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在走廊上来回经过,午后的阳光在地上同样形成许许多多毛茸茸的影子,风一吹又散了。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双黑色的人字拖显得非常刺眼,格格不入的感觉,将周围的环境都衬托得不伦不类起来。
聊天的仍在聊天,追逐的仍在追逐,抱着作业本的科代表们依旧急急忙忙地去往办公室。只是在哒哒哒地拖鞋声走近过来时,时间被注入了缓慢剂,被拉长的时间里,大家的目光可以不用故作无意,而是胆大地注视过来。
季明理熟视无睹地穿过人群,上楼时脚上的力度加重,人字拖哒哒哒地声音也随之加重。在学风很正的校园里,季明理无疑扮演着邪恶的角色,可是,这样的角色扮演久了,就好像戴在脸上的面具,渐渐变成了自己应有的样子。这样说起来,也许根本不是扮演,应该是内心本来存在着的邪恶内核吧。
服从内心,才是最好的办法。这就是季明理一贯的信奉的哲理。
转了一个弯后走几步,到了。虚掩的门被脚踹开,被吵到午休的人惺忪着眼睛恼怒的抬起头来,看到来人之后忍住了想要破口的冲动,不满地瞪了瞪天花板,换个姿势又趴回了桌上。
眯着眼睛看遍了教室也没看到女生的身影。
“喂。”季明理伸手敲了敲第一排的桌子,“林花喻在哪?”
突然被搭话的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看了一圈,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她这两天请假没来哦,真是不好意思呢。”说完后又觉得还不够热情,“我可以帮你问问她的电话……”
对方已经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早不请假晚不请假,这两天就请假了。“让我想一想”当时就觉得这样的回答太敷衍了,果然不该放过她的。
“这两天”、“请假”、“没有来”。
该不会是躲着自己吧?
以为我开玩笑吗?
“……靠。”
做事从来三分钟热度,交女朋友也是一周一个的速度,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坚持一直喜欢过的玩具,这就是季明理。一直以来,他缺乏对一件事投入长久热情的耐心。
只有一件事除外。
——超过游光远。
制造出让人想要逃离的气场,一开口就让对方觉得“啊,被讨厌了”,然后自动远离出自己的世界,这是季明理向来最擅长的事,可是在游光远眼里却不过只是小孩子玩的别扭把戏。总是说着“快走开”、“不要靠近我”、“我讨厌你”这种话的人,往往只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如果对方真的如愿走开,受伤的也只是自己。
季明理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小孩。
“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地去评判别人的内心。”不喜欢这番评价,年少的季明理曾经抗议过。
这种不打自招的话实在没有杀伤力,话一出口季明理就开始后悔,因为在游光远看来嘴里不服输也是幼稚的表现。
“哦。”
同样年少的游光远,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里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来,让季明理的郁闷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讨厌死你了!”男生从地板上跳起来,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那是两个男生第一次一起玩游戏,在家里乱发了一通脾气而逃出来的季明理,莫名其妙地晃荡到了游光远家附近。
从超市里买完东西回来的游光远看到坐在家门口垂头丧气的男生,停顿了下,然后走了过来。游光远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季明理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个比自己不过年长了一岁的男生,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是对方却显出格外成熟的气质。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见面的时候却并无生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了吧。犹豫了下,男生站了起来。
第二次来这里,季明理好奇地四处打量。
狭小的房间,却收拾地意外整洁。季明理不屑地瘪了瘪嘴,这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四十岁的阿姨做的事。奇怪的是……视线扫视完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到……那种东西,之前明明有听说的。
游光远把果汁递过来:“你在找什么?”
“……”季明理语塞,那种东西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这个吗?”
游光远走到抽屉旁,拉开,取出一个镜框递过来。女人娇好的面容和精致的微笑,被定格在黑白的照片里,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也在这时看向了自己,季明理顿时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子凉气,忍不住吓得退后一步,手里的果汁因为颠簸洒到了地板上。
“没想到会吓到你。”游光远把照片收了回去,重新放回到抽屉里之后说。
“谁、谁被吓到了啊!”季明理倔强地嚷嚷。
“哦。”游光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