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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次世界

  再给杨清打电话的时候,是我上当地刮痧课中途的课间休息时间。

这次接电话的是杨林,我问他杨清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杨林突然不吭声儿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杨清出车祸住院了,很严重。我听后没什么反应,我说:“杨林,不是我说你,你们能编个合理点儿的借口么?我真不爱说你们这帮人,一个一个的。就杨清那么硬朗的身体,矍铄的眼神,还能出车祸而且还住院?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她如果住院

,我就住太平间!你以为我不知道呢,大二的时候有一次这丫头抽风非要去练漂移,开着车奔郊区就去了。结果呢?尽管车翻了,但是你看看,车有事儿她都没有事儿!得,电话费快没了,我改明儿再跟杨清说。还有你帮我告诉她,我绝对相信她。”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心想这么龌龊的方法杨清也能想出来,真不配她的智商。

我记得有一次她开着她那小跑上了一条高速,在电子拍照测速器的下头来回来去开了十多回,尽管有好几次差点儿跟后边疾驰过来的车撞一起,不过她还是接着在拍照测速器的底下来回来去的,很嚣张地一遍又一遍轧过。就这么着,那天晚上超速拍照的电脑文档里几十张照片,全是杨清那辆嚣张的小跑的。第二天杨清就被逮了,后来还是我找人把她捞出来的。你说说,就这么有技术,这么嚣张的人,能出车祸能有事儿么?!

过了几天之后我再给杨清打电话,接电话的不是杨清不是杨林也不是何煦,是医院的护士。护士说杨清出车祸很严重,一直都昏迷不醒,情况不太好。我一听当时就蒙了,半天没缓过来神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当时就瘫倒在了地上,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你说这也太离谱了点儿吧?怎么就能出车祸了呢?挂了电话我立马直奔机场买了张候补票,噌噌地就闯回北京了。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挺焦躁不安的,始终都觉得杨清是在吓我玩儿,非要不择手段地把我诱骗回去。因为我不敢想,如果护士说的是真的,我会怎么样,我会崩溃到什么程度……有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身边谁都不在了,我这个可怜的人只剩下了杨清。假如杨清也不在了,那要我怎么办怎么活?!我想起了以前学校组织同学看一些交通安全宣传片,那上面的人最后都是没了胳膊没了腿的,有的连脑袋也没了直接玩儿完,还有的被轧得血肉模糊……我没敢往下想,我知道我胆子很小我想像力也很丰富,我不敢想杨清满脸血污被推进手术室,然后扣着氧气罩一直昏迷不醒,表面很平静其实却一直都在受着痛苦的折磨。而我却一直都没有回去看看她,没有照顾她,没有告诉她我离不开她,没有告诉她她的笑容很好看,没有告诉她她其实很像我姐,没有告诉她我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她……我觉得我要崩溃了,真的。

后来证明,我的疑虑是对了,果然是虚惊一场。也可以说是:幸好是虚惊一场。

因为我按照护士留给我的房间号冲过去的时候,发现一帮人坐在病房里头集体喝茶。在医院的病房里闻着消毒水味儿喝茶,场景是相当怪异……

后来一问才知道,杨清是生病了,感冒。我当时就靠着墙瘫在地上了,一头冷汗。大家把我扶起来,我上去就推了杨清的脑袋一下,我说,我怎么那么想打你呢?得个感冒就说得重病要死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还是等着找抽?!大爷的,吓得我魂儿都出来了。今天要不是钟铭在这儿我真想塞你一顿,真的,我这就是给钟铭面子,光你哥在这儿都不好使……

杨清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跟我说,你急什么,差点儿把我脸砸进茶杯里。听完这句话,我就想,砸进茶杯里?你脸倒是小点儿,别这么大啊。

何煦赶紧走过来说,哎呀,大家都挺想你的,你怎么也不回来,联系不到你,于是杨清就演了这么一出儿,尽管理由挺烂的。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立马不吭声儿了。

回了家之后我发现我妈的病好多了,我爸我妈看见我回来了,都挺高兴的,但是接着又看见呼呼啦啦进来一大帮人,于是没说什么,就腾出地方来出去遛弯儿了。

刚一坐下,杨清就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虽然她这动作有点儿矫情,但是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我发觉我就是一彻头彻尾爱折腾的人,什么时候把我身边的人折腾得精疲力竭了,那我就放心了就舒坦了就达到罪恶目的了。消停下来之后,我觉得我最不敢看的就是齐苏阳,我只要一看见他,心里就隐隐作痛。真的,就跟我当年不敢看周游一个样儿。

张倩仪非叫我展示展示厨艺,看看我在外头这几个月学得怎么样,我不好不答应只能照做。切菜的时候心不在焉,不小心切到了手,齐苏阳赶紧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责备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就要给我包扎。我低着头,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抽开了。我转身的时候,用余光看到齐苏阳依然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等后来,客厅里只剩我们两个了,谁都没说话,这样尴尬的气氛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发生在我跟齐苏阳之间。最后,还是齐苏阳先开口了。

“陈依然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最近怎么样?跟郑西贝两个人好不好?”

“也挺好的,你跟崔伟明也挺好的吧?”

听到这句话我就笑了,不知道是嘲讽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

“其实我跟伟明没结婚,我们两个什么事儿都没有。之前,是我闹着玩儿。”

“其实我也没跟郑西贝结婚,我们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就为了刺激刺激你,让你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下,然后一撒手把杨清送给我的香水打碎了,瞬间满屋飘香,香得有些刺鼻,让我的头都有些疼了。可是我没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愣了一下,当时就哭了,蹲在地上哇哇地哭。我从来就没哭得这么歇斯底里过,也没这么大声过,其实我真的没想哭。我觉得本来应该高兴的。

杨清听见我哭了,急急忙忙跑过来。她说,齐苏阳,你也太不地道了点儿!我家陈依然刚回来你就欺负她,你怎么这样儿啊还是不是人啊!

杨清走过来抱着我说:“宝儿啊,别哭了。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姐妹儿在时尚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男的不认识?等过几天给你联系一个,长得帅的有钱的对你好的,保证让你这辈子做个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你就是一天换一个男的都成,我哪个国家什么样儿的找不来啊,你以后过日子就高枕无忧的,别哭,没事儿啊……”

“我就是告诉她我没跟郑西贝结婚,吓唬她玩儿呢,我也没说什么啊。杨清,你也不能这么拆散我跟陈依然的感情啊,如果你想报复,我当初唯独没在我表姐的婚礼上告诉你实情,你直说。”

“靠,陈依然那你哭个脑袋啊?别告诉我是喜极而泣的,我这衣服挺贵呢,别给我弄脏了。你俩也真能玩儿,一个比一个玩得狠,该吧?走走走!别抱着我了,抱别人去。你抱我了我家钟铭抱谁去?你是不是给钟铭创造物色下一人选的机会呢?你怎么能这么做人?你也太不地道了。”

后来等我不哭了,齐苏阳才告诉我说,他有一天在超市遇见我跟伟明了,看我俩在一起他觉得挺痛苦的。再后来又听见了我俩之间的对话,于是又是豁然开朗又是计上心来的。正巧他表姐的婚礼定在最近的那几天,还算好了我肯定不能在婚礼上久留,就串通了一帮没良心的人,活生生让我把他表姐的婚礼混淆成了他的婚礼,以此达到罪恶的目的。本以为我能被逼得狗急跳墙,谁知道我不仅一声不吭,还一走就走了两三个月,一点儿行动都没有。

我一听抱着齐苏阳就又哭了,我一边捶他一边说:“你怎么能这样儿啊!”齐苏阳站在那儿也没动,让我哭,还说啊呀啊呀太幸福了。这让杨清有了可乘之机,带着一帮人起哄,于是我哭得更欢了。

事后齐苏阳告诉我说,他一见我回英国了,他第二天也立马就回去了。发现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东西都搬走了,就赶紧去法语班找我,但是大家都放假了。就给其中一学生打了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齐苏阳很委屈地看着我说:“那帮学生都快骂死我了,我看课拖得时间太长了,就想给他们上几节课。结果学生们都集体罢课了,说我对不起你,死活都要等你回去给他们讲课,就差没上来打我了。”

后来,齐苏阳又跟我说,其实听见伟明叫我媳妇儿的时候挺生气的,但是最生气最让他不平衡的,就是伟明叫我“宝儿”,还说他自己都没这么叫过我呢,凭什么伟明就能这么叫?!

杨清听了,凑过来特豪爽地说了句,齐苏阳你还是不是男的啊?不就是伟明叫我家陈依然宝儿跟媳妇儿什么的么,有什么啊?你就不能叫个更有创意的?叫吧叫吧随便叫,喜欢叫什么都行。等你跟陈依然结婚后,你可得看好她的护照,不然她一伤心一难过的,又要自己浪迹天涯了。

“靠,陈依然我新做的头发,你能不能别总推我脑袋啊?大爷的。”

就这么着,晚上又有饭局了,美其名曰“庆祝陈依然找到归宿”,其实是成双成对风花雪月去了。我当时就想,这帮人,总说自己天天发愁,估计他们肯定是觉得生活没有忧愁是不完美的。不然,怎么天天小酒喝着,小歌唱着,小别墅住着,小跑车开着,帅哥美女陪着,杂志封面上着,就这样儿还天天说自己忧愁,据说最近又张罗要买一Loft,准备大家伙儿在里头一起歇斯底里,一起忧愁,一起抑郁的。这帮风花雪月没良心的东西,真该拖出去毙了,要不就下旨让他们都自我了断。

但我就跟这些无耻的人不同了,因为我自从回来之后,一直都乐颠颠的,杨清问我是不是吃含笑半步癫了。说完之后又接了一句话说,也对,如果我身边有个人天天追在我后边,非要跟我结婚,还天天跟我说“Je t'aime”(我爱你),我也乐颠颠的!

吃饭的时候齐苏阳还跟我说“Je t'aime”,张倩仪跟齐苏阳说,你也不能光说你爱她呀,得有点儿表示不是?我挺惊奇的,问张倩仪她怎么知道这句法语的意思。张倩仪告诉我她也就知道这一句,因为结婚之前何煦就总跟她说。我特奸诈地看着何煦说,哎,何煦,你太不老实了啊,就会玩儿浪漫,快说说是怎么把张倩仪给骗到手的?何煦就坐在那儿笑,也不说个话。无意中看见周游坐在那儿,表情很难过,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我再也不敢朝周游那边看。

杨林告诉我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齐苏阳把周围结了婚的以及快要结婚了的人问了个遍,非要汲取一下各位的经验。我问他齐苏阳问什么,随后得到了一个很无聊的回答——当初都是怎么求婚的。虽然很无聊,但是对于隐私这些事儿,我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是我不好我忏悔。

先说说何煦吧。据张倩仪透露称,当时何煦耍帅,坐在一个很有情调的半露天咖啡馆里,手里拿杯咖啡,那天正好是周末,人挺多人来人往的。何煦把钻戒的盒子往张倩仪面前一放,用他那双让很多女生都倒送秋波的眼睛,很深情地望了张倩仪一眼,然后问张倩仪:“你最近有事可做么?”张倩仪说暂时没有,何煦喝了口咖啡蹦出一句很禽兽很没气质的话:“反正你暂时也没什么事可做,那就嫁给我吧。”

听张倩仪说过之后我一直盯着何煦,估计把他后背盯得直发凉,他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小子没想到啊,你还会这手,有长进,你能耐了啊你!

接下来说说钟铭吧,尽管杨清同学一直在考虑当中,不过估计杨清也快要沦陷了。据杨清的传言,当时钟铭是在他跟杨清练完hip hop之后求的婚。杨清本来想回家来着,但是钟铭突然把杨清叫住了,随即说了句很诡异且竟然打动了我们杨清芳心的话:“想不想踏上不归路?那还耽误时间浪费光阴干什么?赶紧跟我结婚去啊!”

最后说说杨林。听说那天是孙姝亦生日,杨林把她领到一法国餐厅,特有情调。我估计那时候杨林就已经稳操胜券了,随即,他就对这个无知的纯情少女伸出了罪恶之手。他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得请你点儿什么,吃完饭之后我得再请你点儿别的,但是现在这帮人请来请去的,始终也没什么创意。这么着吧,听说现在结婚特便宜,去民政局没多少手续费就搞定了,看在我俩的感情上,我请你。”

听完以上各位朋友的话,我突然觉得,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外表斯斯文文的老实人,没想到背后竟是这般面孔,这个复杂的社会啊,太让我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儿童失望了……

杨林又跟着起哄,说:“我们几个这两句,哪儿比得上齐苏阳的经典啊。‘因为我自制力太差了,我就欠一个人成天管我,不然我不舒坦。’你们听听,多好的一句话啊,一针见血多经典啊!”齐苏阳把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上,然后来了句:“啊呀其实自从我家陈依然回来之后,我身体就开始不好了,总心脏疼。”一帮人都问为什么,他说:“看她比以前更瘦了,我就心疼啊,跟得了心绞痛差不多,现在还疼呢。”

“看你这么痛苦我心里也不好过,唉……要不这么着吧,我帮你揉揉?”

“那感情好啊,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齐苏阳,你别太过分了啊。”

“糟了,我家陈依然又生气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周游走过来低着头说,过几天我去看你。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李佳岚拉走了。我站在那儿没动,但是总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其实很长时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齐苏阳非要把我送回家,还说尽管他知道我长得很避邪很安全,但他还是不放心。走路的时候齐苏阳还跟我说,我从他表姐的婚礼上离开的时候,他吓坏了,当时心想怎么起了反作用,不过还好我现在回来了,他就放心了。还说,其实看我这样儿,他心里挺不好受的,药不离身总得吃药。

我没说什么,去路边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出来之后看见了一些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于是我立马把咖啡往外边的桌子上一放,齐苏阳问我干什么,我也没理他直接就一通电话给杨清打过去了。

“杨清,你能不能不跟着我俩啊?你什么意思啊你你烦不烦啊你?”

“谁跟着你了?陈依然,你别自作多情了成么?!”

“杨清,这是你说的,别怪我没告诉过你,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负责!”

“好吧。说吧,怎么知道我跟着你的?”

“你车那么拉风,就差没叫中关村的村长知道了,我能不知道么。”

“靠,算你狠。都怪你吧钟铭,我就说过别开这辆车!”

大早晨的,杨清要去游乐场,问我要不要去。我说算了吧,你们年轻人玩儿的地儿,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你们去吧。

齐苏阳早早就来我家找我,齐苏阳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还好今天我爸妈出门都比较早,不然齐苏阳不一定怎么献殷勤呢。

嗯,我不得不说,齐苏阳感冒了,看样子有点儿严重。我看他受病痛的折磨,有点儿于心不忍,毕竟也是同事不是?即使我没良心,我也得有点儿爱心不是?

我就跟他说,你把衣服脱了,趴我床上吧。

齐苏阳一听立马脸就红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就跟当初伟明被我把衣服扒下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儿。他说,陈依然你干什么?我是正派人,我还年轻,再说了我俩还没登记呢,你不能急成这样儿啊……

我用很鄙视的目光不屑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蹦出来俩字儿:下流。我说我只是想给你刮痧,没有什么别的龌龊思想。不像你,就会往肮脏龌龊的地方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了,别总站我旁边,把你一米八七的海拔从我这一米七三的小山坡旁边挪走,你挡着我光妨碍我生长了。

齐苏阳狡辩了几声就听我的话乖乖趴床上了,样子还挺委屈的。

我拿着刮痧板跟他说,齐苏阳,刮痧可疼着呢,有的人刮痧的时候直接就晕过去了,你忍着点儿吧。

本来齐苏阳是没什么反应的,但是听我这么一说,再看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狰狞表情,好像我手里拿的不是刮痧板,而是刀片,于是马上就觉得有些小恐怖了。

我一直以为齐苏阳挺健康,但是才轻轻刮了没几下,就发现他后背全都紫了。其实我刮痧的时候也是,没刮几下别人就告诉我说我后背全都紫了,但是后来就没人敢给我刮痧了,因为看我太单薄怕把我给刮挂了。

开始的时候齐苏阳还没什么反应,后来呢就是呻吟几声,等到了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但我还是残忍地把他按在那儿,接着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清他们就回来了。杨清边走边说:“陈依然,你这门也没关好啊,你说说如果进来个什么人的,怎么办啊……”然后她就把我房间的门给推开了,当时她就愣了,我也蒙了,在那儿不动弹了。杨清突然骂骂咧咧地跟我嚷:“陈依然,你们俩大白天的干什么呢?连个证都没领,你们也不能那么急啊?齐苏阳,你找我家陈依然你也得晚上从窗子跳进来,不能大白天的光着上身在她家这么晃悠啊!你说这如果叫陈依然她爸妈撞见,你们两个不就玩完了么?”

她这么一吵,一票人都涌上来了,大家站在门口,看见我跟齐苏阳这样儿,都愣在那儿了,我当时扶着额头就崩溃了。

何煦也来凑热闹说,陈依然,我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开放啊,证没领呢就先把实事儿给办了。

大爷的,我不想骂人,你说这帮人都是什么思想啊?

后来我费了挺大的劲儿才说明白,我很清白,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我很善良,很纯洁。尽管我说完之后,大家几乎都吐了。

后来这帮人站在旁边,看着齐苏阳那么痛苦的表情,也龇牙咧嘴的。张倩仪时不时地就把眼睛挡住了,她说,我怎么感觉你像在剥他的皮一样啊?何煦也在旁边说,别人刮痧都是治病,怎么一到你刮痧就跟重新演绎清朝十大酷刑似的。

忘了说了,杨清从游乐场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儿让我很崩溃。那时候杨清坐在椅子上画素描,我在她旁边看着,发现何煦也在给张倩仪画素描。我大骂他重色轻友,因为以前我几乎每天都求他让他画我,然后再让我拿出去显摆显摆,说我画素描的技艺多高超,谁知道他每次都不画。我追问他原因,他说我长得很提神也很有特点,画我难度太大。他还建议我可以直接照个相,然后贴门上,还辟邪,一举两得。

后来我一气之下就开始自己画。我跟杨清说,我这地方阴影上的不是太好,你橡皮借我。我用完橡皮之后还给杨清说,杨清你2B橡皮。她没动静。我又说了一遍,杨清给你2B橡皮。还是没动静。就这样我说了四遍之后,终于爆发了。我说,杨清我说给你2B橡皮,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儿啊!杨清没抬头甩给我一句:“然啊,你能不能不要强调2B啊?我知道是二逼用的,我还有4B橡皮,就是事儿逼用的你用不用?”然后从口袋里头拿出来一支笔,她指了指笔壳上的几个字,叫我过去看看。只见上面写了:0.38,超细,中性。我连忙捋胳膊挽袖子上去痛打她一顿,让她这辈子都记得今天,可以说是难忘今宵。

其实昨天齐若娴跟齐明辰也来了,齐若娴看见我特激动,握着我的手就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嫂子终于回来了。”然后还跟我说:“其实你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我哥身体立马就不好了,又发烧又感冒的,躺在床上痛不欲生。我问他怎么突然生病了。我哥看着我一脸苦笑的跟我说,也没什么,就是把事儿玩儿大发了,你嫂子陈依然不要我了。”我听后没说什么,我总是无语,所以我只能不说话。

一时间我跟齐若娴两人都沉默了,没有什么话可讲。我只能没话找话,我说,其实我妈挺不喜欢律师的,再说了我还是比较想嫁外国人。

结果今天,就发现齐苏阳要打电话去律师事务所辞职,还张罗着要移民,改成英国国籍……多亏我及时发现,不然杨清跟何煦这帮人又得谴责我批判我,说我害苦了一个绝世好青年,随随便便简单的一句话,就叫齐苏阳没了那么多的年薪,还落了个叛国的罪名……

我记起来有一次齐苏阳在洗脸,手机响了,叫我帮他接。接起来之后发现打电话来的是齐苏阳大学时候的一中国同学,兼律师事务所的同事。他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你是陈依然吧,总听齐苏阳跟我们说起你,说你聪明美丽又善良,还是一女博士,没想到你说话的声音也这么好听。我们这帮人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跟齐苏阳分开了,我们就捡着大便宜有可乘之机了。对了,其实齐苏阳第一次参加你带的旅游团回来之后,在事务所就总发呆,茶不思饭不想的,明明能打赢的案子也没心思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特茫然看着我告诉我说:‘完了,我对陈依然念念不忘了。’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得手了,真是便宜死他了。”

想着想着我就跟发狂了似的,哈哈哈哈地笑,把齐苏阳吓坏了。他问我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恐怖,我就把这事儿跟齐苏阳讲了,他听了之后挺生气,说:“这哥们儿也太没道德了!不是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么?”随后一脸忧愁地看着我说:“我这回遇到情敌了……对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总有流言飞语的,你肯定不能习惯。这么着吧,我俩赶紧定个天气好的日子登记去,看别人还能说什么!他们说什么,我们偏不做什么,这才是你个性,对吧?再说了,除了我之外也没人敢要你了。我爸我妈都跟我说了,娶不着你就不认我做儿子了。你不能阴险到挑拨我们家人关系的地步吧?所以给你个机会,做一次好人,证明其实你是善良的。陈依然,你为什么用这么忧愁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也是为你好……”

听我妈说溪桥要回来了。

结果,第二天下午溪桥打电话过来说他下飞机了,但是就这么过了三四天也没他的动静。我打电话过去,我舅妈接的。我问她溪桥这几天去哪儿了,我舅妈一愣,说这死小子不是第二天去你那儿了么?听完之后我也愣了,然后赶紧改口说,对了对了,他跟国内的高中同学回去了,我刚睡醒以为他回家了。

我吓了一跳,挂了电话之后赶紧给溪桥打电话,结果发现他手机关机了,于是立马变得坐立不安,谁也没敢告诉,一个人在那儿总抓头发。

下午的时候终于有溪桥的信儿了。

只不过打电话来的不是溪桥,是派出所,电话里说溪桥因为打架被逮进局子里好几天了,叫我赶紧过去。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杨清正好打过来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大家伙儿出来聚聚一起走动走动。我说,可别走动了,溪桥被逮进局子里了,我正往那边儿赶呢!杨清一听,问清我去哪个派出所,之后二话没说,告诉我她立马也往那儿去。

见到溪桥的时候,看见他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胡子也没刮,样子挺颓废的。我甚至在想:这吊儿郎当的问题少年,真是我陈依然的弟弟?给我打电话的那民警说溪桥怕被家里人知道,就让他们给我打电话,但是发现我在国外没回来,就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晚几天,等我回来再打电话。那民警还告诉我说溪桥打架的时候,把一条胳膊给打骨折了。我急了我说那怎么不先送医院去?那民警没爱搭理我,头也没抬,说了一句让我想立马抽他的话:“就这么没家教还用送医院?就这种吊儿郎当的,你们家的人怎么管的?如果是我家的,就让他死在局子里都不带来看他的!折了一条胳膊怎么了?没死就不错了,如果我是你啊,回去之后直接就抽他几嘴巴!这孩子你们都怎么管的啊,管得这么没家教将来能有出息就怪了……”我一听这话立马就毛了,你说有他这么说话的么?本来自己弟弟被逮进局子里就够闹心的,他还坐在那儿说风凉话。我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立马提高了语调跟他喊:“我告诉你你痛快儿把嘴给我闭了!如果今天不是人多,就冲你刚才这些话我立马就能把你嘴抽歪!我告儿你,我陈依然的弟弟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管!”看我情绪挺激动的,齐苏阳赶紧把我拽住,把我挡在后边跟那民警说:“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是她律师。”我扶着太阳穴,脑袋突然特别疼感觉就要倒了,这时候杨清跟钟铭风风火火闯进来了。她看我气成这样儿,过来就跟那民警说:“少跟我废话,痛快儿把人给我放了!”那民警看着杨清不紧不慢地说:“你谁啊你,你叫我放人我就放?”杨清一看他这态度也火了,她直接一巴掌抽在那民警的脸上,说:“妈逼有本事你再用刚才那语调把话说一遍!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告儿你你识相就赶紧把人给我放了,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所长就我一句话,也得二话不说立马给我滚蛋!”

出了派出所,溪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叼着烟就开始全身上下找打火机。我本来气儿就没消,一看他现在这样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打掉他手上的打火机跟烟,斥责他说,贺溪桥你现在吊儿郎当的还敢抽烟了?!溪桥拾起打火机把烟点着了,看着我说,陈依然你凭什么管我?我只说了一句话就气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说:“就凭我是你姐!”

醒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我舅妈站在溪桥旁边,溪桥低着头不说话。我舅妈扬起手上来就抽了溪桥一巴掌,把他抽得一个趔趄直接靠在了墙上。我舅妈挺生气的,她大声跟溪桥嚷嚷:“贺溪桥,你看看你给你姐气成什么样儿?!从小到大都是你姐护着你,不让打不让碰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姐?!你是不是不知道她有脑震荡?!我当时怎么能生出来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畜生!我把你送出国就是让你学抽烟学打架的?!进了局子了知道找你姐了,你说你对不对得起你姐啊?!”溪桥的半边脸当时就肿了。我说,舅妈你别打他了,他胳膊都骨折了。溪桥突然扑过来,抱着我就哭了。他说,姐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不抽烟不打架了……

我听后马上就笑了,感觉特欣慰。我说,哎哟我的好弟弟啊,你以后可别这么折腾你姐了,姐不怕住院,就怕你流入社会啊,你说你吓不吓人,吓死你姐了都……

我把我爸我妈他们打发走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放心。杨清跟他们说一会儿她送我回去,他们才走。医生走进来告诉我说我没什么大事儿,过一会儿办手续出院就行了。

周游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我不明白他最近几年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我。我记得高中跟大学那会儿他总是逗我笑,有时候还在下课的时候给我讲数学题。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我开始难过了。

齐苏阳说他表妹一会儿过来给他送点儿东西。然后又接了一句:其实我就是想叫她来看看未来的表嫂,没别的意思,你们大家都别多心。

“陈依然,你怎么又晕过去了?别晕啊别晕啊!齐苏阳你看看你,就这一句话把我家陈依然折磨成这样儿!”

见到齐苏阳的表妹之后,我得承认,齐苏阳他表妹挺漂亮,真的。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俩字儿:惊艳!看愣一帮人,尤其是在场已婚的男士和将要已婚的男士。因为女士都盯着男士了,所以没有心思看看齐苏阳表妹的花容月貌。她刚一进来就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呀,这就是我表嫂?长得挺漂亮啊,过几天带回去叫那些亲戚也跟着高兴高兴。表哥你在人生的二十五岁时捡个大便宜啊,恭喜了恭喜了,你俩赶紧把日子定了,肯定是大家众望所归。”齐苏阳的表妹也没呆多长时间就走了。齐苏阳表妹刚一走,杨清就开始在那边叫嚣:“齐苏阳,你做人也太不地道了,把你这么漂亮的表妹叫过来,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引诱我们这些已婚的越轨啊?你不是就是仗着她是你表妹,好让别人都担心自己的老公,就陈依然自己不用担心么?”

我看溪桥在那边眼睛发直,也没个动静儿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茫然地看着我,跟我说:“完了,姐,我对她念念不忘了。”还感叹说什么爱情来得太突然了,那样子逗乐了一帮人,这叫我想起了齐苏阳跟他同事说的那句:“完了,我对陈依然念念不忘了。”杨清问齐苏阳:“哎,齐苏阳,你那表妹叫什么名儿啊?”

“你说她啊,叫宁慕尧。”

“啧啧,人长得漂亮,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要不我俩商量商量吧,你把你姐给我,我把我宁慕尧送给你。”

“那敢情好啊姐夫,你俩赶紧登记去吧,还瞎等什么呢?!”

“贺溪桥你也太没良心了,就这么把你姐给卖了!”

“姐,我也不想的,但是为了我的幸福,你牺牲大你成全小我吧……”

你说说,宁慕尧听见得多伤心啊!怎么摊上这么个表哥,还遇见一个重色轻姐的人,实属不幸……杨清思考半天之后来了句:“那也不对啊!那齐苏阳岂不是立马从贺溪桥的姐夫,直接上位成了表哥?天啊天啊,太疯狂了……”

“那我以后就练习练习,以后管我姐叫表嫂吧。”

“杨清我俩赶紧走吧,再不走我怕挂在医院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打人的欲望了……”

我出院之后,生活的一部分还是接着我履行我作为贺溪桥表姐的义务,毕竟他一条胳膊骨折了。悲哀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释的!

“姐,我这衣服是打领带的,帮我打一下领带吧。”

“成,姐这就帮你打领带!”

“姐,你是帮我打领带还是想勒死我啊?!”

“要不这么着吧,姐帮你刮胡子好了,你一只手也不方便。”

“姐,我错了,你想割我喉咙拿我命你直说……”

“原来你也知道你姐我的想法!”

听杨清说学校要校庆了,教授问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杨清直乐呵还说什么如果能上去表演表演就更好了,教授听了也直乐呵一直说好啊好啊。毕竟我跟杨清也是教授当年比较得意的学生之一。我跟她说,你凑什么热闹啊,我们几个都毕业几年了?你上去瞎显摆什么?如果是我,叫我去我都不去,一大帮人在一起瞎闹腾,没劲。杨清也没理我,瞥了我一眼说:“我问过教授了,他说能带校外的人去。也对,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腿脚不方便,跌了撞了的也没人管不是?本来教授还跟我说,希望你跟我们那届表演系的一英国帅哥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呢,就是大学的时候你总跟他搭讪的那个!估计你也不能去了,我跟教授说一声吧……”

“你说你杨清,不是我说你。你下回能听清我说什么之后再说我么?我说不去了么?我能不去么?尽管我是一能写剧本的,但是我也是一能演剧本的!虽说我已经毕业了,但是再怎么着学校校庆,我也得为学校做点儿贡献不是?”

结果这话叫齐苏阳听见了,直接闯进来就跟我说:“陈依然你去吧,不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么?这明明就是为我俩准备的,我演罗密欧你演朱丽叶,多配啊!让你的那些学弟学妹们也看看,看看我俩的感情多好。”

“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去了。”

“别介啊,你放心,即使我遇见了比你好看的,我也不动心,我就娶你一个。你别急。”

“谁急了啊?你爱娶谁娶谁,别娶我就行。嫁给你?谁啊?你可别可哪儿糟贱人了。啊呀,谁这么倒霉啊。”

“你刚才还那么积极说要去!”

杨清在旁边听着我俩的对话,急了,喊了句:“那是因为我跟陈依然说有帅哥跟她搭戏!”

就这么着,我又被一票人轮番谴责了,把什么“有异性没人性”,什么“没道德没良心”,什么“见色忘色”之类的话都说了个遍,还把这类词的近义词都翻出来了,然后全都一个不落说个遍。我真怀疑这帮人是不是都是中文系的,要不就都是写书卖字儿的,要不就是背中华辞海的。

日子挺安定的。齐苏阳如愿以偿当上了罗密欧,天天特积极地练剧本,顺便借着练剧本的名义跟我拉拢关系。还特积极地叫我媳妇儿,开始我挺生气的,心想这不是毁我清白,阻碍了我寻找另一半的宽阔道路么?我还指望着套牢一个无知的高产小青年呢。但是后来我就不说了,不是因为我默认了,而是因为我彻底崩溃了,又开始唉声叹气狂抓头发了,我觉得我得买“章光101”。

晚上一大帮人在饭桌上的时候,李佳岚就特嗲地说:“哎呀人家也想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杨清听了之后小声骂了句:“操,真他妈贱得五体投地。”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说佳岚妹妹啊,《罗密欧与朱丽叶》呢,你是演不了了,齐苏阳跟我家陈依然已经被学校预约了;不过你可以演《第十二夜》。”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非要演《第十二夜》?杨清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对着满桌子人说:“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啊?《第十二夜》是一多有名的讽刺剧啊,这辈子就指它讽刺那些贱人了!”就这句话,说得李佳岚一脸惨白的。

正吃着饭呢,杨清突然放下筷子盯着我,我刚想跟她说,说我知道我天生丽质人美声甜的,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万一她再爱上我了岂不是很麻烦?刚想张嘴,杨清就特恐惧地指着我脸说:“陈依然你脸上怎么都是疹子啊?”我吓了一跳,赶紧满哪儿找镜子,发现满脸都是疹子特吓人,我说我怎么总抓脸。于是大家伙儿都赶紧放下筷子,立马把我塞上车拉医院去了。医生说我没什么病,检查不出来哪儿有问题,还说我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只能用时间解决了,以后渐渐就会好了。随后又解释了一大堆,听得大家伙云里雾里的。然后医生就开了点儿药,把我打发回家了,这让我挺无奈的。溪桥听了之后赶紧就到我家了,他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儿,一直在想事儿。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是我姐心理上有问题。”

“有你这么说你姐的么?你才心理上有问题呢,我心理很正常别诬陷我!”我估计溪桥是伺机报复我,毕竟我小时候在他睡觉的时候围着他的床来回乱跳,跟跳大神儿似的,因为我记得我妈跟我讲过,说什么这样小孩儿不爱长个儿。结果现在呢?溪桥居然比我高了,一站起来让我总有一种活在阴影里活在压迫下的感觉。就这点而言,足以证明封建迷信传统思想不可信。

“不是,我是说,我们教授讲课的时候讲过。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说有些人会因为心理上的原因,因为从心底就抗拒跟身边的一些人在一起,所以身体上会有变化,比如说起疹子什么的。也可以说是‘趋利避害’吧。”

“你可别编了啊,别以为在美国读心理学就怎么着。”

“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这是什么破姐啊,早嫁出去早好,省得烦人。”

“你这是什么孩子啊?就你这样儿的,能把宁慕尧追到手我就怎么着去。你是不是觉得特窝火啊?这就对了,我就是要叫你觉得窝火!”

“陈依然,你也太歹毒了!亏我还叫你一声‘姐’……”

齐苏阳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我说:“你说错了,贺溪桥说的是真的。我以前接过一案子,是医疗方面的。当时是我当事人浑身起了疹子,去了医院。医生诊断病情有误,开了药叫患者回去吃,结果把患者吃出别的病了。后来法庭找人给我当事人做病情鉴定,得出的结论是:根本就不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是心理上的。就跟刚才贺溪桥说得差不多。”

“我也没从心底就抗拒跟谁在一起啊!”

“不是说你想或不想的问题,是潜意识的。”

“那也没有啊。”

“姐,那就应该是,你最近接触比较密切的人。”

溪桥说完这句话,一屋子的人集体转头盯着齐苏阳,都一个表情还全都不说话。齐苏阳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呼喊:“不可能是我吧……”

从那天之后,齐苏阳几乎不跟我见面了,只是打电话。有一次我听见了他跟杨清聊天,样子很孤独很寂寞,看他那个样子我挺难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比看见周游在我面前很安静地看着我,还要觉得难过。

齐苏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陈依然了,我承认,开始是觉得她很漂亮,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感觉了。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总是想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跟她在一起就不想分开。觉得世界上她最漂亮,没有人比她还漂亮。虽然我知道她本来就很漂亮。看见她跟别的男的说话,跟别的男的一起走,我就觉得生气,还总是想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最要命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很想跟她在一起,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能看着她,我觉得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就知道,完了,我喜欢上她了。其实陈依然一直都需要一个人照顾她一辈子,我希望我就是那个人。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她生气的时候哄哄她;她高兴的时候逗逗她;她难过的时候就安慰她,即使她损我欺负我都行,只要她不难过。从认识陈依然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她是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的那种女生,无论什么都自己扛,扛不住却还是要硬挺着。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而自己却在为身边的人过得好而奔波着,她牺牲了很多东西。她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把自己最快乐最幸福最满足的一面给别人看,可是却在没有人的时候自己难过。她没有人疼,没有人爱,总是很孤独,这让我很难过,很心疼。于是我决定在她身边一辈子,让她一直都快乐地生活下去。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什么让我为了陈依然付出这么多。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是为了陈依然的幸福。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比自己好比自己快乐,而我却希望她比别人都过得好都过得快乐。”

我记得他说过,因为我是那个他宁愿一辈子都站在旁边看着的女孩子;我是那个他拼命学很多东西只为了照顾我的女孩子;我是那个他可以很早很早起床就为了让我喝到热牛奶的女孩子;我是那个每当生病就会让他很心疼的女孩子;我是那个今后无论怎样他都希望我幸福的女孩子。一想到这句话,我就会变得很忧愁,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到屋子里不出门。

有一天我碰见齐苏阳,我们两个隔得很远,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用很忧愁的声音跟我说:“陈依然,你还是再找个人跟你搭戏吧,我一站在你旁边你就起疹子,你得多难受啊。”

我看着他就笑了,我说:“哎呀,没你跟我演,我还怎么演朱丽叶啊?”杨清站在旁边笑了,她说:“尽管你们两个站得很远,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个场景看起来真挺美好的。”

我妈问我最近齐苏阳怎么没来,我把这事儿跟我妈说了,我妈一听当时就急了,指着我就骂我没良心。她说人家齐苏阳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还讨厌他?你还是不是人了?我也没理她,端着杯咖啡就上楼了。我妈还在底下喊:“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我正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啊?”我回了我妈一句:“像话?像画早就挂墙上了!”

说真的,我得说实话,估计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实话。我也没讨厌齐苏阳也没觉得他怎么着的,我怎么一见到他就能浑身起疹子呢?真是太费解了。好几次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身上就起疹子了,然后头晕眼花还直咳嗽。据说样子生不如死的,看起来既狼狈又悲惨。杨清她们就马上去给我拿药什么的,其实好几次我看见齐苏阳想站起来,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用很心疼的眼光看着我。杨清她们都说,齐苏阳最近不爱笑了,也很少说话了,总是坐在那儿没什么动静。杨清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我还想起了之前我总欺负他,不过他挺仗义的,从来都不欺负我。齐苏阳总是不说话,满脸忧伤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以前那个齐苏阳哪儿去了。为什么只剩下夏天里,那悲伤而温柔绵长的阳光般的目光,看得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就这么着,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用杨清的话讲就是,我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了似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再美好,我也出不去。我妈听过杨清这句话之后特郁闷地说:“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把我们家形容得就跟一美丽的监狱,你是一可怜的犯人似的?”

据说齐苏阳最近总挂着四个字在嘴边,那就是:愁死我了。给我打电话说要送东西过来,叫我家里留个人的时候,他也“愁死我了”在嘴边来回轱辘。结果我睡了一觉就给忘了,下楼之后活生生放跑了我妈,半个时辰之后突然醒悟过来。我开门的时候齐苏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跳出了埋伏圈。他问我家里怎么没人,我说我睡了一觉之后睡蒙眬了,忘了告诉我爸我妈。我叫他别站那么远,不然我拿不到东西。他说他害怕我起疹子,我说,起疹子起一次也是起,起一百次也是起,你快进来吧,我都不躲,你躲什么?齐苏阳进来之后帮我把东西送上了楼,后来我突然发现我没起疹子,于是马上变得欣喜若狂。刚想把齐苏阳叫下来,告诉他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不起疹子了,然后以此要挟众多人士请我一顿饭。这时候有人敲门,开了门之后看见是周游。一时间我又没了动静,只是觉得又起了一身的疹子,我愣了一下,还在纳闷儿怎么起了一身疹子。过了一会儿我蹬蹬蹬地跑上楼,我突然就恍然大悟了,特兴奋地跟齐苏阳嚷嚷说,哈哈哈,齐苏阳,我起疹子了,你看见没?我起疹子了!齐苏阳看着我特无奈,他说,你说你起疹子了你高兴什么?我就觉得我应该找若娴把东西给你送过来。看吧,你又起一身疹子……

我说,不是不是,不是见到你我才起疹子的,其实是见到周游我才起疹子!真的真的!

我打电话叫来了一帮人,反复试验了好几次,终于证明我的结论是正确的,把齐苏阳高兴得合不拢嘴的,还非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跟别人说:“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陈依然的潜在意识已经认为她是我媳妇儿了,跟别的男的接触她当然得排斥了!”

“齐苏阳,你能不能别瞎说了?我一直都不想说你,难道你没有觉悟么?你说你抬高你自己就算了呗,居然猖狂到诬蔑我。”

“贺溪桥,那我现在如果抱你姐一下,她是不是不会起疹子?”

“别说是抱她,你就是亲她都没事儿。不信你就试试。”

随后杨清就指责溪桥,说他学艺不精,差点儿毁了她姐这辈子的幸福。

我挺高兴的,因为《罗密欧与朱丽叶》过几天就开演了。知道我因为什么起疹子的时候,杨清就开始骂我,骂我傻了巴叽的。我自己一直在一边莫名其妙地哈哈笑,吓人。

杨清也挺高兴的。其实呢,这丫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兴奋,说话就不经大脑,不计后果。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她平常也这样儿。她说:“哎呀,之前我还想呢,陈依然怎么这么没良心,这齐苏阳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看看,这才多长时间啊,就被齐苏阳惯出一身毛病,就这样儿你还看不上齐苏阳,说真的我特想把你塞麻袋里,然后找一帮人圈踢你,踢完我们就走。现在可好了啊,你说你不想跟周游接触还说得过去,这如果是齐苏阳,你可就欠打了啊。”

周游坐在沙发上,没多一会儿就找借口走了。我看他背影的一瞬,突然觉得生活真是太复杂了。都说生活像电影,其实电影更像生活。那些你习以为常且熟悉的事情突然远离你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不习惯。

齐苏阳比谁都兴奋,非要上来抱我。我说我现在特想骂他,他笑眯眯地说,你骂吧你骂吧,我一听你骂我我就觉得特舒坦,跟着瞎兴奋。跟齐苏阳一样兴奋的莫过于溪桥了,有事儿没事儿就握着我的手,夸我是好人,也不是破姐是好姐了,还说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有着落了,吹捧我发扬了雷锋精神,值得学习什么的。

接下来几天,齐苏阳总做做演讲什么的,讲得激情澎湃,声称是为了我的后半辈子,为了我的幸福,为了我能过上踏实的好日子。还说什么开始他不知道人生是什么,后来遇见我了,就知道了,他的人生是为了让我得到幸福,让我的生活变得色彩斑斓,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每次听过之后我就郁闷,我怎么觉得,我这二十几年,都是在被压迫被虐待被摧残被践踏的非人环境下顽强生长的?

嗯,除了这些也就没什么事儿比较让人兴奋的了。不过呢,也算是有吧。前几天有一次我坐公交车,太困了,就睡着了。结果发现睡梦中有人拉我的包,是一帅哥。我没在意就接着睡,结果睡一睡又发现有人拉我的包儿,我一睁眼看见又是刚才那个帅哥。过了一会儿,我旁边的人下车了于是就有位子了,帅哥就在我旁边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帅哥睡着了,头就搭在了我的肩上,但是我必须在下一站就下车,所以只能把帅哥给推醒了,我跟他说我要下车。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帅哥哭了!这一哭不要紧,车上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到底怎么了,以为我对他做了些没什么技术含量且没人性的事情。我一急,赶紧翻箱倒柜的,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又大又甜的橘子,我说:“给你个橘子,姐姐帮你剥了皮吃掉吧,你别哭了。”然后就下车了,下车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帅哥捧着橘子乐呵呵的……

我要说的是,我遇见的那个是个两岁的帅哥,走之前我还捏了捏他的脸。我必须得说的是,那个两岁的小帅哥实在是太帅了,不仅帅而且还可爱。以至于我到家之后,给杨清她们讲都是兴奋得直比划,感觉特激动。

等我正讲到捏了捏那个两岁小帅哥的脸的时候,齐苏阳正巧从厨房走出来,他看大家都听得很有兴趣,而且我也表现得特激动,就问怎么回事儿。杨清很简单地概括了一下:“陈依然在公车上遇见了一个把头搭在她肩上睡觉的帅哥,很心仪,于是给了他一个橘子,还捏了一下他的脸,估计还妄想着亲他几下。”齐苏阳挺生气,说我不守妇道,让我挺委屈的。随后杨清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吧,那是个两岁的帅哥,不会对你构成什么威胁。”齐苏阳马上指着我,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陈依然啊陈依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原来这么好色,竟然连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儿都不放过!你还有没有人性可言?”听完之后我郁闷了一下午,我说:“我连晚饭都没吃呢,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冤啊,我真冤。凭什么都说我啊?凭什么?凭什么?”杨清也不给我留情面,她说:“你当然不用吃饭了,你光看着那个两岁的帅哥就不用吃饭了,知道为什么吗?秀色可餐啊,你看看他就饱了。真应该把你送到大西北去,你还吃什么饭啊!”

贺溪桥这死小子,我就没见他这么积极过,真的。既然我都说积极了,那当然是指他对待宁慕尧的问题上。自从他不小心邂逅了宁慕尧之后,就开始对我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的,一会儿叫我跟齐苏阳打探他表妹的信息,一会儿又催我,说我都老大不小了,赶紧嫁了吧,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才对。还说什么要嫁也得嫁齐苏阳,还假惺惺地说我是多么多么有福气,就算结婚之后生一支足球队齐苏阳也能乐颠颠儿地养得起。我当时正坐在沙发上吃草莓,听了我亲爱的表弟的“忠告”之后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特想把我插草莓的叉子直接就插在他脑袋上。你说说有这样儿的表弟么?就为了追一女生,都能把他姐卖了!再说了,我的身体构造也不是按照猪长的,我为什么闲着没事儿生一支足球队啊?

齐苏阳得知溪桥这一“发自心底的真情呼喊”之后,竟然大力赞扬,还说什么反正现在无论怎么着他也都能娶到我了,也不怕什么了,把他表妹送给我表弟也没什么不好。我听了之后觉得特悲哀,我当时就想,这什么社会啊,我跟宁慕尧怎么就像俩黑奴似的,被一帮人随便贩卖交换啊?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更恶毒的是,齐苏阳见我眼含泪水的,还问了我一句:“我说陈依然,这亲上加亲,你是不是觉得特感动啊?”这就是旁边没什么,假如有什么我肯定一个不落地抄起来全都往齐苏阳身上砸。

具体撮合溪桥跟宁慕尧的方法极其简单。

几天后,溪桥正巧赖在我家不走,跟八爪鱼一样粘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把我家搞得一片狼藉,就跟刚刚打过仗的战场差不多,关键是我还得在我爸我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为了防止我突然间野蛮,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在我没抓狂之前,我竭尽所能心平气和地用各种借口要把他从我家连人带被子轰出去。后来我才发现,再龌龊再猥琐的借口都是无济于事的,这小子非说自己既感冒又发烧,就差没把什么肺癌非典之类的倒腾出来。

我正想开骂呢,齐苏阳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问我溪桥在哪儿,我说在我家沙发上赖着呢。他说那太好了。我一听更加窝火了,问他到底好在哪儿了,是好在我自己得楼上楼下收拾屋子,还是好在得管贺溪桥的一日三餐。后来我才搞明白,原来是齐苏阳叫宁慕尧给我“送东西”来了,想叫我赶紧把溪桥叫我家来。听了齐苏阳的话之后,我总觉得宁慕尧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不过我挂了电话之后,还是一脚就把溪桥踹翻在地,溪桥也破罐子破摔了,抱着被子直接躺在地上不动弹。后来我实在没法子了,就对他喊了句:“宁慕尧快来了。”溪桥一听“噌”地一下立马就坐起来。

“真的假的?”

“你废话。要不你接着躺着也成,等宁慕尧来了,我再说说我家为什么这么乱,你为什么还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还自称倒时差,并且据我所知倒了将近一个月都没倒过来……”我话还没说完呢,溪桥就没影儿了。我不知道该说这是因为爱情的力量,还是这小子色心太重。

整个客厅被溪桥搞成这样,我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我觉得我不收拾我都对不起我自己,就是溪桥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毕竟这是我家。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客厅的一半儿都没收拾好,宁慕尧就在门口敲门了。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并没有因此就绝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茶几上、地上的那些东西,直接扔到一个巨大的整理箱里,然后一脚踢到楼梯边的角落里。溪桥要去开门,我一把把他扯过来,抓起一瓶芥末油就给他灌了下去,我知道这样做是很不人道的,同时我也知道,这一星期溪桥的嗓子就被我这么给毁了。溪桥眼泪汪汪的,一脸寻死觅活的表情,捂着嗓子痛不欲生直蹦跶。我没理他,抄起块儿热毛巾就往他脸上贴。他被烫得直叫唤,还哑着嗓子特幽怨地问我:“姐你干什么啊?”最后我举着菜刀叫他一直在原地转圈,宁慕尧没进来他就不许停。

我把他按沙发上把被子撇给他之后,我就想,哼,小子以后你就该感谢我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姐呢,对你有责任有义务的。尽管我做的事儿,我自己都觉得是人神共愤,没良心没道德没修养没水准不学术。

开了门之后我就对宁慕尧装作很担心的龌龊样子说:“哎呀,我们家溪桥发烧了,脸特烫嗓子也哑了,头还晕,啧啧,站都站不稳了,我刚才在楼上给他找药来着没听到敲门声。”把宁慕尧让进屋之后我就找了个邪恶借口上楼去了,宁慕尧还特天真地说:“表嫂你忙吧,我不急。”我转身之后一阵窃笑,毕竟阴谋达成了。不过后来一想,呀,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成宁慕尧的表嫂了?

上楼之后齐苏阳又打来一电话,问我事情进展的如何。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齐苏阳听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原来最损最缺德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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