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婷感到赵诗文的心在急剧地跳,自己的心也急剧地跳了起来,嘴唇也开始发热,就忍不住把嘴放在赵诗文的嘴上。
赵诗文感到浑身热血奔流,一翻身把梅花压在下面,发疯般地吻着梅花。
赵诗文来到办公室,打开红宝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于是他就大声地念。他的声音惊动了梅广慧。
“诗文,这么用功啊!”
“梅主任,大油袖住院了。你说,咱梅庄咋就这么多事啊?”
“人生就是一台戏,哭哭笑笑,生生死死。”
“凡戏都有导演,你说这人生这台戏的导演是谁啊?”
梅广慧摇摇头,说:“不谈这些了。诗文,走,到我家喝两盅去。”
赵诗文站在梅广慧的院子里,看看当年这座让四邻八乡羡慕不已的大青砖瓦房,心里好生感慨。大瓦房的辉煌早已剥落,富贵成尘,华茂尽绝,风采凋零。春秋代序,岁月如烟。老房虽在,房主已更。现在它的主人是小梅庄的一把手,却仍然遭到破坏。万事万物,谁主沉浮?
两个人边喝边聊,说到伤心处干一杯,说到高兴处干一杯,这一来二去,赵诗文就多少有了些醉意,说:“梅主任,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梅广慧说:“人逢知己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我虚长几岁,可咱俩并没有隔阂,也算得忘年交了。来,喝他个一醉方休。”二人又碰起了杯子。
一会儿,梅婷回来了,见赵诗文在自己家里喝酒很是高兴。梅广慧说:“婷婷,快过来,给你诗文哥满酒。你诗文哥可是雄才大略,是我的得力助手。过段时间,我发展他人党,等我有机会去公社任个一官半职,我就把这书记的位置交给他。”
梅婷走过来,给赵诗文敬酒:“诗文哥,你可都听到了,我爹要培养你呢!你可别辜负了我爹的一番好意啊!来,小妹敬哥一杯!”
赵诗文说:“这杯我喝了,就再也不能喝了。再喝,我就走不了了。”
梅婷说:“走不了就住下,反正家里有铺。”
赵诗文真怕自己走不了了,就站起来趔趔趄趄地往外走。
梅广慧说:“诗文,我送你。”可人刚一站起来,腿一软,就又一腚坐了下去。他对梅婷说:“婷婷,你去送!”
梅婷架着赵诗文回到家,赵邦国埋怨道:“怎么喝这么多,在哪儿喝的?”
梅婷说:“在我家,和我爹,他俩喝高兴了。”
赵邦国说:“你看,又给梅主任添乱了。”赶紧过来扶赵诗文。
梅婷和赵邦国把赵诗文扶进屋,把赵诗文放到床上。梅婷给他脱掉鞋子,把被子盖到身上,然后又到正屋去提水壶,给赵诗文倒水喝。
她自己先尝一口水试试热不热,感到温度正好,才把赵诗文的头架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地送到赵诗文的嘴里。
赵邦国两口子看在眼里,偷偷地说:“梅婷这孩子还真不错,这门亲事要是定下了,也是咱老赵家的福分。”赵邦国拉一下诗文娘,二人悄悄离开了赵诗文的房间。
喂完水,梅婷把诗文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抚摸着。赵诗文迷迷糊糊地叫:“梅花,梅花!”
梅婷说:“诗文哥,我是梅婷,我是梅婷。”
“梅婷,不是梅花……”赵诗文从梅婷手里抽出手,一侧身就睡着了。
梅婷虽然有几分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她来到赵诗文的书桌旁,把上面杂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她拿起赵诗文刻的领袖像,对着窗一看:“呵,真像啊!”然后,又拿起一张女孩素描,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心中的梅花”,梅婷的眼里就喷出妒火。她对着画像呸呸了几声,然后又拿起笔想往“梅花”脸上戳,这时赵诗文迷迷糊糊地喊梅花,梅婷就停了下来。她走到赵诗文跟前,把手送到赵诗文手上,说:“我在这儿呢!”
赵诗文把梅婷的手拉过来,说:“你摸摸我的心,我是真心喜欢你。”梅婷就把手放在赵诗文的胸膛上。
梅婷感到赵诗文的心在急剧地跳,自己的心也急剧地跳了起来,嘴唇也开始发热,就忍不住把嘴放在赵诗文的嘴上。
赵诗文一边亲着梅婷,一边叫着梅花的名字,然后,翻过身把梅婷压在身子底下。
梅婷哭着到了赵家正屋,一下扑到诗文娘的怀里:“婶,刚才诗文哥要了我的身子。我没脸见人了!”
赵邦国一听:“这个畜生,我劈了他。”说着,抄起一根擀面杖就要去打赵诗文。
梅婷赶紧上前抱住赵邦国:“叔,我早晚是诗文哥的人,你就别打他了。”
赵邦国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
梅婷一个劲地落泪,诗文娘说:“既然梅婷对诗文没意见,我看,就赶紧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
听诗文娘这么一说,梅婷脸上立时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诗文,你昨天做了啥事,你知道吗?”赵诗文醒了酒,来到正屋洗脸,赵邦国的脸板得像刨地的镢头,黑得像锅门脸。
“爹,我就是到梅主任家喝了些酒,回家就睡觉了,没做什么啊?”赵诗文一听,有些惊诧,思来想去没有做什么错事啊!
诗文娘过来,指着赵诗文说:“你,你,你把人家梅婷给睡了!”
赵诗文一头雾水:“爹,娘,你们可别乱说,人家还是大姑娘呢!”
赵邦国说:“你爹娘还能往自己的儿子身上扣屎盆子不成?”
诗文娘说:“好歹,你们是有人保了媒的,梅婷早晚是你的人。人家梅婷也宽宏大量,不做追究了。要不,人家不把你劈了才怪呢!”
赵诗文一听,如雷击顶,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赵邦国说:“事已至此,也只能顺水推舟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坏事,我摊上这门亲家,也算是咱赵家的荣幸。”
赵诗文一听,心乱如麻,他前思后想,努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只记起了自己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梅花来看他,用她那红红的双唇亲吻他,他把梅花紧紧抱在怀里……后来的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昨天,梅花没来?”
娘说:“没来,就梅婷一个人来过。”
“坏了,我怎么这么浑啊!”赵诗文用两个拳头捶自己的头。
梅婷的一番话,让薛蓉心里又多了一块心病。她不知道女儿听了这个消息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她正为女儿担忧,赵诗文无精打采地来了。
薛蓉见赵诗文来了,虽没有往日的热情,但还是微微一笑:“诗文来了?”
赵诗文问:“婶,梅花干吗去了?”
到了这种份上了,你还好意思来找梅花?薛蓉本想向赵诗文讨个明白,又怕赵诗文下不了台。又一想,也许有什么误会,如果由赵诗文给女儿把事情说清楚,也未必不是个办法,就说:“梅花上山采药去了。”
赵诗文来到瑶玉山,大山下大声地呼喊梅花。山里,传出了梅花又长又甜的应答。
听到梅花的应答,赵诗文就顺着声音跑着上了山。
梅花正在一棵野山楂树上摘果子,看到赵诗文来了,就大声地喊:“诗文哥,快来啊!你看这山楂又大又红,吃起来可甜了。接着!”说着,就把一把山楂朝赵诗文扔下来。
赵诗文说:“梅花,快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梅花说:“有什么急事啊?”梅花就从树上往下来,下到树最后一个树权时,梅花说:“诗文哥,我不敢下了。”赵诗文把两臂一伸说:“来,我抱下你来!”
梅花一下子跳到赵诗文怀里。赵诗文受到梅花身体的冲击,就往后一仰,抱着梅花倒在地上。
“摔着没有?”
“我没有。你呢?”
“我也没事。”
赵诗文推一推梅花:“没事就起来吧!”
梅花用一个手指拨弄着赵诗文的鼻子,撒娇地说:“不起来,就不起来!”梅花伏在赵诗文身上,忘情地吻起来。赵诗文感到浑身热血奔流,一翻身把梅花压在下面,发疯般地吻着梅花。
像一朵含苞的花,被暖风一吹,迅速绽放。青春的激情如燃烧的火焰,梅花整个就变成了一团火,一团爱情的火,一团激情的火,一团圣洁的火。赵诗文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被一团团热浪包围着。热辣辣的舌尖,热辣辣的情,像两团热辣的火焰要燃烧。火焰借着飞,飞托着火,旋转着、纠缠着、奔腾着向天空升腾,把整个的天空都映红了。
赵诗文抱紧梅花,梅花有种窒息的幸福。梅花把手伸进赵诗文的衣内,用力掐着赵诗文的肌肤:“哥,你快要了我吧!”
可就在这一刻,“你把人家梅婷给睡了”的声音仿佛一场疾风迅雨,倾盆而下,把赵诗文一团火给浇熄了。刹那间,赵诗文僵住了,像木偶一样地僵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梅花好生惊讶:“诗文哥,你怎么了?”
赵诗文坐起来抱着头懊恼地流了泪。
梅花掏出手帕给赵诗文擦泪,说:“诗文哥,什么事,你说吧。你就是做错了什么,我也不怪你。”
赵诗文说:“梅花,我对不住你。”
梅花有些慌了,摇着赵诗文的手臂说:“哥,什么事,你快说啊!”
赵诗文迟迟疑疑地说:“昨天,我在梅主任家喝多了酒,梅婷把我送回家,我迷迷糊糊中,以为是你,就……”
梅花急了:“就怎么样了?”
赵诗文极度懊恼地说:“就把她睡了!”
梅花的泪立时奔流下来,猛地摇晃着赵诗文的手臂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诗文哥,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赵邦国带上祖传一副手镯来到梅广慧家,把话一说开,梅广济和赵邦国仿佛一对老亲家似的有说有笑。赵邦国把梅婷夸得比花还艳,梅广慧把赵诗文夸得比赵子龙还好,说话间,就把定亲的日子确定了。
梅婷忙不停地给两位老人续水,脸红红的,分外好看。
这时,梅花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梅广慧和赵邦国说:“两位大爷都在场,我梅花有话,虽然不好说,但又不得不说。诗文哥是我的人,谁也抢不去。”
梅婷说:“哪里来的疯丫头,在这里胡言乱语?”
梅花见梅婷接茬,就指着梅婷说:“梅婷,你知道不知道害羞,大白天竟往一个男人床上跑。”
梅广慧先是一惊、后是一恼,继之发怒:“徐丽,邓芳,把梅花给我拉出去,交给梅广元,叫他好好管管不知好歹的丫头。”
徐丽、邓芳一齐上来,拉着梅花就往外走,梅婷上来照着梅花的脸上就是两个巴掌,并警告说:“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两个女人拼命往外拉,梅花拼命地叫:“诗文哥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吕凤英走了,狗剩家变得出奇的静,连个老鼠出入的声音都没有。没有瞎子老婆的吵闹,狗剩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心想,那瞎老婆就是瘫在床上也比没这个人好。
他看到炕上有一身青色布面的棉衣,就把它抱在胸前,那温柔的感觉很像女人的胸脯。狗剩知道,给他送棉衣的人准是薛蓉。此时的狗剩朦朦胧胧感受到一种被人关爱的幸福。
狗剩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就四处找吃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到院子里,把头伸进水缸里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凉水。喝完了水,他就去大油袖家去找吕瑞清,结果,吕瑞清也不在。他来到梅广济家,打听吕氏父女的下落。
梅广济放狗剩进来,立时把大门关了。
李玉芬说:“你关门干啥?”
“干啥?我关门打狗。”梅广济说着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打。
李玉芬说:“广济,人怎么能和狗治气?算了算了。”
梅广济听了李玉芬的话,就把手里的棍子狠狠摔在地上。
从不知道孤寂是什么的狗剩,像被人关进了冰冷的地窖里,感到孤独而无助。如果狗剩就此能反思一下自己,也许这种孤独就是狗剩的人生分水岭。可是,他把这一切全归在了梅琴身上。是梅琴这地主羔子差点废了我,我不能跟吕凤英拉秧子,吕凤英才离开我的。而恰在此时,他的下身又疼起来。一种真正产生自内心深处的恨从狗剩的心头升起:梅琴,你这地主狗崽子,你不能白把我弄成这样,我决不饶你。
他到门后面找枪,没有找到,才想起枪被扣的事来。他找到一截木棒,在手里掂了掂,又在空中一抡,好,这一下就要了你的命。刚要出门,他忽地想起在公社对着伟大领袖发过的誓,“决不再惹是生非”,他的脚步又停下来。
这时候,大队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喇叭正在播放社论。播声员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撒种子一样撒在狗剩的耳朵里,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斗争的豪情又在狗剩的心中复发:“梅琴啊梅琴,你不但越来越隐蔽、越来越狡猾,而且手段更加恶毒。对敌人的手软,才是对伟大领袖的不忠。我要把这条美女蛇用刀砍成十八截。”
“狗剩,你记住,下次再杀了人,你的狗命就保不住了。”卢特派员的话在狗剩耳边响起来,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他看看手中的木棒,一咬牙,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一条狗的P股上。狗腚一收,夹着尾巴逃走了。
人不能杀,但账不能不算。狗剩想着,急匆匆地来到梅琴家。他进门就叫:“梅琴,你这个美女蛇,你出来!”
梅琴从屋里走出来,见是狗剩,没理他就回到屋里。狗剩说:“梅琴,你站住!”
梅琴说:“干吗?”
狗剩指着自己的下身说:“你这地主羔子,你看看,你把我这里给弄肿了,疼得我不敢走路,不能干事。你得赔我。”
梅琴说:“你那是自作自受。”
狗剩简直有些义愤填膺了:“梅琴,你也太张狂了。你要明白,这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天下,不是你地主的天下。贫下中农有伟大领袖给我们撑腰,而你们的主子早跑到台湾去了。”
梅琴拿了一个杌子,坐了下来:“狗剩,我没钱,也没势,你就拿个办法来治治我好了。”
这样一来,狗剩反而没招了:“你,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任你怎么说,梅琴就是不理他。
狗剩的脸憋得通红,脸上的每个糟疙瘩都闪着亮光。他指着梅琴说:“你把我一个好好的男人给废了,你看看我这裆里,肿得像个吹起来的猪。你得给我钱看病,要不,你就得天天用热盐水给我洗。”
梅琴猛地站起来,到了屋里,从水壶里倒了一缸子热水出来,说:“狗剩,过来,姑奶奶给你洗一洗!”照着狗剩裆里就要泼。狗剩赶紧往外跑,到了门口,转过头来对梅琴说:“你想给我褪毛啊!”
狗剩跑出老远,在门外撒着腿,跳着脚大声喊:“梅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们会跟你这个狗地主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