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我们准备妥当。目前所有疑点全部指向了那几个村民的失踪地点:山中温泉。鉴于进山不可预知的危险性,我们决定分开行动。原本计划我们7组的集体进山,剩余的8组在山外继续研究。周局长带着两个武家村的民兵做向导,另外郝团长也带着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跟我同行。由于路途较远,地形复杂,补给困难,直升机也不适合在高原行动,所以组织大规模进山搜索的计划被放弃了。再加上我们目标明确,所以总共只去了二十几个人。
蜿蜒的山路,黑郁郁的树林,寒光闪闪的军刺,一张张肃穆的面庞,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周局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个民兵紧随其后。紧接着就是雷总、我、大张、小田,队伍依次排开。郝团长扛了挺机枪在最后压阵。
“周局长,你估计得什么时候能到?”雷总发问。
“不好说啊,雷总,看这天气,今天晚上估计得下雪喽。要是快的话,明天晌午差不多吧。”
“哦。”雷总应了下。“小田你过来。”他朝后招了招手,把小田喊到他身边。
“小田,你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小田眨了眨眼:“领导,发现倒是有,可是都太玄乎了。而且线索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理头绪。”
“找重点说吧。”
“嗯。”小田答应着,“领导,我当年看过一本民间流传的奇书,这个事情我也给您汇报过。您还记得吗?”
“《太平要术开篇卷》?”雷总问。
“嗯,那本书应该是明代的临摹本,但是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根据目前理解的内容,这本书主要是描写古代神魔大战的。其中多次提及昆仑山、西王母等传说。要说和咱这事情扯上关系的,实在不多。不过里面有这么一段描述,似乎挺有意思的。”小田回忆着说。
“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西王母人面蛇身,身长数十余里。手下万万妖魔镇守昆仑,皆为西王母之子。其属下有魔军八帅,统领昆仑四面八方。千万妖兵则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部。书中对群怪体系的描述还比较详细,与我们古代传说中的妖怪类似,值得推敲的有这么一段:‘赤莲力神,扎于昆仑外围的防卫之神,乃有道之人化炼而成,力大无比,敢犯仙境者,皆被赤莲所食。绿稚剑神,神剑一体,为昆仑巡山之神,日夜于昆仑内游走,无知冒犯者,皆被绿稚所斩。’当然,还有数以百计的其他的各路神怪,还要具体分类,以上两个只是昆仑传说中比较低级的妖怪。”
“很好,继续说。”雷总似乎在想着什么。
“领导,既然我们的工作基本都是从假设开始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分析,”小田继续说,“首先,我们假设这里的怪物为‘绿稚剑神’——不管从传说中,还是现实形态中,都很符合——这样来说,昆仑山脉在远古时候似乎就是这类生物的聚集之地了。当然,这样分析是很勉强的,这边的怪物是失踪村民所变化,并不是天然生成的。难不成远古时代有人人为地把人改造成这样?而整个昆仑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工厂?”
小田吐了吐舌头:“要是真的可麻烦了。下位小神就如此了得,那上面那些大神恶鬼还不个个有翻江倒海之能啊?”
“行了,姐姐,这就够吓人了,你能说点不玄乎的吗?”大张接上话了。
“滚犊子,我向领导汇报有你啥事!”小田白了大张一眼。
雷总看他俩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呵呵,昆仑不愧是华夏龙脉所在,连空气都这么令人沉醉。自从我进了昆仑以来,对这片神秘之地倍感亲切,更有游子归家之感。”雷总把头转向我,“小刘,你有这感觉吗?”
我正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冷不丁雷总问我这么一句,还真有点蒙。心想:老头子还挺有意境,我哪有这份闲心感受游子归家之情啊?再说我家要住这么个地儿,我还不早早喂了妖魔鬼怪了?
“没有,领导。”我回答得倒也干脆。
雷总拍了拍我胸前挂的钢枪:“用心感受一下,试试。”
领导说了,岂能不从?我索性闭上眼睛,扶着大张,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咱也感受感受这昆仑仙境。
风声,兽鸣,还有那不太清晰的溪流声在我耳边回荡,这一切还真有点似曾相识。
“怎么着啊,刘子,哥哥我就这么像根文明棍啊?”
大张似乎对被我扶着不太满意,我连忙睁眼:“怎么啦?我扶你是信任你,看你那德行。”
“得,你还是别信任我了。我他妈一个人干俩人的活,还再牵上一口子,拿哥哥当骡子使唤呢?”
我一看,好家伙,大张把小田的那身行头也扛身上了。而小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队伍后面,跟王浩在聊着什么。
“行啊,哥们儿,真是张大善人啊。”我阴阳怪气地说,“你自愿当骡子的吧?闪一边,我找领导说两句……”
天已经快黑了,经过几位领导合计,我们就在一条小溪边扎下了营地。在生火做饭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
在这寒冷的冬天,在昆仑山内,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是件很惬意的事情。那两个民兵同志还找了点蘑菇之类的东西,给大家熬了锅热汤。除了警戒的战士,其他人围坐一圈,边喝汤边讨论案情,但始终没有什么头绪。沉默伴随着恐惧,逐渐又袭上了大家的心头。
“老伙计,来段山东快书吧。有些年没听了,都快忘记了。”雷总见大家情绪不高,便想出了新的主意。
郝团长瞪着大牛眼:“好!今天咱就在后生们面前献献丑!”样子一点也不含糊。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
郝团长看着五大三粗,说起山东快书来还真不赖。就是那狗熊样的身材和那大牛眼,伴随着那有点笨拙的动作,实在有点好笑。
“……武松打死一只虎,留下美名天下扬!”郝团长一气说完,冲大家敬了个礼,连声说“献丑,献丑,哈哈……”
“好!”下面一片叫好声。
“你们091的同志是不是也得出个节目啊?”郝团长一说,战士们都跟着起哄。
“呵呵,”雷总笑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这么会心地笑,“小田,来首《歌唱祖国》吧。”
“是!”小田并不怯场,站起来给大家敬了个礼。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也许是受到气氛感染,大家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好!鼓掌!”歌声还没落下,郝团长便带头鼓掌,“哈哈,真不孬。我说老雷,你091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一个个文武双全啊,哈哈……”
苦中作乐的含义就是如此了,在那样恶劣危险的环境下,没有人抱怨,没有人畏缩,所有的人都有一颗同样火热的心。
短暂的欢乐时光结束后,雷总安排我们休息,轮哨。我和大张还有几个同志,被安排到最后一哨,凌晨4点起来接岗。
一夜无事。凌晨4点,我和大张准时溜出了那还算温暖的帐篷。
雪似乎还没有停,但不是很大,地面上薄薄积了一层。我俩先给其他同哨的战士分发了香烟,然后便抄着枪围着营地转悠。
“我说哥们儿,这地方真够冷的。”我的牙根哆嗦着。
“谁他妈说不是呢,早知道这差使这么苦,我还真不如在北京郊区待着呢。进个工厂,当个工人,上班下班,多他妈惬意啊。”大张应和着。
“今天领导叫我感受感受这昆仑,你还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游子归家的感觉。头儿是不是学过催眠之类的东西啊,他不说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一说就什么感觉都有了。”我想了想,接着说,“话又说回来了,怎么他没让你感受感受啊?”
“感受啥?打一进山我就跟老头子说了,这地方怎么感觉跟我老家一样?真他妈邪门,哥哥我可是打娘胎里出来头一回来这里。”大张也有点哆嗦。
“难不成咱俩是妖怪托生的?没听说我家祖上有什么得道之人啊,呵呵。”
“你还别说,还真他妈有可能,说不定咱祖上和老雷家是邻居呢,是跟着他家从这鬼地方逃荒出来的。打我第一眼瞧见老雷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认识他,你也一样。最烦的就是,我要动点花花心眼子,老雷他竟然也能感觉出来。来这儿之前我还想捎两瓶二锅头呢,竟然被他给翻出来了,邪门啊!”
“嘘……”大张突然对我做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前面的树林,那边似乎有个黑影在动。
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习惯,我“哗啦”一声拉上了枪栓,冲着那黑影就要射击。
“别开枪。”树林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雷总!真不知道领导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我和大张赶紧跑过去。
“我说领导,这大半夜的,您出来视察工作得说一声吧?吓得我和刘子都哆嗦了。”大张扶着雷总,雷总没理会大张,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周围。
“跑了。”雷总悄声说,“从一进山,我就觉得有东西盯着我们,刚才感觉更强烈了。我出来一看,果然有只螳螂在我们营地周围转悠,刚才你们一拉枪栓,那家伙立刻就消失了,一点也感觉不到了。看来这些家伙心灵是有感应的,很知道枪的厉害,我感觉是跑远了。”
“什么情况?”另一边放哨的战士听见声音,也赶了过来。
“没事,一切正常!”雷总对他们挥了挥手。
“哦,是雷总啊。”那边应了声,各自散去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聊聊。”雷总对我们两个说,“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想法,其实很多我也想搞明白,但是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领导,您就说说吧,说到哪儿算哪儿。我这儿一直纳闷呢。”我接道。
“来,这边,我们坐在这里,也全当给同志们放哨了。”雷总招呼我们在稍远点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下。
从我小时候说起吧,尽量简单点。我出生在广西,是个孤儿,被我养父母在山里拾了回来。从很小的时候,我的感觉就特别灵敏,半夜里村口人家的狗叫,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红军闹革命了,因为我的感觉灵敏,所以救了大家很多次。有很多事情我说不清楚,但是我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也许就是第六感觉吧。
而且,我的体质似乎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一旦我集中精神,我的眼睛就会发红。我问过医生,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释,只说可能是血液过度集中于头部导致,但真是这样的情况吗?如果这样解释的话,那么我眼睛变红的时候,动物竟然不敢靠近我,那就没办法解释了。记得我小时候和几个朋友上山割猪草,碰到过一群狼,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眼睛变红。那群狼竟然被我吓跑了,这实在是不可理解。到现在也是,部队上的军犬跟我出任务,我只要一眼红,军犬马上就胆小得跟老鼠一样。有的战士不信邪,非要把军犬拉到我身边来,结果那军犬死活一步都不走,最后竟然挣开战士跑了,而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军犬的恐惧。
这还不是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我碰到大张以后。我第一次见大张就感觉这个人和我太熟悉了,我甚至集中精神就能感觉出他的思想,虽然不那么清晰。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思维。
再就是你,小刘。当年091到云南围剿了一批装神弄鬼的地主恶霸,虽然任务完成了,但是牺牲了好多同志,上面便派我到地方部队补充人员,我走了好多部队,始终没有很好的人选,直到有一天我在练兵场上看到了你。我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点名把你带走了,也许你奇怪,我也同样奇怪。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就是我的部下。虽然你对我的触动远不如大张,但是你在我眼里,与那上万的战士相比实在是亲近了许多。前几天在091地下室的那次实验,也印证了我的想法。如果我把精神集中到最强,同时让你心神不宁的情况下,我就有可能控制你的行为!我这种能力似乎只能对你们两个人用,而且很勉强。我上了年纪后,每次集中精神都会很累。其实上次你晕倒之后,我也晕倒了。
还有个例外,就是对于我们刚刚接触的这种奇妙生物我竟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看来只能先说到这里了,来客人了。”正说到紧要的时候,雷总突然紧张了起来。
雷总站了起来,大踏步朝树林走去。他举着手,但是手里并没有枪。而他的眼睛又变得通红了,那种威压感又一次充斥了他的全身。
我和大张立刻举起枪,紧紧地跟在雷总身后。
“看看我们的客人吧!”雷总似乎说话很吃力。
话音未落,“啪嗒”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了下来。
手电一照,好嘛!正是一只活生生的人形螳螂。
只见它全身通绿,腿跪在地上,手刀也贴着地面,只是挺着脖子,两只大颚对着雷总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和眼前这个人较劲。正当我们庆幸它被控制了的时候,耳边又传来雷总吃力的话语:“快……开枪……”
“突突突”,就在我们开枪的一瞬间,那人形螳螂也摆脱了雷总的束缚,“吱”的一声,竟然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突突突”,我和大张顺着手电光一直不停地向人形螳螂出没的方向倾泻子弹。不过那东西似乎太灵活了,而且还生出了翅膀,天也黑。你能想象在半夜三更拿枪打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的感觉吗?
“吱吱”,那怪物在空中又叫了两声,忽地一下朝深山中蹿去,接着天上落下几片破碎的昆虫翅膀似的东西,看来它是受伤了。
我和大张刚要追,却发现雷总昏倒了,身子已经趴在了雪地里。
后面营地里的同志更是被枪声惊醒了,纷纷抄起枪赶了过来。
大张背着昏迷不醒的雷总,而我则端着枪寸步不离。紧张,恐惧,各种不好的情绪冲击着我的神经。说实话,跟雷总出任务,就是天塌了,还有雷总给你顶着。如今这个顶天的人竟然昏了,而且那不知名的敌人还在四周窥视着你,那感觉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第一个从营地里赶过来的是郝团长,看到雷总昏倒了,更是紧张,一把把雷总从大张背上抱了下来,他瞪着大眼,扯着大嗓门:“医务兵!医务兵!抓紧过来!”
王浩赶忙过来,摸了摸雷总的鼻息,又掐了掐脉搏,接着便开始了紧张的抢救。
郝团长则过来冲着我和大张大声吼了起来:“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他这么大年纪了能值哨吗?也不知道把他劝回去,真是混蛋!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俩好看!是不是又来了只死蚂蚱?赶紧带着人去追!愣着看什么?”
“老郝,别喊了,不怪他们俩,”雷总缓了过来,“我没事,天黑不要追。赶紧,把周局长叫来……”
“有什么指示,雷总?我在这儿呢。”周局长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周局长,到山中温泉还要走多长时间?”雷总闭着眼睛问。
“要是快的话,明天中午就可以到了。”周局长赶紧回答。
雷总吃力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赶紧准备,六点准时出发。速度要快,绝对不能耽搁时间了。”
“大张,小刘,把我抬帐篷里去,我还有点事情给你们说……”
在雷总的帐篷里,他把其他人招呼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个。
“这次,我本以为我能完全控制住那怪物,没想到却比我想象中难得多。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家伙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都比前两个成熟得多,而且仍在成长。还有,大山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不明的东西在帮助那怪物摆脱我的束缚。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能压迫我。”雷总喝了口热水,继续道,“很麻烦,给你们两个布置个任务。这次事情的古怪肯定是出在温泉那里了,但是泉水是不可能有生命和意识的,你们要注意那里周围的环境。到达地点后,肯定还会发生其他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能完成任务,你们两个务必要把那周围炸毁。至于炸什么,我说不上来,到时候你们肯定会有发现。”
“还有,一会儿马上给上级发报,把这方圆百里列为军事禁区。在我们的科学技术进步到一定程度前,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再踏进这里。而且即使我们的任务完成得比较成功,也绝对不能再从这里深入昆仑半步了。那片温泉,就是我们任务的终点。我们这些人,谁也不能再从那里继续搜索!切记!你们必须用生命保证完成任务!”
“是!”我和大张坚定地点了点头……
“出发!”随着郝团长一声令下,我们开始了继续跋涉。
我和大张想扶着雷总,却被他拒绝了。一夜之间,才发现我们这个有点不近人情的领导,似乎苍老了许多,也和善了许多。
雪,一直没有停,这一会儿又大了,风也起来了,前进的道路更加艰难。
直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到了那传说的山中温泉。
温泉处在一个小高崖边上,池子不是很大,分散在几十平方米的地方,冒着腾腾的热气。而在池边生着一棵参天大树,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树上还垂着很多藤条。这树粗得惊人,我估计要环抱它至少也得5个人吧。
我们小心翼翼地围了过去,仔细地在周围搜索着。
雷总背着手,在附近看了又看,转了又转,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这是棵什么树啊?”雷总问周局长,“有点蹊跷。”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雷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不过似乎有点奇怪……”
“嗯?这是什么?”雷总似乎有所发现,赶忙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过去把那东西上面的雪打了下来,发现竟然是一个水缸大小的卵壳,质地坚硬,上面还破了个洞,很显然曾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孵化出来。
“都注意一下,看看周围还有这种东西吗?”雷总吩咐我们。
果然,一会儿又陆续发现了两枚卵壳。
我们把三枚卵壳拖到一起,雷总在边上抱着手,死死盯着这几个东西,王浩在那里忙活着取样。
“难道那螳螂是从这里孵出来的?”我问大张。
大张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吧。我他妈腿肚子有点转筋,今儿个心情特别不爽。”
就在我们各自搜索的时候,周局长那边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周局长和两位带路的民兵正围着一枚卵壳,与以前那三枚不同,这枚竟然是完整的。
“怎么找到的?这里刚刚还没有呢。”雷总问。
“树上掉下来的。”周局长指了指上面说,“刚刚发生的。”
而这时候,那卵壳竟然破裂了……
“后退,举枪!”雷总吩咐我们。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周围一切都停止了,只有寒风夹杂着雪花不断地打在我们身上。
“啪”,卵壳破开的地方伸出一个人头——没错,是人的头——头上尽是些像蛋清一样的黏液,正在努力地向外挣扎。
我们都举着枪,现在只要有任何不妙的情况发生,眼前这个东西会立刻变成蜂窝。
“哎,那不是武柱子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队的民兵说话了。
“我看像!”另一个似乎很高兴,“太好了,还活着呢!”
还没等雷总说什么,两个人竟然直接跑了过去。
一个民兵扒着卵壳,“柱子啊,挺住!这就把你拉出来。”而另一个,正扒着那人的肩膀,想把那人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的眼睛睁开了,眼神很呆滞。他打量着周围,嘴还一动一动的,似乎想说什么。
我远远地看着,那人身子出来一半了,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人类身体。
“别拽了!赶紧跑!”就在这个时候,雷总突然喊了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这一瞬间,两个民兵已经被分成四块了。
那东西从卵壳里出来,全身赤裸,身上带着黏液,冒着热气。怎么描述呢?基本还是个人,只是前臂已经化为手刀了。
只见它龇着牙,“吱吱吱”地低吼着,冲着我们就过来了。
“开枪!”命令还没落下,那家伙竟然一跃跳进了我们的队伍里,起手一刀,便把钱凯的脑袋削去了一半,紧接着左手手刀硬生生地插进了一个小战士的身体里。两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留下半句话。
“老钱!”我大声喊。
而在这时,那大树上面的蔓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我们的队伍,瞬间拽起了两个战士。“啊!”随着战士那短促的叫声,他们的身体迅速地消失在了树顶那黑暗中。
我们在瞬间就在这近乎完美的伏击中混乱了。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事和战友在瞬间牺牲,那一刻,愤怒赶走了恐惧。“我操你大爷!”大张冲着那怪物就是一梭子。
跳跃,挪移,眼前这个怪物虽然样子还没进化好,但灵活程度实在是比它的前辈高出了许多,一瞬间,便蹿到树林中不见了。
而郝团长那边更是各类枪械全部招呼到大树上。
雷总站在我和大张中间:“冷静!冷静!顺着我的手感觉它的气息,我能控制它一瞬间,注意看!”
“就是现在!”雷总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开枪!”
果然,在雷总手指的方向,那个人,不,应该说那只怪物已经从树上掉了下来!
“突突突!”我和大张的子弹刹那间便到了。
雷总似乎真的只能控制它一瞬间,在我们子弹过去的时候,它已经挣脱了雷总的束缚,身子向后跃起。幸运的是,有几颗子弹还是打到了它的腿上。
虽然那怪物一条腿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但是仍然昂着身子向我们移动。嘴里还“吱吱吱”地叫唤着,声音凄厉无比。
“杀!”雷总命令。
“突突突”,“突突突”,郝团长机枪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过来,那怪物身上的血顷刻间喷出来。“吱吱吱——”那怪物狰狞着继续向我们前进,我和大张手里的家伙也是一刻没停,直至把它半身打得快散了架,它才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身后留下了一大摊血迹。
奇怪的是,当怪物死后,老树也平静了,它的藤蔓没有再下来拉人。
“树上,树上!”郝团长大声喊。
原来,刚才混乱中竟然又有几个同志被大树的藤蔓缠了上去。
雷总抬头看,树上挂着七八个卵,被拽上去的人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被藤蔓树上分泌出来的液体包成卵形。形成时间稍微短点的卵里,还能看到人在挣扎。
“快,把大树炸了!”雷总命令。
“那上面的人怎么办?”郝团长不乐意了,“掉下来不都摔死啊?”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把树炸毁,一会儿再救人。那卵壳很结实,摔不死。”雷总对郝团长道,“快,不然来不及了。”
我和大张还有两个战士,迅速把雷管埋在老树周围。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怪树应声而倒。更为奇怪的是,大树倒下后,那树身竟然像玻璃瓶子摔到地上一样七零八碎。从那破碎的树身上流出了大量乳白色的液体,还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清香。而树上的藤蔓更像蹬了腿的蚂蚱,一根根抽搐不止。
大家都赶忙去救被缠成卵状的人,可惜一个人也没救下来。拿刀剥开外皮,发现他们竟然和卵生长在一起了。那卵壳上伸出的树根状的纤维全部长进他们身体里,而人都面目狰狞地死去了,似乎他们已经和这树连成一体了。
“唉……”郝团长心疼得直跺脚,“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则默默地清理着死去战友的尸体。几十分钟前大家还有说有笑,如今已是阴阳两隔了。
善后工作正在进行。
小田在一棵树边记录着什么,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她身后,一只进化完全的人形螳螂正悄悄地向她伸出锋利的手刀……
郝团长当时正在小田身边,在那人形螳螂就要接近小田的一瞬间,郝团长发现了。他疾步上前,用力地推了小田一把:“快闪开!”
可能是力量过猛了,小田被推出了好远,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那一瞬间,郝团长的左胳膊也被那最后一只人形螳螂砍了下来,疼得他哇哇大叫!
好在他胸前斜挎着机枪,郝团长强忍着剧痛,右手抄着机枪顶住那螳螂的胸口便射,子弹都结结实实地打到了螳螂的胸前!
“吱——”那怪物低吼着,似乎非常疼。“扑”的一声,一只手刀硬生生地穿过了郝团长的胸膛。
“我操你姥姥!”郝团长怒目圆睁,右手扣着扳机的手指一直不放。
说时迟,那时快,可能是人形螳螂被打怒了,它竟然张开了翅膀,举着郝团长,朝温泉边上的大石头撞过去。“咣”的一声,它的手刀竟然插进了岩石缝里,再也动弹不了了。
郝团长手里的机枪一刻没停,直到打完最后一发子弹。此时人形螳螂的胸口已经被打穿了,一时间,鲜血夹杂着那螳螂的碎片,从天空中飘散了下来。
正当我们要去把郝团长的遗体弄下来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那怪树根部发生了塌陷,轰隆一声,整个温泉附近的地面竟然全部陷进了地底下。
我望着岩石上的郝团长,他和生前一样,瞪着大牛眼,只是脖子歪到了一边,和那人形螳螂交叉在一起,伴随着这漫天的风雪被埋进了地下。
这个时候,那昆仑山的更深处,隐约间传来了一声低闷的吼声。谁也说不上,那是什么声音……
昆仑山那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黑暗中的巨人在窥视我们。在雷总的坚决命令下,我们的调查就只能进行到这里。然而,这只是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开始……
三天后,在当地的烈士陵园,我们091一行19人,站在烈士墓前。
雷总背着手,看着几个战士在为郝团长以及我们这次任务中牺牲的同志的墓地填土。
小田已经泪如雨下了。
“小田,你们给郝团长和其他牺牲的战友们唱支歌吧,不要继续哭了。唱个激昂一点的,让他们安心上路……”
小田轻轻唱起: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很多年后,当这首《歌唱祖国》再次回响在北京鸟巢上空的时候,我不禁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