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后的第一日,儿子利用休息时间驾车从居住区奎基本出发经墨尔本市区行驶三小时许,于下午五时到达菲利普国家自然公园,旨在陪同我与妻观看澳大利亚特有的世界上体积最小的企鹅。
观看企鹅是在一个马蹄形的海湾。进人海湾需在一个圆型大厅前购票,每人14澳元,相当于60元人民币。大厅内备有名目繁多的企鹅仿制工艺品和声光模拟装置以及餐饮场所,由大厅到海湾处的甬道是悬离地面的木板桥。木板桥两侧土坡上的被状植物下,星罗棋布般有不少拳击手套大小的洞穴,这些洞穴便是企鹅夜晚栖息的巢。
观看企鹅从海里上岸进人栖息的巢穴处修有梯状的水泥混凝土看台。看台分左右两厢排列,中间为瞭望广播塔,整个形状如同北京天安门的观礼台,宽阔而壮观。看台的最低层与海潮间有50米左右的平缓沙滩,人们坐在看台上放眼望去,前方是碧水连天的大海,近处是锦缎般金色的沙滩,那居高临下的感受,似等待检阅威武雄壮的阅兵式,豪迈和急切之情油然而生。我们是六时三十分坐在左侧靠前的看台上的。这时的落日已经沉没在右侧的山岬下,但夕阳的余辉却把海面上的天空镀上一层光彩灼灼的金箔,开始是杏黄,不久变成浅红,再不久由浅红变成橘红,海面的色调也随之由浅入深,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天空与海面变得浑然一体,由浅灰到深灰,又由深灰到墨绿。时下无风,海岸也没有陡峭的岩石,所以看不到如万马奔腾的海浪嘶鸣着冲击岩石发出似擂动千面鼙鼓般的震响和似雪崩般溅起万丈浪花的气势,耳畔只能听到款款的海浪爱抚沙滩的亲吻声,这种肃穆般的平静如同站在观礼台的人们翘首等待天安门城楼上的总指挥宣布阅兵式开始前的短暂静寂,凝神屏息和心跳如鼓。
七点整,宛如文艺演出开始时舞台上的天幕灯骤然打开,看台后面和两侧几根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铁架上的灯光一齐大亮,已经变得黑黢黢的沙滩顿时像铺上金黄色的地毯,厚厚的,软软的,似乎颇富有弹性,好似欢迎外国元首在检阅仪仗队时铺的红地毯,给人以隆重、热烈和高贵的感觉。接着,瞭望广播塔上开始用极简洁的语言介绍企鹅的习性和注意事项,先是用英语,接着是日语,复次是汉语。坐在身边的儿子自豪地说,去年他陪同他妹妹来观看时还没有中文介绍,说明如今的中国的确日新月异,国富民强,到澳洲旅游的人多了,不然“鬼佬儿”才不会看得起中国人哩!
广播人员的介绍刚结束,如同报幕员宣布“文艺演出现在开始”,随着一股海浪的簇拥和释怀,退潮后的沙滩立刻出现两个灯泡般大小的白点,那是企鹅雪白肚皮的折光。这两个观察员般的企鹅在沙滩上左瞧右顾一番,仿佛在清点看台上的人数。今天看台上的阵容可谓庞大,少说也有两千多人。少顷,它们便通风报信似的又游回海水之中。这时广播员告诉大家,待企鹅的巢穴完全黑下来它们才肯上岸。人们这才明白,那两个观察员似的企鹅原来是观察它们住的巢穴是否天已经完全黑了。果然没过几分钟,看台两厢的正前方各出现一群企鹅,每群十二三只不等。它们排成一字纵队,扎煞着两个翅膀,如初学走步的孩子,蹒蹒跚跚,沿沙滩进人看台下面特辟的通道中。嗣后,一队接一队,时间持续了五十分钟。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整个看台上人们除了用手互相指点交流信息外,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似乎生怕叫企鹅听到不肯上岸似的。
就在我们随着渐散的人群离开看台原路返回走在木板桥上时,突然发现两侧伫立着不少刚刚上岸尚未进入巢穴的企鹅。远的有两三米,近的就在咫尺之间。突然我身边的一个男人叫身后的女孩子,告诉她快看一个触手可及的企鹅,小女孩马上将食指放在嘴边:“嘘——”地一声,警告家长不要喊叫,那位家长马上表示歉意地耸了耸肩胛。我们这才看清,这里的企鹅当之无愧地是世界上体积最小的企鹅。髙不过30公分,体重充其量有一公斤,似乎还没有澳大利亚的乌鸦个头大。儿子告诉说,除了海里的鲨鱼是这些企鹅的天敌,地上的狐狸和野猫都能吃它们,要不是“鬼佬儿”珍爱野生动物,保护措施做得好,这些企鹅早就濒临灭绝了。儿子说罢见我坐在返回的车里久久缄默不语,问我是否觉得花费这么多工夫就看看企鹅上岸感到有点得不偿失?我立刻若有所思地答不,相反,这次观看企鹅不啻于上了一堂生动的环境养成课。几千名观众居然没有一个人喊叫、照相以至抚摸企鹅,尤其那个小女孩提醒家长不要大声说话和那位家长知错就改的镜头,其中固然有广播员的提示作用,但起决定因素的是一种环境的感染、教化和威慑。这种良好环境的净化与提升,在某种程度上比法规和制度更具制约作用。看来,一个社会要有良好的秩序,必须注意环境的培养、营造和生成。倘若如此,北京的什刹海还会出现“禁止钓鱼”的木牌卫兵般耸立却屡放鱼苗屡被钓光钓净的现象么?世界珍稀动物藏羚羊也不会成为罪恶的偷猎者黑洞洞枪口下的牺牲品了!
2002.4.6写于澳在利亚墨尔本查基本树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