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那年的一个夜里,他被母亲的呻吟声惊醒了。他看见母亲用力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汗水把母亲的头发浸湿了。
他用孱弱的身体背着母亲走出家门,漆黑的冬夜,凉风刺骨,他却累得大汗淋漓。他连拖带背把母亲带到了镇里的医馆。
当那个医生摇了摇头,告诉他母亲已经离去的那一刻,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他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是母亲用肩膀扛起了整个家。他的每一笔学费,都沾满了母亲的汗与血。他很用功,努力学习,成绩总是学校最好的。
母亲死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是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死去。他不恨镇里那个医生的医术不高,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懂医术,不能救母亲回来。
他在乡亲和亲戚的资助下考上了大学。他报的是医学院,但是却被历史学院录取。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很多时候他总会想起十一岁那个晚上母亲惨白的脸,还有自己无能为力的呐喊与哭泣。
他很努力,除了自身的专业外,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研读医学上。三年的时间悄然而过,他不知道自己的医术有多高明,但是他可以把每本自己研读过的医书倒背如流。他发誓,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做一名医生,一名拯救世人的医生。
他的身上一直留着母亲的照片。每当他彷徨无助,悲伤难过的时候他总会拿出来看看,于是,所有的热情重新被提升出来,他要完成自己十一岁立下的愿望。
虽然他这一辈子的时光永远被抹黑,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心愿马上就能实现了。
嗷!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怪叫。那个声音像是被人割掉半个喉咙似的。他站起来,拿起旁边的白大褂,穿上,所有的扣子一一对上,最后,他微微笑了笑。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窜进鼻子里。他深深吸了一口,这种味道让他沉醉。他甚至可以想象,再过一段时间,世界上的人也将会对这种味道沉醉,比福尔马林更浓重的刺鼻味。
沿着走廊,他来到了一个木门面前,那个怪叫声从门里面传出来,一声比一声激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到手上,微笑着推开了木门。
灯光闪了闪,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手术床上固定着一个人,不,应该说那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腐烂,但是他却活着,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他拿起旁边的试剂管轻轻滴到了床上的人身上。
啊!那个人凄厉地叫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接着,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人身上本来腐烂的左手竟然动了起来,他的几根类似于骨头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轻轻弹着手术床。
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啊!他把手里的试管放到桌子上,嘴里轻轻哼起了曲子。
砰!砰!门响了几下。他转过头,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穿着件黑色的雨披,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那个面具是按照“死神”的样子改制的,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森然冷漠。
“你来了。”他看了看来人。
“是的,我带了些东西,顺便带来了几个消息。”来人点点头。
“什么消息?”
“苏正德死了,还有,我们的朋友正往玉陵村赶去。”
“哦!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朋友们来齐了吗?”他的眼里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这一次,全来了。还有,23号被人发现了,并且带回了南城。”
“23号?是那个大学生雷明浩吧!呵呵,既然他被带到了南城,那这也许就是天意吧!”他笑了起来,声音张扬而肆虐。
“可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这是必然。就像我们的付出一样,必然会取得成果。”他冷声打断了来人的话。
他关上了门,笑容溢满了脸庞。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他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放着一台正在运行的电脑。他敲了一下键盘,电脑上显示出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从拍摄角度和方向来看,应该是偷拍的。他的眼里闪着慈祥的笑容,嘴角的花白胡须微微颤抖。二十多年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做得无怨无悔,唯一愧疚的就是这个女孩。
你会原谅爷爷吗?
他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