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蒋府给新贵人做满月,府中自然高朋满座,四壁生辉。
蒋城府眯缝着眼,兴奋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他站在席棚前,一边作揖,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对宾朋们道谢。蒋新贵则更是喜气,由管家孙歪嘴斟酒,自己穿梭于每张席间先干为敬着。
正当席间杯盏狼藉,人们相互猜拳、劝酒、嬉笑时,院外忽然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窝蜂地拥将出去,却闻得一阵铿锵的梆子谣儿——
蒋府心良善,喜得好儿男;
亲友来祝贺,宾朋坐满院;
东家穿的蓝,富贵万万年;
客人穿的青,发财在今冬;
常把穷人念,福禄永无边;
……
众人听得畅快,便围将过去,纷纷怂恿:“唱得好呀,再来一段!”
那人便一段接一段地唱个不停,喝彩声便一阵接一阵喊得不断。
有人回报说:“是叫化子道喜讨赏来了!”
蒋城府忙令道:“快请进来先填了肚子!”
于是,叫化子被人引进宅来。却见他二十五、六岁,细高个儿,长头发,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手脸乌黑,眉目间却透出一股英气。新贵忙命人取过两枚用红纸包了的银元塞到他手里,说:“今儿遇到这儿,不管好赖,你就随便吃些吧!”
叫化子收了银元,却不动筷子。
“怎么?你嫌不好?”有人打趣地问。
“讨要之人,有饭食糊口已属万幸,却怎么敢挑剔?我是感念府上仁厚,敢问一声小少爷的官名可否取得?”
蒋新贵上下打量一番来人,惊叹于其非凡的气度和口语,便连声答道:“还没有呢。就请大哥赐上一个,如何?”
“不知小少爷属于哪一字辈?”
“‘光’字辈。”
“‘光’字?”叫化子自言自语地推敲着,“光明?光荣?光亮?光环?光宗耀祖……”
蒋新贵见叫化子这样认真,心里很是感动。
突然,叫化子眼睛一亮:“就叫‘光遥’吧!”
“光遥?如何解释?”蒋新贵不解地问。
“光者,光气也,列祖列宗的光气;遥,就是遥远,长久。”叫化子一字一顿地说,“光遥的意思,就是让列祖列宗的灵气,永远保佑着小少爷,让他一生平平坦坦,没灾没病,心想事成。不知是否可取?”
“好!这个名字起得好!”客人们齐声称赞。
蒋新贵喜上眉梢,蒋城府也乐得黑脸蛋子绽放着,当即拍着大腿说:“好啊,我孙子叫‘光遥’啦!新贵,再发先生赏银呀!”
蒋新贵来不及命人进屋取银,便从自己衣衫里抓出一大把银元递给叫化子,拉着他的手,兴奋道:“大哥好学问!敢问尊姓大名?府上还有什么人?”
“我叫葛中文,家住距此二十里的葛家堡。先前是堡里的私塾先生,去年全堡被土匪头子卢四一伙洗劫一空,家妻杨氏不堪凌侮,撞墙而死;我和五岁的儿子葛献死里逃生,无依无靠,乞讨度日……唉,造孽呀!”
一席话,直说得众人无不摇头叹息。蒋新贵咬碎钢牙,双目火星四射道:“葛兄,这笔帐迟早清算,不如你和侄儿先留府上有个生计,待机会成熟,再报这个仇!”
“感谢蒋少爷关照!不过,你看我身单力薄,也不知能为府上派作什么用场?”
“我家人手多,不必葛兄受累,陪我读书就行了!”
“不,无功不受禄,还是派个差使,我心里也踏实些!”
蒋城府好不赞叹,捋着胡须道:“中文实在、聪慧,若有心意,就做管家吧,也好替下歪嘴一心一意护卫府里的安全。”
孙歪嘴也乐得什么似的,大巴掌拍得像蒲扇,乐呵道:“我是大老粗,干不来这么许多伤脑壳的琐碎事,老爷可算把我解脱了!葛先生就别再客气!”
席间顿时一片欢腾,一片呐喊:“先得乖孙子,又得好管家,三爷双喜盈门,好福气呀!三爷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