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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绝药

  傍晚时分,落霞把古城镇的街道涂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没有风,街上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从远处看,很像一幅仿古的水彩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这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宁静。赌场的老板厉长风领着几个保镖从街上匆匆走过,径直来到镇东头开药铺的邵子明家。

  厉长风叫保镖把好门,一个人慢吞吞地踱着方步来到邵子明坐堂问诊的堂屋里。

  邵子明六十开外,是方圆百里无人不知的名医。这时他正闲着无事,翻看着一本陈旧的医书。一抬头,看见了皮笑肉不笑的厉长风。他赶紧站起来,诧异地问,厉老板,怎么有空到我这小铺面来了?哪儿不舒服?

  在这个大镇上,没有人敢不恭敬厉长风,他不但家大业大,而且手眼通天,一个电话就能把县上的保安团调过来。当然,这与他那当县长的舅舅也不无关系。至于这个镇上最大的官儿——镇长,除了现任的镇长焦国良不买他的帐外,以前的几任镇长,无不对他俯首贴耳。

  厉长风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用一把鸡毛扇子在面前来回晃动着,对站在身前的邵子明视若不见。

  邵子明尴尬地站在那儿,一时无话。幸好,他铺子里仅有的一个学徒回家了,这场面没人看见。

  良久,厉长风才拖着长腔问:邵先生,你配制的“夺魂散”还有没有呀?

  邵子明一惊:厉老板要那东西干什么?

  厉长风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六月十八呀。

  好记性、好记性。厉长风夸张地称赞着邵子明,那明天咱镇上有什么大事儿呀?

  邵子明沉吟了一下说,是焦镇长的六十大寿。

  厉长风阴阴地笑了,你说,镇长大人做寿,我能不表示点儿心意吗?

  邵子明大惊,你……你……想……

  厉长风“哈哈”大笑,你知道了也无妨,反正你这两天也出不了这个门了。

  邵子明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脸上爬满了汗水。

  厉长风和新任镇长焦国良素有嫌隙,这是全镇人都知道的事情。焦国良到任前,厉长风在古城镇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不但开着赌场,还开有烟馆、妓院等生意,很多人被他弄得倾家荡产。厉长风不但脾气霸道,而且好色成性,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也有人到镇公所告他,但往往是人刚出了镇公所的大门,他就知道了信儿,带几个打手将人拦下打个半死,然后扬长而去。久而久之,人们就明白这古城镇是他的天下了,只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但新任镇长焦国良一来,就改变了局面。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驳了厉长风的面子,没有去赴他的宴请。几天后,又退回了他送的拜见礼。镇上的人们看到了希望,有人就大着胆子去告状,结果,焦国良全部秉公审理,还关起了厉长风的几个打手。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儿。厉长风一见事情不妙,就去求他当县长的舅舅。但焦国良不是一般的人,他在县里有着很高的威信,又行得端走得正,没人敢随便动他。这一下厉长风可傻了眼,只能暗暗地发恨,盼着焦国良早早调走或者早死。在做事上,他只得收敛了很多。

  今天,邵子明一听厉长风的话意,明白他是想用“夺魂散”去害焦镇长的全家。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稳了稳心神说,厉老板,这“夺魂散”本是用来治鼠患的,现在我们这里老鼠已经不多了,所以,店里也一直没再配制。

  厉长风“嘿嘿”地冷笑了两声,突然对门外大喝一声,押进来!

  邵子明的独生儿子被两个打手五花大绑地推了进来,一把钢刀紧紧地压在他的脖子上。

  厉长风放缓了语气说,邵先生,并不是我厉某人成心给您过不去,只是这世间除了你的“夺魂散”无色无味外,用别的毒药还真的难以得手。

  邵子明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你们放了他吧。

  两个打手松开了手,把钢刀也拿了下来。

  邵子明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又打开油纸包,拿出了一个葫芦形的瓷瓶。

  厉长风一把将瓷瓶夺了过去!然后,他“哈哈”狂笑着出了药店的大门。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倚在药店的两扇门框上。

  当天晚上,厉长风就命提前安插在焦府的内线将“夺魂散”下在了明天宴会用的菜里和水井里。

  第二天,焦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厉长风躲在家里,一边喝着一壶上等的铁观音,一边等着好消息。

  这一上午对厉长风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茶喝到乏味,他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疯了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一直等到天过晌午,他派去的人才垂头丧气地跑回来说,焦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前往道贺的人已经吃饱喝足开始告辞了。

  厉长风虚脱了般跌坐在藤椅上。

  傍晚时分,忽然就起了风,是东北风,镇街上碎纸、草屑漫天飞舞。

  厉长风领着几个打手来到邵子明的药铺里。他派的两个打手还一动不动地倚在门框上守候着,像睡着了。他用手轻轻推了他们一下,两人竟然都倒了。

  厉长风暗叫了一声“不好”,俯身摸了摸他们的鼻息,已经毫无声息了。

  厉长风大惊,进了屋,见屋子里已经点上了蜡烛,邵子明面带微笑端坐在他平时看病的椅子上,木雕般一动不动。

  厉长风一脚先踢翻了一只凳子,正想再动手,忽然觉得喉咙被人勒住了一般呼吸困难起来,他两只手拼命地去掐喉咙,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同时倒下的还有他的几个打手。

  第二天一早,有人去镇公所报了案。镇长焦国良带人验了尸,一共八具,邵子明、厉长风,还有六个打手。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和勒痕,导致他们死亡的原因是窒息。可在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又开着门窗,怎么会窒息呢?这桩案子就成了悬案。

  几年后,古城镇又闹鼠患。已经失踪了的邵子明的儿子回来了,他献给镇长焦国良很多蜡烛,对他说,这就是我们祖传的“夺魂散”,只要点燃,百步之内可绝鼠患,但人在点燃时应以湿毛巾捂住口鼻,点燃后迅速离开。

  直到百年后的今天,古镇也没再闹过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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