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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又要干什么?”黎明时分仍在酣睡而被赵岩吻醒的厄尔妮凯·安丽娜不悦地一扭脸,咕哝道。

  “干什么,你说要干什么?”半个小时前因心事重重再也难以入睡的赵岩,想通过做爱来排遣纷繁的思绪。虽然,昨天他巧设机关,不但保住了周大海库房里的货物,而且还叫自以为是和盛气凌人的杜仲坤吃了个哑巴亏,那个黑熊样粗悍的蒲昭合和那个一身武功的严振东至今还被关在警察局里。昨天下午,“华联会”和中国大使馆的领事到警察局替他们交涉并提出担保,但他早已请求安丽娜的舅舅亚·隆·尤瑟夫同警察局的有关办案人员交代,不要轻易释放这两个人。安丽娜的舅舅还真管用,果然,办案人员以“华联会”和中国大使馆的领事提供的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他们保释的要求。不过,他从设计圈套请安丽娜的舅舅逮捕杜仲坤的人,到又请安丽娜的舅舅出面暂不释放蒲昭合和严振东,都是背着安丽娜,又是打着安丽娜的旗号进行的,事后要是叫正直的安丽娜知道了肯定要责怪他,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跟他闹翻了呢!但是,他并不太怕这一点,原因是他相信通过自己的能言善辩会搪塞过去。而使他总牵肠挂肚的则是对杜仲坤的揣度。他知道杜仲坤带人查封周大海的仓库并不单单是他们几个人的行为,而是“华联会”的决定。在匈牙利,在布达佩斯,虽然华商如今只有一万多人,有时最多两三万人,但名目繁多的群众团体却有十位数以上。有以省或者县为地缘的同乡会;有以行业为缘的诸如“餐饮业协会”一类的协会;还有以性别及业余特长和爱好为类别的诸如“妇女联合会”、“作家协会”、“体育协会”等团体。总之,国内有的社团这里几乎都有,国内没有的社团这里也都有。但是,在这些众多的社团中,真正能代表全体旅匈侨胞利益和心声的社团非“华联会”莫属。一来“华联会”成立的时间最早,根基牢固;二来“华联会”常务理事以上的领导层无一不是旅匈侨胞中的佼佼者,论财力,论才气,论素质,个个都出类拔萃,首屈一指;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华联会”为维护旅匈华商的利益干过几件令人折服的事儿,不论在广大华胞中还是在匈牙利政府中声名远震,并得到中国大使馆的垂青。如今,自己与杜仲坤作对实际上是与“华联会”作对,与杜仲坤过不去实际上是与“华联会”过不去。“华联会”这帮人岂肯善罢干休?再说,周大海在国内已被拘留,尽管他有个有权势的老子,神通广大,但是,谁又敢保他能尽快从拘留中解脱出来呢?即便是他能够出来,护照要是被公安机关吊销,他插翅也难以回到布达佩斯来了!他要是回不来,自己在这里孤军奋战,风险太大是一方面,冷静想想为周大海作嫁衣裳也太傻点儿了吧?虽然甩卖旅游鞋是涉及到两个人的利益,保护周大海仓库里的货物是为了达到甩卖旅游鞋的终极目的,但现在冲锋陷阵的是自己,而作为对手的“华联会”却是一群人,并且是一群足智多谋和义无反顾的人。昨天晚上,虽然命令老四和老五组织人马把拉走的几汽车货物又原封不动地拉回了周大海的仓库,理由是扑了空的杜仲坤不会再注视这个仓库,起码短时期内不会。这就是心理学的奥秘。一般认为在虎鼻子底下最危险,其实在特定的时刻又最安全,因为一般认为危险的地方又往往忽略其隐蔽性,这就是通常指的“灯下黑”。但是,杜仲坤可不是个甘心失败的角色,也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丘八!带过兵并时刻处于备战的人的头脑是几何形的,不仅善于谋略而且巧于机变,加之他“下海”后到国外经商的风险意识和应变能力,是个难以对付的人物啊!赵岩越寻思心里越放不下,越放不下越寻思,好像进入一个化解不开的思绪怪圈,搅得他心烦意乱,难以人寐。因此,他根据过去的经验,觉得做爱会进入一种无忧无虑的亢奋状态,况且他身边的安丽娜又像维纳斯那样美,不,应该说安丽娜比维纳斯还妩媚动人,还勾人魂魄,还令人发狂。所以,他乞求般地连声说着:“宝贝儿,答应我吧,不然我要发疯啦!”同时忘情地吻着安丽娜玉雕般的脖颈、丰满坚挺的乳房和尤如凝脂的小腹。

  “起来!”安丽娜酥痒难耐地推赵岩的脑门。

  “嘻嘻,好滑好美。”

  “讨厌!”

  女人愈是不肯,男人愈想征服。

  本来不想让赵岩做爱的安丽娜,当被赵岩又偎又吻撩拨得欲火熊熊时,性爱便取代了意愿,肉体战胜了心灵,克制再也挡不住异性的诱惑,情不自禁地将赵岩揽在了身上。这时的安丽娜,既弄不清性爱是生殖的过程,也理解不了眼下两个人的冲动是爱的奏鸣,还是在演绎着人类所共有的性爱文化和情爱之圣经,所体会的和所渴望的只是进入快感的满足。安丽娜一面嗫嚅着“不要……不要”,一面却醉意般营造出一种娇美的氛围,升发出一种令人尽饮般的风韵。而这种“不要”的呢喃,其实已经变成了对赵岩征服的确认和疯狂占有的许诺。

  这是性爱的升华吗?

  这是人生欢愉的极至吗?

  这是爱得要死要活的诠释吗?

  从眼下安丽娜有悖初衷的动作中,完全可以笃定不疑。就在赵岩快要达到满足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可着脖子十万火急地叫开了。

  突然被吓了一哆嗦的赵岩恼怒地骂道:“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来你妈的什么电话!”

  虽然心里也不高兴的安丽娜,还是理智地推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赵岩:“电话!”

  “不理它!”

  “要是有急事儿呢?”

  “波黑战争又不会打到匈牙利来,巴尔干这个火药桶也不会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战,还能有什么急事儿!”赵岩之所以光火,不但因为这个不是时候的电话干扰了他的做爱,而更重要的是他深谙在做爱中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会造成阳痿。

  “说不定是周大海从你们国内打来的呢?”安丽娜知道周大海回到中国的遭遇,所以提示性地告诉赵岩。

  “他在被拘留,到哪儿去打电话。”

  “那就不会出现超常的情况啦?”

  这时,电话仍不停地响着,并且是越嚎越急。

  “他妈的,看来今天真是见鬼了!”赵岩懊丧地一掀被角爬下床,披上睡衣,一把抄起话筒:“哎,找谁?!”嗓音似犬吠。“我,是我!”

  “我知道你是你!你说清楚点,你到底是谁?”

  “赵总,我是马凯呀,怎么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噢,是马凯,对、对不起,我还没有睡醒哪,有事吗?”

  “有哇。而且还是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

  “周老板的仓库今天后半夜被人打开了!”

  “那里面的货物呢?!”

  “全部拉走了,一点儿没剩!”

  “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仓库外头。”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

  “我不是叫你们安排人要严加看守吗?”

  “安排了。”

  “那后半夜值班的是谁?”

  “是老五。”

  “他人哪?”

  “他被人捆起来塞在库房里,嘴里还堵着条毛巾,是我刚才来换他的班时才发现的。”

  “他看清楚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没有。他说他不知道被什么气味熏晕过去的,苏醒后眼也被蒙上了,嘴也被堵上了。”

  “好啦,你留在原地,不要破坏现场,我一会儿就到!”赵岩不知什么时候早直挺挺地站在地板上,拖鞋也没顾得穿,脸色灰青,牙齿直打冷战,“真他妈的是活见鬼!”他愤怒地穿上衣服,脸也没洗,牙也没刷,领带也没系,抄起随身携带的老板箱就走。

  “你慌慌张张地要干什么去?”安丽娜见赵岩一反过去的沉稳和注重仪表,惊讶地问。

  “啊,有件急事需要我马上去处理。”赵岩听到安丽娜的问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确失常了,便系好领带,又在头发上打上摩丝,梳弄成型,并刷牙漱口,完毕后走到床边,俯身吻了吻安丽娜,并表示亲切地一摆手:“拜拜!”方转身走出寝室。

  “妈的,一定是杜仲坤这狗娘养的干的!”赵岩一边“咚咚”地跑下楼梯,一边恶狠狠地骂道。周大海仓库里的货物被全部运走,这对于赵岩和周大海来说委实如灭顶之灾。周大海在国内被拘留,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放出来。即便他很快被放出来,由于他已声名狼藉,也不会再有公司和厂家以代销的形式给他提供货源。这样一来,国内的货物来不了,这里的库房里的货物又被抢了个底朝天,还拿什么靠甩卖旅游鞋摧垮“华联会”搞的统一限价?统一限价摧垮不了,前面的降价甩卖岂不真正地是个赔本赚吆喝?这不仅挽救不了周大海,自己也要搭进一大笔钱呀!杜仲坤他们这一手也太他妈损点儿了!

  赵岩的判断没有错。

  周大海仓库的货物的确是杜仲坤组织人马拉走的。

  昨天上午杜仲坤“兵败麦城”,在周大海的仓库被赵岩当猴耍,他心里那个窝火劲儿,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他回到公司总部,只是用电话向“华联会”武汀轩会长报告了受骗的经过,并建议他亲自出马到中国使馆寻求外交支持,尽快保释蒲昭合和严振东。武汀轩邀他一同去大使馆,他说身体不适就不去了。放下电话后,杜仲坤郑重地告诉外屋的工作人员,今天他任何人都不见,也不谈任何生意,没有经过他同意任何人不许进他的办公室。于是,他反锁上门,背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梳理上午的教训。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司马小媛走过来要进他的办公室也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司马小媛问为什么,工作人员答董事长明确交代不许任何人进他的办公室,当然任何人的范畴中也该包括她了。她听了觉得工作人员说得对,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用电话联系上了杜仲坤。通过一番交流,两个人才共进午餐。在进餐中,司马小媛劝杜仲坤事情过去了就不必过于自责。杜仲坤说倒不是因为在赵岩面前跌了一跤就十分沮丧,而是不该犯连一个有头脑的士兵都不会犯的麻痹大意的错误,这对于十几年军旅生涯的他来说,其过失是不可宽宥的。司马小媛说要讲错误的话反正也已经犯过了,只能是吃一堑长一智。杜仲坤讲他正是吃了一堑后才要寻求长智的妙方。司马小媛明白他的心境,也就不担心了,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再寻问。杜仲坤又经过一个下午的闭门思过后,电话告诉武汀轩,请他预备好四辆十轮大卡车,每辆十轮大卡车配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随时处于待命状态,只要他一声令下,要立刻开赴指定地点。武汀轩在电话中给他打保票地说:“老杜你就放心吧,你提的条件我会分毫不差地满足你。”杜仲坤说那好,你就在“华联会”坐镇等着听好消息吧。晚饭时,他与司马小媛开车沿多瑙河畔兜了一圈风,并在位于英雄广场的大世界饭店饱饱地吃了一顿中餐,还喝了二两泸州老窖,微醉状地回到别墅,并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一觉醒来已是子夜时分。杜仲坤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告诉司马小媛他要出去一下。司马小媛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似的,无奈地暗自叹息一声,只是说外面天气凉当心感冒,也就没再说别的什么。

  当杜仲坤驾驶着奔驰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出盖莱特山古城堡以北半山腰的富人别墅区,停在距周大海那位于布达佩斯第二区榆树街的仓库约二百多米处,锁好车门,只身来到周大海的仓库的拐角,刚要踮起脚跟往灰色木门走,倏然间,灰色大门响起“吱嘎嘎”的声音,随之一个人从门缝中伸出脑袋,贼头贼脑地左看看右瞧瞧,见四周阒然无声,似整个世界都死了一样,便大着胆子走出来,来到不远的一个空地上,双腿一叉,一面解裤腰带,一面身子直哆嗦,看来已经憋得不行了。他掏出那劳什子,立刻决堤样“哗哗”地尿开了,在月光下闪亮的尿柱像消防水枪一样射出老远,一边尿还一边“哈哈”地喘粗气。

  “狗东西,做贼心虚!”杜仲坤看罢喜出望外。他断定,眼下周大海的库房不再是空无一物,不然一个空库房叫人专门看守干什么?而且从这个人鬼鬼祟祟的神态看,仓库里不但有货物,而且有很多的货物,否则他不会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看见。由此可以做出结论,自己的分析没有错。他昨天长时间的“闭门思过”,就是分析和判定赵岩的心理。而这种对赵岩心理的分析,是从赵岩的学识和处理问题的表现人手。他觉得赵岩聪明,有头脑。不然,他不会在昨天上午的场面中表演得那么纵横捭阖,潇洒倜傥。正因如此,他可能来个“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兵家之道,连夜将运走的货物运回来。现在果然如此。“哼,聪明反被聪明误!”杜仲坤心里鄙夷地说完,施展开轻功,几个虎跳跃到那人背后,“啪啪”一点穴,使那人僵直地站着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个被杜仲坤点穴的人正是老五。

  “你,你要干什么?”瘦小的老五刚要大喊,杜仲坤用预备好的毛巾立刻塞住了他的嘴,接着又蒙住他的眼,然后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拉到库房里,并把他的手脚捆住,扔在墙犄角里。他借着灯光一看,见仓库里的货物足足有三四个货柜那么多,要是用十轮卡车拉,少说也装好几车。他立刻用手机向在“华联会”办公室坐镇的武汀轩通报了情况。武汀轩火速指令处于待命状态的四辆十轮卡车和四四一十六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赶到周大海的库房,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便把库房里的货物一扫而光,运到杜仲坤事先选好的极其隐蔽的库房里。

  杜仲坤总算报了昨日上午被赵岩作弄的一箭之仇!

  赵岩接到马凯的急报,驱车来到周大海的库房,一见马凯,气咻咐地问:“老五呢?”

  马凯立刻回答:“在库房里面。”

  赵岩一反过去的矜持,恼怒地骂道:“库房里的货物都他妈的叫人运光了,他还想在里面孵小鸡呀?”

  马凯见赵岩怒容满面,急忙冲着库房里喊道:“老五,出来,赵总要找你问话!”

  老五听说赵岩来了,浑身吓得直抖。他虽然是周大海的人,按理与赵岩没有关系,但由于在甩卖旅游鞋的问题上周大海与赵岩沆瀣一气,生死与共,而且周大海几乎对赵岩是言听计从,所以,老五包括马凯等周大海的几个铁哥们儿对赵岩不敢有半点儿造次。加之周大海回国前专门做了交代,要他们一定听从赵岩的指挥,因而他们像尊重和畏惧周大海一样尊重和畏惧赵岩。这次仓库里的货物被人抢走,正是他负责看守,虽然有“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这么一说,憋急了怎么办?总不能尿在库房里面吧!他在打开仓库大门时,还生怕被人看到,观察了半天,见四周确实没动静,才敢出去撒尿。谁知道早有人在外面埋伏着呢?老五曾怀疑,将他点穴并把他像抓小鸡一样捆绑起来的人不止一个,肯定有武林高手,还有像诸葛亮一样能掐会算的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一定要出来撒尿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活该自己倒霉。否则,在自己换老四之前怎么就没出事儿呢?这回出的事儿可关系重大呀!要是周大海在,不骂我八辈儿姥姥加×我祖奶奶才怪哩!虽然赵岩不会像周大海那样凶暴地“啪啪”给我两个大嘴巴子,但赵岩有赵岩恶毒的地方。休看赵岩平常不露声色,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他在待人处事上比周大海还居心叵测,阴险毒辣。赵岩与周大海就好比国内演的双簧,周大海外表上张牙舞爪,背后起指挥作用的却是赵岩。因此,老五慌慌张张地跑出库房,一见赵岩,怯怯地说:“赵、赵总,您找我?”

  “要是能不找你,那我立刻烧三炷高香!”赵岩白一眼瘦得像个耍戏法的猴一样的老五。

  老五听出赵岩的话有点吃人不吐骨头,张张嘴,想解释什么也没勇气说出来。

  赵岩见老五没吭声,往仓库里瞥了一眼:“你一个大活人,几卡车的货物被拉走,就没有听出一点动静?”

  老五明白赵岩说的“动静”是指他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没有,他嘴里像被咬掉舌头似的呜呜噜噜地说:“没、没有。是没有,就只听到许多人来回搬运货物的脚步声,他们谁都不讲话,直到全部把货物搬完,也没有人吭一声。”

  赵岩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深感搬运仓库货物的这些人有着高超的组织能力和严格的纪律性。这些人一定训练有素,且步调统一。要不,老五怎么会发现不了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蛛丝马迹呢?

  “准他妈是杜仲坤指挥人干的!”赵岩心里早已这样判断。在匈牙利尤其是在布达佩斯的华商中,具有这种组织和领导才干的只有“华联会”的武汀轩和杜仲坤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不是抬高“华联会”,也不是高看武汀轩和杜仲坤,更不是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而是实情。像我赵岩在这上万名的华商中有几个能使我佩服的?虽然武汀轩和杜仲坤并不是我崇拜的偶像,但他们的确是旅匈华人中的佼佼者,非常人可比肩!“即使是杜仲坤他们干的,没有抓住任何把柄,能采取什么对策呢?”赵岩想到这里是又气又恼,但又着实无奈。他想训斥老五一顿,可又一想就是把他的祖坟挖了也是亡羊补牢。他感到,现在他们与杜仲坤之间的争斗,不是蛮力和人数的较量,而是智慧和信息的抗衡,这是时代的特点。小到一个团伙与二个团伙之间是如此,大到两种对立的政治的经济的乃至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是如此。人们说现在的社会是人才之争,信息之争,科技之争,而这种竞争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变得空间在缩小,所以,更是短兵相接,更是日趋激烈,更是超常的残酷。在他们与杜仲坤接连发生的碰撞中,直接和间接地就反映了这个特质。

  赵岩想到这里,不想再在周大海仓库的货物被抢劫上兜圈子,而是要通过了解和掌握别的信息,另谋良策。

  这时,赵岩的手机响了。

  赵岩一听,电话是“中国商业城”的老板郝洪奎打来的。

  郝洪奎是个四十多岁的湖北人,五年前来到布达佩斯,先是搞服装鞋帽生意,取得居留权后,回了几趟国,从而变成了蛇头,从湖北贩了几批人,大捞了一把。别人给办理一个来匈牙利的签证要一两万人民币,他却开口要五万元以上。他的理论是凡是要出国的人,都是想发财的,不宰他们宰谁?再说,这些人到了匈牙利,一两年下来,都成了老板,哪个人不趁个百八十万的?他们该感谢我才对哩!按说,郝洪奎说得也是实情,被他弄到布达佩斯的几批人,还真没有一个沦为乞丐的。这批人不但不认为郝洪奎当初“黑”了他们,还对他感激得五体投地,一齐称他为“老大”。他们在成立同乡联谊会时,一致推举他为会长。前几年,匈牙利与中国取消了“免签”,到匈牙利来就变得相当不容易了。郝洪奎觉得“四虎市场”的老板自从开辟了这个市场,几年间由一个一般生意人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匈牙利首屈一指的亿万富翁。看来,搞市场开发是个炙手可热的行当。于是,他便倾其家资购买了“中国商业城”的土地使用权,然后又搭建了几百个简易商亭,筑巢引凰。他满以为以廉价的租金会从“四虎市场”挖过来不少华商,谁知又是搞市场开市剪彩,又是到“四虎市场”华商中游说,结果到“中国商业城”租用商亭者寥寥无几。由于商家少,前来购货者便门可罗雀。为此,他找过“华联会”的武汀轩和杜仲坤,恳求他们助他一臂之力,以“华联会”的名义在广大华商中发个《告华商同胞书》之类的号令,来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动员华商们到“中国商业城”去开辟地盘。武汀轩和杜仲坤坦言相告,他的向往是好的,中国人的事业嘛中国人应该帮一把手。但是,华商们离家抛舍地来到异国他乡究竟为什么?说到底就是为了赚钱。商人,就是通过经商而获得利润,就是以赚钱为目的。广大华商在“四虎市场”经营得红红火火,生意相当兴隆。虽然租用“四虎市场”老板的商亭和摊位的价位很高,但水大漫不过船去。生意好了,商亭和摊位的租价高一些也划得来。“四虎市场”如今已成规模,变成东欧地区最大的商品集散地,购货者来自匈牙利的许多周边国家,车水马龙,万头攒动,货物的吞吐量大得惊人。可是“中国商业城”尚处于起步阶段,每天有的商家的营业额还不够“四虎市场”的十分之一。华商们放着在“四虎市场”大把的钱不赚,谁肯出于发扬风格和仁爱之心去“中国商业城”眯着眼睛晒太阳?这不仅违背商业规律,也是强奸华商的意愿,到头来肯定会吃闭门羹,还会严重损坏“华联会”的声誉,并将沦为笑柄。当时,郝洪奎听了武汀轩和杜仲坤入情入理的解释,当面说“对对对”和“是是是”,但一离开“华联会”就大骂武汀轩和杜仲坤不够朋友,对他是见死不救。从此,他与武汀轩和杜仲坤结下了怨。周大海和赵岩到“中国商业城”支摊子没多久,便与郝洪奎打得火热。周大海他们甩卖旅游鞋,虽然没给郝洪奎讲是针对杜仲坤和“华联会”来的,但比猴还精的郝洪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所以,他从来没有给周大海谈过租赁商亭和摊位的费用问题,这无形之中是在暗暗助他们一把力。

  “整垮‘华联会’才好哩,叫武汀轩和杜仲坤这些狗日的身败名裂!”郝洪奎不止一次地咬牙切齿地诅咒。

  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周大海和赵岩与郝洪奎心照不宣地P股坐在一条板凳上,既有秉性因素,也有利益维系。

  “郝老板,大清早来电话,有何要事相告?”赵岩知道郝洪奎一定有急事。

  “赵老板,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郝洪奎有点卖关子。

  “请开尊口。”赵岩暗带机讽。

  郝洪奎“嘿嘿”一笑,笑声显得极为得意:“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四虎市场’不久就要他妈的拆除了!”

  赵岩闻听一震,但他立刻明白了郝洪奎心里的“小九九”,佯装不在意地说:“这种马路新闻,你还真信?”

  郝洪奎急忙解释:“哎,这一次可不是马路新闻,而是百分之百的内部机密。”“怎么讲?”

  “是匈牙利城建部门的一个朋友透过话来的。”

  “他说什么?”

  “他说匈牙利政府急于加人‘欧共体’,布达佩斯市政府提出要整治城市环境,而‘四虎市场’紧挨着戈尔巴乌大街,有损市容,已被列为首批拆除的对象。”

  “是吗?”赵岩这次的发问显然减少了疑问的成分。

  “我要骗你,我他妈就是婊子养的!”郝洪奎大嗓门地喊开了。

  赵岩听到这里,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一个阴毒的计划油然而升。他暗暗将手攥成拳头,两眼冒着鸱样凶鸷的光芒,心里暗暗说道:“杜仲坤,你不是说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吗?那咱们就来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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