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遥没有看错,那个一瘸一拐的男子正是冤家对头——郭干事。
自从“九·二”武斗事件中受到自己人的误伤,被张好雨背进红会医院后,郭干事在病榻上整整躺了三个多月。其间,工总司和工联又开了几仗,双方都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宣传车,昼夜不停地在西京大街小巷用大喇叭轮番揭露着对方如何凶残:砍掉男子阴茎多少,割掉女子乳房多少,挖掉活人眼珠多少……仿佛自己都是受害者,对方全是刽子手!偶然,双方宣传车遭遇,难免你抢我砸,你打我骂,好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然而此刻的郭干事正躺在红会医院的病床上悠哉乐哉,既无被人割去阴茎之忧,又无被人挖出眼珠之恐,整天好吃好喝好招待。特别是被那位赫赫有名的李姓学生领袖到病房看望过一、两次后,郭干事便身价百倍,吸引得医生护士像伺候英雄一样簇拥着他,其中有位十七、八岁的护士白莲,有事没事都守在郭干事床边,一会儿给他送水,一会儿给他喂药,一会儿又给他擦身子。这更使得郭干事神魂颠倒,真以功臣、英雄自居起来而乐不思蜀了!每每张好雨风尘仆仆赶来探望他时,他都冷语相加,气得张好雨眼泪巴巴离去。这天,有人捎来话说:“郭干事,恭喜您马上荣任副组长了!”
“此话怎讲?”郭干事忘记腿伤,“噌”地从病床上跃了起来。
“等您疗养好后,就要荣任区委政工组副组长了!”
“真的,你听谁讲的?”郭干事激动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迸将出来,“仔细说来!”
“是李领袖亲口对我讲的。”
“李领袖……”
“就是李XX,他如今已是省革委会常委了。他说他已经给区委打过招呼,你的任命书不日就下发!”
“好消息!好消息!”郭干事兴奋得直把床边桌上的香蕉、苹果、核桃往来人怀里塞,“我要是发达了,还能没有你兄弟的好处?”
当晚,郭干事就把这件喜事告诉给白莲,然后抓住白莲软绵绵的小手说:“小白,让你当个小护士也有些太屈才了!如果我调到区委,你愿意到我身边工作吗?”
“愿意!当然愿意嘛!”白莲羞怯地说,“只怕我文化浅,把事干不好!”
“怕什么?我教你呀!”郭干事色迷迷地压低声音说,“傻瓜,你就没有听说过‘要得会,跟师傅睡’?”
“郭组长,你喝多了!”白莲噘着樱桃小口,嗔怪地剜了郭干事一眼,“您大了我整整二十岁,嘴上还没遮没拦的,尽胡说八道!”
“人家酒后吐真言嘛!”郭干事欲火中烧,一把将白莲揽进怀里,在她白嫩嫩的圆脸蛋上啃了起来。
“要是被嫂子看见了,我看你这个大组长可怎么当?”白莲好不容易才把郭干事毛茬茬的嘴巴推开,气喘吁吁地说。
“怕什么?大不了我跟她离,跟你结!”郭干事说罢,一把将灯拉灭,把个白莲几把剥得精光,鼓鼓凸凸地压在身子底下,发泄得畅快……
没过几天,郭干事果然接到了任命书。他兴冲冲地告诉白莲,不料白莲哭得眼泪巴巴:“你拍P股走了,丢我一人在这儿怎么办?”
“傻瓜!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等我一到职,就调你!”
“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可要对我负责!”
“放心吧,我会抓紧办的!”
郭组长一上任,组织上让他分管群众来信来访工作。由于冤假错案多,信访办整天被挤得水泄不通。郭干事以不变应万变,不论你反映什么问题,他的回答都是一句话:“你认为符合毛泽东思想,就是正确的;你认为不符合毛泽东思想,就是错误的!”至于你要听到具体结论,对不起,郭组长不能说,也不会说。另外,他每接待一位来访者,要求对方必须首先有针对性地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再反映问题。
这天,有对年轻夫妇扭打着来找郭组长。他们听说过郭组长的习惯,一进门男的首先提出要求:“‘下定决心’,我要离婚!”
女的接着表态:“‘不怕牺牲’,休想吹灯!”
男方让步道:“‘排除万难’,最多半年!”
女方针锋相对:“‘争取胜利’,死也不离!”
郭组长见双方意见一时难以统一,就胖手一挥:“‘抓革命,促生产’,你俩回去商量好;‘备战备荒为人民’,意见统一再来寻!”
尽管郭组长这样高效率地工作着,但仍门庭若市。白莲见郭组长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电话:“姓郭的,别以为我没有告发你,你就可以把我当猴耍!调动的事,还算不算数?”
“算!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忙过这几天,我就着手办!”
“我不管这些!你明天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们领导!”
“别!别别!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接你!你千万别乱来!”
于是,郭组长给办公室门上贴了张“下乡调查”的纸条,这才有了张良庙前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