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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夏季傍晚后的多瑙河畔是游客和布达佩斯人消暑休闲的首选地点。尤其是河东岸由国会大厦至伊丽莎白桥一线与河西岸的马加什大教堂、渔人堡至盖莱特山古城堡一线,串珠状的灯光精致地勾勒出巴罗克式、哥特式等古老建筑的鲜明轮廓特征以及苍老的阔太太般的矫饰与雍容,加之懒洋洋缓缓涌动的多瑙河已不再碧蓝的浑浊河水在两侧高大建筑物霓虹灯的映射下像铺着厚厚一层碎金子样抖富显贵,使得有些暖融融流动的空气中弥漫着永不枯竭的欲望和不甘衰落的奢靡。消暑和观光者,或孑然一身,或成双成对,坐在沿河边搭建的凉棚里,要上一杯啤酒和少得可怜的甜点,聆听着每隔一二百米便有一个小型乐队演奏的匈牙利民歌类的乐曲,慢慢呷饮,款款交谈,惬意的神情在平静的面容上滟滟漫溢,在享受着人生时也消融着自我,至子夜时分仍不肯离去。在匈牙利的一些中国人不屑地讥诮:“这些鬼佬,一杯啤酒能喝上仨钟头,没事儿还不该干吗干吗去!”其实,这恰恰反映了东西方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人生观和价值取向的差异。

  这时节,在盖莱特山古城堡一个被茂密的树木环抱的城堡卡西诺咖啡间里,浑黄的烛光中弥漫着呛鼻的烟雾,四周的空气里似有暗尘涌动,仿佛从墙壁悬挂的音箱里传出的显得低靡的爵士乐都有一种离奇的阴影在穿梭。在这种气氛里,正常人也会觉得压抑和胸闷。

  “狗日的,莫非活该老子倒霉,回国回国不顺心,到匈牙利来也他妈的不如愿,今天说到这家卡西诺撞撞大运吧,结果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一连输了好几千美金,你们说他妈晦气不晦气!”已经喝了足足一瓶公牛血牌葡萄酒的周大海变得眼珠子发绿,冒出来的寒光像饿狼般凶恶。在卡西诺喝酒不要钱,公牛血牌葡萄酒在匈牙利属于名牌,且价位适中,口感很符合一些中国人的口味,所以不少中国人视这种葡萄酒为佳酿,平时也爱喝上两杯。本来就嗜酒如命的周大海,所以也不用酒杯,也不敬不让,抄起打开盖的酒瓶子,一扬下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瓶多,待喘了口大气,连口压酒的食品都没吃,又抄起酒瓶子灌了个酒瓶口朝下都不会滴出半滴。

  “哎,赢得起也输得起才是赌家的气度,对吧,赵岩老弟?再说,输几千美金怕什么,赌场输了还可在别的地方捞回来,这叫‘堤内损失堤外补嘛’!”四十多岁的抽烟胜似饮酒的郝洪奎虽然身材不高,但却显得健壮。他常年留着“板寸”,国字脸上总是戴一副似黑手党戴的金丝边墨镜,右脸上有一道用刀割伤的疤痕,红红地冒着亮光,像条刚出土的蚯蚓,说话和在咀嚼东西时似首尾蠕动,给人以冷森森的畏惧感。他一年四季老是西服革履,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各戴一只说不清是什么寓意的镶嵌蓝宝石和纯金的方形戒指。当他在一些休闲场合脱下西服,换上一件无袖汗榻儿,前胸文着一条狰狞的青龙,左右两个臂膀文着似美国职业拳击手泰森般的在世界历史上曾叱咤风云的人物的头像。有人说他是黑手党老大,但圈儿内人却视他为教父。“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凡是真正了解郝洪奎的,都知道他经商精明透顶,有城府,会算计,而且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心狠手辣。今夜,他与赵岩和周大海到城堡卡西诺名义上是赌博,实际上是居心叵测地预谋一个敛财之策。

  “奎哥说得对,是可以‘堤内损失堤外补’。”赵岩虽然与郝洪奎来往不多,但自第一次接触就看出此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好惹。所以,在往常接触中对他采取的方略是“敬而远之”,既不招惹你,也不近乎你。今夜他所以与他对坐把盏,完全是利益使然。他顺着郝洪奎的话尾附和完,向周大海使了个会意的眼神。

  哪知,已经有几分酩酊的周大海没领会赵岩的暗示,不悦地一瞪冒着绿光的眼珠子:“什么他妈的‘堤内损失堤外补’?这套嗑儿不就是过去演的革命样板戏《龙江颂》中的江水英唱的高调儿吗?我今天赔了拿屌去补呀?!”

  “大哥,今天奎哥和我们坐在一起,就是要切磋‘补’的办法嘛!”赵岩给周大海又使了个示意的眼神儿,而且把“补”字说得格外重。

  “噢,啊,原来是这样!奎哥,兄弟不学无术,还望奎哥多多赐教。”周大海恍若明白了赵岩的点化,顿时像捞到根救命稻草似的对郝洪奎视若神祇样一脸的顶礼膜拜。

  “哎,周老板,别拿我当神敬呀!要说真正的神通广大者,那还是非赵老弟莫属。”郝洪奎一面表示着谦逊,一面端起高脚玻璃酒杯呷了口酒以掩饰出于骨子里的骄矜。

  “奎哥,您这样讲可就让小弟我无地自容了。倘若别人不了解你奎哥的话,我可由衷地钦佩您那举重若轻的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才干。”

  赵岩与郝洪奎一唱一和,相互吹捧,其实是互为目的,各怀鬼胎。

  相比之下脑子里缺少转轴的周大海虽然看不惯他们这一套虚情假意,但此刻颇有些虎落平阳的他,看不惯也得耐着性子看,谁叫他这一阵子正走背字,有求于赵岩他们拉一把呢。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郝洪奎说着又接上一枝烟。他有个嗜好一样的习惯,不论是与人交谈还是独自一个人思考问题,他都一枝接一枝地吸烟。他这个“接烟”可谓名符其实。现在抽的烟一般都带过滤嘴,为的是少吸进一些对肺部有害的尼古丁。可是他,一枝烟快要吸完时,便顺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枝新的,将原来快燃烧到过滤嘴处的一小节烟捏下来,把过滤嘴富有弹性地扔在烟灰缸里,将那枝刚取出来的烟,过滤嘴朝下在左手的大拇指甲盖上“嘟嘟”地蹲两下,然后把吸剩下的短短一节烟在新取出来的烟头上一旋,便准确无误地对接上了,而且牢固无比,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一次旋不进去来第二次的。他这样做说是出于节省,鬼才相信呢!像他这种大方起来一掷千金的人物,每月吸烟的开销不过是他收入的九牛一毛。要说他有吸尼古丁的怪癖,也不是。尽管他吸烟一枝接一枝,可他是只吸不咽,最多烟雾在嗓子里储蓄一会儿就从嘴里喷出去了。可见,他深谙尼古丁这个被称为人类“第二号杀手”的可怖。

  “奎哥,您先说说条件吧。”赵岩来了个先发制人。

  “哎,咱们既然是合作开发‘中国商业城’,就不分谁是主谁是宾了吧?!”老道的郝洪奎知道赵岩要说的“条件”是指要让他和周大海占多少股份,便立刻来了个以守为攻。说罢,右脸颊的疤痕蠕动了几下,足见他在调动内功。

  “奎哥,您是个爽快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说要叫我们追加多少投资吧!”赵岩却反其道地来了个以攻为守。

  郝洪奎见赵岩果然聪明,自知斗心眼儿不是他的对手,他毕竟是学经济贸易的大学本科生,观念又新,反应又快,自己只不过凭着一股“浑不吝”的劲头在商海中左突右撞加充当“人口贩子”才混成今天的人五人六的模样。于是,他向前一俯身子:“咱们这样行不行?”说着将左手掌一反一正,又一正一反。

  “您指的是对‘中国商业城’的总资产而言?”赵岩也向前一俯身子,不过,他的这种俯身只是出于礼貌所至。

  “对!”

  “那怎么对‘中国商业城’的前期投资进行评估?”

  “不要紧呀,我手里有本明细账。”

  “您先说说大体上需要我们拿出多少钱吧。”

  “那就看我们是不是上规模了。”

  “瞧您说的,不上规模岂不等于燕子衔泥筑巢?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广大华商才会尽开颜嘛!”

  “好,要是这样,你们少说得拿出这个数。”郝洪奎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立刻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百万?”

  “对。”

  “不会是人民币吧?”赵岩一本正经地问。

  “老弟,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要是人民币,我不早把摊子搞大了。”郝洪奎右脸上的疤痕随之又一阵蠕动。

  “你说两百万美金?!”周大海听到这里再也沉不住气了,炸开嗓门惊呼一声。

  在这种阴森静谧的场合中,空气古墓般凝重,周大海的喊叫,把吧台上的服务小姐吓了一哆嗦,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地以惊愕的目光在赵岩他们坐着的圆形沙发处巡睃着。

  “嘘——”郝洪奎对于周大海的大惊小怪虽然不满,但还是强作笑颜地将食指放在嘴边,告诫地说,“周老板,防止隔墙有耳。”

  周大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尴尬地抓了抓头皮。

  “就这么定了!”赵岩思索有顷,话出口如刀劈斧剁,“奎哥,你说的这部分款项我们一周之内筹措齐,到时会一分不少地请您过目。合同我们什么时候签?”

  “什么?一周之内拿出两百万,还、还是美金?!”如果说周大海听郝洪奎说要他们拿出二百万美元占一半股份共同开发“中国商业城”只是有惊呼的成分,那么当他听赵岩说一周之内拿出二百万美元则是属于地地道道地大叫了。

  赵岩听罢眉头一皱,借看周大海的机会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这是赵岩与周大海结识以来第一次使用这样的目光,那寒彻的眼神里,恼怒、斥责、怨恨、忧虑等驳杂的情感尽在其中。自从郝洪奎向他透露“四虎市场”即将被政府拆除那一刻起,他就认为天赐良机,发大财的机会来了。他到匈牙利不久就发现搞市场是块肥肉,投资少,风险小,回报快,赢利大。不过,布达佩斯有了“四虎市场”,再搞就属于“人家牵牛你拔橛儿”了。郝洪奎当初搞“中国商业城”就属于步人家的后尘,结果投入的几十万美元等于打了水漂儿,不仅连本儿都还没收回来,而且每年还要继续往里扔。这次“四虎市场”要拆除,数以千计的华商、印度商人和越南商人就要寻觅新的市场。“中国商业城”露峥嵘的时刻到了。“中国商业城”经过郝洪奎一两年的折腾,虽说不能与“四虎市场”匹敌,但也初具规模。摊屋和摊位已有几百个,市场的道路也铺设完毕。况且,商业城的场地大,未开发成摊屋、摊位和库房的面积足有三分之二,发展前景相当可观。商业城如果立刻扩大规模,来个先下手为强,即使“四虎市场”的老板再在别的地方开辟市场也来不及。郝洪奎看到了这步棋,说明他颇有眼力。那么,郝洪奎为什么把即将到嘴的肥肉忍痛匀给赵岩和周大海一半呢?不是惟一而是惟二的解释是:一则说明他资金严重匮乏,无力再独自扩大规模;二则说明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伙伴,要么他认为可以合伙的对象没有雄厚的资金,要么拥有雄厚资金的人诸如杜仲坤等又不会与他合作,所以他才找到赵岩和周大海的门上来。赵岩知己知彼,当郝洪奎邀他今夜到城堡卡西诺玩玩时,立刻满口应承,充分显示了他卓尔不凡的乖巧和机敏。他认为,机不可失,但他同时又认为,对于作为商人的郝洪奎不让他多占些便宜他会朝秦暮楚和脚踩两只船的。他明明知道眼下的“中国商业城”要是资产评估,撑破天也就能折合一百万美元。那么,为什么郝洪奎让他们出资二百万美元只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会欣然接受呢?为此赵岩曾算过一笔账,即他们拿出二百万美元用于扩建供可出租的摊屋、摊位及仓库,加上原有的几百套,可达到近两千套。如果按目前“四虎市场”租赁的行情一套一年收取两万美元,近两千套就是近四千万美元,除去税收和市场管理人员的薪水以及市场维修等费用,一年的纯收入也是大得惊人!对此,比猴子还精的郝洪奎焉能不会拨拉这么个小九九?所以,不给他下肥硕的诱饵他怎么能够咬住就不再松嘴!同时,赵岩他们能够一下子出手二百万美元,是足以显示他们腰包里要趁五个二百万抑或是十个二百万。一般精细的商家投资一个新项目,其风险系数充其量把握在占实有家底的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有的占的比例更小,这样即使全部赔了也不至于倾家荡产。倾其所有和孤注一掷的例子有,那要看什么人所为和是什么值得不惜冒身家性命赌上一把的项目!像郝洪奎这种人的思维模式,肯定对赵岩和周大海的审度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因为在他眼里起码认为赵岩不是个赌徒样的人物。可是,你周大海一听说要拿出二百万美元就急得像火燎到P股的猴子似的叫,郝洪奎听了只能怀疑他们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从而动摇他与他们联袂开发“中国商业城”的信心,这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什么?因此,赵岩以特异的目光训斥和痛苦地狠狠刺了周大海一眼。

  “周老板,你要是觉得二百万美金太多,一时拿不出来,那咱们就再商量。”果然郝洪奎从周大海的神态中似乎悟到了什么,表面上像是理解实际上是要退却。

  “不!”被赵岩一拨就明的周大海立刻封住了郝洪奎的退路,“奎哥,我刚才说得话您就当野猫子叫。不瞒您说,钱我是有,不过最近生意不顺,就要学谨慎点嘛!其实,我与赵老板合作,他是当家,我只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周大海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既不卑,也不亢,与赵岩的关系说得也极巧妙,两个人是合伙兄弟而不是主仆,但赵岩又是决策者。难怪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得意地偷偷向赵岩挤了挤眼儿。

  “好,那咱们就接着谈谈具体条款。”消除疑窦的郝洪奎来了个拍板定案。

  于是,他们又经过一番各怀心计的密谈,达成了三条关键性的共识:一,赵岩和周大海共同投资二百万美元用于“中国商业城”的扩建,扩建后的摊位要达到设计一流、质量一流,场地服务和辅助设施一流;二,“中国商业城”实行股份制和成立董事会,以郝洪奎一方与赵岩和周大海为另一方各占股份的百分之五十,郝洪奎为董事长兼法人,赵岩任常务副董事长,周大海为监事,会计由赵岩和周大海一方选派;三,要大张旗鼓地造势,“中国商业城”扩建的动静越大,对“四虎市场”为数众多的华商的震动则越大,使他们感到“四虎市场”已是青萍之末,要尽快找好退路,而“中国商业城”是最佳选择,并且不尽早下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同时,一定要取得“华联会”的信任和所在区政府的支持,输通“华联会”的工作由郝洪奎负责,赵岩负责利用宣传媒体造势,周大海主要抓商业城的施工进度。

  当三个人志得意满地走出光线昏暗的城堡卡西诺咖啡间,来到面对山巅矗立的手擎棕榈叶的自由女神像的卡西诺正门,都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清新凉爽的空气,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春风得意。

  “我先走一步。”老于世故的郝洪奎知道应该给赵岩和周大海腾出单独进一步商谈的空间,于是便说,“我回头先拟个合同草案,然后提供给二位过目,如果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出人,我们力争……哎,今天是星期几?”他扭头问赵岩,但两个眼睛的余光却扇面状同时将似有心事的周大海摄入眼底。

  “哟,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赵岩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面露惊讶地来了个非问所答。

  “怎么,没向弟妹请假?”郝洪奎嬉笑地看赵岩一眼,看来他也知道赵岩怕那个有钱有势的漂亮洋妞儿厄尔妮凯·安丽娜。

  “瞧奎哥说的,咱兄弟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对吧,大哥?”赵岩表情讪讪地求助周大海给他挣回面子。

  “可不是,像赵老板这样的风流倜傥和才华横溢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见了不服服帖帖。”周大海连忙圆场地打哈哈。

  “那咱们就后天争取签合同!”郝洪奎不再调侃,他知道赵岩和周大海会一个鼻孔出气。

  “我看可以。大哥,你看——”赵岩无论在什么场合很注意把他与周大海的关系摆平。

  “你说行就行。”顺毛驴脾气的周大海每次都让赵岩摩挲得痛痛快快的。

  赵岩对已转身走向自己汽车的郝洪奎正要说一声一起回去,发觉周大海扽了拽他的上衣下摆,明白了他有话要与他单独说,便止住口,目送郝洪奎的汽车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什么事?”赵岩一面向周大海,一面急忙打开手机,心里直敲小鼓:明明给安丽娜讲不会超过十一点就回家,结果都第二天凌晨了,自己又把手机关了,安丽娜再找他他也不会知道,回去怎么向她解释呢?

  “我们一周之内真的能拿出二百万美金?”周大海瞪着惶惑的目光看着赵岩。

  “那就看你老兄的本事了。”赵岩显然是开他的玩笑。“我——我现在都他妈成穷光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休说二百万,就是一百万我哭也没地方哭去呀!”周大海脑袋一耷拉,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颇像只落水狗。

  “你能够凑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由我想办法。”赵岩的话显得底气十足。

  周大海知道赵岩本人并没多少钱,而是安丽娜手里有钱。她前不久刚把市区的一爿商店卖了,准备把在市中心的那爿商店扩建,卖商店的钱大概还没花出去,所以赵岩那么自信。不过,他还是表示忧虑地问赵岩:“你就不怕把钱折进去?”

  “说不怕那是假的。不过,我也想过了,我们只要与郝洪奎一签订合同,立刻就开始预购摊位,预购摊位的钱要告诉我们的会计,没有我和你的同意,任何人不许提走一分!”赵岩说到“任何人”时语气变得又冷又生硬,“再说,我就不信种下梧桐树就引不了凤凰来!”

  “兄弟,我算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周大海喜不自禁地一拍赵岩的肩胛。因为他从赵岩的话中听出,先拿出二百万美元用于“中国商业城”的扩建,但通过诱使广大华商预购摊位,很快就会成倍地把钱收回来。要是“中国商业城”操作成功,他们投入的扩建资金立时就会翻番;倘若商业城启动不起来,华商预购摊位的大笔款项由他们攥着呢,最后倒霉的是预购摊位的华商而不是他们自己;再说,怂恿郝洪奎取得“华联会”的支持,商业城要是真砸了,“华联会”也成了垫被的,难脱干系;还有,会计由赵岩和他周大海选派亲信担任,郝洪奎名为董事长兼法人,但也是徒有虚名,真正对财务起操纵作用的是他们两个。一石三鸟,赵岩这狗日的可真是个“蔫损坏”呀!

  “怎么,悟出点味道儿来——”赵岩自傲的一个“啦”字未出口,猛地觉得喉咙被一只巨手死死捏住了,他突然发现牛秀秀挽着亚·隆·尤瑟夫的手臂从卡西诺出来,肩膀不禁一抖,全身的毛孔立刻炸开了,呼呼地往内灌凉气,急忙回避地一侧身,脸色苍白地问周大海,“看到牛秀秀了吧?还有那个叫尤瑟夫的,他们会不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哪?!”

  “不、不会吧!”周大海听赵岩一说,也惊择得牙齿打颤。

  “我们装没看见他们,快,快离开这里!”赵岩一句话没落地,汽车门“砰”地关上了,在寂静的夜空似雷鸣,重重地震击到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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