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樱花树先生:
小学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做着灰姑娘的美梦。有妖精奶奶出现,告诉我,“其实你是公主哦”,那样的话,我立刻就会变得讨人喜欢了吧?现在想想真的好幼稚,但那时候却真的成为了我想要翻身的唯一机会。人都是需要安慰和依靠的呢,哪怕是天方夜谭的幻想,如果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抱歉,我又这样自私地说着话。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什么是为我们量身定做,但每天,必然会有那么一件事有那么一些人能让我们愉悦。幸福是调皮的小孩,喜欢和我们躲迷藏,可是只要认真去找,一定会发现。用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我啊,一直一直就这样相信着。
即将进入五月,矢野的天气变得很暧昧,雨水总在无声无息中来,风也静悄悄的。
其实每年的四月过去,剩下的时间就好像铅笔拉长的线条,淡淡的,五月或者六月,九月或者十月,都随手可以擦去。倒也不是说很喜欢四月,那只是她喜欢的月份,也是她离开的月份。她是个活在自己内心里的人,外界的一切她都看得很淡,莫名的,她却喜欢樱花。起初游光远以为那说明她骨子里也隐匿着渴望浪漫的因子,季岩却说不是。
“游晴她啊,其实是觉得自己和樱花相似而已。”
——相……似吗?
无论如何,她离开后第二年的同一天,不喜欢人多的男生忍不住去了樱花祭,想带一些她喜欢的花去看她。洁白的或者粉红的,颜色都极淡,和她的不修边幅的风格很不搭调,起先是这样觉得的,直到真正去用心感受了,才发现那样淡淡的调子却和她的神情一样。樱花很美,花期却很短,缤纷绽放完后,是落寞的凋零。和她一样。果然是相似的吧。
游光远不知道对她应该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爱的,也心疼,却又讨厌,讨厌她对什么都无所谓,讨厌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这么一直无能为力地讨厌着。也想过去探究她的内心,可也知道那是徒劳的。他们两个人血缘上是母子,但「家人」的感觉太淡了,淡到体会不到。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教大家写妈妈这两个字,为了帮助小朋友更好地理解和记忆,她解释说“这两个字很重要哦,你们第一个见到的人,第一句会说的话,第一个必须感激的人,就是妈妈。她是唯一一个会永远给你们买糖吃,最爱你们的人”。
可是,她教会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妈妈”。
“不要害怕,也不要觉得孤单,你还有我。要是我也不在了,你就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你面对的世界才是真的。之前的一切,快乐也好,眼泪也好,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一定要这样想,心就不会有感觉了。”
闭上眼睛。睁开。之前的都是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花喻,在和女生接触的过程中,很多记忆也有了复苏的痕迹。微小的一块一块,从心的缝隙间跑了出来,汇聚在一起,记忆就变重了。缓慢的生活,也因此被再次拖慢了脚步。七岁、十七岁、二十七岁、三十七岁、四十七岁、五十七岁……人生非要这样经历一遍吗。
——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真想早点完结。
苦涩的味道从口腔到胃,一杯咖啡见底,精神也变得更好。习题做得太多,渐渐变得没有难度,而且高中的所有课程基本都做完了,于是生活进入了一个尴尬地阶段。
“雪衣在学校里过得很好,看她开心的样子,我也很放心……虽然和姨妈亲近还是很困难,但怎么说呢,我还是感激她对雪衣做得一切。这么说起来好像她对我没有恩惠一样,唔,其实心里也明白的,我不想多说,光远你一定会懂我的……交往的男朋友桃花超烂,给我惹了很多麻烦,最近写的信也就相对少了很多,请见谅……”
昨天下午收到的信又重读一遍,女生的脸浮现在脑海里,不过都说女大十八变,也不知道她还是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上一次见到她在母亲的祭日上,当时的她还是那个倔强冷漠的小女生,如今已能很自然地在信里提到“男朋友”这样的词语。
时间是最强的腐蚀剂,从外到里,皮肤到骨头到血液,全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很久以前,我以为,你和她一样,是不需要爱的。
或者说,这只是你消遣无趣人生的方式么?
雪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