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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万缕青丝报知己 两行红泪雪沉冤

  却说那唐赛儿令那门徒折了一条柳木来,赛儿取在手里,削成二个人的形状,轻轻去放在一只锦盒里面,又命盛了一碗清水,把一枝小柳枝架在碗口,将一片柳叶儿浮在水碗当中。布置已毕,向那门徒说道:“这锦盒和水碗,你须小心看守,不要离开。那锦盒也不许偷看,碗里浮着的柳叶要时时留心,切莫被风吹动了碰着碗边儿。”门徒一一答应,赛儿便匆匆出门去了。

那门徒还不过十五六岁,很有些孩子气,他等赛儿走后,心想锦盒里不知是什么东西,非瞧它一下不可。看看天色晚下来了,那门徒燃着烛儿,在那里守着水碗儿,忽然一阵风过去,把烛吹灭了,忙再点来瞧那柳叶儿,已碰在水碗的边上,忙用手去拨开时,手指儿一带,将碗上的柳枝又碰落碗中,那门徒慌忙从碗里捞起来,仍照着原状摆好。猛听得打门声甚急,外面守门的开了门,只见宾鸿满身透湿,拖泥带水地进来,对那水碗里望了望,便去换过衣服,又往外去了。

那门徒独坐着无聊,却偷偷地取过锦盒,开了盒盖瞧看,见赛儿削成的两个木人,并坐在盒中的小屋里,屋是白纸糊成的,什么床帐器具,无不齐备。那门徒看了半晌,觉得这东西很好玩,害得他爱不忍释起来。谁知烛上的火星进开来,恰恰落在盒中,那纸糊房屋顿时烧了起来,门徒连连扑灭,早已烧去了一角。他才不敢再玩,盖了锦盒,依旧在旁边坐守着。到了四更天气,赛儿和宾鸿回来了,向那门徒骂道:“叫你不要开盒子儿,为什么私自偷看的?”那门徒掩饰道:“师走后,我一动也不曾动过。”赛儿愤愤地说道:“你没有动过,咱们住在路上的房子,怎么会烧了起来呢?你又把水碗中的柳叶柳条,都去弄沉在碗里,害得你师傅渡江时,船也沉了,桥也倒了,这不是你不留心吗?似你这样误事的人,俺实在用你不着,快给俺滚出去吧!”那门徒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做声。

又过了几天,那门徒在室中闲走,瞧见那酒瓮盖开着,恐怕师傅回来骂他不做事,就顺手将瓮头盖上,到了晚上,唐赛儿回家来,又骂那门徒道:“俺在官署里探消息,没处藏身了,便去躲在瓮里,你却把盖盖上,几乎将俺闷死。以后家里的物件,不准你乱动。”那门徒连声答应了,心上很是诧异。诸凡这样的奇事,也说不尽它。

那时投奔赛儿的人一夭多似一夭,不上半年工夫,她的门徒居然有了三四万人,又有各郡的人千里来相从的,赛儿的声势便渐渐地大了起来。一班捕风捉影的骨役都得着了唐赛儿的贿赂,有的爱着赛儿的妖艳,大家眼开眼闭地过去。诸城的游击马如龙,听得宾鸿和赛儿私下里买马招兵,风声很是不好,就派兵前去捕捉,却被唐赛儿指挥着门徒一阵地乱杀,把三百个官兵杀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宾鸿见祸已闯大了,索性张起白旗,领三四万的门徒直杀入诸城,将县尹仇绪击死,逐走了游击马如龙,竟占了诸城,又接连陷了益都,威声大震。

青州都指挥高凤领着五千健卒来剿灭唐赛儿,兵到益都,两阵对圆,高凤跃马出阵,这边唐赛儿部下董彦呆出战,不上三合,那董彦果等无非是乡村的流氓,又不懂什么武艺的,如向敌得住高凤,当下被高凤手起刀落,劈董彦呆作了两月。高凤便驱着兵丁,大杀过来,忽见唐赛儿披发仗剑,飞马直前,口里不知念些什么,只听得一声响亮,无数的青面撩牙的鬼怪也仗着利刀,望高凤军中杀来,兵丁们见了,吓得回身便走,唐赛儿乘势掩杀,高凤大败而逃,退五十里下营。一面飞章入报。太宗看了奏犊,勃然大怒道:“妖民这样的胡闹,地方官难道任他举痈为患的吗?”于是下谕,令柳升为安远侯,掌大将军印,刘忠为副,督着大兵十万,浩浩荡荡地杀奔山东。

大军将至卸石栅,柳升吩咐立寨,谁知才得安营,柳升坐在帐中,忽觉地上大震,暴雷也似的一响,平地陷落了丈余,二个丈余长的神将,金盔银甲,从地窟中直跳出来。帐下将士四散奔窜。柳升传谕,兵士们莫慌,只把那些马矢掷去,一霎时把两个神将赶得走投没路,似泰山般地倒下来,军士乱刀齐上,剁了一会,再细瞧时,却是两个泥人,身体还不到一尺,穿着纸的衣甲,已给刀剁得粉碎了。兵士们见了,都笑了起来,柳升便对将士们说道:“这些妖术,原是一种左道邪术,可以用正气破他。你们上阵,切不要胆寒。想汉代时黄巾贼作乱,比现在要厉害得多,尚且弄得一败涂地,何况这小小的鼠辈,怕他则甚!”兵士们见说,知道妖术是假的,又目睹刚才的泥人,所以胆子也大了。

这夜的军营中,几次闹着鬼怪,一会儿猛狮来了,虎狼来了,都被柳升破去。看看天色微明,兵士们方要安睡,忽听得喊声大震,唐赛儿和宾鸿亲领着妖兵杀到。柳升叫军士不许妄动,只把硬弓射出去。妖兵也不敢近前,远远地摇旗谩骂,柳升和副将刘忠,命兵丁备下了犬羊血及污秽的东西在营中坐待。到了日中,赛儿的士卒渐渐地懈了,大半下马休息。这时柳升便披甲上马,和刘忠分两面杀出。唐赛儿忙整军来迎,官兵个个奋勇直前,赛儿大败,宾鸿落马受擒,又是想驾云逃走,被刘忠把犬血泼去,宾鸿从半空中掉下来,跌得脑浆进裂地死了。唐赛儿也施法术,兵丁用犬羊血洒去,鬼怪都变了纸人。赛儿见法不灵,只得回马逃走。柳升挥兵追杀,可怜那一班徒众本是些乌合,吃官兵杀得尸积如山,血泞道路。柳升乘胜克复了益都、诸城、营州等地,获住贼酋三十余人,一例军前正法,只逃走了唐赛儿不曾捉住,后来被山东的士人杀死,把头来献与柳升,柳升领着部众班师回京。

太宗见山东平定,因蒙酋阿噜台恃着勇力,抗拒天使,掳掠边地,太宗下谕御驾亲征。是年的秋天,出师塞外,足闹了三个多月才得安静。明年是永乐十九年,太宗以蒙人狡诈,须就镇慑,便传旨迁都北京。那时北京宫殿已经落成,正殿仍名奉天,右顺、左顺门外又增建太庙,太社视及社樱坛、先农坛等等,壮丽宏敞,远胜南京。又添建清宁宫为太后奉居,皇城东南建皇太孙宫。乾清宫、坤宁宫后面又建了交泰殿。又建设景福、景和、仁和、万春、永春、永寿、长春等宫,备六宫殡妃的居住。

那太宗的德配徐皇后,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貌很艳丽,性又贤淑。太宗在藩邸的时候,几次获罪太祖,多亏徐皇后从中设法调停,太宗得不受罪谴。太祖在日常说:“棣(太宗)有贤妇,终身享受不尽了。”太宗登极,便册立徐氏做了皇后,平日非常的敬爱。徐皇后又着《内训》二十篇,都是规诫妇女的格言。又拿古人的言行录,编成书本颁行四海。徐皇后本识字知书,对于朝政,辅助太宗的地方很是不少。但偏偏天不假年。这时忽然一病不起,竟至逝世。太宗想起皇后的多才贤淑,心上很是悲伤,一面替皇后发丧,又命有道的高僧建坛设醮超度皇后。七月中旬,太宗亲送灵舆,葬在长陵,并溢号仁孝皇后。

那时徐达还有一个幼女,芳名唤作妙锦,便是徐皇后的妹子,年纪已二十一岁,不曾适人。太宗闻得妙锦的才貌更胜过徐皇后,便伤内臣,下币致聘,要想立妙锦为皇后。妙锦的哥哥徐祖辉见是上谕,不敢违拗,一口就应许下来。谁知那妙锦的性情倒十分古怪,她却不愿做皇后,坚持着不肯答应。徐祖辉没法,只好从实上闻。太宗听了,又派了女官,来中山王府里向妙锦劝驾,妙锦任她们说得口吐莲花,她老是一个不答应。太宗又派内史来劝妙锦,见妙锦没有转意,便亲自驾临王府,由祖辉出来迎接进去。

太宗坐定,便召妙锦面陈。不一会,妙锦盈盈地来见驾,礼毕侍立一旁。太宗细瞧她的容貌,果然不差,虽是淡妆素服,却觉得艳光照人。太宗很和蔼地问道:“联欲立卿为皇后,为甚这样的见拒?想徐皇后在日,知联也很雍睦。卿是姊妹,难道不知道吗?”

妙锦低头说道:“臣妾非故违陛下,自思质同蒲柳,不配做天下母,以是不敢应选,乞陛下洪恩,恕妾慢上。”太宗待要回答,妙锦又道:“臣妾福薄,既蒙陛下知遇,望赐寸地,妾得终身礼佛,就感激不尽了。”太宗知妙锦固执,谅来不能强做,不由的叹息一声,便命起驾回宫。祖辉和妙锦在后跪送,太宗心里很为懊恼,但还希望妙锦回心过来。回宫之后,不时令女官内侍们颁赐珠玉珍宝给妙锦,妙锦勉强受领,用竹筐把所赐的东西一一封锁起来。

这样地过了半年,太宗又提起立后的事来,再派女官来劝妙锦,妙锦也叹道:“皇上不能忘情于我,总算是我的知己。那么我就把半生的幸福,报了知己吧!”妙锦说着,忽地将云髻打散,提起金绞剪来,飕飕地几下,把万缕青丝剪在手里,用黄袱裹好,递给那女官道:“烦你上达皇帝,说我已削发,从此遁入空门,不能再侍奉皇帝的了。”那女官呆了半晌,只得回奏太宗,太宗也无可如何,只得令马妃暂掌六宫,誓不别立皇后,空着这个位置,算是报答妙锦的。后来妙锦死了,太宗命照皇后礼节也安葬在长陵。

这是后话。

太宗自丧了徐皇后,妙锦又削发为尼,弄得他两头脱空,正在满心不乐的当儿’,忽然高丽入贡,内有美女两人,一个叫权英,面貌艳冶,举止妩媚,太宗看了大喜,便立时进入后宫,当夜召幸。那权英不但美丽,又工媚术,太宗因此越发宠幸,就晋封她为玉妃。那玉妃的肌肤腻滑莹洁,伸出手来真和羊脂一般,又白又嫩。不说别的,只就看她一身的玉肤,也要令人魂销了。太宗笑问她为甚皮肤这样娇嫩,玉妃回说:“自幼儿便把玉当作食品,所以肌肤格外的细腻。”太宗惊道:“那玉是石质的,怎样可以吃的?”玉妃微笑道:“高丽地方,原是产玉的所在。不过那种玉和市上做珍玩的又是不同,颜色有黄的也有白的,式样也有大小和厚薄。这一类的玉,大都产在河中。高丽地方,有种人专在河中掏玉,掏着了便来卖给人家,黄的算为上品,白的略次一点。吃玉的人,把玉取来,涤洗干净,放在罐里煮着,过了半晌,再将白蒈草和玉煮,待玉煮软了,再把白蒈草取出,这时的玉已煮得和膏一般,又加上香料糖汁,吃起来味儿又鲜洁又香美,无论什么东西,终比不上它的。”

太宗听说,很是诧异道:“那煮玉的白曹草又是哪里来的?”玉妃答道:“这也是高丽的特产,出在产玉的河边上,有了这草,河中必然有玉,那卖玉的人掏了玉来卖时,顺便拔了那白蒈草,算是买玉时附赠的。这白蒈草和玉,性情极其相反,不管怎样厚的玉,一经和草同煮,便柔软如绵的了,大约也是一种相生克的意思吧!”太宗笑着问道:“你幼时便这样煮玉吃的吗?”玉妃微笑道:“臣妾的老父,那时爱妾如掌上明珠,还特雇了一个老抠,专一替妾煮玉,自三四岁上直吃到十八九岁。老父死后,家景渐渐中落,也没有闲钱再去买玉吃了。今年高丽国王挑选美人进贡,见臣妾生得肌肤莹洁,便也选在里面,现得侍候陛下,不是妾的万幸吗?”

太宗点头道;“你既喜欢吃玉,联就命那里的官吏去采办去。”于是传谕,令宦官永禄专往高丽采玉。

那永禄领了旨意,开了一只大船,上插着红旗,大书“奉旨采玉”四个大字。一路上绣帜飘扬,锦帆满张,直达高丽。那面的地方官吏,自忙着迎送,永禄也乘间勒索,高丽的人民不胜他的滋扰,暗中纠集了无赖恶党,举旗作乱,又找了明朝守将,杀死永禄。太宗闻报大愤,立伤英国公张辅出师高丽。自永乐十九年三月往征,直到九月班师。太宗仍命内监赴高丽采玉,时人称为取宝船。每一个月中往高丽采玉一次。玉妃得玉,便亲自调煮,等到煮好,先进太宗。太宗尝了玉的滋味,果和别的不同,从此和玉妃有了同癖。据内务的报告,只就采玉这一项,耗费报销月支五十五万余两。当时已这样的奢靡,怪不得清廷要穷奢极欲了。

一天,太宗携了玉妃往游西苑。这个西苑是在河东,距御花园约半里许。太宗迁都北京,便命建一个大花园在河东,赐名叫作西苑。那西苑里面有无逸亭,有温玉泉,有秋辉夕照,有漪涟池,有清芬尽在,有风月无边楼,雪玉亭,明镜湖,玉树翡翠榭,放鹤亭,松竹梅三清轩,种种名胜,都是清幽壮丽,无美不俱的。

当落成的第一日,承造西苑的是司礼监余焜,便来请驾幸西苑。太宗见奏,带了玉妃和几个内侍宫女,竟往西苑中来。

这时正是三春的天气,碧柳丝丝,红花如锦,千花万卉,共斗芳菲。又加上苑中的画栋雕梁,愈觉得景致的幽美了。太宗一面游看,只是赞不绝口,正在有兴的当儿,忽听得园外一阵的嚷声,接着便是脚步声杂乱,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领着三个孩子、一个女儿望着园中直嚷进来。太宗很是不懂,方在怔愕着。那女子一见了太宗,便拖住衣袖大哭,还不住地把头向太宗身上撞去,太宗吃了一惊,再仔细瞧时,却是自己的妹子宁国公主。太宗忙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好好地讲,为什么要弄成这个样儿?”

宁国公主又大哭道:“还讲什么话,你只把梅附马还俺就是了,否则情愿撞死在你面前。”太宗见她说不明白,又有那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也来缠绕着太宗,啼哭着向他要爹爹。

太宗这时十分为难,又不好变脸,正当无可奈何,恰巧杨士奇和杨荣因蒙裔阿噜台卫率领部众又寇边疆,守臣都指挥哈蜜飞章入奏,急求援兵。杨士奇、杨荣两人方主持内阁,接到了奏疏不敢怠慢,便进西苑来见太宗。正好宁国公主在那里和太宗拼命,杨士奇便上前相劝,宁国公主把梅验马失踪事对杨士奇略略说了一遍。士奇也心里明白,只得劝宁国公主道:“木己成舟,公主也不必悲伤了。”杨荣也来安慰,经两人说得舌敝唇焦,宁国公主才答应了,要求把杀附马的谭深、赵曦立时正法,三个儿子统赐爵禄,女儿照郡主例遣嫁。太宗见说,只得一一依允。并亲书了谕旨,付给公主,命刑部立逮赵曦、谭深,即日弃市,又加赠梅附马为靖远公,三子袭侯爵,女儿由奉旨配婚,宁国公主见事事如愿,才领着三子一女,含泪自去。

这宁国公主是太祖的长女,嫁给驸马梅殷。当日太宗举白帜靖难,梅殷引兵抗拒,太宗连吃他几个败仗。太宗登基,下诏召梅殷进京,梅殷只守着充州不肯奉诏,太宗越发恨他了。其时几次要发兵去征他,都被徐皇后挡住。又太宗初入京城,命建文帝旧臣方孝孺草诏颁布天下,孝孺不但不肯动笔,反把太宗大骂一顿,说满朝文武,驸马梅殷之外,尽是贼臣。太宗大怒,杀了方孝孺,梅殷是孝孺同党,杀梅殷的心也越切了,那谭深、赵曦,是梅殷部下的正副指挥。太宗密传谕旨,令谭、赵暗图梅殷。赵曦和谭深便私下议好了,借名操兵,请梅殷校阅。梅殷不知是计,竟和谭、赵两人并马出城,到了护城河边,两人一声暗号,把梅殷推下河去,部下的卫兵慌忙下桥去救,谭深拔剑大喝道:“谁敢救援梅殷,俺就砍下他的脑袋。”卫兵们听了,知道梅驸马是他两人谋死的,便呐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走散了。内中有几个心腹的人,连夜去报给宁国公主,说了谭深、赵曦谋害的情形,公主听了放声大哭,就领着她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哭到宫里来和太宗拼命。太宗做了这虚心的事,不觉也有些愧对公主,只好由她闹着。幸得杨士奇和杨荣进来,才解了这场的围。

公主领着上谕出宫,立刻捕了赵、谭两人,亲见他们把赵、谭断头,公主又命摘取了两人的心肝,向梅驸马的灵前致祭。这里太宗和杨士奇等,议定出兵征阿噜台卫,太宗雄心勃勃,便下谕即日亲征。杨士奇等再三阻谏,太宗不听,第二天上,太宗命皇太子高炽监国,自己到御校场来,点起三十万大军,出塞北征去了。

这一次的亲征直到了永乐二十二年,总算把阿噜台征服,太宗下谕班师,大兵到了白邝山,忽京中的警报到来,是玉妃逝世了。太宗听说死了玉妃,不由得悲痛欲绝,因此衰毁太甚,圣躬也有些不豫起来。回到榆木川时,太宗的病越沉重了,便召杨荣、夏原吉、金幼孜三大学士及英国公张辅等到了榻前,太宗嘱咐了后事,令太子高炽即位,杨荣等顿首涕泣受命。这天的晚上,太宗忽然睁眼问内侍海寿道:“到北京还有多少日路程?”海寿跪察道:“须至七月中可到。”太宗长叹一声道:“看来等不得了。”说罢便闭目不说了。海寿见太宗形色不妙,忙去报知侍驾的大臣。杨荣、张辅、金幼孜等慌忙进御帐来间安时,太宗早已驾崩了。杨荣等痛哭了一场,却不给太宗发丧,只令内侍海寿星夜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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