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收到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和辽宁美术出版社联合出版的《黄耿辛画集》,品赏再三,觉得其中画作饶有新意和颇具情趣。
黄耿辛先生为国家一级美术师、河北省画院专业画家,主攻花鸟画,与我八年前有过交往。他曾壮怀不已地说过,中国画中的花鸟画倘若从隋唐始,已有一千四、五百年的历史,源远流长,名家辈出。精于画鹤的薛嵇,善画孔雀的边鸾,以“徐黄异体”享誉五代花鸟画界的徐熙和黄筌,由“宁静和平,细腻艳丽”著称的宋代宫廷花鸟画家崔白和赵佶,为元代画坛巨擘的赵孟兆页等,数不胜数。尤其是自明朝以后,花鸟画更是日臻完美,流派纷呈,华光四溢,大师泰斗,灿若星汉。专工没骨的孙隆,善于画鹰的林良,工笔重彩与水墨淡彩兼长的吕纪,以“吴门画派”著称的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擅长水墨写意花卉的徐渭,提出“笔墨当随时代”主张的石涛,以寓意手法和奇特的形象独具个性的朱耷,在形式上不拘一格和狂放怪异的“扬州八怪”,以小写意花鸟见长的任伯年和擅长大写意花卉的吴昌硕,以及被当代人称为书画大师的齐白石、张大千、刘海粟、潘天涛、李苦蝉等。但是,艺术是随着时代的进程发展而前进的。花鸟画艺术也不能背离这个规律。虽然中国画讲究师法传承,可是同时又强调要自出机抒,不落窠臼。一个胸有抱负而不甘平庸的画家就要敢于在百尺竿头寻觅自己的路,并且通过锲而不舍的艰难跋涉,在前辈们开辟的宽坦的艺术道路上拓展哪怕是一席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今天,收入《黄耿辛画集》中的其近年创作的花鸟画作品,就以其独具个性的艺术张力佐证着耿辛先生不断求索的成果。
耿辛先生花鸟画新作带给我的强烈感觉,是弥漫着浓郁的物我交融的意绪。将所表现的物象人格化、个性化,缘物寄情,把人的个体生命注入一花一草一鸟之中,通过客体神态传达画家主体的生命精神。
耿辛先生已届天命之年,半生中经历了太多的艰辛坎坷,经受了无数次如磐的社会风雨洗礼,力透心扉地深谙一个生命个体于社会的依恋与期待和深深的无奈。他将自己之于社会的解读进而拓展绘画中的一草一木和人作为生命个体之于自然的顺应与依存以及发自生命本能的抗争。如写意花鸟《潇潇暮雨》图,傍晚时分,阴霾的天空下,一只伫立在突兀的岩上的苍鹰,虽然在潇潇的冷雨中收敛了搏击长空的双翅、湿淋淋的翼毛,引颈回眸,目光似炬,在经受凄风苦雨的锻打,待雨过天晴,将展翅高飞,闪掠苍穹。又如写意花鸟《初霞》图,从画面的几枝交错的光秃枝干看,似乎时令在残冬季节,两只静卧在岩石上的小鸟熬过了沉沉的长夜,迎着折射在枯枝微红的朝霞,期盼地睁大眼睛,一只小鸟还急不可待地扬起头,渴望着黎明的到来和新的日出。整个画面,几条枯枝,一块岩石,两只小鸟,异常洗练。但是,就在这洗练而静谧的画面上,令观赏者分明意识到随着霞光万道,火红的太阳将喷薄天宇,萧瑟的大地将万物复苏,干枯的树枝将绽出绿芽,岩石边的小草将破土而出,充满勃勃生机的春天即将到来。再如写意花鸟《骤雨初歇》,开阔的画面上,几竿原本笔挺的荷茎依序倾斜,那本来开怀喜迎天露的硕大荷叶也变成四周垂落的雨伞状,两只躲避骤雨袭击的小鸟适者生存般地安详蜷缩在荷叶下,伏茎、垂叶,真实地表现出自然界雷霆般的狂风暴雨袭击后的静谧和静谧之中生命的和谐,似乎骤雨与被摧残的荷塘以及小鸟是一种序状的组合与交融,从而形象生动地揭示了“天人合一”的命题。
我国的哲学家和思想家老子尤其强调人要尊重自然和顺应自然:“夫物芳芳,各复归共其根,归根月静,静月复命,复命月常,知常月明,不知常,妄作凶。”在天与人的关系中,《易经》也极为强调人一定要遵循自然规律行事:“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耿辛先生的写意花鸟画,无论是《春韵》、《春望》、《春去春又来》、《缘雨》,还是《小园香径》、《旧栖新拢两依依》、《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都静而不凶,强而不霸,相依相偎,气韵生动,以生动的画面使人读出如是偈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唯一。”
人与自然是一体的。这正是耿辛先生写意花鸟新作所竭力讴歌的旋律,这在时下把生态环境建设已经被世界列入可持续发展重要课题的背景下,是多么的具有时代审美意义呀!
作于200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