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抚顺的望花、新抚和东洲三区交界处的西露天矿,难以诠释“煤都”博大的胸襟和奉献光与热的质地,也难以想象“亚洲第一大坑”令人瞠目屏息的雄伟奇观。余有幸于庚寅夏秋之交应中共抚顺市委、抚顺市人民政府之邀参加“全国诗文名家抚顺行暨‘松涛文苑’落成典礼”,得以零距离地目睹西露天矿异乎寻常的不凡容姿,浮想联翩,思接大千,感怀不已。
眼帘的屏幕訇然拉开,铺展开来的是一个东西长6.6公里、南北宽2公里、深400米、面积达13.2平方公里的露天矿坑,给人视觉以强烈的冲击与震撼。其壮如锅,上大下小,时在午后,又逢阴雨,雾霭苍苍,岚气茫茫,似烟波浩淼,深不可测。矿坑四周呈梯田形,又成螺旋样,层层叠叠,蜿蜒曲折。上部的阶台,蒿草萋萋,杂树丛生。整个矿坑颇似一幅恢宏的中国水墨画,线条粗犷,焦墨皴擦,苍茫厚重,淋漓酣畅。摹地,偌大的矿坑幻化成一张耄耋老人的脸,皱褶密布,神色凝重,承载着极其厚重的历史苍桑,并向世人诉说着甘苦与共的悠悠岁月以及难以言表的忧虑与期望。
西露天矿的开采历史,可追溯百年。1905年,在日俄战争中以战胜方并因清王朝的腐败羸弱的日本武装霸占了抚顺煤田,西露天矿也成为日寇法西斯大肆掠夺与宰割的自羊徂牛。
侵略者由欲壑难填而生兽性地暴戾与残忍。于是乎,抚顺的广大不幸矿工在冰凌般寒光彻骨的刺刀威逼下,在淌着脓与血的皮鞭抽打下,忍辱负重,痛苦呻吟。抡镐挥锹,装车推车,忍气吞声,悲愤交加。这样,不啻于抚顺民脂民膏的煤炭被日本强盗大肆抢掠。在日本侵占抚顺煤田40年中,抢夺的煤炭高达2亿多吨。这2亿多吨仅仅是煤炭的重量,而抚顺矿工所付出的血汗乃至生命的代价却难以计算。他们这种替国人蒙难的付出,是多么的无奈与悲壮呵!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外患内忧,在共产党领导下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而建立的新中国,不仅面临着一穷二白和百废待兴,而且还要忍受帝国主义列强穷凶极恶地残酷封锁。那么,呱呱坠地的新中国,或免患“小儿麻痹”,或不沦为“猪儒”,或不被扼杀在“襁褓”与“摇篮”,则必须白手起家,自立自强,奋发进取。
可是,发展重工业需要煤,发展轻工业需要煤。发展国防需要煤,人民的日常生活也需要煤呀!
一个“煤”字,其生发的光与热,便成为新中国全面发展举足轻重地强大助推器。
于是,被称为国家主人翁的抚顺矿工真真地充当起了主人翁的角色。他们急国家之所急,帮国家之所需,夜以继日地奋战在10里煤海。
“俯仰无愧天地,道德自在我心。”就是西露天矿工人的坦荡胸怀和心灵坐标。他们朴实憨厚,淡定不功利,勤劳不浮躁,充实不虚度,奉献不索取,并且低调得几乎与世无争。
在长达一个甲子的漫漫岁月中,在“革命”加“拼命”的年代,一个会战接着一个会战,一个攻坚连着一个攻坚,倘若将这些“会战”与“攻坚”剪辑汇集在一起,将构成一部史诗般的浩瀚画卷和振聋发聩的洪钟大吕,充分彰显广大矿工最具生命价值的崇高与伟大。
据有关资料载,经过几十年的开采,西露天矿向国家奉献了煤炭2.6亿吨,油母页岩5亿吨,并剥离岩石量16亿立方米。这天文般的数字,为国家的繁荣发展和人民的福祉贡献了多么巨大的能量呀!
过去,曾听有人将煤矿工人不屑地称作“煤黑子”。因为他们一天工作下来,除了牙齿,通体都是黑的。他们挥锹抡镐,干的是简单而繁重的体力劳动,即使随着开采机械化程度不断提高,锹与镐仍然是他们的基本工具,况且产出的煤炭从经济价格讲也并不昂贵。但是,正如莎士比亚所讲:“卑微的工作是用艰苦卓绝的精神忍受着,最低陋的事情往往指向最崇高的目标”。不是么?煤矿工人留给自己的是劳苦与清贫,而给国象和人民大众捧出的却是强盛、光明、温暖、殷实与幸福!
一生无求品自高。西露天矿,是一首演奏着广大矿工无私奉献的不朽壮歌,是展示广大矿工斐然业绩的神圣殿堂。
可是,任何奉献都是以牺牲为代价的。据悉,西露天矿现已成为“贫矿”,再开采五、六年将一贫如洗,而留给抚顺人民的是一个难以处置的庞然大坑。又闻,如何了却这个“庞然大物”,有几个方案,但哪一种方案实行起来都十分沉重。窃以为,既然西露天矿是“亚洲第一大坑”,且又具有不可替代的深厚历史积淀,何不将其作为“亚洲”乃至“世界”最大的露天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呢?螺旋式的台阶加固后铺上双向铁轨,攀缓而上和呼啸而下的老式火车似过山车样惊险刺激。大坑底部是“亚洲”乃至“世界”离地平面最深的人工湖泊:盛夏,碧波粼粼,游船如织;冬季,将成为天然冰场,滑冰健儿燕鹞似飞驰。如果在大坑上空钢索飞架,可以设计成“世界凌空一跳”,那扣人心弦的程度绝不亚于世界跳崖大赛。再加上环“大坑”四周修建成不同内容的展馆、塑像等等,寓教于乐,使游人在“宽”“深”中体味当年煤矿工人的付出、大气与高尚。那么,西露天矿将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独一无二地爱国主义教育大观。
至此,我停立在西露天矿观景台,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煤矿工人劳动奋战的映像,觉得有了他们的历史,我们祖国的历史才愈发完整,愈发充实,愈发壮美。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抬臂行了个庄重的军礼。
这是我告别二十余载戎马生涯退役后行的第三个军礼!
第一个军礼,在黄帝陵面对那棵具有五千多年历史的由黄帝亲植的轩辕柏。
第二个军礼,是在拜谒被誉为字圣的仓颉庙,面对仓颉发明的古文字碑前。
而这次向西露天矿行的第三个军礼,将又昭示作为一个老军人加文人怎样的情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