“孙贼,你丫的犯什么照!”
“照的就是你丫挺的,怎么着,还挺横啊!照你是轻的,老子还抽你丫挺的呢!”
“别光说不练呐,丫的要有种,咱找地儿单练!”
“单练就单练,老子还怕你?玩儿拳还是玩儿跤?”
“小孩子把戏,口里口外,刀子板带?”
要是在北京,听到这些话,怕事的就得赶紧绕着走,爱看热闹的撒丫子上吧,准有人揸架(打架)。可惜这是在陕北,我跟胖子没心思看他们逗闷子。
“叔,叔,有人找!到村口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挂着鼻涕就冲进来了,这是李村长家的小六子,挺机灵一男娃。
会有什么人找?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莫名其妙,该不会是?不对啊,没这么快法吧!拍了拍小六子的脑门,我们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到了村头远远一看,一小胖子叼着根烟,正在跟李村长搭话呢。
一张嘴整天都合不上,金门牙直晃人眼睛,这特征太明显了,来的是金大牙。知道这孙子一听有钱赚跑得比谁都快,只是没想到能这么个快法。
一边摇头感叹金钱的魅力之大,一边我跟胖子迎了上去,招呼道:“金大牙,你丫的够快的啊。”
那边金大牙也看到我们哥儿俩了,朝我们打了个招呼:“涛子,胖哥,可有日子没见了。”
李村长都快成精的人了,怎么会不识趣,冲我们说了句:“娃,你们先聊着,好生招待客人,俺那边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头走了,还颇有点不舍的样子。
金大牙这小子行啊,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跟那老家伙这么熟络了。
胖子上前捶了这小子一拳,笑着说:“混得不错嘛,才多久没见就人模狗样的,就是光长膘不长个。”
我打量了一下这小子,只见他一身的四兜干部服,水獭帽懒汉鞋,皮手套军挎包,个没长,人倒胖了一圈,看得出来混得挺滋润的。要知道,他穿的这身,在我跟胖子出北京那会儿,可还是最流行的呢!他过得有滋有味,咱却在这山沟沟里挨饿。越想越不平衡,忍不住也朝着他肉多的地方擂了一拳,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儿,心里才舒坦过来。
看得出金大牙挺激动,跟我和胖子一人来了个熊抱后,红着眼睛看着我们哥儿俩,喊了声:“涛子,胖子?”
看他眼圈都有点儿红了,我心里感动啊!到底是老战友,你看这交情。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安慰他几句什么响应毛主席号召、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丈夫横行天下之类的,正想词呢还没来得及开口,金大牙就缓过气来了,说:“快,快给我看看明器!可是能见到正经刚摸出来的了。”
靠!我傻眼了,敢情刚才咱是表错情了啊!看得出来,胖子的激动是真的,但咱的怒火也不是假的,猛地一拍他肉墩墩的肩膀,说:“你是来看明器,还是来看哥们儿的?今天不说清楚,小心我花了你丫的!”
“当然是来看哥们儿的,这还用说。”金大牙赔着小心,随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明器也是要看的。”
跟这小子没话说。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扯了,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了包烟,散了一圈后就塞自己怀里去。这可是好东西,带过滤嘴的中华烟,不知道这孙子从哪儿弄来的。
金大牙眼巴巴地看着那包烟就这么改姓张了,明显有点不舍得,不过没敢开口。
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爽啊!跟这比起来,我跟胖子吸的那也叫烟?简直是卷树叶子!心情大好,朝金大牙一招手,说:“到窑洞再说,哥们儿让你开开眼。”
我们三个就这么勾肩搭背、吞云吐雾地朝窑洞走去,一路上金大牙东张西望的,还不时对村里长得还可以的小姑娘吹口哨,要不是我跟胖子在村里混得还可以,这小子恐怕立马就会被逮起来了。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说金大牙,差不多得了啊,没你这样的,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地?”
金大牙嬉皮笑脸地说:“涛子,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你这里的小妞够可以的,盘靓条顺的!说说,你们哥儿俩拍了几个了?”
还拍几个?老子温饱还没解决呢,饱暖那才思淫欲。懒得理这小子,拽着他就进了窑洞。
受不了金大牙饥渴的眼神,刚一坐下,我就把玉佩跟嵌玉腰带掏了出来。金大牙两眼一下子就亮了,跟见了美女似的,一下子扑上来,一把抢了过去仔细地研究起来。
看着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当场我就明白了,这小子,绝对是天生一个搞古玩的料,找他合作没错。
他这一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我跟胖子等得都要睡着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对我们说:“总算看到刚出土的明器是什么样的了,在委托行里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这种刚被摸出来的,真开眼了。”
“这有区别吗?”胖子来兴趣了。
“当然有区别了。”一提到古玩,金大牙就来了兴致,拿起那条玉腰带说:“像那些世面上的古玩多是出土多年的,或干脆是家传的,太多人味。像这种刚出土的,才是古玩真正的味道,多熟悉熟悉这种味道,才不容易收到假货!”
说着,金大牙自个陶醉了起来,“这手感,细腻温润,上等的好玉;这味道,有点土气,有点铜锈气,有点腥气,嗯?怎么还有股酸味?”
他疑惑地看着我们。酸味?想了一下,我恍然大悟,差点没喷出来。
胖子一旁红了脸,说:“这个……我腰带断了,这俩星期都是拿这家伙束的。”
金大牙当场就傻了,哭笑不得地看着胖子,拎着玉带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的。
胖子身上什么味啊!让他束俩星期,不酸才有鬼呢。话说到这儿,我才想起来,不是让金大牙帮我们捎东西来吗?特别是衣服,要知道我跟胖子俩的衣服可全吃下肚了。
“哥们儿让你带的东西呢?别不是忘了吧?”我紧张地问。
“哪儿能啊!县城里寄着呢,我刚让那老头儿找人去帮我取了,我自己可搬不动,就这,我还答应送他件将校呢。”金大牙笑着说。
我说呢,那老家伙咋这么热情,敢情收贿赂了!东西邮到我就放心了,现在咱这儿堪比前线,没什么比物资更重要的了。
“咱自己去搬,顺便去县城撮一顿,给你小子接风。”有金大牙这个财主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呢?正好趁机祭祭咱的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