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保健室同行到校门口,因为回家的方向不同,于是在交叉路口告别。其实还可以同行一段路去车站,那样的话回家的路线会绕几站,花喻考虑过要不要跟过去,但又怕被对方认为是厚脸皮。于是踟蹰着走了一小段,突然想起之前借的笔记本还在书包里,终于有了理由,花喻转身朝着男生的方向追去。
转角处终于追上了男生。这时候,一辆很豪华的小车先一步停在他面前,带着金丝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一起,很不寻常的气息。花喻停止了向前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躲在了墙后。
怪念头。这样骂着自己,却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最近怎么样?”成熟的声线。
“还好。”游光远的声音。
“钱够用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比平常更冷淡的声音。
“你还是这么倔,跟她一样。”男人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但似乎并未上心。
“与其浪费时间来看我,不如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对我而言,你更……”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男生似乎真的生气了,“不要连你也变成游晴那样冰冷的人。这样的冷漠,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她是你妈妈,不许那样说她。”
“那我该怎么说?”紧紧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没有接着说话,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虽然隔了一小段,但压抑的气息还是飘了过来,花喻觉得心脏很难受。过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回了车上,临行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接着说了一句:“一个人生活麻烦的话,就到这边家里来。”
“他的霸道和自以为是果然是遗传的。”男生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冰冷,“我一直都住在家里,那是我——唯一的,家。”
“游晴已经不在了,我有义务照顾你。”男人浑厚的声音。
“我、姓、游。”一字一顿地这样说。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撞在一起,周围的空气也冷却下来。
“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丢下这句之后,车子发动,男人终于开着车走了。
熟悉的感觉,是在哪里见过吗?
花喻陷入思索,过了好久也没有任何头绪。
等到车子已经远去看不见踪影,才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很尴尬。出去?会不会被当成偷听狂?不出去?可是好不甘心。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什么事吗?”
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时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吓了一跳。糟糕,果然暴露了。
这次是真的吓了一大跳,好半天都是惊愕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个,刚刚……”
不是有意偷听的,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总觉得气氛很微妙,一时解释不清楚。不会就这样被讨厌了吧?也是啊,谁会喜欢偷听狂?花喻在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脸皮厚追上来,不然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尴尬。但又有庆幸的感觉,至于庆幸什么,却不知道。
“没关系。”意外的是,男生这样说。
但花喻分明听出了悲伤。
接下来两人一起往前走,也忘记了还笔记本的事。满脑子都想着刚才的一幕,女生的直觉,一定有什么。游光远也和之前不同,周围全是冷冽的气息,在花喻看来两人刚刚转好的氛围又陷入了死局。
马路上的车和人就这样从身边来来回回。视线里,他们都变成了照片里模糊的背景,只有走在前一步的男生清晰地出现,想要看得更近更清楚,可是他明明在自己眼前,却又觉得好遥远好遥远。该为你做什么,才能让你不悲伤。
他是游光远。
矢野中学的校草之一,成绩好,连续三年的奥赛获奖者,头脑好,人气好,没有绯闻,也没有朋友。求助时不拒绝人,但也从来不主动提供帮助。和自己安静的存在不同,他的安静只是隔离了喧嚣,但所有的目光都时刻汇聚在他身上。
一前一后的距离。
似乎永远无法逾越。
心不在焉地过着马路,想着过了小路和地下通道就是车站,两个人又要分开,而自己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做到。一辆摩托车从身边擦过,幸好游光远眼疾手快拉了女生一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过马路要专心。”男生在耳畔气喘吁吁地说。
果然自己太笨拙了吧?如果是阮夏,现在一定能逗他开心吧?或者是在远景中学见到的那个女生,也一定不是现在这样。明明在你身边,为什么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对不起。”话出口时,眼泪快要掉下来。
以为是自己刚才话太重,而女生又被吓到,游光远无奈地牵着她过了马路。花喻的手很小很软,她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不知道为什么,游光远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接孩子回家的家长。
然而在女生眼里,却远远超过了这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