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真宴的出现的确在意料之外,但雪绪的内心要比自己想象的更混乱。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一场强降温也跟着落下来,雪绪紧紧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也不能入眠。
游光远半夜起来喝水,发现女生房间的灯还亮着,走过去想要敲门,但抬起的手终究又放下来,静默了片刻,转身回了房间。
如果说关真宴的出现是在意料之外,那学校对此的处理就是之外的之外。不知道男生用了什么法子,头天还见鬼一样的班主任第二天就在班上意气风发地宣布“远景中学的关真宴同学以体验矢野中学教学方式的名义,将在此逗留X天……大家要……让关真宴同学体会到来自我们这个陌生群体的爱……展现我们矢野中学的风采……”
“请多多关照。”男生还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鞠躬。
然后下面掌声雷鸣。
已经决定忽视他,所以雪绪每天进入教室时都保证今天绝对不会回头,到了下课就从教室里出去,完全不给男生说话的时间。但关真宴也和他说的一样,这一次表现了完全的决心,不管女生到哪都会发现他的身影。
“跟踪狂似的。”中午在食堂里,雪绪气急败坏地跟游光远抱怨。
不远处,男生要了同样的套餐,很认真地吃着。
“雪绪。”游光远迟疑了一下,看着静待下文的女生,又放弃了,“没事,吃饭吧。”
体育课解散,雪绪去了学校的小花园找安静。
“总算找到你了。”没过一会儿,男生走了过来,语气欣然地说。
“我又没有躲起来,干嘛用这种庆幸的口气。”雪绪抬头看着他,“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为止。”男生在她身边坐下来。
“不可能的。”
“中午我跟游光远见面了。”看到女生迅速抬起头,男生解释,“当然不是打架,虽然知道你们住在一起时,我曾有过这个想法。不过那家伙……唔,还算个不错的人,至少对雪绪不错。”
“你们说了什么?”
“男人之间心平气和的对谈,不能告诉你。”男生故弄玄虚。
“你真的要一直这样么?”
“当然,除非你承认你的内心。”
“真宴,不要这样。”雪绪知道躲避不是办法,只好静下来跟他谈,“你可能暂时喜欢我,但这样不值得。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搞不清楚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我曾被你的温柔迷惑,内心有过动摇,但现在的我很清醒,我跟你果然不可能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相处,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雪绪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么?”
女生无奈地看着他。
“想太多。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即将经历的一切,你全部在脑子里进行一遍,然后早早得出结论,但抛弃过程真的可以吗?而你脑海里的过程,在现实里也并不如一,所以你最后得到的结论,也只是你悲观思维的产物。你过分沉湎于自我,却又总是毫不留情地推翻自我否定自我。就好像陷入一个黑暗的梦境里,会遇见谁发生什么事全是你在主宰,但你的梦境是以黑暗为前提,所以你依赖自我又否定自我,期望幸福又逃避幸福,你封闭自我,隔绝开世界,以此求得安全不被伤害,可是,幸福并不是那么困难,伤痛也并不是无法承受,为什么不敞开你的心胸去接受?”
真宴的声音很平静,伸手将落在女生头上的树叶摘下来,再温柔地将她的头发理顺,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这些话我之前就想告诉你,可是你没给我机会。你明明喜欢我,却又把我推给凌音,你觉得自己讨厌凌音,却又费心去替她找回丢失的项链,你总在做矛盾的事,让自己不解,也让身边的人困惑。还记得游园会我们一起去观象台看星象仪么?蓝色的宇宙那么美,你正置身于其中,为什么不珍惜?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不放心地依靠?”
男生的话句句戳在心上,但是:“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做不到。寄托有时便是断送。”
“为什么你的眼睛只看到那些悲观的话?雨果说过‘寄托有时便是断送’,但吉伯特说过‘每朵乌去背后都有阳光’,莎士比亚也说过‘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没有绝对的希望更没有绝对的绝望,都是自己选择的。为什么你宁肯相信那些哲人留下来的冰冷语言,也不相信你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雪绪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才心虚地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一切都会变……”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男生突然变了表情将自己拉入怀抱。只感到头顶刮过一阵急速的风,视线被男生胸前的衣服遮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哗啦——”地破碎声。
雪绪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从楼上砸了下来。
安静过后,男生询问的声音:“你没事吧?”
“没事。”
除了受到惊吓,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雪绪伸手想把男生推开,双手触碰到的却是温热粘稠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