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李大坤先生相识已有10载有余,知其印画皆工。然而,不久前大坤突然将一部拟出版的《雪魂诗稿》交付与我,并言之凿凿地嘱“教正”之后,“烦请给作个序言”,委实令我惊讶。“雪魂”是大坤的笔名,《雪魂诗稿》岂不就是大坤的诗作么?况且,这部诗稿洋洋近400首,又都是格律诗,非深谙古诗词者难以涉猎。大坤为人坦诚直率,但由我作序却令余委实难以颌首。原因倒不是诸事杂陈,而是我的确不懂诗,尤其不懂古体诗。虽然读过不少名诗佳句,又因多年从事“编辑”浏览过不少诗稿,但终究与诗属“焉知有汉”。然而,大坤盛情,话出口落地成坑,只得不揣冒昧斗胆为之。
《雪魂诗稿》,没有按诗作反映的内容,条分缕析,归纳成若干章节,而是根据诗作发生的时序自然排列。这样虽然显得有些随意,但恰恰强烈地折射出作者身处不同岁月的不同景遇的不同意绪和喜怒哀乐。从1968年8月写就的《七绝·北海见荷花有感》到2007年7月23日的《诉衷情·六十感怀》,时间跨度整整30个春秋。期间经历了被称之为“十年浩劫”的“文革”和如狂飙突至的“改革开放”,世事变迁,命运沉浮,景遇嬗迭;意气风发,身患恶疾;成功的喜悦,感到平碌的失落;浸淫画印的执着,游览名山大川的陶冶,交朋把盏的酬唱,自题画作的怡情,等等,一曲曲诉诸衷肠,一阕阕心灵呼唤,一首首或慷慨或悲壮或昂扬或悱侧的长诵短颂,且行且吟,从而汇聚成一部生命的交响。不是那种雕章琢句的文字把玩和脱离实际的无病呻吟。因此,显得真实、生动和使人产生发自心底的共鸣。
格律诗讲究合辙押韵,对仗工整。“有韵则生,无韵则死;有韵则雅,无韵则俗”。字句質帖隽永,比兴意味深长。“物色在于点染,意态在于转折,情事在于犹夷,风致在于卓约,语气在于吞吐,体势在于游行。”当然,时下的新古体诗,对格律并不苛刻诛求,而且在音韵节奏上不拘泥于古典诗词的规范,力求于自由散淡中彰显当代意识和对文化意蕴的修为和追求。大坤的诗在格律上师法传统,但在表现内容上不刻意升华造作,而是求平易酣畅。如《七律·为配合“国贸三期工程”郊外购一廉宅》:“购得双桥一处房/温泉东里在朝阳/板楼南北和风畅/画案东西破笔狂/简洁装修应正好/糊涂居住了无常/夕霞信步浓荫落/淡写松枝淡写肠。”此诗既合韵律,又描写了作者购买新宅的方位、规格以及惬意盎然的心情。既以物寓意,又借景抒怀。这种驾轻就熟的能力,如果不对格律诗潜心研习是难以信手拈来和运用自如的。
大坤的诗,一个鲜明的特点是诗情画意相得益彰。这在众多的题画诗中得到充分的诠释。诗是心灵的图画,画又是心灵的诗篇。“石破枝横瘦骨强/花红不是自堂皇/惟凭一股凌霄气/不让三冬占断香。”这首《七绝·题梅花》的诗作,惟妙惟肖地绘制出一幅在嶙峋的石岩旁,一颗虽不粗大但却虬然的梅干,如苍龙横空出世,枝干上点点红梅凌雪傲霜,俏不争春,在袭人的严寒中弥漫着沁人心扉的暗香的生动图画。“归雁回时映碧空/山如绿浪绣春风/飞泉绝顶凝新墅/云卷云舒入几重。”这首《七绝·题山水画》,是画,也是诗。碧云天,南归雁。山舞翠浪,春风绣川。素练绝顶垂千尺,红瓦新墅掩山间。这如诗的画和如画的诗,既达到了至美的诗的奥义,又具有精湛的山水画深邃的意境,使诗的意象以及语言的色彩呈现出古典的情韵和浓郁的艺术感染力。“雨歇青山翠/泉欢白练寒/幽林飘渺处/云雾自飞还。”这首《五言·题自画山水画》,除了上面所言具有画的意境,还弥漫着浓浓的道惮意味:空灵、静谧、舒缓、清雅、安恬和幽深,构成形与神的合一,意与韵之相诮,从而得大之象和大自在。
应该说,大坤先生的格律诗,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稳定的艺术风格,也步入了一种自由的创作境界,同时也证明他对古典诗词的稔熟。我相信,凭借他广博的对古诗词的文化底蕴和深刻的人生体验,一定会写出更多更精湛更富有文化内涵的优美诗篇。
写于2008年6月1日京华松鹤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