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的夏天傍晚,天朗气清,晚霞绚烂。一艘飞艇在蓝天白云下滑行,后面拖着一幅巨大的竖幅:傻乐汇。艇上有两个人,操纵着带望远镜头的摄影机向下俯拍。艇下是密如森林的大楼和密如蚁群的人流。
巨大的演播厅分为演出平台和观众席。观众席坐满了人。演出平台布置华丽,如梦如幻。造云机在造云,发泡机吹出满天的肥皂泡。台上立着一个巨型屏幕。此刻屏幕上显示着从斜上方俯拍出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头顶和变形了的面孔如海潮一样涌过。屏幕旁站着主持人李乐,40多岁,长发,衣着华丽,正喜气洋洋地宣布着活动规则:
“……这一次,我们用最公平最透明的方式来遴选幸运者。镜头将随机扫描本市任意地方的人群。在场诸位请自由决定什么时候按下确认键。当确认者超过半数的刹那,镜头锁定的那人就是幸运者。本次共选取两名幸运者,每人将得到价值两干元的奖品。奖品由国内七家著名公司提供。”他指指左边,那里坐着一排衣着讲究笑容满面的贵宾,每人身后是各自公司的标牌。主持人使出他的招牌动作——右手食指向空中用力一杵,激情高喊:“幸运者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中,请开始吧!”
屏幕上的人脸迅速变换着。现场的参与者都带着梦幻般的笑容,参差不齐地按键。屏幕右下角一条绿色柱子显示着按健人数的增长。当绿柱上升到总人数的一半时,唧地一声,镜头锁定目标并自动转为跟拍。那是一个满脸笑容的小伙子,30岁出头,穿戴简单,像是公司白领。人群中,两个人发疯般地挤开人群追上来,一个人用肩扛式摄影机对准他,一个人递过手机。手机中是李乐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的大名。”
小伙子看看镜头,笑着说:“干嘛呀?”
“看样子,我得先报自己的姓名喽。我是央视《傻乐汇》节目的李乐。”
“真的是乐哥?”小伙子看看摄影师和飞艇,相信了。“哎呀!我太高兴了。乐哥,我在大学时代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好多同学都是,女粉丝最多。虽然她们大都认为你的长相比较困难,但偶像不论长相。”
场上观众哄笑。李乐无奈地耸耸肩膀,“我的长相其实挺精致的。现在能否说出你的大名?”
“一介草民,当不得‘大名’二字。我叫吕哲。”
主持人一口气说完下面的话:“吕哲先生欢迎你参加傻乐汇节目,作为幸运者你将得到价值2000元的奖品,如果你愿意,工作人员负责把你送到会场。”
“好啊,我这辈子从没赶上过幸运,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们恭候你的到来。摄影机!请寻找下一个!”
镜头继续扫描,在一个地方滑过时忽然返回,以此处为中心来回振荡。那儿原先没人,但忽然冒出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穿一身白衣服,一尘不染的样子,手背在身后,拿着一个小物件,好像是一朵花。他立着不动,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这是个逗人喜爱的阳光男孩,很多参与者下意识地按下确认键,绿柱迅速升到临界点,响起唧的一声。但镜头这种锁定方式明显违反了“随机选取”的规则。场上同时响起怀疑的嘈杂声。屏幕上,狂追过去的两个工作人员也觉察到异常,没有立即把手机塞给对方,而是抬头向着镜头,用目光征询主持人的意见。
主持人李乐感觉到了场上的怀疑气氛,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略为踌躇之后,他果断地说:“请接飞艇上的工作人员。喂,小李,最后一位的锁定有没有猫腻?哪有你这样的随机选取!你吃了他爹妈的回扣?”面向观众,“不管有没有猫腻,我先得洗清自己——至少我和猫腻绝对没有瓜葛。”
艇上工作人员发出无奈的声音:“乐哥你冤死人不偿命,全国几亿双眼睛盯着呢,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作弊?可能是机器故障,不,不像是故障,那儿好像有强大的磁力,镜头被吸住了,拉都拉不走。”
镜头仍锁定在那孩子脸上,此时切换为正面特写,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非常清澈。李乐略微考虑:“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清白,此人算不算幸运者由大家重新决定。”下面嘈杂声一片,有人喊“算数!反正按键数过半了。”有人喊“不算!肯定有猫腻!”
李乐笑着:“为慎重起见,还是重新计票吧!认为他应该算幸运者的,请按键!”
在那孩子左顾右盼的时候,绿柱犹豫地缓缓上升。但那孩子很有人缘,绿柱高度再次超过一半,唧地一响。屏幕上,工作人员立即把手机递到孩子手中。
“你好,我是央视《傻乐汇》节目的李乐。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那孩子异常奇怪:“什么傻乐汇?什么李乐?”他恍然大悟,“噢,对了,你是那个时代一位很红的主持人,最擅长把一群傻观众逗得哈哈大笑。”他忽然顿住,“李叔叔,我这句话是不是不大礼貌?我绝没贬低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比观众聪明多了。”又忽然顿住,尴尬地说,“这会儿演播厅里肯定有观众吧,我也不是贬低你们。我爷爷说啦——他是世上最聪明的科学家——他说在你们这个转型期社会里生存压力太大,所以人们会有意无意地逃回到童年,傻乎乎地乐一会儿。”
观众席上一个短发小伙子站起来,笑着喊:“这是夸我们呐?你说我们其实并不傻,只是故意装傻扮嫩?”
他的声音很大,孩子通过手机听到了。他没听出话中的调侃,眉开眼笑地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观众大笑。李乐哭笑不得,也逐渐觉察到不对劲。他苦笑着摇头:“这位小帅哥怎么像是月亮上来的人。”他转向屏幕,“喂,小帅哥,你刚才说什么‘那个’时代?”
孩子下意识地捂住嘴:“哎哟,我说漏嘴了,应该说‘这个’时代——不不,应该说‘咱们这个时代’。”
李乐眼珠一转:“那么——你不是这个时代的?”
男孩一愣,无奈地招认:“不亏我刚才夸你,李叔叔你确实聪明!爷爷嘱咐我在时间旅行中尽量对身份保密,想不到刚落地就被你看穿了。那我就老实承认吧,我是50年后的时间旅行者,我的名字是——你就叫我小精怪吧,这是爷爷给我起的绰号,因为我喊他老精怪。”
场上观众大笑——笑这个小精怪满嘴胡说还煞有介事。李乐也笑:“这可真叫一个巧,我们的镜头随机选取,竟罩到一个来自50年后的时间旅行者!可你乘坐的时间机器呢?”
“在这儿呢。”
他举起手中那个拳头大的玩意儿,形似一朵花,花朵上有七个花瓣,呈七色,花瓣浑圆肥厚,有一种朴拙的美。这玩意儿与人们心目中时间机器相距太远,李乐和观众都给逗笑了:
“这就是时间机器?你的想象力太别致了。好,我的时间旅行者,不管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反正我邀请你参加央视傻乐汇节目,作为幸运者,你将得到价值2000元的礼物,如果你愿意,工作人员负责把你送到会场。”
男孩满脸放光:“行啊,行啊,我正想找机会,帮我爷爷把礼物送出去呢。”
吕哲走进聚光灯下,略显局促地向观众挥手。小精怪随后赶来,一点儿不怯场,一双大眼骨碌骨碌地四处转。李乐与两人握手:
“祝贺你们,你们是在一千万市民中随机选出的幸运者,将得到中国最著名的七家公司提供的奖品。现在我公布公司的名称……”
小精怪冒失地打断他——从这时起他实际上抢了主持人的地位——着急地说:
“李叔叔请等一下。我说过要送大家一件礼物,是我爷爷托我带来的。我的日程很紧,送完礼物就要走,还得赶回50年后去做周末作业呢。”
场上观众和台上的吕哲都笑起来,以为这小孩的捣蛋是节目的有意安排。李乐有点不知所措,应对也稍有迟滞——担心小精怪毁了这档节目。但他最终决定顺着这点意外走下去。他相信自己能玩过这个小屁孩,掌控事情的进程,还能为节目带来点小花絮。便笑嘻嘻地问:
“好吧,你说说是什么礼物?”
小孩子又拿出那件形似花朵的东西,不知怎么一摆弄,从上面卸下一朵花瓣,举着花瓣让大家看:“是七色花时间机器,七个花瓣能送七个人,不过今天爷爷只让我送一朵。”他转向吕哲,笑嘻嘻地说,“如果我说这是世上最宝贵的礼物,你不会反对吧?我爷爷说啦,世上所有人在一生中都难免有几件遗憾,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肯定萌生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怎么怎么做。你说对不对?”
吕哲点头:“对!”
“那好,现在谁得到我的礼物,谁就有能力回到过去,100年以内的过去,去实现一个你最迫切的愿望。”他笑着说,“你不用感谢我,时间机器是我爷爷发明的,正在找各个时代的人做社会性试验。我只是送一个顺水人情。”
场上哄笑,吕哲也笑——这小东西太能扯了,把瞎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他随即盯着那朵花瓣,因为它开始呈现出异象。它是半透明的,流淌着奇异的光彩。此刻光彩渐渐扩展,在他手中形成一个浮动的奇异光团,然后渐渐隐去。这玩意儿很神奇,看来不像一个普通的儿童玩具,所以场上人的戏谑渐渐转为惶惑。李乐同样是一头雾水,谨慎地问:
“这就是时间机器?怎么使用?”
“我爷爷说它傻瓜型的,好用得很。只用对它说一声你想返回的时代,立马就返回了。它还能多次使用呢,一直到你确认愿望已经完成,对它说一声‘愿望实现,谢谢’,它就自动关闭了。”
“这样简单?”
“没错,简单极了。噢,对了,”他神情庄重地交代,“好用是好用,但使用者必须记住两件事,一定不能违反!”他拿出一张纸,认真地说,“是我爷爷特地拟的时间旅行禁令,我给念念。”
他清清嗓子念下去:“第一,时间旅行者只能完成一个愿望,不能贪心;第二,你对历史的修改不得超过旧时空的弹性极限——这句话很绕嘴是不是?说直白点就是:你的愿望不能太过分,不能为了实现愿望,把已经凝固的历史搅得房倒屋塌。”
“如果……超过你说的弹性极限,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时空爆炸?”
“不不,没有那么悬乎,那都是不懂行的人们瞎吹。即使你超出时空弹性极限,也不过是机器死机,一切回零。我把机器带回50年后,交我爷爷修理一下就行。可是使用者就惨啦,白白失去这样宝贵的机会。”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场上人虽然还在笑;但笑容中分明已经有犹疑——这孩子的鬼话中好像有你不得不信的分量。李乐不想让这小屁孩继续捣乱了,笑着说:
“这可真是个好礼物。喂,吕哲,相信世界上有时间机器吗?”
吕哲谨慎地说:“时间机器的出现一定会导致悖论,但导致悖论并非说它就不能实现。”
李乐:“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想要他的礼物,还是想要我的?”
吕哲还没说话,小精怪就着急地嗔道:“李叔叔你干嘛呀,非要弄得势不两立似的!我把礼物送完就走,你的礼物照送,咱们两不误的。”他想了想,“爷爷说今天只送一个幸运者,这样吧,我给李乐叔叔也送一份。”
观众都笑,吕哲说:“对,乐哥咱俩都别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李乐有点尴尬,解嘲地说:“我咋能收你的礼物?你别害我砸了饭碗。”
小精怪歪着头问,“你是不是恋着央视主持人这个位置?我理解的。人呀,一当上主持就会上瘾,跟迷上摇头丸似的,我们小学生里还有不少人恋着当班长呢。李叔叔你不用担心,这么个小花瓣算不得贿赂,而且我送完礼物就走,不耽误你继续当主持人。”
他的口吻很认真,并不像是存心调侃。场上哄堂大笑。李乐这回真的尴尬了,一时嘴拙。吕哲大笑着把李乐拉到自己身边,再把小精怪推到主持人的位置上。到了这个局面,李乐也认命了,笑着凑趣:
“虽然我还没过完当主持人的瘾,但能得到这么一件绝世礼物也不吃亏。小精怪你发礼物吧,我盼着呢。”
他伸手要礼物,吕哲也夸张地伸手。小精怪这才看出对方的调侃,恼火地把两只手背到身后,气嘟嘟地说: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全都不信我的话啊。不信就算了,我另找人去,有猪头还怕找不到庙门。”
吕哲赶忙拦住他:“信!我俩都信!我们要你的猪头!”
小精怪想了想:“哼,干脆我先来个当场示范吧。”他对着花瓣说一句:“花儿花儿,送我到昨天。”手中花瓣突然射出强光,形成一个色彩柔和的七彩光球,把他完全包住。光球随即消失,小精怪也随之失去踪影。场内众人和台上两人都目瞪口呆,四顾寻找。吕哲想了想,笑道:
“肯定是乐哥安排的魔术。乐哥,把小精怪唤回来吧。”
李乐唯有苦笑,但还不想认输,勉强说:“你说是我安排的魔术,那我就试试吧。”他把手指在头上转了转,指着天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小精怪现身!”
那个光球应声出现,并渐渐隐去。小精怪出现,笑着说:“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场上观众和台上吕哲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更加相信是主持人安排的魔术。小精怪给笑得莫名其妙,开始要恼火了。只有主持人李乐心知肚明,事情发展到这儿,他已经相信小精怪之言丝毫不假。如果这机器是真的,如果真能得到这样的宝贵礼物,那么《傻乐汇》节目的一次成败就无须考虑了。到这时,他彻底走出主持人的身份,收起已经程式化的夸张戏谑,认真说:
“我谨郑重声明,刚才小精怪的消失根本不是傻乐汇安排的魔术。看来他的时间机器是真的,我已经信了。”
小精怪气鼓鼓地:“当然是真的!我说过多少遍啦,你们个个犟得像毛驴!”
“你别生气,现在我已经信了。小精怪,你爷爷把时间机器设计成七色花形状,他是不是喜欢一则叫《七色花》的俄罗斯童话?我记得童话作者是苏联作家卡达耶夫。”
“对。我爷爷是个大科学家,也是个童话迷。我告你一个秘密,越是大科学家越有童心。”
“可你爷爷是不是有点小气?别忘了,在《七色花》故事中,小姑娘珍妮一个人就得到了七个花瓣,可以实现七个愿望呢。”
小精怪机敏地应答:“我给每人的礼物虽然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但可以在历史中多次往返,对实现的效果反复修正。它其实比珍妮的七色花实用多啦。”
李乐笑了:“你说得对,确实是个好礼物。来,给我一瓣,我真的想实现一个愿望。”
吕哲虽然稍有怀疑,也立即伸手:“我也要一瓣,我同样有一个迫切的愿望。”
两人分到红色和紫色花瓣,拿在手中端详着。眼中既有残留的怀疑,也有强烈的渴望。吕哲问:
“你刚才念的禁令中说,实现的愿望不能过分,这可不大好把握。怎么才是不过分?”
“这只能靠你的悟性。反正愿望不能太出格,比方说,不能让你已经去世的曾爷爷从坟墓里爬出来。”他很“世故”地劝解,“吕哲哥哥你想开点,万一你没把握好,糟蹋了这朵花,你全当今天没碰见我,不就得了。”
“你说得倒是那个理,可我已经碰见你了呀,到手的宝贝又糟蹋了,谁不心疼!”
台下众人都笑,有人在唧咕:“这俩家伙太幸运了,不世之遇!咱们怎么就没摊上呢?”
小精怪对他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位记住:说愿望一定要慎重,别把这么好的礼物糟蹋了。李乐叔叔,现在请你继续主持《傻乐汇》,我要走了。”
李乐伸手拦住他:“不,我的主持瘾已经过完了,这会儿急着想试试到手的宝贝。小精怪再见,大家再见,我走了。”
他不等小精怪反应过来,跳下台子扬长而去,撇下满场观众。众人的目光一直跟他出了演播厅,这才相信他真的走了,顿时嘈声一片。吕哲醒悟过来,也同小精怪告别,跳下台匆匆离去。转眼间,台上只剩下小精怪一人发愣。良久他咳一声,对观众说:
“实在对不住,把你们的节目搅黄了。现在我也得走了……”
有个短发小伙子站起来,笑着喊:“你把好好一台节目搅黄了,现在想一走了之?不行,你得送每人一瓣花!”
众人大声应和。小精怪非常尴尬:“我手上只剩下五瓣,不够这么多人分啊……再说我爷爷只答应我今天送一瓣来着……我还急着做周末作业呢……”
众人知道那是奢望,并不认真逼他实现,但也不想轻易放过他,便一同起哄:
“那你就得留下,替乐哥主持节目!”
小精怪想了想,认命了,便从窘迫中恢复了从容:“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真难缠,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哼,主持就主持,这也难不倒我!告诉你们吧,我还另有绝招呢——可以让你们提前观察那俩人实现愿望的全过程。”他解释道,“这些过程可能延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几年。但我有时间机器呀,可以把这段时间浓缩,提前在屏幕上显示出来。大家想看不想看?要知道,你们将要看到的内容,连主角本人还没经历呢。你们知道得比他们本人还要早!”
众人心痒难耐,一起喊道:“真的?太有趣啦!我们想看!”
一个女孩站起来表示疑义:“那不是窥探别人隐私嘛。”
小精怪摇摇头,很干脆地说:“我们那个时代不讲隐私。谁想使用时间机器,谁就自动放弃隐私权。当然,把这些内容对全国直播肯定不合适。现在请工作人员停止直播。”
工作人员稍稍犹豫——小精怪又不是主持人——然后痛快地关闭了对外的直播。
短发小伙子站起来,笑着喊:“要是屏幕上出现少儿不宜的内容呢?”
众人哄笑,小精怪相当不满:“哼,太小看人了,我爷爷那么聪明,咋会不事先考虑到这一点?他在机器内预先固化了强大的绿色保护软件,可以自动过滤色情内容。过滤级别可以调节,如果调到最高一档,连婴儿的光P股都能滤掉呢。”
下边响起嘘声:“坐下坐下,别贫嘴了,让小精怪往下主持!”
那人不敢犯众怒,赶紧坐下,场内安静下来。小精怪摆弄着手中的机器,摆弄片刻,身后的大屏幕上忽然闪出一老一小,老头儿穿着雪白的防尘服,一头银发白得耀眼,背景是一座光怪陆离的实验室。他正笑着责备那个孩子——正是小精怪本人:
“小精怪,你偷了我的七色花?”
屏幕上的小精怪把七色花藏到身后,嬉皮笑脸地说:“老精怪,我咋是偷?你答应让我玩一次的!你还托我把七色花送到50年前进行试验。”
“可你也答应过妈妈,把作业做完再玩时间机器。”
小精怪央求着:“爷爷你别告诉妈妈,我快去快回,不耽误做作业。”
老头儿并不打算认真阻止,笑着交代:“小心点,早去早回!你妈妈那儿我帮你打掩护。”
“谢谢老精怪,爷爷再见!”然后乘光球消失。
屏幕外的小精怪难为情地说:“错了,错了,咋返回到我的出发时刻了。”他对大家说,“我说过时间机器是傻瓜型的,很好用,不过我毕竟是第一次玩。不过这样也好,让你们先认识认识我的老精怪爷爷。”
实际他不想让大家看他偷七色花的“丢脸事儿”,手上加紧调整着机器。屏幕上忽然闪出两个陌生的黑衣人。他们正从高楼上沿绳坠下,动作舒展而漂亮。他们熟练地卸下窗玻璃,进入一套单元房。其中一人年纪大些,左腿微瘸;另一个是年轻人,模样剽悍。小精怪既难为情,也有点困惑:
“真不好意思,又调错了,让我看看屏幕上的时间——是从现在起的4个星期之后。也就是说,你们看到的已经是未来了。但这俩黑衣贼是啥来头?”他摆弄着机器,屏幕上画面飞速跳动,“噢,我查到了。这个年纪大的,是你们时代有名的贼王胡瘸子,另一个是他徒弟黑豹。”他得意地说,“公安局要是有我这套机器可太省力了——话又说回来,如果它落到盗贼之手,警方就有大麻烦了。”
两名黑衣贼摸到卧室,一对年轻男女睡得正香。贼的目光盯着床头柜,那儿有轻微的闪光。抽屉被轻轻拉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朵光晕浮动的紫花。屏幕外的小精怪紧张地说:
“看!他们想偷七色花!这是吕哲小两口儿!”他向大家解释,“时间机器的搜索是智能型的,凡被搜到的内容肯定和七色花有关。所以嘛,你们不妨记住这两张面孔,以后它们肯定还会出现的。”
他继续摆弄着花骨朵,眼前的场景倏然转换。小精怪呀了一声:“抱歉,时间又没调对!”屏幕上是一幢透明穹顶的气势恢宏的大厅,大厅中央立着几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阿拉伯人,其中一人正手持放大镜仔细观看着,放大镜下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盒,盒内有两颗一模一样的雕刻好的巨钻,巨钻七彩闪烁,令人不敢直视。旁边有几个气度不凡的中国人作陪。小精怪好奇地说:
“呀,好大的两颗钻石!难得它俩还一模一样!绝对价值连城!它们是从哪儿来的?一千零一夜中的阿拉伯魔瓶里?还有,这几个阿拉伯人是啥来头?”屏幕上的画面跳动一会儿,“噢,查到了。你们知道迪拜的世界塔吗?它是你们时代的最高建筑,属于艾马尔国际控股公司。它高达828米,楼下广场的音乐喷泉都高达275米!”屏幕上,一幢六瓣花形状的大楼高耸入云。喷泉随着音乐跳舞。周围激光闪烁,编织出异常绚丽的夜景。“为首这位是艾马尔的CEO萨利赫先生。正像我刚才说的,他们的出现肯定也与七色花有关。请大家记住这几张面孔。”
他又手忙脚乱地摆弄,这回闪出的是演出平台,缩小的吕哲和李乐还在舞台上。“总算调对啦,这是10分钟前。看,李乐叔叔离开了!看,吕哲哥哥也走了。”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吕哲忽然急速返回。小精怪奇怪地说:“咦,吕哲哥哥咋回来了?现在他已经到演播厅了!”
他迅速调整着,屏幕上吕哲的身体迅速扩大为真人大小,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演播厅,跳上舞台,手中托着那瓣紫色花;屏幕外的真实吕哲同步重复着里面的动作,屏幕内外互成镜像。
现在,屏幕外的吕哲站在舞台上。他的方位是面向大家,所以他并未注意到屏幕里也是他的形象。不等小精怪发问,他就笑道:
“我这人一向性急,既然撞上了这样的绝世礼物,我想干嘛不当场使用呢。如果它不好用,大家不妨付之一笑;如果成功了,大伙儿能同步分享我的快乐。你们说好不好?”
下面是一波强劲的声浪:“好!”
“小精怪,我想在这儿实现愿望,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真该慎重一点的。”小精怪摇摇头,颇有点惋惜。
“我不用考虑了,我的愿望很简单:想得到一枚上档次的钻石婚戒,送给未婚妻小陶,那是她早就盼着的。”众人为他鼓掌叫好,吕哲以骑士的动作向四周鞠躬答谢。“现在,请在场的哪位戴钻戒的女士,慷慨地把钻戒借我用一下,我用时间机器复制一枚后,马上原璧奉还。喂,哪位女士肯惠借?克拉数最好大一点。”
小精怪吃一惊,急忙制止:“吕哲哥哥,还有各位观众,我的时间机器功能很强大,但它只能改变时间而不能改变物质,它可不是宝葫芦,不能凭空变出钻石的!”
吕哲大笑:“小精怪,看来你还是个生手吧。”
“对呀。你用过时间机器?”
“我没用过,但我知道一个诀窍。时间机器当然不是宝葫芦,但只要它确实能带我返回过去,而且我又握有一个钻戒作母本,就能凭空变出钻戒来。你要不信,就等着瞧好吧。”
小精怪被他的自信震住了,不再拦阻,摇摇头说:“真的?那我等着看。”
吕哲继续面向观众:“哪位……噢,谢谢这位女士。”台下站起来一个漂亮女子,衣着精致而素雅。她走上台,取下婚戒递给吕哲。吕哲看看,明显一愣,笑着问:
“请问是真钻吗?——不要误会,我虽然对首饰是外行,也觉得这颗钻石异常贵重。我听说名媛界有惯例,那就是:昂贵首饰只在特殊场合才带,平常出门是戴式样相同的赝品。”
女士微笑着:“这是我的婚戒,是真钻。你尽管放心用吧。”
“那就多谢了。请问芳名?用代号就行,我只是想方便称呼。”
“你叫我小芳吧。”
吕哲唱了一句:“有一个姑娘叫小芳……不过你肯定不是歌中那位大辫子乡村姑娘。现在,请你把钻戒放在小精怪的手心里。小精怪,你就这样平托着。小芳,咱俩闭上眼,静待……两分钟吧,我想两分钟就够了。”他指指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分。请小精怪为我们掐时间。”
两人闭上眼,小精怪报着时间:“三十一分。三十二分。”
吕哲睁开眼,“好了,下面我要返回到刚才的八点三十一分。小精怪,到了这会儿,你应该猜到我的办法了吧?”
小精怪恍然大悟,由衷地钦佩:“知道了,你确实想得很巧!吕哲哥哥,你如果成功,那就为时间机器增加一项新功能,你太了不起了!”
“过奖过奖。这并不是我的首创,是受一篇科幻小说的启发罢了。不过我很想能事先确定,像我这样从时空中凭空变出钻石,算不算‘过分’的愿望?会不会超过你说的时空弹性极限?”
小精怪难为情地说:“我帮不了你,我自己也吃不准。”
“好,那我就赌一次吧,成败在此一举。”他回头对女子说,“不管我能否成功,你的原件肯定不会受损的,请你放心。噢,对了,小精怪,你的时间机器一次能带几个人返回过去?”
“只要能包在光球范围之内,几个人都行。”
“那就好。这位慷慨的小芳女士,你是否愿意随我到过去走一遭?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女士立即脸上放光,笑着连连点头:“当然!太难得了,谢谢!”
吕哲靠近女士,很有分寸地单臂挽住她的肩膀,对手中的紫花瓣说:“花儿花儿,送我们回到两分钟前。”
光球突然出现,然后连同两人突然消失。
巨大的演播厅里静得能听见呼吸,众人再次目睹了花瓣主人的凭空消失,这次大家确认它不是魔术而是现实,所以更为震撼。小精怪左手托着那枚钻戒,有条不紊地主持着:
“吕哲哥哥的想法非常巧,把我这个时间旅行者都震住了。现在,请你们仔细观看他是如何变出第二枚钻戒的,看不明白的地方我来解释。请看,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八点三十一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