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所有不如意都通通远去,只有无边无际的爱在主导这个世界。
梅婷却一下子抱住了赵诗文,哭诉着:“诗文哥,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梅花含着泪回来了,没有回家,就直奔赵诗文家。
赵诗文特别惊诧:“梅花,你这是怎么了?”
梅花抱住赵诗文:“彭团长他,他不是人。”
赵诗文的心猛地一紧:“快说,他把你怎么了?”
梅花把彭团长怎么以单独说戏为名想占自己便宜的事说了,把个赵诗文气得脸色铁青:“我找这个老狗算账去!”
“别去了,诗文哥,他又没占到我的便宜,我不当那个演员就是了。”梅花紧紧抱住赵诗文。
赵诗文把梅花的脸托在手上,梅花那大大的眼睛因为泪光而愈加晶莹,像一潭清澈的泉水,映着星月。那红润的双唇,珠贝样的牙齿是那样的完美无瑕。赵诗文伏下头来,让滚烫的双唇叠合在梅花的双唇上,舌头探入梅花口中,就像鱼儿一样自由地游弋。梅花吮吸着,品味着,那爱的滋养让梅花幸福若醉。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所有不如意都通通远去,只有无边无际的爱在主导这个世界。
赵诗文把一份入党申请书郑重地递到梅广慧手上,梅广慧瞅了一眼,就用一个铁夹子夹住挂在了墙上,然后说:“诗文,你能积极入党,这是好事,党的大门是始终敞开的。但是,党对每个要求入党的人员的要求是很严的。过去你表现不错。但党还要考验你一段时间。你可要经得起考验噢。”
赵诗文说:“我一定好好努力。虽然我还不是一名共产党员,可是,我一定会用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力争早日成为其中的一员。”
梅广慧说:“好。只要你按党的要求去做,加入党组织的日子就可以扳着手指头数了。”停了停,又问,“现在,蔷薇种植和苇席编织工作进展怎样?”
赵诗文说:“群众的劲头很大,工作进展很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梅广慧嘴里说着工作,心思早跑到了梅婷身上。梅婷已和梅广慧挑明,这辈子非赵诗文不嫁。梅广慧为保证这桩婚姻成功,拉出了公社革委会杨主任保媒,可没想到赵诗文对此竟一点也不上心。他也看出了赵诗文对梅花的喜爱,同时,他也相信赵诗文一定有“政治头脑”,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
赵诗文要走,梅广慧叫住了他:“诗文,先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
“梅婷这几天情绪有些不大对,你去给她谈谈,开导开导她。”梅广慧把劝导梅婷的事上升到了政治高度,“你可要把这件事当做一项政治任务认真抓好啊!”
“是。梅主任。”赵诗文嘴里称是,心里却直打鼓。虽说是要讲政治,但把做一个人的情绪工作当做政治任务来抓,自然是小题大做。对于其中的利害赵诗文自然心知肚明。把话说明了,选择了梅婷,入党的事就好说;否则,就是政治任务没有完成好,想入党,那就慢慢来吧!这事正应了娘说的“再党员再干部,他也是人啊”那句话。此时的赵诗文不得不佩服不识字的母亲。
梅婷在第一次送给赵诗文鞋垫被拒绝后,就发誓要找一个比赵诗文更好的男人给他看看。可是,当她看到赵诗文爱上梅花后,心里就不平衡了。梅花你算老几,打不败你我就不是梅婷。赵诗文越是爱梅花,梅婷的竞争欲就越强。当她的父亲梅广慧劝她放弃的时候,梅婷咬着牙说:“我宁可得到不要,也不能让梅花那小丫头从我手中抢走。”
为离间赵诗文和梅花,梅婷用了一系列策略。最让她生气的是那狗剩,平时像狗一样看到梅花就淌口水,就是不下“实方子”,你如果把梅花给办了,姑奶奶还费这么多心思啊!
她也知道,一个女人要赢得一个男人的心,最管用的是爱情。为了表达自己的爱,她一遍遍地写着情书,可她一封也不给赵诗文送。她要的最理想的效果就是让赵诗文求自己。她相信政治是个魔杖,在魔杖的作用下,赵诗文会乖乖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但情书还得要写,不但要写,还要多写,写它一打,一捆,一麻袋,到必要的时候,一下子抛给你,就像是爱情的集束炸弹,一举把你拿下。
她要写一封感天动地的情书,但开了几十次头都没有写成,几十个纸团丢了一地。母亲徐丽进来,看到满地的纸团,就用手指了梅婷的头一下说:“你真后脑勺上打井——败坏头。”就一张张地拾起来。梅婷一把把那些纸团从母亲手里夺过来,又扔到地上。徐丽见女儿生气,就嘟囔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侄子拉了,郑芳说:“婷妹,给我张纸,庆宝拉了,擦擦腚。”梅婷就拣起几个纸团扔了出去。
邓芳看到赵诗文来了,就让赵诗文来帮忙:“诗文,把那几个纸团递给我。”
赵诗文要拣,梅婷从屋里跑出来,气呼呼地对邓芳说:“要拣自己拣,干吗支使别人?”说着,就拉赵诗文往自己屋里走。邓芳嘟囔说:“吃了枪药了咋的?说话这么凶?”
赵诗文被梅婷拉进屋,看到地上一堆的纸团,说:“你搞天女散花呢?怎么扔了这么多纸?”说着,就要拣。
梅婷拉住赵诗文,说:“诗文,你坐下!”
赵诗文就坐在桌前的杌子上。梅婷又搬过一把杌子,坐在赵诗文的对面,神情很严肃地说:“赵诗文,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看到梅婷一本正经的样子,赵诗文不知她有什么重大问题和自己谈,自己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他对梅婷说:“好,我保证老实回答。”
“诗文,我和梅花相比,长得怎么样?”
“一个春兰,一个秋菊,各具风姿。”
“我俩的家庭条件哪个更好?”
“她家当然没法和你家相比。”
“我们两个谁更聪明?”
“你俩啊是王朝马汉,不分上下。”
“我们两个谁更可爱?”
“说实话?”
“不打一点诳。”
“梅花更可爱一点。”
“你说我哪地方不可爱?”
“我没说你不可爱。我只是说梅花更纯真、更活泼,所以更可爱一些。”
“你是不是爱上梅花了?”
“是。”
“那好,今天,我也郑重告诉你,我喜欢你。换个词说,我爱你。”
赵诗文怎么也没有想到梅婷竟毫无遮挡地说出“爱”的话来,他已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需要向梅婷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说:“强扭的瓜能甜吗?爱是不可强求的,要跟着感觉走。再说,我现在不想谈情说爱,我还想干一番事业呢!”
梅婷说:“那我不管,你属于我,你只属于我。”
赵诗文说:“梅婷,感谢你对我的一份真情。但爱不可分享,我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希望你正确对待,不要浪费自己的感情。”
面对赵诗文的拒绝,梅婷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又恼又羞,几乎要怒发冲冠了。但她还是把嘴唇一咬,忍住了,所有情感化成了泪水从两眼中奔泻而出。
对于男人来说,最见不得的是眼泪,梅婷的眼泪一下子把赵诗文软化了。赵诗文把手绢掏出来,递给梅婷。梅婷却一下子抱住了赵诗文,哭诉着:“诗文哥,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梅花回到家,跟薛蓉说了自己回来的事,薛蓉说:“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在家不也挺好吗?”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诗文哥病了,不知好了没有?”
梅花说:“我见过诗文哥了,他好好的,一点病都没有。”
薛蓉说:“噢。我说,你和诗文的关系怎么样了?”
梅花脸一红:“八字还没一撇呢!”
薛蓉说:“一撇没有,回来了连家都不回,先去看诗文,怎么回事?”
梅花脸上胀满了少女的羞涩,她长长地叫了一声:“娘——”
薛蓉走到屋里,盛了一瓢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鸡蛋,递给梅花说:“你走后,你油袖奶奶没少受了罪,给奶奶送去吧!”
梅花看着一瓢鸡蛋,心里很矛盾。从自己记事起,她就不记得母亲吃过一个鸡蛋。母亲一个一个攒下来,给女儿吃、给丈夫吃,用来换油打盐。就是在她坐月子的日子里,都没闻一闻鸡蛋味。
见梅花没动,薛蓉催促道:“去啊!”
大油袖和吕瑞清合铺以后,相互照顾也相互温暖着。大油袖成了吕瑞清的眼睛,引领着吕瑞清,走村串乡地说说唱唱。
回到家,吕瑞清轻轻唱着,大油袖就忙饭。晚上的时候,两个坐在炕头上你一句我一句说说话。日子虽苦,但苦中有乐。
这天晚上,两个老人又谈起了人生的生死大事。吕瑞清说:“哎,这世上唯有人的命运最难琢磨。常言说:未生我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成人之后方是我,一堆白骨又是谁?人活着不就是一堆肉,死了不就是一堆骨头吗?你说,人在这世上几十年,恨啊、爱啊、争啊、夺啊,死了还有什么呢?”
大油袖叹一口气:“说得也是啊,人啊,也就是那么回事!你说,俺公爹在世的时候,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挣了几顷地,到了长旺手里,不几年的工夫就给折腾光了。常言说得好啊,老子创业儿享福,孙子辈上摆大谱。但人算总不如天算,赶上了形势,败家子和创业者就会倒个个儿。那个梅尚德也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家一看形势,有地就卖,他却好,人家卖他就拼命买,结果,全都给分了不说,还落了个地主的名声,最后还不是天天挨斗?”
吕瑞清说:“老百姓过日子不就是三件事吗?置地、盖房、生孩子。这是庄稼人的希望。你说,现在人混得是个啥?”
大油袖赶紧用手捅捅他:“别说了,隔墙有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