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雨和郭干事结了婚,新房就设在中学团委办公室隔壁。下班回来,夫妻俩你淘菜,我擀面,眉来眼去,有说有笑,不大一会儿,两碗香喷喷的面条便端上了饭桌。这一天,郭干事有意打问:“好雨,你跟我结婚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好雨平着脸,冷漠地说,“能怎么样?”
“你后悔了?”郭干事惊讶得瞪大了鼓泡的双眼。
“当然!”张好雨直戳戳地吐了两个字。
“你后悔什么告诉我,我能改的一定改!”
“我后悔,后悔……”张好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干事的表情,拿腔拿调半晌才说,“后悔跟你结婚太晚了!”
“什么?”郭干事猛一愣怔,悟出了话中的含义,兴奋地将张好雨揽进怀里,“你这家伙,吓了我一跳!”
“你个傻瓜,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张好雨小鸟依人般地贴在郭干事的胸前“咯咯”地笑出清脆的银铃声,“你要权有权,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求之不得,还有什么后悔的呢?”
“我也想你该满足了,怎么会后悔呢?瞧你晚上那个陶醉劲儿——‘哎嗨嗨……’,难道还会想蒋光遥?”
“滚!”张好雨生气地推开郭干事,“你少作践人,人家可比你规矩得多!谁像你——天亮盼天黑,恨不得把老婆拴在裤腰带上。实话告诉你,蒋光遥连我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更没说过一句低级下流话!”
“你既然把他夸成一朵花,又怎么舍得离开他?”郭干事反唇相讥。
“说实话,论才貌,蒋光遥一点不比你差,我也不是不爱他;只是,他家庭太复杂了,我担心以后有惹不完的事,这才狠下心、咬着牙,和他吹了。你以为就你是天上有、地下无的,说话怎这么欺人!死了胡屠夫,谁家还吃浑毛猪了?天底下比你能的男人多得是,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幸亏蒋光遥出身不好,让我郭某人白捡了个貌似天仙的美娘子;否则,寺院里又多了一个小沙弥,团机关又多了一个光棍汉,街巷里又多了一个单干户,社会上又多了一个强奸犯!”
“瞧你说得可怜样!我倒成了救世菩萨!”
“那当然!不过,你嫁给我可是嫁对了人!要真嫁给了蒋光遥,不定要操多少心,担多少惊,受多少辱,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哩!不信,这次运动就是他的又一劫难!”
张好雨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回‘肃反’……真的有他?”
“那还用问?他爷、他爸全被政府镇压了,要是少了他,还叫什么运动?”
“可是,那会儿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啊!怎么会是反革命呢?”
“十几岁怎么啦?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听着绕口吧?现在的事就这么听着绕口,实际上简单得跟‘一’一样!所以说,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嫁给我,是天公相中我郭某人,心疼你张好雨哩!”
张好雨推开郭干事,呆坐一旁,怔怔地想着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