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项羽本纪》写项羽从垓下突围,逃至东城,最后“欲东渡乌江”: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船待,谓项王日:“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日:“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乌江”在哪里?这是所有读《项羽本纪》的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唐代李吉甫编撰的《元和郡县图志》“和州乌江县”下记云:“乌江浦,在县东四里,即亭长船之处。”《元和郡县图志》说乌江浦是当年乌江亭长船之处,并没有说项羽“欲东渡”之“乌江”是乌江浦。《资治通鉴》卷十一“项王欲东渡乌江”句下胡三省注:“余据乌江浦在今和州乌江县东五十里,即亭长船待羽处。”日本学者泷川资言的《史记会注考证》,在“项王乃欲东渡乌江”句下“考证”:“安徽和州有乌江浦,在乌江故县东。”胡三省和泷川资言隐约地说“乌江”是指乌江浦。王伯祥先生的《史记选》对“乌江”的注是:“乌江即今安徽省和县东北四十里江岸的乌江浦。”这就明确地说“乌江”是指乌江浦。王伯祥先生的解释已成为近几十年通行的解释。如北京大学中国文学史教研室选注的《两汉文学史参考资料》,完全采用王伯祥的注,只是把“即”改成冒号。长期作为高等学校教材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二册,对“项王乃欲东渡乌江”的注是:“乌江,今安徽省和县东北四十里长江岸的乌江浦。”仅在王伯祥注的“江岸”前加个“长”字,把“即”改成逗号。
我年轻时读《项羽本纪》,觉得“乌江”是条大江,看到学界把“乌江”解释为“乌江浦”,感到不可理解。“浦”的含义有多种,历史上以“浦”为名的,或为水边,或为河口(河流注入江海的入口处),或为小河汉、小水泊。《元和郡县图志》说乌江浦是“亭长船之处”,那它就是个渡口,或江边某处。“乌江”如果只是个渡口或江边某处,同动词“渡”相搭配就有些别扭;明明说是“乌江”,怎么是“浦”呢,有乌江才会有乌江浦啊?几十年过去了,我心中一直存在着这个疑惑。2010年我完成了《红学史》的工作,稍得闲暇,于是带着这个疑惑,查阅了史书上与此有关的人物传记,查阅了《汉书》、《晋书》、《隋书》、新旧《唐书》的《地理志》,《后汉书》的《郡国志》,以及唐宋以后的多种地理书籍。2010年4月中旬,深圳创维公司总裁杨东文先生,支持我的研究,陪我一起察看了自芜湖以下的长江两岸;又驱车北上,经全椒、滁州,到定远,过淮河,到固镇、灵璧,察看当年项羽自垓下南逃所经之地的地形地势,并看了垓下、东城的遗址。前后行程数千里。
我经过实地考察和查阅各种史料,认为找到了《项羽本纪》中“乌江”的确切解释。长江自芜湖以下,到南京的燕子矶,是斜北行。古人大致上把长江的这一段,称为乌江。
从《史记》本文看,乌江必为大江
《史记·项羽本纪》写项羽率领八百余骑,趁夜冲出垓下重围,往南逃跑。天亮时汉军发觉项羽逃走了,即派灌婴带领五千骑兵追赶他。项羽渡过淮河,跟随的骑兵只有百多人了。项羽带领的人马到阴陵时,迷了路,问一个农夫,农夫骗他们,叫他们往左走。项羽一行人往左走,陷进低洼泥泽之中,因此,灌婴带领的汉兵赶上了他们。项羽带着人马向东边冲,逃到东城的时候,跟随项羽的只剩下二十八名骑兵了,而追上来的汉军骑兵有数千人。项羽估计自己逃不脱了。为了表明“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项羽将其人马分作四队,冲入敌阵,他亲自斩汉军的一将;再次发起冲击,又斩汉军的一都尉,杀死汉兵数十百人。当项羽重新聚集自己的部下时,只剩下二十六名骑兵了。这时候,项羽“乃欲东渡乌江”。
“渡乌江”,固然可以理解为“渡于乌江”,即从乌江渡过大江的意思;但这样理解很不顺畅。《史记·高祖本纪》记汉二年三月“汉王从临晋渡”,临晋在黄河西岸,司马迁不写成“渡临晋”或“渡于临晋”,而写为“从临晋渡”,多么明白晓畅!如果“乌江”只是指江边某一处地名,或是渡口的名字,那就应当说“至乌江”,或是“从乌江渡”。“渡”是渡过,从此岸到彼岸。《项羽本纪》里有“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项梁渡淮”,“引兵渡河”,“项王渡淮”,“汉王则引兵渡河,复取成皋”,“秦始皇游会稽,渡浙江”,等等。《项羽本纪》一篇这样用“渡”十多次,“渡”后面带着“江”、“河”、“淮”等名词,意思是渡过江,渡过河,渡过淮水,“渡乌江”应该也是这样,意思就是渡过名为“乌江”的那条江。
“乌江”作为河流的名字,那肯定不是一一条小河。乌江亭长对项羽说,“愿大王急渡”,“汉军至,无以渡”。亭长的船把项羽送走了,乌江便可以拦住数千汉兵。这当然不是一条小河。这一天早晨汉军数千骑兵从垓下出发,渡过淮河,在阴陵附近追上了项羽。淮河已顺利渡过了,能阻拦数千汉兵的乌江,必定是比淮河更大的江河。
渡过淮河南行,是著名的江淮丘陵,稍大的河流只有池河和滁河,河道窄而浅;其他的小河小溪,更不足道。而且,十分明显的是,亭长劝项羽说,渡过了乌江,就是“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的江东;项羽不肯渡江,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亭长和项羽两人的对话,表明乌江是江东、江西的分界。渡过池河、滁河等小河流,不能算到了江东,池河、滁河等小河也不能作为江东、江西的分界。古代作江东、江西分界的,就是长江,具体地说,是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那一段。《资治通鉴》卷六十六胡三省注:
大江东北流,故自历阳至濡须口皆谓之江西,而建业谓之江东。顾炎武《日知录》里面说:
考之六朝以前,其称江西者,并在秦郡、历阳、庐江之境。盖大江自历阳斜北下京口,故有东西之名。《史记·项羽本纪》:“江西皆反。”……今之所谓江北,昔之所谓江西也。故晋《地理志》以庐江九江,自合肥以北至寿春,皆谓之江西。令人以江、饶、洪、吉诸州为江西,是因唐贞观十年分天下为十道,其八日江南道;开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为十五道,而江南为东西二道,江南东道理苏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后人省文,但称江东、江西尔。历阳,今安徽和县。秦郡,今南京市六合区。《项羽本纪》中,亭长和项羽两人把乌江视为江东、江西的分界,那乌江当然就是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那一段。
历史文献的佐证之一
从《史记·项羽本纪》的本文看,“乌江”是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那一段。这有没有历史文献资料作为佐证呢?有的。
《三国志·魏书·诸夏侯曹传》写曹仁:
仁与徐晃攻破邵,遂入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又诏仁移屯临颍,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黄初四年薨,谥日忠侯。据《三国志·魏书·文帝纪》记载,黄初二年四月“以车骑将军曹仁为大将军”,同年十一月“以大将军曹仁为大司马”。黄初三年十月,“孙权复叛”,“帝自许昌南征,诸军兵并进,权临江据守”。黄初四年初因瘟疫流行,魏国撤回各路军兵。三月八日曹丕返回洛阳。黄初四年三月十九日(丁未)曹仁死。
从黄初三年十月开始的魏、吴之间的这次战争,是曹丕称帝以后魏、吴之间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曹仁任大司马到去世的一年多时间里魏、吴间唯一的一次战争。关于这场战争,裴松之注引《魏书》所载曹丕丙午诏书云:
孙权残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长,故分命猛将三道并征。今征东诸军与权党吕范等水战,则斩首四万,获船万艘。大司马据守濡须,其所禽获亦以万数。中军、征南,攻围江陵,左将军张邻等舳舻直渡,击其南渚,贼赴水溺死者数千人……诏书中说大司马曹仁“据守濡须”。历史上有濡须山,有濡须水。濡须水是巢湖通往长江的水道。《元和郡县图志》“淮南道和州含山县”下记云:“濡须山,在县(指含山县——引者注)西南七十五里。”“濡须水,源出巢县西巢湖,亦谓之马尾沟,东流经亚父山,又东南流注于江。建安十八年,曹公至濡须,与孙权相据月余。权乘轻舟,从濡须口入偃月坞。坞在巢县东南二百八里濡须水口。”巢县今为巢湖市的居巢区,庐江县、无为县、含山县、和县今皆属巢湖市。曹仁统领的大军“据守濡须”,也就是驻守在长江西岸,江对岸是芜湖。
芜湖以下长江的两岸,地质基础和地貌形态迥然不同。右岸(江东)质地坚硬,石质山矶次第分布,几千年来岸线基本稳定;左岸(江西)是宽广的浸滩和冲积地,无天然矶头控制。因此,古代这一带长江的左岸,江水漫流,形成辽阔的江面。宋代以后,沿江左岸大规模圈圩,筑堤,江岸不断巩固,江面逐渐收窄。今天流入长江的裕溪河是濡须水的延伸。三国时期,曹仁统领大军驻守濡须,也就抵近长江西岸。而在《诸夏侯曹传》里写曹仁“督诸军据乌江”。这可见濡须、芜湖这一带的长江,古人称为乌江。陈寿撰写《三国志》,有关魏国和吴国的史料,主要依据先已成书的《魏书》、《吴书》和《魏略》。一定是已有的史料中记曹仁“督诸军据乌江”,陈寿才能记下这么一笔。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记黄初三年十月开始的这次战争,孙权“临江据守”。《三国志·吴书·吴主传》关于这次战争的记叙,同样说孙权“临江据守”。孙权“临江据守”之江,当然是长江。《三国志》记同一个战场的敌对两军,曹仁是“督诸军据乌江”,孙权是“临江据守”。那么,“乌江”与“江”自然都是指那一段长江。濡须水是条小河,那一带除长江外,再没有另外可以“据”的大江了。
历史文献的佐证之二
《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八“江南道宣州当涂县”下记载:
采石戍,在县西北三十五里。西接乌江,北连建业,城在牛渚山上,与和州横江渡相对。隋师伐陈,贺若弼从此渡。隋平陈置镇,贞观初改镇为戍。牛渚山在今天的马鞍山市的长江边,山脚突入长江的部分叫采石矶。习惯上,牛渚山亦称采石山。戌是防卫用的营垒、城堡。李吉甫裒辑汉、魏、六朝以来各种志书地记成《元和郡县图志》,书中所记采石戍当来自历史文献。此采石戍,在长江右岸(江东)。因西端在长江边而称“西接乌江”。这可见历史上把牛渚这一带的长江也称乌江。曹仁屯兵长江左岸的濡须,史称“督诸军据乌江”;采石戍西端在长江边,称“西接乌江”。从长江东西两边看,都把长江称为乌江。如果照近人的注解,“乌江”只是长江西岸的一个“浦”,那采石戍如何“西接乌江”呢?
这里还有个地理位置的问题。牛渚的江对岸是和县(历阳、和州),《元和郡县图志》记的“乌江浦”在和县东北四十里以外(即今乌江镇东北),采石戍“西接乌江”怎么也“接”不到“乌江浦”去。
又,裴驷的《史记集解》对“乌江”注:“瓒日:在牛渚。”裴驷是裴松之的儿子,南朝刘宋时期的人。这位称为“瓒”的,据颜师古说,是晋初人。现存的关于“项王乃欲东渡乌江”的旧注,这算是最早的了。这个“在牛渚”的注,向《元和郡县图志》记采石戌时所说的“乌江”,是一致的,也是说牛渚、和县(历阳)地段的长江叫乌江。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那一段,尾部在南京燕子矶一带,牛诸、和县大体上处在这一段的中间。
事实上马鞍山一带的老百姓,长期把牛渚、和县地段的长江称为乌江。民间传说,项羽不肯渡乌江,乌江亭长将项羽的乌骓马渡至对岸,乌骓上岸后思念主人,翻滚自戕,马鞍落地化为一山,即马鞍山。这样的传说,自然不能当真,但能说明那个地方的老百姓把牛渚、和县一带的长江视为乌江。
牛渚是古代著名的津渡处。左岸(江西)为横江渡口;右岸(江东)是牛渚山。所以《元和郡县图志》说,采石戍“与和州横江渡相对”,“隋师伐陈”,“从此渡”。《元和郡县图志》用字准确,不说“渡横江”,而说“从此渡”。
历史文献的佐证之三
唐代张守节《史记正义》在“项王乃欲东渡乌江”句下注:
《注水经》云:“江水又北,左得黄律口,《汉书》所谓乌江亭长槭船以待项羽,即此也。”《水经注)的这一条,不见于流传至今的《水经注》。清代殿本《史记》的《史记卷七考证)于此引文下注云:“此条今本《水经注》无之。”这一部分早已散佚了,幸好有张守节的《史记正义》把这一条保存下来,让我们今天有一个佐证。至于《水经注》记下的黄律口,如今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水经注》的这一段话,很清楚地说乌江亭长棱船之处是在长江边上,而且是在长江向北行的那一段的江边。这段话无疑也就是说,乌江亭长“愿大王急渡”的江,是长江;所谓“乌江”,指那里的长江。《水经注》的作者郦道元是南北朝时的北魏人,在现存的历史文献中,他这段话是最早解释乌江亭长横船之处的。从《水经注》的记叙与解释,可以看出,到郦道元的时代,人们还是很自然地把项羽“欲东渡”之乌江视为那里的长江。
其实,今天我们读《史记》,如果撇开现代人的注解,直接领会《史记》原文,也会很自然地看出项羽“欲东渡”之江是长江。
乌江亭和乌江县的得名
晋朝在历阳县以下沿江划出一狭长地带,设置乌江县。后来,朝代屡经更迭,州郡变动频繁,而乌江一县的建置长期不变。明朝初年废乌江县,以乌江县治为乌江镇,隶属和州,相沿下来,即今安徽省和县的乌江镇。我国古代的郡县主要依山水命名,各地多有以江河为郡县名的,如九江郡、赣州、泗水县、沅江县、蕲水县、溧水县、邗江县、泾县,等等。晋代设置的乌江县,当然是因为濒临乌江而得名。乌江县濒临的大江是长江,而县名乌江,这表明,晋朝的时候,人们把今乌江镇一带的长江叫做乌江。
张守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乌江亭即和州乌江县是也。晋初为县。”《括地志》是唐贞观年间李泰等人所撰,已散佚。尔后,杜佑的《通典》也说乌江县“本乌江亭”。这让人觉得乌江县的名称似乎来自于乌江亭。晋朝为乌江县命名,是否考虑过《史记》上的“乌江亭”,乌江县是不是乌江亭所在地,从唐以前的文献中找不到证明的材料,我们暂且不讨论。笔者想指出的是,乌江亭也是因为濒临乌江而得名,正像刘邦任亭长的泗水亭(亦作泗上亭)。就是因为处在从沛县流过的泗水附近,才叫泗水亭(或叫泗上亭)。乌江亭,其所在地的乌江,本文前面已分析过,肯定是指长江。如果乌江县的名称真来自于乌江亭,那也是因为当地的长江早就称为乌江了。所以乌江县的建置,无论同《史记》上的“乌江亭”有没有渊源,都表示古人把乌江县一带的长江称为乌江。
也许有读者会想,乌江县一带是不是另外有一条小河名叫“乌江”,因而把“亭”、“县”命名为“乌江”?笔者以为这是没有的事。就笔者所见古代和近代的地理书籍中,乌江镇一带没有另外一条小河叫乌江的,民间也没有另外叫乌江的小河。今和县乌江镇与南京乌江镇中间流淌的驷马河,没有任何历史根据可以称之为“乌江”。前面笔者已经分析过,《史记·项羽本纪》的“乌江”必定是条大江,不会是驷马河这样可以跃马而过的小河。
现代研究《史记》的学者,也没有从古代和近代地理书中找到乌江镇一带另有一条叫“乌江”的小河。如果他们找到了有这么一条名叫“乌江”的小河,早就注解到《史记》里面去了。正因为他们在古代和近代地理书中始终找不到另有一条名叫“乌江”的小河,所以看到《元和郡县图志》里面有“乌江浦”三个字,如获至宝,以为发现了两千多年前的“乌江”。实际上是看走了眼!
“乌江浦”不是《项羽本纪》的乌江
“乌江浦”一名,始见于《元和郡县图志》。《元和郡县图志》成书于唐元和八年(公元813年)。此前的历史文献未见“乌江浦”这个名字。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楚汉相争的时候就有了“乌江浦”,是项羽“乃欲东渡”的江;也没有理由认为晋朝设置的乌江县,是因“乌江浦”而得名。晋朝设置乌江县的时候,难道会用一个不见经传的小“浦”作县名?
《元和郡县图志》撰著者记“乌江浦”时,没有说乌江浦是条河流。《元和郡县图志》里“乌江浦”下只有两句话:“在县东四里,即亭长鹱船之处。”按古人行文习惯,“在县东四里”是指在县城(县治所在)东边四里。古代乌江县一带的长江比现在要宽阔的多,又是斜北行,“县东四里”恰在长江岸边。而“县东四里”,“麟船之处”,从空间上说,都是一个“点”,不是“线”。它指向某一处。所以将“县东四里”和“麟船之处”结合起来看,《元和郡县图志》里的“乌江浦”,不过是长江岸边一处泊船的地方。推想起来,不外是渡口,溪水口,或是江边漫滩。它“在县东四里”,就是在乌江县城旁边。在乌江县城旁边的“浦”,当地百姓或过往行人很容易把它叫做“乌江浦”。
所谓“即亭长麟船之处”,大概也是个传说。历史上所谓“亭长麟船之处”,至少有三个不同的说法。按它们见诸载籍的时间先后来讲,一是《水经注》说的黄律口,二是《元和郡县图志》说的乌江浦,此外,宋代乐史的《太平寰宇记》又说在今乌江镇的霸王祠。《太平寰宇记》“淮南道和州乌江县”下记日:
项亭,《汉书》云汉军追羽至东城,乌江亭长般船待之即此。今有庙,在县南三里,《史记》云“身死东城”是也。项亭,即霸王祠,也就是霸王庙,“在县南三里”;与“在县东四里”的乌江浦,不是一处地方。“亭长麟船之处”的三个说法,起码有两个不是真的,或者三个都不是真的,或者后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亭长骚船之处”在哪里。《元和郡县图志》记乌江浦“即亭长鹱船之处”,是个不能证实的问题。大家知道,考证就像打官司,凡是尚未证实的材料,不能拿来做证据。
从各个方面来分析,《元和郡县图志》里的“乌江浦”,不可能是《项羽本纪》里面的“乌江”。现代学者仅仅凭“乌江浦”之名和《元和郡县图志》说它“即亭长麟船之处”,就推断“乌江即乌江浦”,理由是不充足的,甚至是没有理由的。
结语
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一段,芜湖、濡须处于这一段之首,乌江县处于这一段的尾部,牛渚、历阳处于这一段的中间。我们看到,长江斜北行的这一段,首、尾和中间,古人都称之为乌江。这就有充足的理由说,长江自芜湖以下斜北行的这一段,古人大致上称为乌江。
由于活动范围和信息资源的限制,古人很难掌握长江的全貌,因而自古以来长江的某些部分就有另外的名称,如金沙江、荆江、浔阳江,等等。乌江,也是长江一段的名称。
2010年6月15日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