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西南天空有一块乌云。
夏桂良背着书包,拼命往家跑!跑到家,那块乌云变成黑云团,还一闪一闪地窜出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电蛇来。
夏桂良放下书包,拿出二胡试了试音,想拉一拉音乐老师今天刚指导的二胡演奏曲《赛马》。
刚拉了个开头,听父亲喊:“桂良,弄些干草进屋,要下雨了!”
夏桂良一听,放下二胡,走到门前路边的草垛下,抱了一大抱干苞谷楷进灶屋。
这个家里,只有父子俩,父亲腿不好。儿子在读六年级。家离乡学校近,本来,念完六年级,父亲就不想让他再念了,想让儿子再长几年,跟村里人一起去城里打工。可是,学校不让儿子停学,说夏桂良成绩不错,还是个很优秀的特长生,音乐老师说他二胡拉得非常好,将来报考市艺校很有希望。学校怕夏桂良中途辍学,就将夏桂良的一切杂费全免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外面树叶纹丝不动,房子里闷得喘不过气。
父亲喊:“桂良,出来透会气吧,房子里闷。”
父亲话音刚落,“嘎嚓!”一个大雷,从西边往东边滚动!
父亲一吓,喊:“桂良,别拉吧!把灯关了!打雷通电哪!”
儿子关掉灯,不声不响地从房间走到门前的树下,伸出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风:“啊!这风好爽!”
风很快把雨带来了,啪啪啪!豆大的雨点,砸得场地灰土上一个个小坑。
父亲叫儿子到他跟前去,说他有点害怕。
儿子说:“爸,不要怕。我们老师说,打雷闪电是一种自然现象,一个地方的空气受热后,就会迅速上升。热空气一上升,别的地方的冷空气,就会迅速来填补,在冷热空气快速摩擦中,空气中的正离子和付离子就会发出火光和声音。这种火光就是闪电,这种声音就是雷。其实,电离子碰撞后,光和声是同时发出的,为什么人们总是先看到闪电而后才能听雷声呢?因为光的速度比声音的速度快好倍,所以,会先看到火光,后看到声音。有时候,电光一闪雷声就到,那是雷电很近的原因……”
“乓!乓!——……”
夏桂良正说着,一个炸雷就像打在房顶上!
“别说吧!菩萨听到会发脾气的。”父亲心里抖抖地说。
“哈哈哈……哪有什么菩萨!这老师过去人们无法解释自然现象而编造出来唬人的。没关系爸,我们家屋脊上我做的电视天线,一直通到地下,可以代替避雷针,雷是打不到人的。因为避雷针是引导电流通过的,无论多大的雷,只要碰到一点体,它就会迅速通到地下。所有金属、木质物体都是导电的,打雷时,我们不能靠近电线杆、树木、窗门和汽车,也不能打伞,手里更不能拿着金属的东西。只要做好预防,雷是不会随便打人的。”
父亲叫儿子这个时候别说这些打人不打人的话。他说今天雷特别响,指不定要打像周克华那样的坏人呢!
儿子一听要笑,说:“周克华作案8年,枪杀10人,也没被雷打死,还是警察打死的。爸你别迷信了……”
话没说完,忽听门外呼啦啦的风雨中有人叫门。
“谁?”父亲吃惊地大声问。
“过路的!老乡行行好!让我避一避雨吧!外面雷大雨大,好危险!”
不等父亲说话,儿子就去开门。门外风雨中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年龄跟父亲差不多。
儿子一把将那陌生人拉进屋来——屋里地上立马一滩水。
父亲问那陌生人:“你从哪来?这么大的雨!”
那陌生人说:“去马勺子村。三十多年前,我在那儿插过队,心里老惦记着那里的乡亲,常想去看看,一直没去成。”那人直打哆嗦:“老乡,不好意思,借件干衣服换一换吧!”
父亲没开口,不知这人好人坏人。
儿子马上说:“我有。”说着,跑进房里拿出自己的短裤和汗衫,叫那陌生人去里屋换。
那陌生人去换衣服,儿子小声对父亲说:“这人不像坏人,坏人的眼睛看人不是这样的。”
父亲也小声说:“不是坏人也不能留他过夜,就要考试了。再说,家里用什么招待人家城里人?就剩那一把挂面,做给他吃,你明天早上吃什么?”
儿子说:“没事的,喝糊糊、吃南瓜都行。”
外面的风雨渐渐小了一点。
儿子又不声不响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练习曲子,先调试了一下弦,紧接着,一曲奔放壮丽的二胡演奏曲《赛马》,突然从小房间里迸发出来。听到这曲子,仿佛看到排山倒海的马群,从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奔腾而来,势不可挡!随着演奏者手里的快弓,慢弓,轻拉,重奏等不停地变化,让人似乎觉得马群由远及近,由远及近……忽儿,仿佛觉得那些马群从你身边擦过,飞快掠过草原,渐渐远去,远去……很快远得看不见了。紧接着,又一阵急弓,随之而来的马哮声,仿佛那些自由飞翔的马群,又飞奔到你的身边……
那陌生人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夏桂良房门前,静静地听这奔腾抑扬的曲子,他似乎非常爱听这曲《赛马》,如说如诉的二胡,和年轻人忘情的演奏,仿佛已经把他带进了音乐的旋律之中去了。
随着二胡的一阵快弓,猛然一收,音乐余音渐渐远去,马蹄戛然而止,夏桂良从小房间走出来。
那陌生男人上前一把搂住夏桂良:“小伙子,你拉得太好了!好好考,你一定能够考上!”
夏桂良也没说什么,就去灶边准备做饭。
听到锅响,那陌生人小声对父亲说:“不好意思老哥,买碗饭吃行吗?”说着,拿出一张湿湿的钱。
儿子听到了,走出来,说:“叔叔,我爸腿不太方便,我来给你做吧。”
小柜里拿出那把挂面,又洗了两个西红柿,打了两个鸡蛋。不一会,一大碗西红柿蛋面就做好了。
第二天早晨,雨过天晴,朝阳分外明媚。
儿子早早上学校去了。
那陌生人临走时,悄悄地在枕头底下压了50元钱,钱里还夹张小纸条:李长青谢谢你们!本人地址:市文博路83号。还留下了电话号码。
一个月后,夏桂良如愿以偿,被市艺校器乐班录取。录取通知书上说:新生自接到录取通知书之日起,10日内,带足全部入学费用和生活用品到校报到。10日之内,哪去筹措这么多的钱呢?
一天中午,乡邮递员给夏桂良送来一封信,写信人就是那个叫李长青的人,信上叫夏村良什么都别带,只要带上录取通知书和一些行李,赶快到市里来,按地址找他。
离报到日期只在两天了。父亲说:“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市里,有个什么不测,也好帮帮你。”
按照李长青信上地址,他们很快找到了文博路83号,这83号门牌不是别的单位:就是市艺术学校。
父子俩直往门里跨。
门卫不让进。
夏桂良拿出李长青的信。
那个门卫一看,马上一脸笑,把夏桂良父子俩一直送到一座新大楼的一间大琴房前。
“李主任,有人找你!”
一会,门开了——门里门外相识了好一会不说话,还是那个李主任先叫了一声:“夏桂良?你就是夏桂良!”
夏桂良被李主任一把拉进门里。
门外的父亲好半天才叫道:“哎呀!你不是那天在俺家躲雨的李长青李大哥吗?”
李长青一听,连忙松开夏桂良,走到门外,拉着夏桂良父亲的手进门:“欢迎你来到我们学院!”一边倒水,一这说,“三十年前,我确实在马勺村插过队,我一直十分怀念那个地方。其实,那天去乡下的主要目的,还是想了解一下考生夏桂良的情况。不瞒你们说,我收学生都有这样一个要求:才艺好,还得人品好。老哥,夏桂良这孩子不错,我亲自给他下了录取通知书。”又说,“我也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不是很好,所以,经过校领导研究,同意免去夏桂良的一切费用。你就放心吧!”
夏桂良父亲听懂了李教授的话,也不知说什么好,抓着李教授的手,猛然往地上一跪:“谢谢您呀!”说着,两行老泪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