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一个人穿梭在空无一人的族寨,漫山遍野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他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累了爬在树上睡,渴了喝山水,饿了吃野果。他没有哭,也没有怕,因为他记得爷爷说过的话,坚持、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后来他知道了一句话,大难过后,必有后福。现在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终于,他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宝藏的入口。
心口的血一点一点落下来,染红了地面。他盯着入口上面的那朵梅花,他忍不住拿起手抚摩过去。
带血的手沾上梅花,像是开启了一道魔法幻觉一样,那朵梅花忽然动了一下,眼前的石门开了。
他睁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片刻后,他抱着女孩走了进去。
身后的石门瞬间关住了,整个世界瞬间变得一片黑暗,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旁边忽然燃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把,眼前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一幅又一幅的壁画连在一起,组成一个璀璨的壁画宫殿。每个壁画的顶上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
——欢迎你,神的后选人。
他把女孩放到了地上,他笑了起来,剧烈的抖动牵引着他心口的伤。伤口的血越来越大,汩汩流淌。
他感觉眼前世界开始模糊,那些壁画开始在眼前旋转,如同电影画面般收缩放大。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是幸福,还是绝望,不得而知。最后,他倒在了地上。
在黑暗来临之前,他的手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
那些火把瞬间熄灭了,如同生命的终结一般迅速而决裂……
5
这里是墨寨禁地的深处,男女老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不速之客。
白若走了过去,她对这里的每个细节似乎都特别注意,她的脸上流露着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那是她心里最美的秘密。
人群中走过来一个女人,她盯着白若,慢慢走了过来。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像一出没有声音的哑剧。女人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拉住白若的手,然后翻开了隐藏在白若手背后面的一块浅黄色的胎记。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女人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周远怔住了,这个故事和如是讲给他的故事刚好吻合。那个从族里逃出去的女人,带走了的女孩就是白若。她是阿婆的孩子,族里有规定,守护宝藏的人注定要孤身一人,所以白若才会被人带走。
从小到大,那朵血色梅花总是出现在白若的梦里。那是因为白若是守护宝藏人的后裔。这听起来多么的让人惊叹,从梅花社的发现,到最后莫望雄的宝藏计划落空,都围绕着白若。似乎这早已经是注定的。
白若和其他人静静的听着阿婆说起关于宝藏的秘密。
流传已久的宝藏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玛瑙玉石,而是一个令牌,名叫香木令。相传它是当年蚩尤与黄帝征战时的一块王令。根据传说,只有能够拥有香木令就能够调动隐藏在地下的千年亡灵兵队。
当年蚩尤战败,黄帝为了显示仁慈,特意把这块香木邪令隐藏起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香木令被传言成为一个宏大的宝藏。到了乐伯长的后裔出现在墨寨后,更是在灵宝五符上大做文章。
阿婆所讲的一切也只是每个守护宝藏的人流传下来的,究竟宝藏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许真的只是一块香木令,也许真的是大批的金银珠宝,也许什么也没有。守护人所做的是静静守护宝藏,守护那个传说。
听完故事,每个人都沉默了。他们明白阿婆的意思,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如果被打开,也许并不一定是真相,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秘密。
沉默片刻,周远问起了如是。
阿婆说,每个守护宝藏的人都会在山林里静闭两年,这是驱除内心不安与其他思绪的过程。
周远站在山头,他能看到对面的山头,如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吹着笛子。如是依然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裙,她仿佛是萦绕在云层里的仙女一样,让周远禁不住深深沉醉。他想大声喊出如是的名字,告诉她自己要等她,无论今生还是来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如是说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命运赋予了你什么,你无从选择。
如是,我爱你。周远低下头,心里轻声说道。
白若没有留在墨寨,虽然她找到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她明白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会离开自己,但是她还是固执地离开了。她需要回到南城,她还要回到养母身边。那个女人在养父离开后,用一个女人最大的宽容和爱维持着她所有的生活。就凭这一点,她找不到理由离开她。
现在他们需要马上下山,付玉书更担心地是舅舅高成。他为什么一直没出现?他当然不知道高成是被他打晕,才落到了莫望雄手里的。
走出墨寨禁地,他们看到几名警察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关林,看见他们,关林收起了枪。
“关叔叔,你们怎么来了?我舅舅呢?”付玉书问道。
“高队现在被送到了南城急救。你们走后一直没消息,我便派人来这里找。结果发现这里竟然出了这么多事情。你们没事吧!”关林说道。
“没事,一切都结束了。”付玉书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关林的话刚落,突然有双手从背后拖住了苏念香。苏念香身体一颤,把身边的环儿推了出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眼前突发的一幕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拖住苏念香的人是莫望雄,他并没有死。此刻的莫望雄已经是穷途末路,他的眼里闪着疯狂的怒光,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按在苏念香的脖子上。
“快放下刀,否则我们开枪了。”关林和几名警察对着莫望雄喊道。
“妈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失败?我死也要拉着你垫背。”莫望雄歇斯底里的冲着苏念香喊道。
“我是个罪人,你杀了我吧!周远,麻烦你帮我照顾环儿,我下辈子再报答你。”苏念香说完,一把抓住莫望雄的手,身体往前一倾,那把刀子深深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莫望雄呆住了,他没想到苏念香竟然会这么做,他身体一软,栽到了地上。旁边的警察冲过去按住了他。
环儿哭了起来,抱着苏念香的身体喊着,“阿爹,你怎么了?阿爹。”
“对不起,环儿,阿爹是个坏人,坏人应该有坏报的。”苏念香说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僵硬不动。
周远叹了口气,把环儿抱了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苏念香的举动,即使莫望雄不拿刀抵着他,他也会死。他的身上的确沾有太多的罪恶,那些罪恶会让他无法安然,也许死在莫望雄的手上,至少他会心安一点。
夕阳渐渐西下,整个墨寨一片寂然,仿佛有人在无声的叹息。
6
南城第一人民医院。
高成静静地躺在重诊病房,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盯着旁边跳动的仪器,他们都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还有没有苏醒,那么可能便永远无法苏醒。
警察队所有人都站在病房外面,每个人的心里都揪得紧紧的。他们都在默默祈祷,谁也不愿意失去这一位警官。
在南城,高成是警察的典范,更是无数南城人民心里的标榜楷模。他不能死,因为南城人民还需要他。
付玉书坐在一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和舅舅在一起的画面。他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他问自己为什么会被莫望雄催眠?如果不是自己,舅舅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旁边的白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怜惜地抚摩着他的脸。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医生们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摇了摇头说,“请家属来一下吧!”
听到这句话,付玉书猛的站了起来,他冲过去拉住医生问,“怎么了?我舅舅他怎么了?”
“请你冷静下,你父母在吗?让他们来一下。”医生推开付玉书沉声说道。
“在、在在的。”付玉书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你怎么还没来啊,快来,舅舅,舅舅……。”话没说完,付玉书的眼泪落了下来。
一个女人冲进了门口,她是付玉书的妈妈,接到高成病危的时候她便从外地赶了过来。她冷静地走过来说,“医生,我是病人的姐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高成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安然。此刻他正在经历一场生死马拉松,这样的经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跑了太久,眼前依然无法看到光明。他甚至都想放弃。
在警校上的第一节课便是2000米长跑,那时候他和关林并排。两人有说有笑的跑着,结果却被教官多罚了几圈。那时候教官说,生命就像是一场马拉松,不能有丝毫懈怠,更不能轻言放弃。
黑暗依然在眼前蔓延,但是信仰在心里,光明就在。高成继续奔跑着,他要揭开梅花社的案子,他要亲手抓住莫望雄,他要让所有的罪恶离开,让阳光照进来。因为他是一个警察,一个驱除邪恶,保护人民利益的警察。
光明开始出现,最初是一个点,接着越来越大,终于高成看见了光亮。黑暗过去,光明到来。他看见旁边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有他死去的妻子李月月,有陈若谷,还有王雨菲,陆明浩,陈可夫。那些人的眼光像是无形的动力,让他大步迈出去。
“高成,高成,醒醒,我是姐姐。”一个声音传进耳朵里,随之,高成睁开了眼睛。
“太棒了,心跳恢复正常了。”旁边的医生拍起了手,大声的叫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拍起了手,病房外,警察和护士,付玉书和白若,周远和环儿,他们都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真诚是笑容。
“莫、莫望雄——抓住他。”这是高成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病房外面所有的警察全部敬礼肃穆,为这个在自己生命重新回归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依然紧靠着罪犯的警察队长致敬。
半个月后,高成痊愈出院。那一天,南城法院正式宣判梅花社的案子。这一起牵连了数条人命,跨越多地,诡异神秘的案子终于昭告天下。高成、付玉书、白若、周远都去了。他们在台下静静看着法庭对莫望雄的审判。
莫望雄被押下去的时候,全场的人都拍起了手。媒体记者纷纷报道,在这一起案件中,曾经在南城声誉赫赫的明安医院的主治医生莫望雄竟然是一个罪恶的主谋。
高成和其他人走出了法庭,阳光照下来,格外灿烂。
“杨艺也是莫望雄杀的。一直以来,莫望雄都在背后默默支援着单星子。当初我们在龙头镇的时候,莫望雄也在。他的罪恶太多,死一百次都不够。”付玉书愤声说道。
“是啊,就像这些阳光,照在身上是透明的,可是照在黑暗中,却是明亮的。”白若轻声说道。
周远拉着环儿走了,他要带环儿去治异物瞳。他听说在北方一个城市有人治过这样的病。他说,环儿是他从青山镇带出来的,他要带他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望着周远和环儿的背影,高成没有说话,这样的情景让他有种莫名的感动。经过墨寨风波,环儿的以后一定会是不平凡的一生。
也许下一个故事,环儿便是主角。只是他的一生恐怕都无法安然,他亲眼看着母亲和父亲离开他,这样的阴影也许将会是一个终生难以驱除的悲哀。
“但愿他早点遗忘黑暗,走进阳光。”高成默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