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贵血统,承继大统
有明一代,能以嫡长子身份承继皇位的只有武宗一人,这样的高贵血统当然由不得别人怀疑,制造谜案者自然要被处死灭口。
武宗是孝宗和皇后张氏的嫡长子,像他这样既为嫡子又是长子的情况在封建礼法社会中是天然的皇位继承人。此前三朝,皇帝皆非皇后嫡出。明朝十六帝中,以嫡长子身份承继大统的也很少见。朱元璋确立了明代的嫡长子继承制度,本来要传位于长子朱标,但朱标在朱元璋称帝前就去世了。继位的建文帝朱允炆是其长孙,而后夺得皇位称帝的成祖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即使是长子,但出生时母亲尚未被册封为皇后,在“嫡”字上还要打一点折扣。英宗朱祁镇是长子,生母孙氏时为贵妃。景帝朱祁钰是英宗的弟弟,宣宗的次子,生母为吴妃,既非嫡子又非长子,在位8年终因“夺门之变”失去皇位。宪宗朱见深是英宗的长子,生母为周贵妃。孝宗朱祐樘是第三子,生母纪氏当时只是宫人。世宗朱厚熜以藩王入继帝位。穆宗朱载是世宗的第三子,母杜康妃。神宗朱翊钧是穆宗的第三子,母李贵妃。光宗朱常洛为神宗长子,母王恭妃,在位仅一个月。熹宗朱由校,光宗长子,母李选侍。思宗朱由检为光宗第五子,以藩王的身份即帝位,母刘贤妃。这样算来,明代十六帝中,只有武宗一人是真正以嫡长子的身份登临大位的。就宗法社会的明代而言,在关系到皇位继承的大事上,这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可以说武宗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做皇帝。孝宗欣喜异常,取其名为朱厚照,希望他以后能照耀后世,5个月后就将其册封为皇太子。
朱厚照的出生不论是对于国家社稷还是孝宗、张皇后都意义非凡。孝宗和张皇后的感情非常好,一直没有选嫔妃,只有几个级别很低的夫人,这在明代皇帝中是绝无仅有的。要知道,朱元璋除马皇后外还有19个妃子。封建社会中,有无皇子关系到皇权的顺利承继和国家的安定,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传宗接代。张皇后婚后4年没有生育,当时朝臣上书请求选置嫔妃,孝宗并不理会。当然,孝宗不选妃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有人认为张皇后是个妒妇,不许孝宗再宠幸其他的女人。但无论如何,张皇后生了皇子朱厚照,孝宗就更加宠爱了。
据说朱厚照孩提时“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性情仁和宽厚,颇有帝王风范。8岁时,在大臣的请求下,朱厚照正式出阁读书,接受严格的教育。朱厚照年少时以聪明见称,前天讲官所授之书次日他便能掩卷流利背诵。数月之间,他就将宫廷内繁琐的礼节了然于胸。孝宗几次前来问视学业,他率领宫僚趋走迎送,娴于礼节。孝宗和大臣们都相信,眼前的这位皇太子将来定会成为一代贤明之君。
武宗的生日也很特别。他的生年月日时为弘治四年九月廿四日申时,用干支表示是这样的: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如果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读就与地支中的“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在命理上称为“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据说明太祖朱元璋的生辰与此有相似之处。而且当年张皇后梦白龙入腹而生朱厚照,按照传统的说法,白者乃主西方,为兵象。武宗生而好动,自幼贪玩骑射。孝宗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为太祖朱元璋一样文武兼备的旷世圣君,所以对武宗骑射游戏颇为纵容,这也养成了武宗日后尚武的习气。孝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恐武宗玩物丧志,在病逝前一天,特意把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等召至乾清宫暖阁,委以托孤的重任:“东宫聪明,但年尚幼,好逸乐,先生辈常劝之读书,辅为贤主。”
与前文所述不同的是,这个受到上天眷顾的真命天子的身世还有一些隐情,从武宗出生的那一刻起,关于他生母不是张皇后而另有其人的说法就不胫而走。张皇后在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选为皇太子妃,孝宗即位后被册立为皇后。张皇后婚后4年没有生育,心理压力非常大。大臣们纷纷上书请求皇帝选妃以广储嗣,孝宗不听,但心里也是有些着急,就和张皇后在宫中斋醮求子,一连几个月。弘治四年(1491年)九月,宫中传出喜讯,张皇后的皇子诞生了!举国欢庆之余,各种流言也随之纷起,许多人猜测这个皇子不是张皇后亲生的。因为张皇后生下皇子的消息过于突然,事先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婚后4年没有生育,难道这次真的是感动神灵而得子吗?有人怀疑张皇后自己不能生育,就抱养其他宫人所产之子为己子,这样既避开了人们的指责,又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些流言或许有些事实依据,或许只是反映人们的一种态度。其实怀疑张皇后没有生育能力是没有根据的,事实上3年后她又生育过另外一个皇子朱厚炜(后来夭折了)。但是流言并没有就此停止,犹如长了腿一般传播到全国各地,并引发了一个轰动一时的大案。这个案子发生在弘治年间,称为“郑旺妖言案”。
郑旺,是武成卫的一名士兵,家境贫寒。他有个女儿,叫郑金莲。金莲12岁时被卖给别人做婢女,听说后来进了宫。郑旺通过关系,与太监刘山交往,时常托他将一些时鲜水果等物送入宫中女儿手中,郑金莲也托刘山送些衣物给郑旺。郑旺拿着宫中的衣物四处炫耀,吹嘘女儿得皇帝的恩宠。别人讨好他,就称他为“郑皇亲”。张皇后生下皇子后不久,就有流言说皇子其实是郑金莲所生,并被张皇后强行抱了去。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却没有人去追究,这是不同寻常的,有人认为实际上是孝宗已经默认了这种说法。谁知十几年后,即弘治十七年(1504年),孝宗考虑到这种说法会影响到朱厚照的政治地位,遂命人将郑旺、刘山等人捉拿到宫中。然而孝宗没有让司法机关插手此案,而是御审,这又是不同寻常之事,难道是孝宗怕外臣知道宫中的秘密?御审的结果是刘山以干预外事的罪名被处死,郑旺以妖言罪、冒认皇亲罪被监禁,郑金莲被送入浣衣局。案件的结果也有几处不寻常之处:这个案件中只有太监刘山被杀,被认为是杀人灭口;而比刘山罪情更重的郑旺却只是监禁,武宗即位后又被释放出来,此中似有隐情。据翰林院王瓒的记载,他在司礼监教太监识字时,见两个太监将一个女人押入浣衣局。浣衣局的看守见到来人,肃立两旁,态度十分恭敬,可见来人非同一般。至于这个人是不是郑金莲,可惜王瓒没有看清楚。
然而案情随着孝宗的去世和武宗的即位又有了新的发展。正德二年(1507年),被释放的郑旺仍然坚持他的女儿生了皇子,因而谣言再起。他的同乡王玺打通关节,闯到东安门,声称上奏当今天子“国母”被囚禁的实情,郑旺、王玺因此而被捕入狱。
审判之时,郑旺多次声称自己无罪。最终,他以妖言罪被判为死刑。为何两次都是妖言罪,结果却大相径庭呢?第一次审判时,孝宗与张皇后的关系紧张,因此判罚宽松,似乎有意保全郑旺;第二次审判时,孝宗已经驾崩,武宗刚刚即位,而且嫡长子身份又是何等神圣的光环,对于自己的政权十分重要,因此即使武宗为郑金莲所生,他又怎会去相认?毕竟这对于自己、对于孝宗、对于张皇后乃至于对整个明廷而言,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关于武宗身世的“郑旺妖言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摆脱了身世问题的困扰,武宗以嫡长子的高贵血统名正言顺地坐在高高的皇帝宝座上,享受着皇权带来的种种特权。
明代谢环作:《杏园雅集图卷》,记录了内阁大臣正统元年(1437)三月初一休假,大学士杨荣、杨士奇、杨溥及阁员们雅集杨荣家杏园中的情景。
2.借助太监,巩固权力
武宗朱厚照借助宦官来巩固权力,犹如找只老虎来做伴。如此看来,朱氏家族的江山可真够危险的!
朱厚照登基时,明朝的政治以内阁的三位顾命大臣为主导,他们统帅着外廷臣僚。但是在新皇帝的身边,正凝聚着一股力量,他们是一群经常围绕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明朝的大臣很看不惯太监,一有太监冒出头就会全力打压,所以他们挑出这群太监里最重要的八个人,称呼他们为“八虎”,比较著名的有刘瑾、谷大用、张永、丘聚等人。大臣们觉得皇帝应该是由自己来控制的,不应该有别的力量对皇帝进行干扰,所以必欲除掉“八虎”而后快。
明·成化“天”字款斗彩海大云龙纹瓷盖罐刚继位的朱厚照绝对是尊重并且听命于顾命大臣的。三位大臣,时人评价“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意思是李东阳比较能出谋划策,刘健善于决断,而谢迁善于提意见。然而不久,顾命大臣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就开始显露出来。开始时,他们和皇帝的矛盾主要在经筵上。所谓经筵,是明朝皇帝的一项日常活动,就是经常要在某个地方(一般是文华殿)召开一个群臣向皇帝讲经说道的活动,如同给孩子上课一样。朱厚照勉强能做到每天按时早朝,但是对那个经筵就实在没什么兴趣了,大臣们的劝谏书不停地飞往台前,三位顾命大臣又坚持力请。无奈之下,正德元年(1506年)二月,朱厚照只好开经筵,过他“痛苦”的明君生活。
同年九月,朱厚照和大臣的矛盾终于爆发,这件事情是由太监崔杲奏讨盐引引起的。九月二日,被派往江南督造龙衣的太监崔杲以筹措经费为由,向户部要求奏讨往年支剩的盐12000引,但是户部拒绝了他的要求。户部尚书韩文认为,祖制规定,盐的收入应该用于军饷,不能挪做他用。其次,皇家的支出不应该由户部拨款。事实上这些理由有点牵强,因为虽然祖制规定了盐政收入在用途方面的限制,但是明朝早有不遵守祖制的情况出现,往往有些事情已经形成了一些默认的惯例,现在却突然把祖制拿出来压人,难免不引起朱厚照的愤怒。
大臣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和皇帝进行斗争,要求停止奏讨盐引的事情。天真的朱厚照没有意识到文官们的力量,对大臣们的奏疏不予理睬,这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抗争,几乎所有的言官都参与进来。朱厚照并没有畏惧,他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公开发表自己的意见说:“盐引的事情我已经下了旨,你们如果再来奏扰,必定严惩不贷!”可是,内阁也不甘示弱,内阁大臣同样对外公开表示,如果皇帝坚持意见,那么给予批准的特准盐引敕书,内阁将拒绝撰写,所以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一时间谁也不让谁,夹在中间的户部难以做人,只好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给奏讨盐引的一半,就是6000引。这更引起了朱厚照的愤怒。因为从户部的决定上可以看出,既然户部能给,那说明盐引是可以给的,即证明自己并没有错。但是现在大臣们却在这个事情上如同做生意一样与自己讨价还价,难道自己不是皇帝吗?
当时的朱厚照还很天真,以为事情可以按照所谓的道理来做,而大臣们则认为这些道理在具体的实际中根本无法施行,大家就一直在这里分歧着。但是大臣有一点意思朱厚照还是明白了,就是他们从内心底鄙视太监,对太监做事根本不放心,认为他们带盐引出去,就必定会私自买卖,谋取私利。这种歧视性观点让朱厚照非常厌恶,他带着怒火批评三位内阁大臣说:“难道天下的坏事都是宦官做的吗?”
三位内阁大臣并不理会皇帝的怒火,依旧拒绝执行皇帝的命令,朱厚照也不退让。于是三人回去后使出杀手锏,写了一篇联合奏疏,集体要求辞职,这大大地将了皇帝一军。奏疏送进去过了半天之后,朱厚照终于投降,传出手敕,说看了先生们的奏疏,我心顿悟,盐引就给十分之五吧。
通过这一次斗争,大臣们逐渐认识到皇帝不像以前那么好控制,于是他们很自然的把目光放到了皇帝的身边,那些不和大臣一路但是能影响到皇帝的人,只有把这些人除掉,才能使皇帝绝对地听文官的话。朱厚照身边和大臣站在对立面的,就是所谓的“八虎”,“八虎”这个词,其实是一个政治攻击的名号,朱厚照身边并不只有这八个人,而这八个人的地位也不是最高的,带皇帝游玩作乐的也并不只是这八个人,而且他们也不算是一个什么小团体。为什么要把他们挑出来呢?其实事实的本质并不是因为他们为非作歹的太厉害,而是他们站错了队,竟然站在了朝臣的对立面。
内阁大臣联合九卿集体向皇帝上疏,弹劾谷大用、张永、马永成、刘瑾、丘聚、罗祥、魏彬、高凤八个太监,说他们在平时用各种游戏诱惑皇帝不理朝政,要求将他们“明正典刑”,这个奏疏在内廷获得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等人的大力支持。
这些太监们都是一直陪着朱厚照长大的,皇帝对他们毕竟是有感情的,所以处死他们实在是朱厚照无法接受的。他多次向内阁表示希望可以把他们立即发配到南京闲住,而内阁态度很强硬,除了处死不做他议,朱厚照只好拖着,慢慢想办法。
外廷和内廷这个时候联合起来,准备绕过皇帝直接逮捕并处死八虎,事若能成,皇帝也只能被动地同意他们的意见了。但是,历史就有很多的意外发生。这个时候,大臣里面却出现了分化力量,吏部尚书焦芳对谢迁十分不满,于是他把这个密谋计划告诉了“八虎”,这八个太监听说之后都大惊失色。本来如果将他们发往南京,也许他们也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但是一定要将他们处死,反倒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欲望。
朱厚照本来就隐隐觉得朝臣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失偏颇,现在一想,确实如此。再联想到以前他被那些大臣们弄得身不由己,无话可说,也认为确实应该整肃一下自己身边的政治环境,否则这个皇帝基本就算白当了。
这个时候的朱厚照已经丝毫都不在乎了,内阁的辞职请求在他看来来的正是时候。按照惯例,大臣的辞职请求要经过几次申请才能获得皇帝的批准,有一个拉锯的过程,所以辞职往往成为大臣和皇帝讨价还价的工具,但是朱厚照在这个时候显示了他的个性,立即批准刘健、谢迁辞职回家,独独否决了李东阳的辞职申请。
这是正德初年一场没有公开流血的政变,孝宗皇帝留下的辅政体系在这场政变后宣告完结,朱厚照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也由此变的更加成熟。他在大臣的权利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时候,毅然选择了太监作为平衡大臣的工具,从而将皇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刘瑾,凭借着自己超强的政治能力开始走上明朝的政治舞台,他在皇帝的允许下,控制内廷,交结外廷臣僚,很快获得了执政的话语权,开始了他三年零十个月的对明朝政府有着巨大影响力的政治生涯。
3.奴才欺主,“立皇帝”伏诛
武宗朱厚照成了“傀儡皇帝”是小事,皇帝没掉脑袋,朱氏家族的江山幸好没丢才是大事。
明朝的司礼监权力相当大,所有奏事,都要先报司礼监。司礼监还控制着特务机关东厂、西厂,集行政监察权于一身。做了司礼监首的刘瑾还不满足,他要自己发号施令。他深知小皇帝最怕在他玩得高兴时,别人来打扰他,他就大兴土木,给皇帝提供玩乐场所,在宫中建造了奢华的太素殿,在太液池建造了天鹅房船坞,又觉得宫内玩起来不方便,就又在宫外建造了一座极奢侈的“豹房”,在豹房中设置美女、妖僧、幻术士、摔跤手等,天天侍候皇帝玩乐。
明·唐寅·仕女吹箫图刘瑾专门在皇帝玩得高兴时,捧来奏章要皇帝批示,终于引出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一句话,“以后这样的事,你看着办吧,不要再来问我。”从此以后,刘瑾可以堂而皇之地自己权衡一切了。
刘健、谢迁等前朝重臣因反对刘瑾而被迫辞职后,朝廷中的许多忠贞之士都不断地为他们伸冤,并冒死犯颜直谏。他们历数刘瑾等人的罪行,引经据典,向皇帝指出历朝历代宦官专权的危害。大权在握的刘瑾当然不肯放过这些人,他把53位反对者都列入奸党,并大肆逮捕,施以酷刑。刘瑾为惩治反对他的官员,还独出心裁地违制使用新的刑具。明律规定套在犯人脖子上的“枷”,最重不能超过13公斤,而刘瑾发明的枷竟然重达75公斤,不少官员当场就被枷死。
刘瑾排斥异己的同时,极力扶植自己的势力。奸猾之徒纷纷投靠刘瑾之流,借阉党之势,青云直上,作威作福。阁臣焦芳即是刘瑾最得力的人,他为了取谢迁而代之,卖身投靠刘瑾,以学生自居,对刘瑾直呼千岁,最终得任尚书并授文渊阁大学士,与刘瑾互为表里,作恶甚多。刘瑾为了扶植同党,大量提升投靠之人,所委派的官吏数不胜数,都指挥使以下的官员请求升迁者,只要投靠到刘瑾的门下,刘瑾草写一张纸条,上写授官人名称及所受官职,吏部即照准。用这种方式,使刘瑾所绘制的阉党网遍及天下,势力无所不及。当时,朝廷内外曾有传言说武宗是“坐皇帝”,刘瑾是“立皇帝”。
刘瑾的专权削弱了明朝的统治。正德五年(1510年),安化王以诛杀刘瑾为名,举兵造反。武宗重新起用了都御史杨一清、太监张永为总管,讨伐叛军。其中,杨一清因不依附刘瑾而多次受到刘瑾迫害,辞职后还被刘瑾诬告而入狱。张永则因刘瑾在宫中专横跋扈而与其多有嫌隙。杨一清认为,只有像张永那样可能随意接近皇帝的人才可能相机劝谏皇帝铲除刘瑾。因此,杨一清晓以大义力劝张永道:“公公也是皇上宠信的人,这次讨伐叛贼的任务不交付他人而交付公公,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功成奏捷,请您在汇报军情时,乘机揭露刘瑾奸情,极力陈说由于刘瑾擅权使海内愁怨、人心思变的严峻形势。皇上英明,必定能听从您的意见,诛杀刘瑾。刘瑾被诛杀,公等用权,全部矫正以往的弊政,施惠天下,收买人心,历史将记载您的功德。”听了这一番话,张永慨然许诺。
张永首先需要做通武宗的工作。昏庸的武宗竟然不了解大臣们为什么要弹劾刘瑾,当他看罢张永弹劾刘瑾的奏章后,糊里糊涂地问:“刘瑾要干什么?”张永回答:“刘瑾要的是大明天下。”武宗又说:“就将天下给他好了。”张永应答:“将天下交给刘瑾,把陛下放在什么位置上呢?”
张永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有位术士曾预言刘瑾的子孙日后会位及人臣,对占卜星相之说深信不疑的刘瑾由此产生了非分之想。他秘密地赶制了龙袍、玉带,私刻了玉玺,并确定了发动宫廷政变的时间。有所觉醒的明武宗亲自率兵搜查了刘瑾的住宅,从中搜出了一批违禁物品,把气焰嚣张的刘瑾关进了监狱。
龙凤珠翠冠(北京定陵出土实物)
刘瑾下狱后,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诛杀刘瑾。刘瑾集团内部也发生了分化,部分见风使舵的人也起来揭发刘瑾。最终武宗下令把刘瑾碎尸万段,其族人和党羽也多被处死。不可一世的权宦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然而,没有了刘瑾,武宗后来又宠信奸佞丝毫不下刘瑾的江彬、钱宁等人,朝野继续乌烟瘴气。一直到武宗驾崩后,这些人才被诛除。
4.宁王造反,家族内部起纷争
因为只有一个天子,所以不只外人窥觎,就连自己的家人也时刻在寻找机会。宁王造反,朱氏家族内部又起纷争,朱氏家族的江山既没有换人,也没有改姓。
宁王一系是皇室近亲,第一代宁王朱权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在太祖诸子中,“燕王(朱棣)善谋,宁王(朱权)善战”,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宁王本来的封地在喜封口以外的大宁,朱棣起兵篡夺时,设计挟制了这位十七弟。称帝后,朱棣便把这位善战的弟弟改封于江西,让他远离边陲,无法再发展。同时,朱棣还对藩王进行了严格的限制,特别严禁他们拥有武装力量,以免他们仿效自己昔日之举重新上演“靖难”篡夺大戏。天顺年间,当时的宁王多有不法之事,连护卫亲军也被削夺,改为南昌左卫。
由于刘瑾收贿后“通融”,宁王朱宸濠得以把南昌左卫军又变回为自己王府的护卫军,终于得到一支像样的武装。三年后,刘瑾倒台,兵部又把宁王护卫改为南昌左卫。如此倒腾,宁王朱宸濠异心更炽。
正德十年(1515年),感觉超好的宁王因江西都指挥戴宣惹怒他,竟然命手下人把戴宣当场打死。这事闹大了,明朝的王爷再嚣张,也不能擅自杀掉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时任江西按察司副使的胡世宁马上奏了他一本,“(朱)宸濠颇惧,委过近属以自解”。但朝中有钱宁等人帮衬,宁王本人不仅没事,他还反诬胡世宁“离间皇亲”,使得当时已升任福建按察使的胡世宁被捕入锦衣狱,拷掠几死。
朱宸濠诸多异常,一般人不敢明说,但巡抚江西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孙燧与巡抚南赣等地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守仁早就看在眼里。特别是孙燧,由于他本人就驻派南昌,深知大变将作,就均征赋,饬戒备,实仓储,散盐利,渐次削除不利于朝廷的赋税,侦逮奸党送狱,以削剪宁王的羽翼。因为有胡世宁的前车之鉴,孙燧只能暗中行事,不敢明奏朝廷宁王要造反。
到了正德十二年(1517年),宁王府中的官员又有几个人上奏朱宸濠不法之事。又是通过京中的钱宁,宁王把这些人发配的发配,下狱的下狱,并因怀疑属官周仪告密,派人屠灭周仪一家,杀六十多人。
同时,朱宸濠加紧了造反前的物质准备工作,招募巨盗数百人,四处劫掠军民财货物资,收买皮帐,制作皮甲,私制刀枪,赶制佛郎机(火铳)等火器,“日夜造作不息”。为了能取得广泛支持,他派人秘密联络漳州、汀州以及南赣一带的少数民族,约好起事时群起响应。这年年底,太监毕贞被朝廷派来监抚,此人乃钱宁一伙,到江西后与宁王臭味相投,附之为逆。宁王以进贡方物为名,派出多人驰往京城,沿途设置健步快马,限十二日把京中之事报知自己,侦伺京城动静。
江西巡抚孙燧日夜忧心宁王突然造反,便以防盗为名在进贤、南康、瑞州等地修建新城,并在九江兵家重地增设防备,各设通判官,加以防备。为避免宁王起兵时抢劫南昌武库,孙燧又以讨贼为名,把卫城兵库内的武器皆调派到外地。他曾对手下人讲:“宁王造反,即使我灭不了他,他也会因为我现在的安排而最终为朝廷所灭。”
宁王一伙人本来还有耐心,准备等明武宗哪天出游时摔死或在豹房玩乐时被虎豹咬死后再趁机举事。但是,北京方面,太监张忠、江彬等人与钱宁争权,又都知道宁王与钱宁私下不法勾结的事情,就想趁揭露宁王逆谋之事把钱宁搞下去。东厂太监张锐、大学士杨廷和先前曾收受了宁王的大批金宝,但得知这位王爷有造反之心后,怕日后事发牵连自己,也落井下石,一起进奏朱宸濠“包藏祸心,招纳亡命,反形已具”。
明武宗见有这么多人说宁王造反,立刻派太监赖义及驸马崔元等人携带敕书赶往南昌,警告朱宸濠,并削其护卫。由此,宁王朱宸濠只得提前造反。
王守仁像最早声讨宁王罪恶的,是当时正提督南赣军务的王守仁。而他这次所以能幸免于南昌之难,未与孙燧、许逵等人一起被杀,还是因为当时的兵部尚书王琼有远见。王琼知道宁王早晚要反,恰值福州有三卫军人发生小规模叛乱,就把王守仁暂时派往福州处置此事。王琼对手下讲:“福州军人乱,本是小事,不足烦王守仁如此大才之人去平定。但他可以借此掌握一军,又有敕书在手,以待他变(指宁王随时可能的造反)。”
结果,王守仁果然因外出,未被宁王在南昌宴会时逮住。宁王于六月十四日正式造反,王守仁在丰城知道消息后立即往江西回赶。临江知府欢喜无限,忙把他迎入城中商议对敌之策。
王守仁虽为文臣,但通晓兵法大略,他说:“宸濠若出上策,会直捣京师,出其不意,则社稷可危;若出中策,直趋南京,则大江南北一时会尽为其所据;如只据守江西省城,则出下策,可一举擒灭之!”
于是,他立即派人在通往北京、南京的要害处设置疑兵,又伪造朝廷早就派兵严备的假公文,故意让宁王的手下人捡到,造成各处皆有准备的假象。宁王朱宸濠果然中计,没敢立即出兵击袭。由此,就给了王守仁非常多的调动和喘息时间。
王守仁与吉安知府伍文定会兵后,商议道:“兵家之道,急冲其锋,攻其有备,皆非上计。我们现在假装在各个城府自守不出,宁王不久就会集大兵自南昌出发。到那时,我们再尾随蹑追。依我之计,宁王兵出,我等应该立刻发兵收复省城南昌。他闻老巢被收,肯定回救,我们正好集结兵力在他回军途中袭击,此乃全胜之道。”
侦知江西王守仁等人据城不出,宁王朱宸濠的胆子越大,仅留数千人守南昌,他自己则与刘养正、李士宝等人率领六万人,号称十万人,出击安庆。
王守仁得知宁王出南昌的消息,知道一切皆在预料之中,便与伍文定在临江樟树镇会兵,不久,宁王被擒。
而这时的武宗正兴奋地借亲征之名,率军南下。大队人马刚到达涿州,就接到王守仁平叛得胜,生擒朱宸濠的捷报。武宗得知后,怕失去亲征的借口,悄悄将捷报收起,命令不许声张,大军继续前进。至十二月初,才抵达扬州。
武宗在江南一带尽情玩乐。荒唐的是,他为了显示自己平乱的本领,竟命太监张忠传令王守仁放掉朱宸濠,以便自己亲手活捉叛贼。王守仁未敢遵命,而是将朱宸濠等叛军首领,交给了太监张忠。
武宗到达南京,因没有亲自捉到朱宸濠,心中总是感到不满足。于是在正德十五年(1520年)八月,搞了一场极为可笑又非常滑稽的受俘仪式。武宗命人在一个广场上,竖起一面威武大将军的大旗,指挥士卒擂鼓鸣金,并去掉朱宸濠身上的枷锁。武宗身着戎服,手持利剑,冲进场去,将朱宸濠抓获,然后接受献俘,以演出一场“生擒”叛首的闹剧而告终。
这次南巡,武宗以“亲征”为名,实为游乐。在江南各地巡游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武宗亲自“活捉”叛贼的闹剧结束以后,随从的大学士梁储、蒋冕等人一再苦苦相劝,武宗才有回师之意。十二月,车驾到达通州,遂赐朱宸濠自尽,并焚尸扬灰,亲属10人被斩首。宁王之乱,终于尘埃落定,朱家又度过了一次易位危机。明世宗朱厚熜(1507—1566),其父为明宪宗朱见深的第四子,明孝宗朱祐樘的胞弟,被封为兴王。正德十六年(1521年),武宗朱厚照驾崩,无子继位。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朱厚熜承统,为世宗皇帝,年号嘉靖,时年14岁。嘉靖执政前期,为了缓和社会矛盾,采取厘革缩弊、振兴纲纪等改革措施,下令退还一些被侵占的民田,汰除军校匠役10万余人,开创了嘉靖年间的“新政”时期,得到朝野上下的拥护。然而,到了后期,朱厚熜迷信道教,祈求长生不老,二十余年不敢回大内,置朝政于不顾,使贪赃枉法的首辅严嵩横行乱政20年,有识的官员不能为国出力,甚至惨遭屠戮。另在宫内外兴建大量宫殿庙宇,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使得国家财政危机日益深重,朱家王朝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