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倒霉的时候吞口水也会被呛到,而且早上出门时向来细心的女生居然穿错了袜子,上课也莫名其妙地走神了,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
菜菜子担忧地看着花喻:“你今天一直都不在状态喔。”
花喻也很苦恼:“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据我观察,花喻你气色不好印堂发黑。”菜菜子大仙做了个锊胡须的动作之后定下结论,“凶兆。”
菜菜子喜欢看面相,虽然从来没有准过,不过今天听到“凶兆”两个字时,花喻觉得自己的左眼皮似乎也跳了起来。当天下午放学,还沉陷在“凶兆”到底是什么之中的花喻,完全忘记了要趁早开溜这件事,于是广泛撒网多年,菜菜子的“仙气”总算成真了一次。
放学后的走廊上喧闹声和脚步声混合在一起,花喻一边听菜菜子说着下个月运动会的事,一边思考着今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运动会对菜菜子来说可是每年最期盼的节日,花喻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她的激动多少有些受挫。
“花喻,你都没有好好听我讲话!”
“啊,对不起。”
正好走到教室门口,花喻习惯性地看看走廊上的状态,然后发现了正好刚从隔壁班门口走出来的男生。不管在哪里,黄色爆炸头总是最惹眼的存在,走廊上的大部分人的视线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花喻第一个反应是要在他看到自己之前离开这里。
“菜菜子,我先走一步。”花喻同好朋友告别后就匆忙地离开了。
“欸?花喻……”菜菜子一头雾水。
总归还是迟了一步,黄色小狮子正好看了过来,如果她不跑也许他还不会发现,辨认出那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时,男生立刻伸出手指着花喻的背影:“喂,贞子,你站住!”
花喻的身体僵直片刻,来不及思考后果,身体已经发出“快跑”的命令。
有多久了呢?没有像现在这样奔跑过?风吹起头发,调高了音量吹响在耳边,身体好像可以御风飞翔起来,躲闪在人群的缝隙之间,周围的人变成了虚无的影子,耳朵里听见的只有风的声音,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了好多,像是鼓点一般,敲响了生命的节奏。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久违了。完全不能思考任何问题,也全然忘记了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追赶,此时的花喻,已然沉迷于奔跑的快乐之中。脚步迈开的频率越来越快,嘴角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微笑的弧度,这样真切感受着生命的节奏……这样的,真切感受着。
“不想啊、不想停下来……”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沉迷于放纵的快乐之中的花喻,忽略了现在是放学时间,不管走廊还是楼梯到处都是人,当一个影子在视界里慢慢变得清晰时,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嘭——”
身体与身体碰撞在一起,在花喻的奔跑冲击下栽倒到了方向相反的楼梯口,然后两个人像是洗衣机里被卷成一团的衣服哗啦啦地连着滚到了下一个楼梯口。整个过程在时间的拉伸下变成慢动作的剧情缓缓上演。对方的眼镜被撞飞出去,糟糕的是他手里还端着类似于可乐之类的饮料,随着剧烈的撞击和接下来的翻滚,黑褐色的液体从白色的纸杯里飞泻而出,在花喻的视界里变成一条暗色的河流,因为外力在空气里被迫形成不规则的弧度。
不知道过多少个阶梯,两个人往下滚的姿态总算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花喻的脑子在一瞬间变成白茫状态,被撞倒的整个上半身陷入疼痛的漩涡之中。对方的白衬衣和自己的身上一样,被饮料和灰尘搞得一塌糊涂,花喻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可是世界在她面前迅速地塌陷,眼前一片模糊。
看不清楚。怎么也看不清楚。
仿佛跌入了海里,周围漾动着水草一类的植物,想要呼吸,吐露出来的却是成串的泡泡。好困难,呼吸,变得好困难。全身轻飘飘地没有重量,可是眼前急速而过的景色,花喻知道自己在下坠,不停地往下坠。凭着本能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抓不住,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坠,似乎快要偏离出这个世界。
——我是怎么了?
看到趴在身上的女生突然苍白到恐怖的脸,眼睛里也流露出一种绝望的东西,她的手张开又合上,最后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露出了泛白的关节。
她想要抓住什么?还没来得及感受摔倒的疼痛,男生听从潜意识里的指令,伸手去握住了女生的手。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时,分明感受到了她全身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男生皱起眉头。
手在下一个瞬间被什么牢牢地抓住了,向下坠的身体也在同时终于停止。
不断塌陷的世界被定格,有温暖的光,从指间蔓延到整个心脏。
重重地拍了拍头,世界稍微清晰了一些。
又闭上眼睛回了回神,才终于慢慢恢复到了常态。
花喻在这时终于看见了身下的人。白色的皮肤、黑色的额发、粗粗的眉毛、黑色狭长的眼。那双眼睛看着自己,黑色的瞳仁如此清澈,细细的去琢磨又看不见最深处有着什么,分明有着清浅的光亮,花喻却感受不到些微的温度,虽然嘴里问出“你怎么了”这种话,但花喻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到有担心的成分。
他冷峻的神色,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
完全冷漠疏离的眉眼拼凑在一起,却奇怪地让人感觉很温暖很美好。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对方此时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花喻终于明白自己刚刚是被什么抓住了。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坠的世界里,有光线在眼前忽闪忽现。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跌入黑暗。
那样深情又冷漠的眼睛,好像一把钥匙,“哐”,有什么在这一瞬间被打开的声音。记忆与记忆重叠在一起。白色的衬衣被风吹得胀鼓鼓的,柔和的头发也被吹得很凌乱,粉色和白色的樱花瓣混合在一起飘落下来,偶尔遮住视线,于是少年的脸也在眼前消失、出现、消失、出现。
“我带你去。”
脑海中有一个冷冷地声音这样说。
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幻想。
花喻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啊!光远你没事吧?!”
另一边,女生紧张的声音灌入花喻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