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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绿色畅想曲——记解放军某部天津苗木基地主任纪连祥

  引子——舒缓自然带宣叙调性

  这里曾发生传统与现代观念的激烈碰撞和殊死搏斗以及无可奈何的摒弃,依稀硝烟未散和征鞍未卸。

  这里氤氲着思想者的怅惘与求索,吟唱大风般的低沉与激越,以及诗化的躁动与浪漫。

  这里于历史意味着叛逆,于今日诠释着开拓,于未来展开着希望。

  沿津塘高速公路至天津市北辰区宜兴埠出口往北约六百米处东侧,极醒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六六一六九部队天津苗木基地”竖状的白底黑字招牌赫然映入眼帘。穿过Π形大门浏览地缓步往里行走,那爬满藤萝的透式院墙比肩而立,左侧是花园式办公区,假山喷泉,绿草如茵,花团锦簇,雅如公园,秀似园林;右侧是具有高科技含量的苗木试验区和良种繁育中心,田园式苗圃,竖成行,横成垅,一畦畦,一排排,整齐划一,苗木争秀,生发着不可抑制的绿的跃动和勃勃生机。衔接办公区与苗圃的是一条由蓝黑色碎石铺成的马路,笔直平坦,黑缎子般闪亮。马路两旁疏密有序地排列着几年前栽种的馒头柳,卫兵样齐刷刷挺立。抵达苗圃地域边沿,一条十米宽、二点五米深的水渠界河般将苗木基地与农民种的田野切分开来,渠内水盈恣肆,构成一道天然屏障。待进入苗圃地并沿右侧宽阔的机动车道前行,千头椿、国槐、栾树、桧柏等苗木棋盘样横平竖直。在千头椿和国槐苗圃前,一湖碧水微波粼粼,如一颗硕大无朋的绿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夺人眼目。水面上几只野鸭悠然自得地凫水嬉戏,湖的四周是身姿婀娜的垂柳,娉娉婷婷,轻摆腰身,令人心动。湖中镶嵌着一个呈圆形三层的塔状小岛,岛上错落有致地栽种着江南槐、冬枣、龙爪槐和云杉。站在湖心岛顶端举目鸟瞰,浩瀚千亩苗木基地尽收眼底,胸臆间顿觉开阔,不禁生发一种君临天下似的豪迈。垂柳,碧波,野鸭,湖心岛,鸟雀啁啾,清幽恬适,加之不久建成的全军著名书画家林凡先生和著名电影艺术家王影那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三层艺术工作室和在蓝天白云映衬下的蓝翅红叶荷兰式风车,极精巧地构成一幅经典般的秀美文化园林图画和颐养身心之圣域。在桧柏路北侧,便是苗木基地的主体,即国家林业总局重点推广的高科技苗种三倍体毛白杨圃地。这涨满眼目的几十万株三倍体毛白杨为三年前栽种,树干比擀面杖还粗,高逾四米,雄赳赳,气昂昂,横看成队,竖看成行,斜看成伍,颇似威武雄壮的阅兵方阵,英姿勃发,威风凛凛,气冲霄汉。今秋明春,或许再过上几年,这数十万株三倍体毛白杨便似冲锋陷阵的战士一往无前地奋勇抢占贫瘠荒漠的滩涂沙丘,在广袤的华夏大地构筑起抵御风沙和大气污染的卫土固疆的绿色长城。

  这是一个背负新的历史使命的绿色军旅。

  这是一阕激昂雄壮的绿色生命交响。

  第一变奏:渴望绿色——沉浑的旋律充满求索的内在激情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1995年底,时任解放军某集团军驻天津办事处主任的纪连祥龙骧虎步地衔命到地处远郊的北辰区宜兴埠以北的当时叫作农场的苗木基地走马上任了,职务是政委。一年后成为政委兼场长,可谓集军政于一身,实施军政一把抓。

  可是,当身材魁梧和已近不惑之年的纪连祥于初冬时节迎着瑟瑟晨风,孑然一身地挺立在秋收过后的藕池边,以怅然的目光打量着破败失意的残荷枯叶,那颓丧失意的氛围,使他儒雅的面容顿时眉宇间刀刻似出现一个横形的“川”字,神色冷兵器般严峻而寒彻。不难看出,他已切切实实地感到肩负担子的沉重和面临局面的严酷。

  怎么能不令这个血气方刚的中年军官焦虑呢?农场已有三十四年的历史,虽然曾有过昔日的辉煌和自豪,但昔日并非今日,如今却经受着痛苦的萎顿和困厄。近几年虽然有经济效益,但基本上也是负债经营。

  农场的这种状况似尖刀一样刺痛着纪连祥这个新上任的农场“主官”的心。这里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背景,殊不知,这个农场曾洒下过他夜以继日用汗水凝聚而成的心血,也曾展露过他的雄心、抱负和才干。那时,正值仕途无量的纪连祥从团组织股股长的位置上来到这个农场担任政治协理员,面对的几乎是一个“烂摊子”:经济亏损,人心涣散,营区似泥潭般烂烂糟糟。可是,纪连祥没有为此而气馁,而是发挥农场“主官”的作用,抓人员思想的提高,抓纪律整顿,抓经营管理,使农场第一年就来了个“旧貌换新颜”,第一次甩掉后进的帽子,使之一跃便跨入军区先进农场的行列,破天荒地荣立了集体二等功。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纪连祥想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彻底使农场摆脱困境时,突然一道命令宣布免去了他的政治协理员职务并责令其转业。为什么?知道与某位上司经营理念殊异的纪连祥被这种武断而无情的免职和无理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愤懑、恼怒、迷惘、困惑,这众多纷杂的情绪搅得他彻夜难眠。不肯委曲求全的纪连祥曾找到有关领导想讨个说法,但得到的回答都劝他息事宁人与安慰:什么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什么你要是认为自己是金子,无论以后到什么岗位上都会发光的,云云!纪连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心不沮丧,服从组织安排。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呵!然而,就在纪连祥做好思想准备,转业到地方再一展鸿图时,不料一道命令将其调到集团军并让其筹建和主持集团军驻天津办事处工作。人曰:磨难与挫折比鲜花与掌声更能砥砺人的意志,淬出钢质般的强硬。纪连祥担任部队驻天津办事处主任后,立刻踢出漂亮的“前三脚”,并闯出一条宽阔而平坦的通道,件件“活”都干得相当出色。为此,集团军党委给他记个人三等功,并连调了两级。

  而今,纪连祥对任命担任农场的政委,较之当初的协理员,职务高了,肩负的责任重了,况且目前的农场还处于基本亏损的局面,他怎么能不焦虑呢?诚然,像本农场这样的景况,在北京军区乃至全军为数众多的农场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可是,话又说回来,部队投入大量的土地资源和人力资源搞农场,是为了更好地丰富部队的“菜篮子”,增强部队的战斗力,同时也是减轻国家和人民的负担。如果总是这样赔本赚吆喝,岂不是非但不能减轻反而增加了国家和人民的负担,在一定程度上还阻碍着国民经济的发展,这种状况能继续下去吗?

  勤于学习和善于动脑的纪连祥到农场后深深地感悟到,过去农场之所以发展滞后,或者说缺乏勃勃生机,一个根本性的原因就是传统的几十年一贯制的单一产业结构和生产经营方式桎梏的结果。三十年前建农场时种水稻,三十年后还是年复一年地种水稻。可如今直接用钱买稻米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办农场生产水稻折合成的价格还便宜,再种水稻焉能不劳民伤财?这就如同一个在原地旋转得陀螺,鞭子抽得力度再大,再不惜气力,吃苦耐劳,陀螺就是转得再快也离不开原地。而要使农场摆脱困境,走出低谷;必须顺应国家产业结构的调整,与时俱进,转变观念,勇于开拓,敢于走创新之路!

  一直恪守“不干最大的,要干最好的”理念的纪连祥,凭借多年在特殊岗位搏风击浪的经验,经过近一年的咨询考察,在多种选择中经过严格的筛选论证,终于在1997年初春那属于新生命的季节,与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绿化公司经理张万钧一拍即合地达成了一项前所未有而独树一帜的“军民共建”项目,即在农场位于宜兴埠以北的千亩大田开发建设苗木基地。

  说纪连祥与张万钧一拍即合,从纪连祥的切入点讲,他在多次到开发区时早已潜心观察开发区的决策层在着力拓展招商引资中,不惜斥巨资在营造良好而优美的生态和生活环境。营造优美的环境之于招商引资如同筑巢引凤,在这个意义上讲环境也出生产力。这样,绿化公司每年都以相当昂贵的价格在外地购买大批苗木花草。他想,开发区具有雄厚的资金,而农场不仅具有得天独厚的可供大量培植苗木的土地,并且还拥有战斗力极强的连队官兵,如果绿化公司出资,农场出土地、出劳力,军民携手共建一座苗木基地,既极大地降低了开发区购买苗木的成本,充分满足开发区绿化和改变生态环境的需要,又锻炼了部队,为部队培养了军地两用人才,还提高了农场的经济效益,岂不是相得益彰!从张万钧的视角说,这位两年后荣获“全国十大绿化标兵”之一的开发区绿化的统帅人物,深谙开发区的地域过去是海水齐胸的晒盐池,要征服这块被称为“绿色植物禁区”而建成生活环境一流的园林式开放型高科技工业园区,将是一项长期而浩大的系列工程,其中的苗木需求量则是一个重要环节。他为了建立属于自己的苗木基地,跑了天津不少区县,搞了多次调研,其间他得知属于部队的一些农场或经济效益差,或因经济效益差而致使土地闲置,如果开发区与部队农场联袂建立苗木基地,财力、物力、人力优势互补,将珠联璧合,岂不如虎添翼!盖缘于此,纪连祥与张万钧两个同属开拓型的人物怎能不会“英雄所见略同”?

  那天,纪连祥胸有成竹地来到张万钧位于园林绿化公司二楼的办公室,“笃、笃”地用弯起的食指敲了敲门。

  “请进!”正在伏案写绿化公司开发规划的张万钧听有人敲门,习惯地应答了一声。

  纪连祥推门进屋,以军人的身姿站在张万钧面前,憨然地微微一笑:“张经理,打搅了。”

  事先知道纪连祥要来拜访他的张万钧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以微笑相迎:“噢,纪政委,请坐。”性格内向的张万钧不善言辞,因此话语简洁凝练,“纪政委,找我有事儿吗?”

  “对,有点事儿。”纪连祥听朋友说与张万钧打交道,一是一,二是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从来没有拉家常似的聊聊天儿什么的,给人的感觉是他除了一门心思地搞盐滩绿化,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和“不食人间烟火”,仿佛什么人情世故与他毫无关联。所以,与他谈话,内容要行驶“单行线”,谈工作,也要像战士打靶一样,直猫直射,别转弯抹角的。

  “什么事儿?说说看。”

  “张经理,恕我冒昧,我有这么个想法,我们能不能搞一项具有时代意义的‘共建’项目?”纪连祥果然开宗明义。

  “什么‘共建’项目?说说听听。”张万钧一听说“共建”这个词就格外感兴趣。

  “我想,我们合作在部队农场建立一个苗木基地。”纪连祥脖子上的喉结一提一落,似乎把蓄积在胸中的谋划想一古脑儿倾吐而出。

  “唔,你是说,我们合作建立一个苗木基地?”张万钧一听两眼顿时睁大了,犀利的眸子灼灼放光。

  “对!”纪连祥见张万钧对他的提议颇感兴趣,立刻点头作答,那点头划下的曲线都带有钢质。

  “那,你就说说具体是怎么考虑的。”善于刨根问底是知识分子的特点,身为“高工”的张万钧也不例外。

  “这个问题,说起来也是由来已久。”一脸儒雅之气的纪连祥,凝思片刻,讲述了他的所思所想。

  “好,纪政委,你可真和我想到一块了!”张万钧听完纪连祥的述说,仿佛如同春秋时善于鼓琴的伯牙弹拨倾吐心声的琴曲“高山流水”,志在以登高山和以涉流水。有一个叫钟子期的听罢,曰:“善哉,哦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从此,伯牙视钟子期为“知音”。这个纪连祥不也如同是自己的“知音”么?

  “张经理,其实我已料到您会提到这个问题的。”纪连祥一来较张万钧年轻十几岁,二来他知道张万钧在盐碱绿化领域堪称学识渊博,业绩卓著,所以视张万钧为兄长一样尊敬而钦佩。

  “你是怎么会料到的?”

  “因为苗木问题对于开发区的绿化,用我们军人的话讲,是属于战略的问题,事关大局。您能想到要解决制约盐滩绿化的新土源问题,怎么可能想不到同样会制约盐滩绿化的苗木问题呢?”纪连祥的话人情人理,没有丝毫的吹捧和阿谀的成分。

  “嗯,说明你的眼光看问题很准。”张万钧以赞赏的目光看着纪连祥。接着思索地用手中的笔端轻轻击了几下桌面,少顷,又说,“纪政委,你这个提议我赞成。不过,关于合作的一些具体方案,我们领导之间还要认真研究研究。”

  “好呀!”纪连祥赞成在双方“成交”之前要把问题考虑周全些,尽量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下午,张万钧与绿化公司班子成员交换意见并达成共识,又通过进一步与纪连祥切磋,并多次到实地考察,很快就拍板定案,达成了“军民共建”苗木基地的意向。

  于是,这两个志同道合的血性汉子创造了周一谈合作、周末定意向的速战速决的惊人纪录。

  当笔者追根溯源地询问纪连祥为什么在众多可供选择的开发项目中对建立苗木基地情有独钟时,他憨厚地嘿嘿一笑:“说实话,我的感觉还真有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绪。”接着,他将这种朦胧的意绪梳理成两种触手可及的情结。

  一种情结源于军人的忧患意识。时刻铭记“位卑未敢忘忧国”古箴的纪连祥,近几年来令他最为痛心和忧虑的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的日趋恶化。作为人类生命的摇篮和文明的滥觞的森林遭到大肆砍伐,致使我国如今的森林覆盖率仅存百分之十四。殊不知,在整个地球生物圈的物质与其能量交换以及保持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中,森林占有别的物种难以取代的特殊作用。它与人的衣、食、住、行,有着须臾不可剥离的依存关系。如果地球上没有了森林,也就没有了生命和人类的未来。同时,草原和自然植被惨遭毁灭性屠戮,乱采矿藏,乱挖耕地,把地球母亲“文身”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加上“工业文明”的后遗症,河水被污染,空气遭毒化,与人类同为朋友的“生物链”被扼杀破坏,于是地球母亲像进人更年期一样肌体内代谢功能严重失调,致使沙漠肆虐,洪水泛滥,干旱逞凶,酸雨撒泼,沙尘暴凶如虎狼,人们的生命遭受到严重的荼毒。如果这样下去,昔日神州沃野千里将彻底消弭;“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迷人景象将不复存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田园景观将一去不返;还有那“野旷天底树,江青月近人”和“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至胜美景将在凝固的诗词篇章中陶醉。为此纪连祥悲愤地诘问:难道处于发展中国家的中国人非要步世界发达国家当初曾以工业文明破坏生态环境为惨烈代价的后尘么?人类在砍伐森林的同时岂不也是人类在自行“截肢”;人类在浑然无知地抹掉地球上的绿色的同时,人类岂不也如同患上了黄疸性肝炎,没有鸟鸣的世界是死寂的世界;没有花香的土地是无望的土地。故而,纪连祥后来书写了两首新古体诗词,以抒发当时对生态惨遭破坏的关注以及忧国优民的赤子情怀。

  关注

  滥伐万木愁;

  百鸟无处休;

  沙尘遮晴日,

  苍生难度秋。

  爱国心赤诚烈

  极目远眺,风裹月、沙卷灰色。挥手间、水浊浪涌,林吼海咽。苍茫大地尘雨血,乱毁盲伐孕罪孽。

  祸民生、殃及后辈孙,谁之过?

  动豪情,斥浑噩?爱国心,赤诚烈。酬神公、躬勤犁土植播。餐风宿露安邦所,笑谈天地斑斓色。

  重腾跃、造秀美山川,筑功德!

  由此可以看出,人类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必然遭到生态对人类的报复、惩处与审判。这是人类蒙昧与野蛮的咎由自取。当今,地球上每天都要有百余种生物归于灭绝。照此速度下去,人类这个物种的“类前途”必将殊途同归。由于我们长期以来对自然资源不合理的开发,致使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环境污染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目前已有三分之四国土遭到酸雨的侵触;七大江河水系中劣五类水质占41%,城市内的河段90%以上受到严重污染;我国沙漠和沙化总面积已达174.3万平方公里,每年仍以3436平方公里的速度凶猛扩展;据可靠资料证实,我国被监测的343个城市的四分之三的城市居民整天呼吸着不清洁的空气。所以,人类在保持生命品位与生活的质量上应该反躬自省地进行灵魂的严厉拷问和无情解剖,并且以赎罪的心态和实际行动赢得生态的饶恕与康复。如若不然,将悔之晚矣!

  故而,治理生态恶化已成为整个人类求生存求发展的刻不容缓的严峻课题。而作为和平建设时期的军人,育苗植树,筑造关乎国计民生的绿色长城,是党和人民赋于的新的神圣使命。

  另一种情结之于纪连祥,则带有“遗传基因”的成分了。

  1956年出生于天津市宝坻县石桥乡邓家庄的纪连祥,根据他的记忆,由父亲上溯三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吃”的庄稼汉。邓家庄有二百来户人家,但纪家却是独姓。

  宝坻历史悠久。据其县志介绍:宝抵建县,始于金大定年间(公元十二世纪七十年代),距今已八百一十余年。史载,后唐大将赵德均受庄宗李存勖之命,出任卢龙节度使,任期于芦台卤地设置盐场,并舟行运盐于幽州。在运盐途中,于当时的武清县境内,看中今宝坻县城处“高阜平阔”,并于此处置榷盐院,谓之贮盐之新仓。《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一十三载金代刘晞颜《新建宝坻县记略》称:“谓盐乃国宝,取如坻如京之义,命之曰宝坻。”可见,宝坻地势“高阜”,田畴“平阔”,沃野如□,稼穰民殷。纪连祥祖辈生息的邓家庄,就土地肥沃,年景佳值。

  然而,纪连祥说,他们家在他爷爷时就家境贫寒。由于他奶奶过世早,抛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爷爷又是个只知道卖死力气的庄稼汉,带着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日子能不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吗?所以,作为长子的纪连祥的父亲纪玉宝,十六岁那年,由于生活所迫,跑到冀中游击队参了军。之后,又归为“四野”,转战白山黑水之间。参加过辽沈与平津战役,打四平,克锦州,攻沈阳,战天津,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北平解放后,已担任人民解放军历史上最年轻的高级指挥员之一的解放初就被授予上将军衔的肖克将军有一天找已是他的通信员的纪玉宝谈话:“北平都解放了,不要总在我们身边干了,我想让你到基层去当营长,怎么样?”纪玉宝谢绝了将军的安排,并用恳求和坚定的口气说:“我不想留在北平,我想到海军部队。”

  肖克将军闻听不解地问:“唔,为什么?说说看。”

  纪玉宝便把自己认为的蒋介石盘踞台湾,全国还没有全部解放,将来海军战事会频仍,所以他把想到海军能够参加战斗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肖克将军听后赞许地说:“好样的,想打仗的军人才是真正的战士。”

  于是,纪连祥的父亲纪玉宝经过位于上海的海军学校短期培训学习,便到了组建不久的海军东海舰队,很快就担任一个中队的副队长。后来在一次海战中,纪玉宝指挥的战舰为掩护主舰,不幸被敌舰的鱼雷击中。他与舰上的七名战友顽强地在海上飘浮了几天,终于获救上岸。据说,影片《海鹰》的创作就是以纪玉宝他们那次海战作为主要素材而拍摄的。

  纪连祥六岁那年作为随军家属与母亲邓秀兰到了父亲纪玉宝所在舰队的驻地福建省沿海岛屿平潭。初到军营的他,立刻被整肃活泼的军人生活所吸引。军港里那一艘艘气势威武的舰艇,舰艇上个个斗志昂扬的战士;营区内每天早晨出操整齐划一的队列和铿锵有力的步伐,还有那雄壮嘹亮的歌声,使他对当一个人民解放军战士充满了心仪与向往。

  可是,就在纪连祥与母亲来到父亲身边的第二年,殊料由于蒋介石叫嚣要反攻大陆,战事箭在弦上,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根据“战局”所需,纪连祥和妹妹纪建平便随同母亲迁返回到了原籍宝坻邓家庄。

  纪连祥虽然离开了军营,但他那想当兵入伍的期冀却没有泯灭,不时如美丽的童话般在大脑屏幕上映现。

  就在纪连祥十六岁那年,实现他参军入伍夙愿的契机来临了。

  那年,海军南海舰队到宝坻县特征小兵,纪连祥正好符合应招的小兵年龄,他听说后,兴奋地跑回家,对母亲邓秀兰说:“妈,海军来咱们县招小兵,我想去报名!”

  邓秀兰见纪连祥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虽然心里有难言之隐,因为纪连祥一共六姊妹,纪连祥是最大的。纪连祥的父亲纪玉宝远在海军东海舰队,每年只能回来休一次假。所以,邓秀兰是又当娘又当爹,一年到头劳心费力,地里的农活儿,诸如耕耩锄耪,样样都需要她操持;家里6个孩子的吃喝和缝补浆洗,也由她一个人承担。虽说纪玉宝不断给家里寄些钱来,但由于孩子多,又一个个都上学,花销大,所以日子也并不宽裕。因此她凭着会裁剪衣服的技术,经常点灯熬夜给别人裁剪和做衣服,挣些钱补贴着过日子。一个女人,带着六个孩子度日,可谓含辛茹苦啊,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多少回,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幸亏长子连祥从小就长得健壮,十几岁就成了个大小伙子,挑水、打猪草、锢地,也能帮母亲干不少活儿。可是,他要是参军一走,对于邓秀兰来说不啻是少了一个帮手,实在不情愿叫他离开自己呀!可是,邓秀兰心里早就明镜似的,连祥一直向往像他爸爸一样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如今,连祥提出要参军,要子承父业,并且机会又难得,怎么能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违背孩子的意愿,耽误孩子的前程呢?

  于是,通情事理的邓秀兰爽快地告诉纪连祥:“你想去报名,就去吧!”

  “嗯!”纪连祥见母亲完全赞同,高兴地撒着欢儿去报名了。

  邓秀兰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身影,心里一时又变得七上八下的。她知道,连祥从上石桥小学到上城关高级中学,无论在哪个年级都是当班长,学习成绩都是前几名。上中学时还加入了共青团,并且成了团支部书记。他报名当小兵,无论是讲体格,还是讲学习成绩,保准儿是十拿九稳,准能被录取。可是,连祥今年毕竟才只有十六岁呀,又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要是当兵走了,他能适应部队那么严格紧张的生活吗?在邓秀兰的眼里,已经成了大小伙子的纪连祥依然是个孩子,这怎么能不使她担心和牵挂呢?

  可是,几天后,纪连祥跑回家一见到母亲,耷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只是眼泪簌簌地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都大小伙子了,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性格刚强的邓秀兰虽然不会使用“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文雅字眼儿,但话语里的意思非常明确,即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不能像女儿家家的遇到事儿就哭天抹泪儿的。

  听到母亲责怪的纪连祥蓦地挺起身来,用胳膊一抹脸上的泪水,嘴一噘:“他们没有录取我!”

  “为什么?”立刻变得懵懂的邓秀兰急忙问,“你不是文化成绩考了第一名吗?体检身体又没毛病,他们为什么不要你?”

  心里又委屈又愤懑的纪连祥气冲冲地说:“我找他们去问,他们只讲名额有限。再问,他们还是说名额有限。结果我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因为咱们家没托门子,我被别人给顶了!”

  邓秀兰听后虽然也很生气,想了想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乡下有句俚语,叫作“男人不在家,是虎变成鸭”。指的是家里如果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只剩一个妇道人家,就没有看顾,没有照应,只能低眉顺眼地过日子,任人宰割。今天,纪连祥当小兵的事儿果然成了别人的刀下之俎。虽然这件事情县里有关部门做得有欠公正,对连祥是不公平,但邓秀兰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妇道人家和六个尚不谙世事的孩子,又能找谁说理去?就是去找,又能有什么结果呢?你问一句,人家有八句冠冕堂皇的理由等着你哩?这件事儿,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是打掉门牙自己往肚子里咽,劝连祥想开些。所以,她只得息事宁人地劝解道:“孩子,没录取就没录取呗。你年纪还小,日后当兵的机会多的是。不是有句老话吗,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准会像你爸爸一样成为解放军。”

  纪连祥知道他当小兵的事儿已经无可挽回,又听了母亲的劝告,一想再抱怨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加重母亲的精神负担,所以他强忍恼怒地对邓秀兰说:“妈,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再找他们去评理了!”说完,一出家门,撒腿跑到村南一片柳树林旁的小河边,气咻咻地冲着河水不服气地大喊:“海军有啥了不起,军装灰不溜秋的!我一定要当兵,而且要当陆军,穿绿色的军装,那多神气!”由此,他也感受到了人心不古和世态炎凉。

  两年后,纪连祥果真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绿色的军装。

  当兵伊始,纪连祥虽然被分配到部队盐场,生活空间除了茫茫海水和白花花小山般的盐坨,看不到树木,看不到花草,看不到绿色,但是却越发增强了他对绿色的渴求。他在发表于《天津日报》上的一篇散文中是这样叙述当时的心境的:“每每夜幕降临,我无意与扑克为伍,便揣上一本唐诗,悄悄溜到海边,躺在充满着咸涩潮湿的盐滩上,借着月光翻看着、吟诵着,李商隐的《访秋》和刘禹锡《杨柳枝》等诗文我当时都能倒背如流。像卢伦的《春词》那句‘醉眠芳树下,半被落花埋’的意境至今还不能使我忘却。虽然我从来没有渴望每天醉眠后被落花所掩埋的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也真不愿意看到茫茫盐田竟然没有一点绿色。”

  骨子里钟爱“绿色”和以军人的使命感而要播种及构筑“绿色”的纪连祥,决意要将原来的农场改造为苗木基地,并且信心十足地要一试身手。

  第二变奏:挺进绿色——乐曲高潮陡起,气势磅礴

  如果说要将农场辟为苗木基地体现了纪连祥勇于创新的胆魄和善于捕捉机遇的灵敏嗅觉,那么将苗木基地的格调定位在什么档次上则是鉴定他的胸襟、视野、观念和才学资质的标尺。

  “我们要在五年内,争取把苗木基地建设开发成在军内外享有‘设计一流、建设一流、品种一流、管理一流、服务一流、效益一流’的绿色文化产业示范区。”纪连祥这豪迈的宣言或宣言的豪迈如果体现他的一腔热情,那么他的这种一腔热情的可贵价值取向则在于其将此化作了落地有声的坚实脚步。

  要使建设开发的苗木基地达到设计一流和建设一流,就要做到起点高,上规模,科技含量大。如今开发建设成的苗木基地一期工程,充分吸收和利用现代高科技园林工艺,选用国内先进设备,力争规划设计在国内三十年处于领先水平。

  上规模除了量的体现,速度则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与保障。

  开发建设苗木基地的一期工程,需分三个阶段实施:一是完成近四百五十亩地的基础设施建设;二是完成四百五十亩地的土壤改良;三是在改良后的四百五十亩土地上完成苗木种植。据业内人士计算,要完成前两个阶段的工程少说也要两年时间,要完成包括第二个阶段工程在内的培植出一片林木,五年方能成规模。

  纪连祥也深知第一期工程的浩大与艰巨。

  苗木基地地处海水冲积平原区,属滨海浅潜水黏重土质盐碱地,含盐量比较高。且不讲根据规划设计要求,要完成一期四百五十亩土地的地下波纹盲管铺设工程就需要铺设波纹盲管二万五千七百六十五米,以及建成一百四十五个排盐观察井、浇灌井、暗井和阀门井等工程,会使人一听就后脖梗子冒凉气,单就要在四百五十余亩土地上,加高五十厘米需动用土方近二十万立方米和要完成四百五十亩土地土壤改良需购进农机肥、有机废弃物两万立方米,更足以令人瞠目了。

  然而,纪连祥愈发地知道,在商品经济社会中,竞争如同白刃格斗,刀光闪烁,剑影如虹,来不得半点马虎和懈怠。一个产业的功败垂成,既是科技的竞争,也是时间的竞争。谁先占领了市场,谁就赢得了先机,谁就赢得了销路。于是,纪连祥与张万钧在一期工程所需要的资金、技术力量和施工机械以及劳力等要件上,马不停蹄地跑开发区和集团军,得到了军地领导充分的理解和支持。

  1997年的入冬时节,也就是纪连祥代表农场与张万钧代表绿化公司签订共同开发苗木基地的协议仅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一期工程的前两个阶段的拼搏便合二为一地同时展开了。尽管渤海之滨已是寒风砭骨,宜兴埠北郊的旷野萧瑟沉寂,可是苗木基地的开发工地上机械轰鸣,官兵们昼夜奋战。此时的纪连祥,除特殊情况外,每天都头顶着晨星出现在工地,夜幕降临时与官兵一起收工,每天工作时间多达十四个小时以上。

  部队有句既通俗易懂又颇具哲理的话,叫作“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还有一句意思相近的话,叫作“强将手下无弱兵”。这都是强调领导干部的榜样力量和表率作用。对于这个道理,古人早就说过,不过使用的字眼儿文诌些罢了。《国语·吴语》中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论语·子路》又曰:“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纪连祥不仅深谙此理,而且通过切身实践佐证着此理的颠扑不破。

  且不讲纪连祥刚入伍在新兵连如何苦练军人的“基本科目”队列训练,也不道他在盐场拔盐时如何冒着呼嘯的砭骨寒风吃苦耐劳,单说说他1977年担任河北省军区独立师三团一连五班班长时如何带领这个过去的后进班在挖掘电缆沟的比赛中,一举战胜标兵班七班并创造北线部队日开挖最高纪录的事迹。

  那是纪连祥担任五班班长不久。一连衔命赴张家口地区搞国防施工,具体任务就是铺设电缆。开始几天,全连有名的标兵班七班在挖掘电缆沟的挑战赛中连战连捷,无以匹敌,独占鳌头,可谓威风八面,“霸气”十足。

  一直没有提出挑战的纪连祥通过“冷眼”细观,发现名落孙山的班与七班的差距,究其根本,差就差在集体荣誉感的强弱上。

  荣誉,对于年轻气盛的战士是高效能的强心剂。

  英雄主义,是军人心目中崇高而神圣的旗帜。

  纪连祥进而察觉到,五班过去之所以后进,其根本原因就是人心不齐,斗志不旺,最后衍化成一种不求上进的消蚀剂。

  战士,一个个都年轻力壮,又有渴求进步的企盼,没有哪一个窝窝囊囊甘当后进不思进取的!关键是作为班长的如何把全班每一个战士的荣誉感调动起来,并且形成粘合作用极强的凝聚力。

  “就从向七班挑战开始!”纪连祥认为这次挖掘电缆沟挑战赛的擂台,是振奋全班斗志的良好契机,一定不能错过。

  所以,他在当天晚上的班务会上,利用“激将法”,问大家谁承认自己是个熊包蛋?结果全班没有一个人举手承认的。

  接着他又问,既然谁都不承认自己是熊包蛋,那么咱们班敢不敢向七班挑战,在挖掘电缆沟的挑战赛上与他们比试比试。结果他的问话还没落地,全班十几个喉咙像排炮齐鸣:

  “敢!”那粗犷的吼声,震耳欲聋,气冲霄汉。

  纪连祥见全班的激情被燃烧起来了,接着又加了一把火:“既然大伙都同意向七班挑战,那我马上就向排长报告。不过,现在谁底气不足,想变卦,要缩回去,提出来我们甘败下风还来得及;不然,我向排长提出来向七班挑战,排长又向连长报告了,我们要是再往后缩,那我们真的就成了全连的孬种班了!”

  “班长,你就找排长去说吧,我们决不反悔!”

  “对,谁要是甘当缩头乌龟,谁他妈就是狗日的!”

  全班战士挥舞着拳头,群情激昂。

  由于这次国防工程期限短,所以挖掘电缆沟的任务就变成了攻坚战。

  当天晚上,向七班提出挑战的五班全体战士在班长纪连祥的带领下,肩扛铁锹和十字镐,雄赳赳,气昂昂,于午夜时分就开赴到挖掘电缆沟的工地上。纪连祥一声令下,一场向七班竞赛的“格斗”开始了。

  此时正值夏季。塞外的夜晚朗月星空,天宇寥廓,凉风习习,但五班的战士一个个却是挥汗如雨。到了中午,虽不像江南那样褥热如蒸,火辣辣的阳光蜇在人的肌肤上也似针芒,五班的战士一个个都变得汗流如注了。

  从午夜开始挖下第一锹起,纪连祥就上身只穿一件背心,双手持锹,气运丹田,一锹锹冒尖的土弹丸样“嗖——嗖——”地飞出沟外,还不时地到每个战士的工段检查挖掘进度和质量。从开工到收工,二十个小时,他身上的背心一直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脖子上搭着的擦汗的羊肚毛巾轻轻一拧就“哗”地在沟里注入一滩水。早、中、午三顿饭他也在电缆沟里吃,并且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抹嘴,抄起铁锹又干了起来。

  这条国防工程用的电缆沟,有严格的标准要求,上宽七十公分,底部为三十公分,深度是两米。要是浅了窄了,到验工时都作为不合格工程而返工。所以,不仅要保量,同时也要保质。纪连祥在战士们小憩之时,分秒必争地用尺子丈量,哪怕是半公分的误差也不放过。

  正如一句俗语:“火车跑得快,靠的是车头带。”由于纪连祥以身作则,说在前又干在前,全班战士个个以他为榜样,都变得像个射出炮膛的弹头,呼啸着一往无前。有的战士虽然感到实在精疲力竭,累得一阵阵晕眩,两眼直冒金星,但他怕影响全班的挖掘进度,战胜不了七班,就提来一桶凉水,让战士将头一次又一次扎到水桶里,用凉水刺激过度疲惫的神经,激励着大家抄起铁锹接着干。

  有一个战士,长得本身就单薄些,加之入伍前没有干过什么体力活,所以快到中午的时候就自己感到要晕厥过去。这时,他对纪连祥央求说:“班长,我要真的晕倒了,你就用桶里的凉水浇我的脑袋,一浇我准会清醒过来。”

  纪连祥听后一晃脑袋:“这怎么行!你要实在顶不住了,该休息还得休息,不然,会出人命的!”

  “班长,我求求你了,人家邱少云为了战斗的胜利,宁肯烧死自己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晕了浇点凉水怕啥的嘛!班长,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要不用凉水浇我,我醒过来可跟你没完!”这个战士说完把脸蛋一耷拉,一副较真儿的样子。

  “好好,到时候我一定用凉水浇你。”纪连祥怕说话耽误工夫,只得搪塞地应付了一句。

  谁知,没过半小时,这个战士果真晕倒了。

  “班长,用不用凉水浇他?”其他战士问。

  纪连祥望着这个晕倒的可爱战士,踌躇片刻,实在难以决断。用凉水浇吧,岂不是太残忍,也显得太无情;不用凉水浇吧,又违背这个战士的意愿,自己也变成言而无信了。想罢,决定还是尊重这个战士的选择。但是,他就在提起水桶的一刹那,只觉得鼻子一酸,于是强忍着泪水,一咬牙把半桶凉水都浇在了这个战士的头上。

  这个被凉水浇头的战士清醒后,一骨碌爬起来,抄起铁锹又接着干。纪连祥想拦都拦不住。

  经过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没有硝烟却比有硝烟火药味还足的激烈较量,纪连祥率领的五班脱颖而出,不仅战胜了七班,而且还创造了开工以来整个施工部队日开挖电缆沟进度每人每天五十二点三米的最高纪录。

  奇迹!实在是奇迹!

  这一年,一连五班不仅与后进“拜拜”了,而且一跃成为先进班,还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笔者不禁设问:你虽然生长在农村,但由于你父亲是个军官,而且后来还到了团职,相当于你们县的县太爷。况且,部队干部的津贴比地方干部的工资一般还要高。应该说,你属于名副其实的干部子弟,你们家比起纯粹的庄户人家生活上也应该要宽裕些。尽管你们弟妹多,又都上学,还有一些农活要干。但是,农村劳动力便宜,耕耩锄耪这些季节性很强的重体力活儿到时候花钱雇个人干干不就行了,那你的体格怎么摔打得这么健壮,又怎么这样能吃苦?

  纪连祥坦然一笑,你说的情况是这样。我父亲是军官,每年除回家探亲给我母亲留下一些钱,平时隔个几个月也断不了寄些钱回来。为此,我也曾遭到同龄人的羡慕甚至是嫉妒。但是,我所以变得像其他农村的孩子一样不怕吃苦,又吃得了苦,应该说是我母亲的“杰作”。

  我母亲本身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又没有什么文化。年龄很小就嫁给了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过上多少舒心的日子。我母亲的父亲是个烈士,早年参加革命时被敌人抓住给绞死的。我母亲那时年龄还小,跟着寡母也就是我外祖母过日子,加上那时候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能不苦吗?可能正由于她出身贫寒,又是在艰苦中熬煎过来的,所以生怕我们兄弟姐妹身上沾染上骄、娇二气。我母亲尤其对我,要求相当严厉,今天看来是有意摔打我,磨炼我,让我懂得“男儿当自强”的古训。在我高中毕业之前,只要有闲暇,就吩咐我干这干那,什么脏活累活都叫我干。我高中毕业后一年多还没有参军,我母亲就叫我自食其力。我除当过半年的属于扫盲性质的半工半读的夜校老师,还在宝坻县电机厂当过一段工人。此外,我还在建筑工地当过小工,搬过砖,合过泥,整天累得像个泥人似的。我母亲还叫我骑着我们老家叫作“笨车”的即那种用无缝钢管焊成的大轱辘的挺笨重的自行车,到来回一百多里地的盘山去趸酸梨,然后还要走街串巷的沿村叫卖。累死累活地贩卖一“笨车”酸梨,也就能赚回个一块(元)两块钱(元)的。我母亲还叫我骑自行车驮上两筐大白菜到四十五公里以外的天津郊区的集市上卖,一架子车要装二三百斤白菜,一趟下来最多也就是赚个块(元)儿八毛(角)。你说干这些要不要出大力,又累不累?那真是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汗,回到家有时候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躺在炕上就呼呼地睡着了。弟弟妹妹们看到我太累了,就给我母亲说:“妈,看把我哥累的,甭叫他再干了!”我母亲却说:“他一个大小伙子,年轻轻的,累点怕啥?躺在炕上睡一觉儿就缓过来了。再说,吃不了苦中苦,怎么能有甜中甜。”后来我才悟到,不是我母亲对我心狠,是有意叫我进“吃苦耐劳”专门学校的“学前班”。结果,我到了部队以后,果然派上用场了。同时我也由衷地体味道,家长对孩子,不能太娇惯,太放纵,真是严则爱,溺则害呀!

  “好了,咱们还是进入正题吧。”纪连祥不无幽默地对笔者说,当兵的前些年领导上好像把他看成是“解困专科”的毕业生了。哪个单位后进,骨头难啃,就派他到哪个单位去。

  1983年,领导上将纪连祥调到北京军区某部二十七团五连担任指导员。这个连是全团有名的后进连队,因为纪律松弛和作风散漫,多次发生违纪行为,不断受到上级的通报批评。纪连祥走马上任后,不到一年,五连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全连荣立了集体三等功,还成为全团后进变先进的典型。

  再次就是前文提到的眼下已变成苗木基地的农场,当年也是由纪连祥扭转的落后局面。

  “当然,领导上把我放在后进单位,也是领导对我的器重与栽培。”纪连祥言词剀切地说。

  是呀,要不怎么纪连祥1974年底当兵,新兵下连仅一个半月就当了副班长,一年多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77年他作为全团惟一一个战士被组织上推荐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石家庄陆军学校学习。毕业时学校领导鉴于他学业优异,劝他留校任教。由于他想回战斗部队,方谢绝了学校领导的挽留。

  纪连祥说,军人就是战争的产儿。在和平时期,一往无前和战无不胜的军人本色时刻不能丢。

  而今,在纪连祥的带领和指挥下,如同整个战役经过几个阶段性的攻坚一样,一年多的时间就完成了基础设施建设和土壤改良,不到三年时间就超指标地完成了六百亩土地的三倍体毛白杨的种植和灌叶乔木、常绿乔木、群植灌木、花灌木、爬藤植物、草坪植物、地被植物以及果树计四十一个品种共五十六万株的栽培育苗。

  为此,有的土壤及园林专家不无感触地说:“纪政委,我们来一次你们就给我们一次惊喜,是不是该称你们为‘军人速度’哇?”

  因长期过度劳累和生活失去规律而身患糖尿病体重下降三十多斤的纪连祥听了面带疲惫地一笑:“不敢当。要不是有各级领导和你们专家的支持,我们就是有天大的劲儿也不会有今天的成果呀!”

  挖掘人才,尊重人才,培养人才,是苗木基地实现“品种一流、管理一流、服务一流和效益一流”的根本途径。纪连祥说,科技领先,要以人为本。优良的品种是经过专家研究培养出来的。一流的管理、一流的服务和一流的效益都需要管理人才和销售人才去付诸实施。

  这听似概念化的语言却是纪连祥切实而由衷的感受。

  苗木基地要营造一流苗木品种的方针决定后,但目前我国有什么样的既是高科技成果,又具有广阔发展前景的优良苗木品种,这对于他们却是个未知数。

  不了解的东西找有关部门了解和向专家请教不就懂得了吗?

  于是,纪连祥与张万钧一次又一次地到国家林业局和北京林业大学登门求教。他们得知北京林业大学朱之悌教授带领课题组研究培育的人工异源三倍体新品种毛白杨具有世界先进水平。这种三倍体毛白杨具有很高的速生性,纤维长,不空心,木质白,无叶部病害,极适用于造纸和人造板材,也是我国华北和西北地区绿化的优良树种;并且由于其树干挺拔,枝叶碧绿,硕大的叶面背后像涂着一层雪霜,微风吹拂,在蔚蓝的天宇银光闪烁,似仙女轻拂白纱,袅袅娜娜,美轮美奂,用于美化城市将会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于是,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找到北京林业大学有关部门,请求拜谒朱之悌。“好吧,我们尽快安排。先送给你们一些有关朱教授和三倍体毛白杨的材料,你们也好对朱教授和三倍体毛白杨有个具体了解。”北京林业大学有关部门的同志见他们一副求贤若渴的神态,理解地答应了下来。

  纪连祥从报刊登载朱之悌教授的事迹文章中了解到,朱之悌现任北京林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林业大学毛白杨研究所所长(一年后荣获中国工程院院士),是我国著名的林木育种专家和林木遗传育种学科开创者之一。他1954年毕业于北京林学院并留校任教,后被派往前苏联莫斯科林学院,就读于世界著名的雅勃那大院士门下攻读林木育种,1961年获该学院博士学位。学业有成的朱之悌回到北京林学院便为解决我国造纸原料缺乏速生树种而展开了对毛白杨的科学研究,其间虽然在“文革”前后遭受了长达十四年的劫难,待北京林学院于“文革”后复校(现更名为北京林业大学),已是天命之年的他对毛白杨的课题研究依然情有独钟,矢志不渝。他与课题组的同仁们经过十五个严冬酷暑的呕心沥血,终于运用染色体部分替换和染色体加倍等系列技术,成功地选育出一系列速生优质的三倍体毛白杨新品种。与此同时,他们还研究出“毛白杨多圃配套系列育苗技术”,三年可由一株扩繁至一百万株,从而在属于世界性难题的毛白杨规模繁殖的科研领域独领风骚。为此,朱之悌曾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两项二等奖,部级三项一、二等奖,国务院黄淮海农业开发奖和国家科委金桥奖等多种奖项。纪连祥说:“看完朱之梯教授的事迹,觉得眼前陡然耸立起一座丰碑,心仪越烈,渴望见到他的心情越切,简直就觉得等待的时间似‘山中一日,人间万年’。”

  纪连祥和张万钧见到朱之悌教授是在林业大学的一间办公室里。

  “这位就是朱之悌教授。朱教授,这两位客人,一位是天津开发区绿化公司的经理张万钧先生,一位是部队上的纪政委。”北京林业大学有关部门的人士对双方进行了引荐。

  “朱教授,很想见到您呀!”张万钧先向朱之悌握手表示敬意。

  “朱教授,我想拜见您更是迫不及待。”纪连祥随之趋步上前在与朱之悌握手时表达了深深的崇敬。

  简短的寒暄过后,纪连祥和张万钧开宗明义地和盘托出他们的苗木基地要引植三倍体毛白杨的计划,并且恳切地提出盛邀朱之悌教授和他的课题组成员尽快成行到苗木基地实地考察。

  “你们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好?”一副儒雅风度又不太善言辞的朱之悌问道。

  “要从我的心情讲,今天能去最好。”纪连祥坦率地说。

  “至于哪一天,还是朱教授根据您的工作和身体情况定吧。”学者型的张万钧话出口婉转了许多。

  “一看你就知道是个军人,性子直率。”陪同朱之悌接见纪连祥和张万钧的他的夫人林惠斌女士,尽管满头银丝,却精神矍铄,一开口又属开朗型的女性,以欣喜的目光不时端详纪连祥,那慈爱的神色显然喜欢像纪连祥这样的军人。

  “那我就安排安排,我们尽快成行。”朱之悌礼貌地站起来。

  “具体哪一天动身,告诉我们后,我们派车来接您。”纪连祥握别朱之悌,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怎么样,咱们这次是不虚此行吧?”张万钧心满意足地讲。

  “岂止是不虚此行,简直就像拾到个金元宝。”纪连祥抑止不住喜悦地形容道。

  在日后的考察和交往中,真的喜欢上了与她儿子年龄相仿的纪连祥的林惠斌女士,半开玩笑地告诉纪连祥:“朱先生为研究选育三倍体毛白杨花费了大半生的心血,他对待三倍体毛白杨可像对待女儿一样金贵呀。”

  纪连祥庄重而不失幽默地立刻说:“林老师,您放心,如果朱教授肯将三倍体毛白杨下嫁到我们苗木基地,我们会像对待‘公主’一样善待它。”

  “好,好。”朱之悌教授听罢情不自禁地笑了。

  由此可以看出,朱之悌教授以及夫人林惠斌已经与纪连祥心心相印了。

  后来,朱之悌教授身患癌症在北京住院做手术,纪连祥六点钟从天津驱车赶到医院,一直等到手术做完,才返回苗木基地。

  之后,当纪连祥得知林业大学和朱之悌的家庭无力派人对朱之悌教授特护时,立刻主动派两名战士到医院专门负责照料。

  朱之悌教授病愈出院后,向纪连祥提出想到苗木基地疗养一段时间。

  “好呀,我们盼还盼不到呢。”纪连祥满口应允,不但将他们夫妇安排住在为集团军首长和上级有关领导准备的房间,而且还特地从别的部队借调来一名卫生员,每天给他打针按摩,还吩咐伙房一日三餐为他做可口的饭菜。

  曾饱经风霜的朱之悌教授直言不讳地告诉纪连祥,他们夫妻商量将来要有可能,就在苗木基地安家,并且要将自己研究培育出的其他三倍体毛白杨系列等科研成果留在苗木基地。

  “真要是这样,那我们可要烧三炷高香了!”纪连祥听了喜不自尽。

  苗木基地尊重朱之悌教授,把他聘请为苗木基地的首席顾问,还聘请了另外四名科研成就斐然的工程院院士和教授担任顾问,并先后邀请数十名教授及博士生导师莅临苗木基地指导工作。

  纪连祥富有远见地告诉笔者,如果条件允许,他将在位于苗木基地南侧的绿色文化园区内环湖修建几幢专家别墅,专门供对为苗木基地建设有过贡献的专家学者来此或休闲度假,或颐养天年。

  纪连祥不仅尊重人才,还注意培养人才。从苗木基地开发那天起,他就有计划地挑选文化和品德兼优的士兵学习组培、设计、电脑和养管等技能,逐步培养和造就一支技术全面、作风过硬的绿化服务保障队伍,做到自己能设计,自己能施工,自己能养管。他们承建的开发区面积为八万平方米的泰达公园,就是全部用自己的力量建成的,并且一次性通过验收,还获得了优质工程奖。

  第三变奏:放牧绿色

  ——音乐急转直下,于飘逸中跃动着活泼的灵性绿色文化产业,这个晨露般鲜亮的概念是纪连祥经过大胆尝试和切身的感受以及认真思考提出来的,并且着意要在苗木基地书写一篇洪钟大吕般的文章。

  绿色与文化联姻,是不是有些郢书燕说?而绿色文化又与产业媾和,特别是在苗木基地,岂不更是属于拉郎配?

  “不能这么说。”纪连祥敢于直言说不。绿色是一切生物的摇篮,也是生命意义的象征。它在为人类无私地提供着生命关怀和营养的同时,还以深刻的文化内涵启迪人类认识绿色的生命价值,陶冶性情,愉悦身心,从而提升人类的整体素质和生活质量。绿色对人类的生命关怀和营养,相信每一个并非愚昧和麻木的人都能感知。

  如果究其人类与绿色、绿色与文化的内在关系,《庄子·齐物论》中关于“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惟一”的精辟哲言就深邃地进行了诠释。

  不是么?人类对绿色即自然的依存、崇拜和企求,可以说是远自人类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天就须臾不可剥离了。这个事实,只要检索一下神话故事、宗教信仰、历史传说、民情民俗和文学艺术作品等方面的书籍,就会发现可谓连篇累牍,比比皆是,足以得到充分的佐证。而绿色文化对于人类的情操陶冶,同样是大凡具有一定修养的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得到,并且获益其中。

  至于绿色文化与产业的联姻,只要我们探究一下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文明的兴衰乃至我国古楼兰国的遁殁,尤其是我们国家为了保护生态不再遭受难以挽回的破坏而这些年制定并颁布的《森林法》、《草原法》、《水土保护法》、《土地管理法》、《水法》、《矿产资源法》以及采取的还山以林、休牧还草、防沙治沙和建立绿化带以阻止沙尘暴、开展“绿色旅游”等带“国策”性质的根本举措,哪一项哪一款都带有“产业”的明显特征。

  然而,具体到苗木基地与文化和产业怎样匹配,纪连祥带领笔者在初次采访时来到苗木基地,边走边讲解其整体构思。

  苗木基地正门,在用棱形和圆形草坪地砖铺设的广场中,迎面是一座六面体大理石雕塑,雕塑上端是两只掌心向上的手托着一个浑圆的绿色地球,一只手表示科技,一只手表示勤劳,其寓意是以科技加勤劳关爱人类的地球母亲。在雕塑的背面,飞瀑奔泻,象征着地球母亲慷慨的以甘甜的乳汁哺育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越过大理石雕塑,耸立着一块长方形的巨型石碑,石碑上镌刻着:“全军苗木基地”几个雄浑苍劲的镏金大字,背面是记述苗木基地创建过程的碑文,言简意赅,笔气纵横,钩沉稽古,攫取旨要,以启迪今人,昭示来者。石碑后面横向排列地栽种着苗木基地的几个主要品种的树木。待这些树木长大后,郁郁葱葱,上接蓝天,下接大地,向人们展示苗木基地“天人合一”的自然意绪。同时,这些具有代表性的树种将作为“开山祖师”一样珍留下来,以成为苗木基地的历史见证。

  至此,纪连祥感触颇深地述说道,这一位置的设计与布局,众星托月般围绕着人类的地球母亲,而中心主题在昭示着一种大爱,即对人类赖以生存、繁衍与发展的生态之爱。

  纪连祥为了阐明他对其“大爱”含义的思考与理解,进一步说道,生态,既包含了人们通常认知的天文地理、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等有形的物质,同时也包含着人们通常容易忽略与淡化的对这些有形物质的精神世界。而这里所指的精神世界,就是人们对这些有形物质的认知、理解、趋同、亲和与关爱。

  笔者表示探求地问道,你所指的“大爱”是泛指整个生态,那么“小爱”是不是相对整个生态而言的是指人们通常看重的孝悌、亲情、友谊和情操呢?

  “没错。”纪连祥思考地解释道,这里所讲的“大爱”与“小爱”,是指爱的外延,并不是指两者之间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相反,要达到“大爱”的境界,是通过“小爱”的形成而形成的。试想,一个不爱父母、不爱朋友的人,怎么可能去爱山水、去爱树木、去爱动物、去爱环境呢?更怎么能去关切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不可持续发展这样大的命题呢?所以,一个人要达到“大爱”境界,必须注重“小爱”的培育与养成。

  纪连祥是这么认同的,也是这么垂范的。

  前两年,纪连祥的母亲把他叫到身边,想说什么,又一时难以启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您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吧。”纪连祥看出母亲一定有什么久萦心绪的大事。

  母亲沉思片刻,说:“我从嫁到你们纪家,就没有住过好房子。如今,你们弟兄几个都成家立业了,又都不怎么困难,你这个当头大的,该出面操持着给我和你爸把老家的旧房子翻盖一下。不然,我死后也不会闭上眼的。”

  纪连祥听了母亲的心腹事,心里一阵发酸,要不是紧咬牙关强行忍住,会嚎啕大哭的。是呀,母亲自从与父亲结婚后,在农村就没有住过像样的砖瓦房。父亲转业后,县里给了一套房子,父母又因弟弟们结婚腾给了他们。几年前,纪连祥曾与妻子景月华和几个弟弟合计,大家集资在县城或天津市区给父母买套有暖气和煤气的楼房,可是他母亲一听坚决不同意,说什么热土难离。在邓家庄,许多人家早就盖了新房,有的人家将新房装修得像城里一样豪华气派,可是纪连祥父母住的还是十年前盖的旧房子。按说,纪连祥六个弟妹都各有归属,经济上也并不拮据,在农村给父母翻盖几间房子应该还是负担得起的。过去所以没有这样做,主要是考虑父母都到“古稀”之年了,兄弟几个又都不在农村,盖了新房冬季取暖也要生煤火炉子,又脏又不安全,万一发生煤气中毒谁负担得起呢?如今,母亲突然提起翻盖旧房子的事儿,现在看来,是纪连祥没有设身处地地理解父母的心思呀!父母也知道自己都是垂暮之人了,盖上新房也住不了多少年,但不盖新房,几个儿子又不是没有能力,岂不叫乡亲们笑话,也对不起老纪家的列祖列宗呀!

  “妈,您放心,我马上就去操持,保证叫您二老过不了半年就住上新房子。”明白了母亲心境的纪连祥为了了却母亲的夙愿,马上找大妹妹和几个弟弟商洽。纪连祥的爱人景月华主动提出拿“大份”。

  果然,在半年以后纪连祥弟兄几个叫父母住进了新盖的三间砖瓦房。

  倘若讲纪连祥与几个弟弟为父母盖新房属于孝悌,那么他帮助素昧平生的伤残战士解决安置问题就纯属爱心了。

  那还是纪连祥担任集团军驻津办事处主任期间发生的事儿。

  集团军某师一个战士已经退役,过去与纪连祥素不相识。就在其个人在部队办完退役手续后准备到地方政府办理接收手续时,不幸遇祸身残,成了植物人。

  为了解决这个战士的“评残”,进而解决他后半生的生活,纪连祥四下唐山,还数不清有多少回往返于部队与地方政府接收单位之间,最后终于解决了这个伤残战士的安置问题,医药费和生活费都有了保障。这个战士的家属见了纪连祥,弯腰就要给他跪下,说纪连祥不仅挽救了这个战士,还挽救了他们一家。

  还有,纪连祥在担任班长时,全班负责在工地上打眼放炮。每次排除哑炮,他都挺身而出,亲自排险。谁都知道,排除哑炮危险大,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每次战士们与他争着去,他脸一板:“我是班长,是共产党员,有危险我不去,谁去!”

  纪连祥担任驻津办事处主任后的首任司机杜金义清楚地记得,他是河南人,父母在乡下,他由战士改成职工,可以在驻地找对象成家。纪连祥不但亲自帮助他找对象,而且初次与女方见面他也亲自陪同,主动向女方介绍杜金义的情况,生怕杜金义不会说话让婚事泡了汤。最后在结婚典礼时,纪连祥不仅把典礼仪式精心策划得既热烈又得体,而且还替代不能来部队参加儿子婚礼的杜金义的父母发言致谢辞。待结婚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都入了“洞房”,客人们也络绎离开了,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纪连祥一个人,室外又飘着鹅毛大雪,这时,纪连祥才独自喝了两小杯白酒。是兴奋,是缓解疲劳,还是有什么别的心绪?问纪连祥,纪连祥讲当时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像完成一件什么任务似的痛快和兴奋。

  原农场场长常华在与纪连祥共事两年后,因为年龄原因退休了。纪连祥主动提出,让他留下来继续为农场工作。同时,纪连祥在战士们面前,强调一定要像过去尊重场长一样听从老场长的指挥。

  2001年,常华因为身体原因,加之老伴也催他回去,他在离别农场时做了一首仿古体诗词,表达了对纪连祥的深挚谢意和对农场的眷恋之情:“鬓发秋,伤残手,满脸斑皱志不休。话开口,泪水流,今朝回家,与妻相守,走!走!走!/白盅酒,离别愁,军农十年别旧友。林苗全,人长久,场院绝色,岁月常留。秀!秀!秀!/多爬楼,心不朽,晚年将与孙相候。忆旧景,梦中游,好友恩德,山重云稠。厚!厚!厚!”

  纪连祥对于一起共过事的常华是如此,对于部队过去的一些离退休的老首长,逢年过节他都去看望。只要这些老同志有事找到他,他都会竭尽全力。

  全国著名女作家、天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航鹰在给纪连祥的专著《绿色文化情缘》所做的序中这样说:多年来,他的乐于助人,忠于友谊,待人赤诚的故事在朋友们中间传颂,特别是每人遇到困难,陷于逆境乃至不幸,总会有一位“茶凉时的朋友”纪连祥凸现出来。当你有权有势时不见他来锦上添花,他的使命似乎就是及时地为“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友人雪中送炭。他一如既往的无私相助总会给人一股温暖,一腔感动,一份安全感。

  为着零距离地洞彻纪连祥对战友的真挚情谊,现将其六首抒发战友情怀的诗作录上,来个以斑观豹。

  送友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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