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

第七章

　　顾小伟认为和美亚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只适合在晚上，白天她在休息。无论是打电话还是足浴都是在嫖妓，如果他去的话，是现场消费，她可以抽一定的提成，如果不去，是电话消费，只不过移动不给她提成。

　　美亚在一天下午给他打电话了。

　　顾小伟说，喂。

　　美亚说，明天礼拜天我想去买衣服。

　　顾小伟说，哦。

　　美亚说，没人陪我去。

　　顾小伟说，哦。

　　美亚说，不说了，挂了。

　　顾小伟说，哦。

　　范明给顾小伟说，没事了，来我们工地采风，山清水秀。

　　顾小伟说，饶了我吧！

　　范明说，来不？你来给我当秘书，一天一百，跟着我计帐。

　　顾小伟说，我学的又不是会计。

　　范明说，你画圈圈总会吧。

　　顾小伟说，你叫小胖吧。

　　范明说，这小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从小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

　　顾小伟说，这一个月也三千块钱。

　　范明说，小胖看不上，小胖前两天找了一份工作又辞了。

　　顾小伟说，什么原因？

　　范明说，小胖说老板是小学毕业的，他是本科毕业，他都能给老板当老板，要找个老板比他学历高的。

　　顾小伟说，他是想赚钱？还是想比文凭？

　　范明说，小胖要多碰几回壁，就知道社会是怎么回事了。

　　顾小伟说，嗯。

　　范明说，回来不？

　　顾小伟说，我不喜欢农村。

　　范明说，毛泽东说，知识分子要下到农村去锻炼。

　　顾小伟说，毛泽东还说，不能调戏良家妇女。

　　范明说，我是刷卡付费的。

　　小胖毕业进的第一家公司，正好和他的专业对口，工资离他当初期望了也差不了多少，他觉得老板的管理制度有问题。

　　小胖给老板说，我建议公司调整一下员工的作息时间。

　　老板说，你觉得怎么调整？

　　小胖说，公司应该执行国家劳动法的规定，员工八小时工作制度，加班应付加班费。

　　老板说，公司就是这样执行的，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晚上加班三小时，从七点到是十点。

　　小胖说，我可以选择不加班，为什么要规定必须加班？

　　老板说，因为你是实习生，你的工作效率很低，这是工厂，不是学校，我们追求的是效率，不是时间。

　　小胖说，为什么还要有晚班？

　　老板说，效率，你知道什么事是效率，效率是一个企业的发展力，没有效率或者效率低企业就要倒闭。

　　小胖说，我们不能为了效率，而牺牲生活，工作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从小到大我没上过通宵，现在上班还要上夜班，上夜班我的生物钟就乱了，白天睡觉，都没自己的生活了，没有精彩的生活，还做什么工作。

　　老板说，你刚毕业，还不了解社会，有很多企业和职业都是需要上夜班的，比如，报社需要上夜班，网站编辑需要上夜班，医院需要上夜班，这很正常，都是为人们的生产生活做贡献。你好好干，会慢慢习惯的。

　　小胖说，让我当主管吧。

　　老板说，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任用你当主管？

　　小胖说，我是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的。

　　老板说，就这个？

　　小胖说，嗯。

　　老板说，你知道文凭是什么吗？文凭只不过是大学几年的学费凭据，出来工作，只不过是找人报销罢了。

　　小胖说，我的文凭比主管的文凭都高，他是专科。

　　老板说，公司是拿业绩说话的，主管的业绩去年是公司业绩冠军，你现在的业绩是公司最低的，当然，你也是刚毕业，公司也理解，不过一个月后，业绩必须要赶上。

　　小胖说，我有自己的管理方法。

　　老板说，写个文字性的东西我看了一下。

　　小胖写了，交了。

　　老板说，如果让你管理企业会不足一年，便会跨的，理论性太强。

　　晚上六点，杨叔开着范明的新车别克，停在州城的市中心区，范明给顾小伟说，一人一个。

　　顾小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520见。

　　范明说，杨叔，你呢？

　　杨叔说，酒吧找一个得了。

　　范明说，杨叔，去东盛饭庄。

　　杨叔说，去找那个姑娘？

　　范明说，嗯。

　　顾小伟说，上次那个姑娘，服务员？

　　范明说，嗯。

　　顾小伟说，这么快就认识了？

　　范明说，多去吃两回饭的事情。

　　车停在东盛饭庄的门口，保安过来说，几位？里面请。

　　范明说，你这几点下班。

　　保安说，十一点。

　　范明说，我是问上午班的服务员是几点下班。

　　保安说，七点。

　　范明边说谢谢边拨电话，眼睛一直瞅着里面。

　　范明说，宋莹，我在门口等你。

　　宋莹说，哪的门口？说完抬头一看，范明在门外的车里，说，看见你了，啥事。

　　范明说，喝酒。

　　宋莹说，身体不舒服，今天喝不成。

　　范明说，少装了，我在门口等你。

　　宋莹说，今天有事，况且晚上十一点下班。

　　范明说，我问过保安了，七点下，我在门等你。

　　宋莹说，你不要等了，我不想去。

　　范明说，那我进来给你说。

　　宋莹说，不要了，我来不就行了。

　　范明挂了电话，对后座的顾小伟说，她能喝白酒一斤。

　　顾小伟说，是吗，厉害！

　　范明说，长得还可以，就是找的工作不怎样。

　　顾小伟说，照你这么说她应该去当妓。

　　范明笑了说，她要是去应聘肯定去不会被拒绝。

　　顾小伟说，你喜欢这样的？

　　范明说，她陪我喝酒还可以。

　　停了许久，范明说，看到她心里很温暖。

　　顾小伟一直在盯着饭店里面看，宋莹在里面走来走去，他说，你会上她吗？

　　范明说，不会。

　　顾小伟说，你会爱上她的。

　　顾小伟在反光镜里看到范明的眼神也一直在看着宋莹，这时莹换了衣服出来了。

　　范明说，上车。

　　宋莹坐在顾小伟的旁边，对他和杨叔说了，你好！

　　范明也向宋莹介绍顾小伟，作家。杨叔，我的司机。

　　顾小伟说，叫我小伟。

　　宋莹笑着说，拉的都是有用的。

　　范明说，这话怎么说。

　　宋莹说，杨叔给你开车，小伟给你捧场，我去陪你喝酒，我怎么感觉跟省长似的。

　　范明说，省长开这破车。

　　宋莹说，我说感觉，没说就是。

　　美亚坐在520酒吧最显眼的地方，手里晃着酒杯，翘着二郎腿，穿着丝袜，跟着音乐的节奏，高跟鞋敲着桌子腿，看见顾小伟进来了，说，迟到了，罚酒一杯。

　　顾小伟二话没说，一饮而尽。

　　范明说，好！好样的，开始，大家碰一杯。说完又放下酒杯说，杨叔，你的伴呢？

　　杨叔对着门口吧台的那个妞招了手，那女孩拿着酒扭着P股就过来了，说，我叫丹丹。

　　范明问，姓啥。

　　丹丹说：王。

　　范明说，要是姓宋的话，杨叔就走运了，来，干。

　　大家举杯尽。

　　美亚对顾小伟说，我今天休假，你包我专场。

　　顾小伟说，你不会来那个了。

　　美亚说，没。

　　范明要宋莹唱首歌，宋莹唱了首《爱是你我》。

　　台下的人都鼓掌，喊，唱的好。

　　顾小伟说，美亚，你也唱首。

　　美亚说，我怕把你吓跑了，晚上没人包我。

　　顾小伟说，为什么干这行？

　　美亚说，赚钱快。

　　顾小伟说，缺钱吗

　　美亚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顾小伟晃着手中的杯子，看里面的酒在冲浪，一直傻着眼在看，美亚问，你怎么了。

　　顾小伟说，没事。

　　美亚说，你肯定有事。嫌弃我了啦，爱上我啦！

　　顾小伟笑了，举起酒杯，说，干。

　　顾小伟说，宋莹，听范明说你能喝，来。

　　宋莹拿起就喝，完了说，十杯怎么样，看谁倒。

　　顾小伟说，好。

　　十杯后，顾小伟倒了。

　　杨叔说，我来。

　　宋莹说，十杯，你也倒。

　　范明说，杨叔，你一会开车，少喝点。

　　丹丹说，我来。

　　宋莹说，十杯，你也倒。

　　丹丹说，我不信。

　　十杯后，丹丹倒了。

　　顾小伟去卫生间吐了一回，洗了把脸，清醒些了。

　　他们出了酒吧！

　　顾小伟说，各人忙各人的。

　　范明说，你忙你的吧，我把宋莹送回去，和杨叔去斯拉哥酒店，睡觉。

　　顾小伟说，慢走，不送。

　　酒吧里面的音乐、喊叫声混成一片，站在外面清静多了，美亚把顾小伟扶到一棵树底下，让他休息一会，顾小伟靠在树上，美亚说，我们去哪？

　　顾小伟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说，你回吧！

　　美亚摸了摸他的下面，说，硬了，要不要。

　　顾小伟想起他问范明的话，你会上她吗？

　　范明说，不会。

　　顾小伟说，你回吧！

　　美亚说，斯拉哥。

　　顾小伟像没有听见似的，在路边招手挡了一辆出租车，把她抱着塞进去，美亚以为小伟和她打车去斯拉格酒店，没想到想到小伟把自己抱上车，关了门，对司机说，把她送回去。

　　车子起动了，美亚的心像被那有力的一声关门声一样关上了，她的眼神里注满悲凉，她从后窗望着远去的顾小伟，没有发现他的眼角有了泪。

　　顾小伟推翻了兵家的分久必合，他和欣欣分手了，他坐在宿舍的床上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在这座城市，他不想再见到她。

　　顾小伟在删除欣欣短信的时候，来了电话，喂！

　　那头说，小伟，我是熊猫。

　　顾小伟说，谁？

　　那头说，熊猫，上次我，范明，杨叔去玩，坐在你旁边的兄弟。

　　顾小伟说，哦，啥事？

　　熊猫说，给你看样好东西。

　　顾小伟说，什么？

　　熊猫说，见面说。

　　顾小伟说，在哪？

　　熊猫说，我开车接你吧！

　　顾小伟说，不用，地址在哪，我自己打车。

　　熊猫说，阳朝国际。

　　顾小伟说，呆会见，喂！范明来了没？

　　熊猫说，没，他最近很忙。

　　顾小伟说，就这样。

　　渐渐入冬，天气也冷，顾小伟穿了件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嘴上叼着一支烟，走进阳朝国际大楼，在电梯里撞见熊猫。

　　顾小伟说，什么东西？

　　熊猫说，我兄弟盗的一个古董。

　　顾小伟看了看周围，手搭在熊猫的肩膀上，说，在哪？

　　熊猫说，605.

　　电梯在六楼停了，熊猫推开605号房间，里面有五个兄弟。

　　熊猫说，兄弟，这是……

　　顾小伟说，叫我小伟。

　　那五个兄弟哈弓弯腰地一一说，小伟哥。

　　顾小伟看了他们一眼，说，东西呢？

　　熊猫说，小黑，拿出来。

　　小黑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包裹，把外面包着的一层布取了，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灌子。

　　顾小伟拿起来看了色彩，制作手艺。

　　熊猫说，你认识的人多，作协、美协、古玩协会的，还有社会上的人，谁收购这，把这出手了。

　　顾小伟把灌子举起来看了看底纹，说，赝品。

　　熊猫说，不可能，这是我兄弟昨晚才盗的，你看泥还在上面呢。

　　顾小伟说，真的，跟你开玩笑。

　　熊猫说，小伟，你看这货有人要么。

　　顾小伟说，有，等我电话。

　　熊猫说，好，成了不会亏待你的，咱去二楼吃饭，这事咱下来再说，小黑收起来。

　　小黑把东西收起来放在原来的位置，熊猫接了电话说，我下来接你。

　　顾小伟说，谁？

　　熊猫说，一个妞！

　　二楼房间已经坐了六位女的，他们坐下后，一位男人旁边坐一个女的，一个茶壶一个盖。

　　熊猫上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小黑说，大哥，嫂子呢。

　　熊猫说，月经，上厕所。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有个妞说，真是不解风情。

　　小黑说，敢说我嫂子不解风情，我解你妞扣。

　　在座的人又笑起来。

　　熊猫说，喝，小伟。大家一起来。

　　在座的兄弟轮流着敬顾小伟，在座的妞也轮流敬顾小伟，还说一些挑逗的话，顾小伟旁边妞在敬酒的时候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指头挑逗了一下他的脖子，顾小伟站起来敬了大家一杯，她把胳膊放了下来。

　　喝到中场的时候，有人敲门，熊猫上去拥抱了一下，拍了一下她的P股，小黑给挪了一下椅子，叫嫂子。

　　顾小伟喝的有些多，她旁边的妞把腿贴住他的腿，说一些暧昧的话。

　　小黑说，大家敬嫂子一杯。

　　顾小伟举起酒杯的时候，才看到刚进来的坐在熊猫旁边的是欣欣。欣欣看到顾小伟有点吃惊，手颤抖了一下酒杯里的酒散了，熊猫说，怎么了。

　　顾小伟这时候手机响了，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是美亚打的，说，干什么呢？

　　顾小伟说，喝酒。

　　美亚说，在520？

　　顾小伟说，阳朝国际。

　　美亚说，哪个美女陪你？

　　顾小伟说，几个哥们，有事吗？

　　美亚说，明天我想去买衣服。

　　顾小伟说，那去买吧

　　美亚说，没人陪我去。

　　顾小伟说，我陪你去。

　　美亚说，明天下午好吗？

　　顾小伟说，嗯。

　　美亚说，那你喝你的酒。

　　顾小伟说，嗯。

　　顾小伟挂了电话，用手搂了搂脸，有些通红，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喝多了，有点结尾的感觉，菜吃得就剩底了，啤酒一瓶瓶满的变成了空的，放在桌子底下，几个空烟盒仍在桌子上，每个兄弟都玩着旁边的女人，有的向妞吐烟圈，有的捏着妞的下巴，有的搂着妞的腰，有的在妞的耳边说着悄悄话，有的跟妞还在对酒，熊猫的手从欣欣的腰上绕了一圈，放在欣欣的内裤里，欣欣给熊猫点了支烟，笑的比美亚还淫，顾小伟旁边的妞笑迎着，准备躺在顾小伟的怀里，顾小伟拿起桌上的酒瓶，砸在熊猫的脑袋上，过于激动，撞倒了桌子和地上的脾酒瓶，响声很大，旁边的妞把手放在胸口吓得离了一段距离，顾小伟抓起躺在椅子中间的熊猫，在脸上给了两拳，又提起来，给了一脚。旁边的妞把手放在嘴上做惊讶状，熊猫躺在墙角，说，兄弟们给我上。

　　小黑一伙就围上去，把顾小伟摔倒在地，有的拳头打在脸上，有的脚踩在胸上，有的酒瓶在摔在头上，他们领起顾小伟的领口，靠在墙上，说，敢动我大哥，找死。

　　熊猫躺在墙角一动不动，欣欣大喊了一声，放手。兄弟们还在打顾小伟，用腿扛在他的肚子上，拳头轮在他的背上、脸上、头上，他的背上、脸上、头上全是血。

　　欣欣撕破嗓子哭着大喊了一声，住手。

　　兄弟们停下手，他们去扶熊猫去医院了，熊猫已经混过去了。顾小伟躺在地上，眼睛前面有一片碎瓶渣，他上下喘着气，微微呻吟着，手捂着肚子，蜷缩着，眼睛直直的，脸贴在地上，流出的血和洒在地上的酒融为一体，欣欣跪着在地上，用手拭他嘴角的血，喊他的名字。

　　高二的时候，那天是欣欣的生日，她在家里的电话旁坐了一天，她接了无数次的电话，每个电话都让他兴奋的要死，也让她难过的要死，她在等待顾小伟为她过生日的电话，她想了一下他们今天都要干什么，先去吃饭、吃蛋糕，再去唱歌，最后去看电影。

　　欣欣说，生日都过了，现在说生日快乐还有什么意义。

　　顾小伟说，昨天是礼拜天，同学们都出去了，我想找王影问，你家在哪？她去逛街了。我想找赵琪问，你家的电话是多少？她也回家了。

　　欣欣说，你没有我家的电话吗？

　　顾小伟说，你没有告诉我。

　　欣欣说，你就不喜欢我，连我家的电话都不知道，杂志上说，如果男生不想了解女生家的电话是多少？家住哪？说明这个男生不喜欢这个女生。

　　顾小伟说，杂志社的编辑以前是不是调查户口的？

　　欣欣说，杂志上说，如果男生想了解女生家在哪的话，说明男生有送这个女生回家的想法；如果男生想了解女生家的电话号码，说明男生思念这个女生。

　　顾小伟说，杂志上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女孩的，昨天我也等了你一天，我以为你会到学校。

　　欣欣说，我脑子有病，放假我跑学校来干什么？！

　　顾小伟说，欣欣，不要生气了。

　　欣欣说，不，我就要生气。

　　顾小伟说，好吧，那你生气吧。

　　欣欣说，说你瓷，打你你还知道哭，那你怎么补偿我。

　　顾小伟说，上车吧。

　　欣欣坐在顾小伟单车的后座上，重述着昨天的畅想，今天要一一兑现。

　　顾小伟最感动的一件事，是欣欣说的一句话，这也就是顾小伟为什么一次次分手后，愿意再找她回来的原因，顾小伟的脾气有时很不好，老是和她吵架，欣欣在高考前给范明说，在这一个礼拜，小伟再怎么骂我，我不都不会和他吵架。

　　范明说。为什么？

　　欣欣说，快高考了，怕影响他心情。

　　高考完了，顾小伟听到这句话，非常感动。觉得欣欣是一个可以钟爱一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