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得老高,眼瞅着就奔晌午了,我跟胖子才“爬”回了窑洞。
按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偏我俩还不觉得饿,许是饿过头了吧!就这么两手两脚大张着,躺炕头上就不想动了。
“涛子,咱什么时候把这些个明器都给卖了,换点东西吃,最好还能弄两包大前门,老卷烟叶也不是个事儿。”胖子的声音软绵绵地传来。
“胖子,不是哥们儿说你,你丫就是一‘坑蒙拐骗抽,溜门撬锁砸圈子’的料,遇点正事就抓瞎了不是?”我也浑身软绵绵的,不过不刺他两句我难受。真照他说的那样,没两天就得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干盯着明器顶饿吧。”胖子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换在平时,早蹦起来跟我揸架了。
“明儿我去县城给金大牙发个信,让他过来趟,顺便给咱带点东西。穷乡僻壤的,连倒斗的家伙都买不到。”
“那这几天咱咋整?硬扛着?”
“到李村长那挪点儿粮食呗。扛着?你扛得住吗?我看再来个一两天,你这200来斤就要交代了。看看,才一天的功夫,你都掉膘了。”
胖子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了。手上有这些个明器,李老头就不怕咱还不上他的粮食,先挪点儿应该没问题。
歇够了,肚子里也开始闹开了革命。
一把拽上胖子,就奔李老头的窑洞去了。这日头毒啊!又赶上我们哥儿俩虚着呢,晒得我两眼直冒金星,连滚带爬地上了村长的门。
老规矩,也不打招呼,推开门就进去了。
“娃啊!你们这是咋整的?吃。”李村长估计是被我俩的狼狈样吓住了,嘴上差点没把住门。
“没吃呢!李叔,正吃着呢?”我笑眯眯地说,今天就不跟他老丫的假客气了。
“是嘞,饿着呢!那咱哥儿俩就不客气了。”这就是默契啊!我话音刚落,胖子紧接着就把话说死,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就上了炕桌,正襟危坐就等上饭了。
“跟你叔客气啥,来,吃点儿。”李村长老得都快成精了,一下就看出今天咱哥儿俩有底气,把手一挥,就让他婆姨上饭。
“那个?整得咋样了?”李村长黑着脸看我跟胖子吃掉了不下六个人的口粮,好不容易等我们吃饱喝足了,紧张地问道。
“顺利着哩!”我拿出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没理会他伸得老长的手,又揣回怀里。
李村长讪讪地缩回手,说:“顺利就好,俺一宿没睡着。要是你们有个好歹,让咱柳树村怎么跟上头交代啊?”
“没事,安全着呢。”我说,总不能跟他说我们遇到了个大粽子,好悬没能回来。这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咱哥儿俩找谁借粮食去。
“对了,墓里还有具尸骨,没准就是您叔的,要不?咱哥儿俩帮您拖回来?”我这是卖人情,等等还要找人家借粮呢,套套近乎总没错。
“准是俺叔,他钻了那口子就没再出来了。”李村长有点激动,点了锅烟才平静了下来,叹气道:“俺叔出事那会,俺奶奶的眼睛都哭瞎了,没几天也没了。俺大伯那时候就说了,咱老李家的孩子,再也不能干那倒斗的活了。”
看你装,这不说漏嘴了吧!整个一倒斗之家,要不是白毛粽子太凶,再有他叔没能出来,搞不好这附近几十里的墓,都没咱哥儿俩什么事了。我一边腹诽,一边挤出个难过的表情,还用手抹了抹眼睛,对他老李家的遭遇表示下同情。
“娃啊,你看这吃也吃了,要不?咱这就动身,不能让俺叔就那么……你说是这理不?”难得这老头子也有心急火燎的时候,说着话就下了炕,正四处找鞋呢。
“成,就这么着了,胖子带咱叔去一趟。我还得赶去县城办事,就不去了。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李叔您看,咱那儿都揭不开锅了,是不是先借点儿?一准儿还!”我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李村长。
李村长看我跟胖子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只好黑着脸点点头,让婆姨取了口粮过来。
我把口粮扛回了窑洞,然后就动身朝县城走去。唉,还六七十里地呢,要不是刚才一顿饱饭下肚,打死我也走不到县城。
想起刚刚李村长的样子就好笑,我扛着口粮要回窑洞的时候,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儿,知道的晓得他是舍不得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关系多铁呢。泪眼汪汪地跟我告别,持着我的手直说,他有7个儿女,养不活啊!意思很明白:你要是有粮食了,就快点还过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县城,天都快黑了。
在邮局那儿,提笔给金大牙去了封信——“勾抓踢杆子招子重彩,新上跳板缺合吾。上线开爬立柜,合字上元良,觅龙楼宝殿水端平。房上缺瓦,定盘子挂海子响,待并肩子至。”这用的是咱摸金校尉的唇典,意思是——“(我)手脚利索眼光好,刚出道缺少同伴。(在)这一带做根据地下手(倒斗),门内的兄弟,一起发财。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心里想着你嘴上念叨着你,就等朋友你来了。”
倒不是怕有什么人截了这信看出什么来,只是刚倒了个斗,虽说没出色的表现,但我心里那个得意劲啊!怎么说咱这也算是真正的摸金校尉了,不比以前了。况且,嘴上的功夫不显摆显摆还真有点难受,就写了这么封信,好在金大牙这小子也不外行,在北京那会儿,整天拿这个逗闷子呢。
想了想,又提笔补了几句,让他顺便给咱带些倒斗的工具来,还有几套换洗衣服——身上这味儿,我自己都受不了了,很怀疑昨天那白毛粽子搞不好就是让咱这味儿给熏醒的!
卷了根烟,在大街上就吸上了。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心里平静了好多。
昨天那事吧,说来收获不大,风险不小,但意义也不小!怎么说呢,倒斗这事嘛,会不会是一个问题,敢不敢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在北京那会儿,别看嘴上说得玄乎,其实真要有机会,咱只怕还就不敢上了,最多在上面平平土什么的。
现在嘛,虽说是让生活给逼的,但咱这好歹也算开了张了!就像捅破了层窗户纸一样,什么惊呀怕的都沉淀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慢慢泛上来的淡淡的兴奋、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