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四每次进蒋府,身后都跟着保镖卞胡。此人十七、八岁,虽面含稚气,但举手投足持重文雅,眉宇间透出无比的豪气。每当卢四言语不堪入耳,或者又向蒋府表现贪欲的时候,他枣红的脸上便掠过一丝极难被人察觉的不屑。
这日,卢四正和蒋城府躺在炕上抽大烟,忽感肠胃不适,便爬起身,溜下炕,趿着鞋子直向茅厕疾步。卞胡正欲跟将上去,却被卢四大手一挥堵回屋里,道:“我去去就回。”
卞胡便在屋里无聊地踱起步子。
“卞爷坐呀!”蒋城府搭讪道。
“站着习惯些。”卞胡现出一脸的腼腆。
“卞爷今年多大啦?”
“在三老爷面前我怎敢称爷?您老叫我卞胡吧!我刚满十八岁。”
“成家了吗?”
“三老爷取笑卞胡了。谁家闺女乐意白白的袜子净净的鞋,眼睁睁地朝咱火坑里跳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表人才,又有卢四爷这个靠山,想娶个媳妇还不容易?就看哪家闺女有这个福份呢!”
“三老爷尽说笑话!四爷的为人,您能不知道?我是没有法子,得报他的养育恩呢!”
“什么养育恩?”
“我一岁时爹娘就被仇家杀害了,是四爷他们在涡河岸边捡到的我,把我收养下来;如有一线生机,我断然不会做了土匪营生!”
“可是在卞胡滩边捡到的你?”蒋城府惊得把嘴巴从烟咀上拔下,大瞪两眼上下打量卞胡道。
“是呵!不然我怎么会被唤作卞胡呢?三老爷知道我的身世?”
“孩子……”蒋城府的烟锅子“叭嗒”一声掉在炕上,他也顾不上拾,盯住卞胡正欲言语,恰在这时,卢四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进得屋来,蒋城府便拍打撒在炕上的烟丝,卞胡则倒剪了双手举头观看壁上的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