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坐,坐坐。一个多月不见,就被晒成了黑妞儿了。”杜仲坤于晚上七点准时出现在“纽约咖啡馆”,并以长辈的口吻招呼华娜娜入座。
大凡在军队生活过的人都了解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辈分,对与其父亲共事的战友都称之为叔叔,即便是只比自己大几岁甚至与自己同岁的也都这么称呼,就如同工厂里不论年龄大小都一律呼做师傅一样。
杜仲坤与华娜娜的辈分就是这样俗成的。
论年龄,杜仲坤只比华娜娜大五岁。华娜娜的父亲任某高射炮兵部队的副团长时,杜仲坤是团里的作战参谋,有一段时间两个人住一个房间。那年上高中的华娜娜陪同母亲到部队探亲,是杜仲坤开车陪同他父亲到火车站去接她们的。彼此一见面,华娜娜的父亲一指杜仲坤:“这位是杜叔叔,我们团年轻有为的作战参谋。”华娜娜一看杜仲坤就觉得不比自己大几岁,但父亲说了“是杜叔叔”,就得叫叔叔呀,于是杜仲坤就成了叔叔辈儿了。华娜娜来到布达佩斯后,在杜仲坤的公司工作,从此也就顺理成章地对杜仲坤的称谓由“叔叔”改为“董事长”了。
“董事长,您坐。”华娜娜礼貌地等杜仲坤坐下,自己方在杜仲坤对面的一把椭圆形靠背椅上落座,而目光却禁不住周围陈设的诱惑而左右打量起来。
这座在布达佩斯堪称最著名而装饰又是最豪华的“纽约咖啡馆”,坐落在市区拉科齐大街和伊丽莎白路不远处,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整个建筑既具有鲜明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又有哥特式的特点,跨度极大的穹顶,方圆各异的廊柱,金碧辉煌,气派华贵。而光顾这座咖啡馆的人物,昔日大多为作家、记者和艺术家,如今除了部分文学艺术家和新闻记者外,大多数是商人和慕名而至的国外旅游者。当你身临其境,顿觉过滤掉了由外面带进来的喧嚣与浮华,一种出自安谧的崇高急速提升,不多时全身心便得到了净化。
“怎么样,在中国见不到这么华美的咖啡馆吧?不过,在布达佩斯也是绝无仅有。”杜仲坤见华娜娜在迷恋地欣赏着“纽约咖啡馆”大厅的辉煌,忍不住赞叹,“这说明过去布达佩斯不愧为有‘咖啡城’之称,同时也说明匈牙利的文人墨客具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和地位。”
华娜娜对匈牙利的人文历史一片空白,只得机械地点点头。
杜仲坤的衣着一反平日里的西服革履,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纯棉T恤衫,下身一条月白色休闲裤,脚蹬一双世界名牌耐克运动鞋。眉清目秀的白净脸上一头乌亮的短发,显得年轻、英俊、潇洒和风流倜傥。他在部队时就有美男子之称,转业到地方工作后特别是来到布达佩斯这几年又春风得意,注重衣着修饰,加之经商磨砺的干练与聪睿,越发增加了一种男子汉的成熟美。在他身上,洋溢着勃勃的青春活力。
华娜娜对于杜仲坤的身世虽然并不甚了解,但有一件事情她清楚。
五年前,杜仲坤较之华娜娜的父亲晚一年转业到炮兵团所在的边塞小城的外贸部门工作。本来,他在部队是正营级干部,这个小城的外贸部门正缺少一个副科长,按照他的级别,补这个副科长位子的缺是合适的。不过,那时地方上流传着一首跑官的打油诗,叫做“不跑不送,降职使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有些人劝告他要入乡随俗,来个“又跑又送”,不然有关头头“说你不行,行也不行”。然而,性情倔犟的他是既没跑也没送,结果真兑现了“不跑不送,降职使用”的说法,任命他的职务是比副科长低一级的科员。理由是:他过去当兵只知道舞枪弄炮,转业到地方不懂得外贸。他五年前辞职下海到匈牙利来经商,就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搞贸易的材料。
“娜娜,吃点什么甜点?”杜仲坤笑眯眯地看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华娜娜,亲昵的目光中闪烁着叔叔辈儿的关爱。
“先给我要一份三明治和一份黄油面包,我真有点饿了。”华娜娜在杜仲坤面前的确有点孩子气,不忸怩做作,有话直说。
杜仲坤一想,都晚上七点了,可不早该吃晚饭了。华娜娜在摊位上张罗着卖货,从吃过午饭到现在都六七个小时了,能不饿吗?于是,他点了华娜娜要的甜点和自己选中的几样小吃,并催促服务小姐快点送上来。待华娜娜将三明治吃完了,呼了几口咖啡,似乎肚子里有些垫底儿的了,方关切地问:“娜娜,最近生意怎么样?”
华娜娜呷了口咖啡,苦涩地一咂嘴:“不怎么样,惨淡经营。”
“听说你与一个名叫曹仁义的合伙了?”
华娜娜听了脸一热,一点下颏儿,“嗯”了声,但目光却没有看杜仲坤。
“好。常言说,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一个女孩子,单独练摊儿,太难为你了。如今你和那个叫曹仁义的合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杜仲坤以赞赏的口吻说到这里,喟然叹息一声,“前不久我回国发这批旅游鞋,见到你父亲了。当他问到你的情况,我简直无言以对,疚愧不已呀!深感没有尽到对你呵护关照的责任,有负于我的老团长的企盼呀!无奈,我只得说你要单独闯一闯,在国外的商海里想遨游一番。”他说这番自责的话时,表里如一,脸上一副真诚的赧颜。
华娜娜深深地被杜仲坤的坦诚所打动,连忙说:“董事长,我离开炎黄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与您没有关系。虽然这段时间单独练摊儿,遇到一些困难,但也是暂时的,现在我和曹仁义合起来情况就好多了。再说,要在国外的特殊条件下学会经商,将来求得更大的发展,练摊儿这个基本功非练不可。它可以直接面对顾客,面对市场,学会许多经商的游戏规则,是会受益匪浅的。”她说到这里“扑哧”一笑,“瞧,我这是在孔子门前卖字画了。董事长,咱们该言归正传了。”
杜仲坤一本正经地挺直身子:“好呀。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董事长,您没猜到我会谈什么吗?”
“当然是有备而来了。”
“那您说我会谈什么呢?”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是不是为旅游鞋的事儿?”
“从大范围来说没错。”
“是要给我诉苦呢,还是进行声讨?”
“都不是。”
“噢,”杜仲伸听到这里两个瞳孔一爆,闪出如炬的亮光,“莫非你知道是谁在降价甩卖旅游鞋?”
华娜娜点头“嗯”了声,接着告诉他牛秀秀通过布丘茨在“中国商业城”了解的情况。
杜仲坤听了也觉得过去没听说过在旅匈华商中有这么一个“昆仑集团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可是又一想,自从1991年中国与匈牙利政府实行互免签证后,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国内蜂拥到匈牙利来的中国人,由原来的几十个人骤然增至三四万人之多,国内不少省市服装鞋帽经营部门也公派到匈牙利注册公司,一时间,国营、集体和个体成立的名目繁多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忽地冒出一片。这么多的中国人注册的数以千计的公司,谁又能全部通晓呢?可是,这个昆仑集团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是国内某个省市的某个部门在匈牙利开办的公司,还是某个人所为呢?他们这样不计血本地大肆降价抛售旅游鞋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公司的老板又是何许人也?这几个关键性的问题应该尽快弄清楚,以便有的放矢地采取对策。可是,谁又能胜任这个任务呢?他觉得面前的华娜娜是最佳人选。原因是除了她处事老练外,其个体练摊儿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敲门砖。于是,他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华娜娜:“娜娜,我想……”华娜娜没等杜仲坤说出口,立刻将手指放在嘴边:“嘘——”地一声,随后俏皮地说,“让我猜猜,您是不是想叫我学杨子荣来个‘打虎上山’?”
“对。”杜仲坤喜悦地一笑,“你是怎么猜到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华娜娜微笑着答。
“什么时候行动?”
“谁叫我身上流淌着军人的血液呢,明天上午就去。”
“好,是具有你父亲当年雷厉风行的作风!”杜仲坤打心眼儿里喜爱上了他这个老团长的千斤,倒不是爱乌及屋。如果说华娜娜过去存有惰性和爱占小便宜的毛病的话,或许经过严重的挫折和沉痛的教训,使她变得肯于吃苦和比较大度,尤其是在对待被司马小媛炒“鱿鱼”的问题上,显得颇为理智和刚强,这是一般女人很难做到的。今天,她主动请缨要去“中国商业城”摸清昆仑集团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出于什么目的降价甩卖旅游鞋,更是足见其深明大义,因为这件事不仅涉及到炎黄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众多的华商们的切身利益啊!
“您不想知道我还要向您谈点什么吗?”华娜娜见杜仲坤看了柜台旁一位服务小姐一眼,似乎马上就要“买单”的样子,不禁问道。
杜仲坤听华娜娜说还有事情相告,急忙端正坐姿:“当然想。说吧,保证洗耳恭听。”
“哟,怪不得人说‘女人俏,一身孝’,娜娜穿上这身飘逸着浪漫情调的雪纺绸的连衣裙,好靓好亮,优雅怡情。”随着柔情款意的话语,司马小媛带着杜仲坤五岁的女儿湘湘来到杜仲坤和华娜娜身旁。
杜仲坤见司马小媛带着自己的女儿蓦地出现在面前,面露惊诧地忍不住脱口说了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司马小媛听了仍面荡春风:“董事长,我可要纠正一下你的语病,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找,而是不期而遇,对吧,湘湘?快,叫娜娜阿姨。”
“娜娜阿姨。”湘湘脆声亮嗓地喊道,胖嘟嘟的脸蛋上旋出两个迷人的酒窝。
“好乖。”华娜娜亲昵地将湘湘揽在怀里,“想吃点什么,阿姨给你点。”说着向柜台旁的一位服务小姐招了招手。
“请加两把坐椅。”司马小媛用娴熟的匈牙利语告诉走过来的服务小姐。说完,仍然矜持地站在杜仲坤与华娜娜中间。待服务小姐搬过坐椅,便安然地挨着杜仲坤坐下,那神态溢于言表地告诉华娜娜她与杜仲坤挨肩而坐才是名正言顺。
从年龄上讲,司马小媛长华娜娜四岁。论长相,司马小媛除了比华娜娜矮一些外,眉眼也没有华娜娜大方秀气。但是,司马小媛长得绝对不丑,而是别有一番风韵。她身材不高却苗条,眉毛很淡但又细又弯,脸盘有些圆但五官分布得精致,眼睛不大却明亮有神,显得聪颖慧巧,尖尖的下颏儿玲珑剔透,给人以心地洁净无瑕的印象,精巧的嘴巴却又使人感到工于心计,加之她曾是中国华南财经学院的高材生,许多人认为她是市场经济的宠儿,是经商理财的女杰。
司马小媛到匈牙利来经商就证实她具有非凡的胆识和才华。本来,她四年前以出类拔萃的成绩从中国华南财经学院毕业后,就以财产继承人的身份,到法国接替她已是耄耋之龄又为鳏夫的叔叔,担任在距巴黎不远的叶波兰市经营的一家餐馆的老板。去了以后,不安于现状的司马小媛,虽然感到像她叔叔这样的冷战结束后来到欧洲闯荡的老华侨,依仗服装剪裁铺等小作坊,并经过几十年禊而不舍的奋斗,已经在所在国立足,大小也成了老板。但是,较之所在国的亿万富翁和财阀们,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加之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结构,经多年整合已经相当完善和牢固,而广大华人的经济实力和素质的先天不足,使其仍旧属于二等公民乃至三等公民,很难融入所在国的主流社会。司马小媛到法国后不久,就传来东欧一些国家社会制度解体的消息,司马小媛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立刻向她叔叔提出要到东欧进行实地投资考察。她叔叔说东欧过去都是社会主义国家,解体后穷得叮当响,会有什么生意好做。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守好餐馆的摊子就不错了,还指望有多大造化?而司马小媛认为,正因为东欧那些国家解体以后一穷二白,才百废待兴;市场萧条,才正是经商的大好机会。再说,女孩子怎么啦?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孩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孩子也能够做到,关键是看你有没胆魄和决心。她叔叔见她说得有理,又看见她主意已决,只好点头应允。于是,她马不停蹄地到匈牙利、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和保加利亚等几个国家跑了一圈,然后,经过比较,选定了匈牙利这个国家。她觉得匈牙利一是开放得早,政策宽;二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尤其是被誉为多瑙河明珠的首府布达佩斯,不但是旅游的胜地,而且也是周边国家的商品集散地。她回到法国,说服了她叔叔,独自一人带着一笔可观的资金来到了布达佩斯。
不知是司马小媛的命运好,还是慧眼识珠,她来到布达佩斯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一次旅匈华人的集会中,她偶然结识了刚到布达佩斯闯世界的杜仲坤,经交谈,双方“英雄所见略同”,即要在布达佩斯轻工产品奇缺的情况下迅速占领市场,必须用雄厚的资金在国内购买足够的货物。于是,他们立刻在匈牙利联手注册了“匈牙利炎黄国际贸易有限股份公司”。司马小媛坐镇布达佩斯的市场,杜仲坤往返穿梭于中国与匈牙利之间,将大批的服装鞋帽源源不断地发运到布达佩斯,当年获利一百多万美元。两年下来,他们就成了旅匈华商中的“大哥大”。此时,身为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司马小媛在公司所拥有的资产金额,已是她叔叔在法国五十多年挣下的资产金额的十多倍。
司马小媛与杜仲坤在事业上志同道合,在生活中也成了不叫夫妻叫傍家的伴侣。
杜仲坤不但长得帅气,又具有豪爽、刚毅、豁达的男子汉气质。他原来的妻子在他出国前不幸去世,抛下一个女儿湘湘又着实可爱,而司马小媛具有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经济实力和超群的才智,所以,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为此,司马小媛自豪不已。
今日,司马小媛出现在“纽约咖啡馆”对饮攀谈的杜仲坤和华娜娜面前,在穿着打扮上也独具匠心。她那细瘦的身条罩了一件海蓝色的吊带裙,腰以上是件肉色的蕾丝紧身上衣,两个丰满的乳房勾勒出的女性线条,简约而优美。头上是十分新颖夺目的新式发型:前额是齐齐的刘海儿,两侧是极富线条质感的齐耳短发,透着童稚的天真和无瑕的浪漫。
“娜娜,有什么喜事儿能够向我也透露透露吗?”司马小媛将湘湘亲昵地揽过来,并将一块甜点交给她,随口说道。
“我整天练摊儿,哪有什么喜事呀。”华娜娜以为司马小媛知道她与曹仁义傍上了,不由得脸一热。
“哎,怎么能说不是喜事呢?”杜仲坤接过话碴儿,随即将华娜娜向他透露的发现昆仑集团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在“中国商业城”降价甩卖旅游鞋,并自报奋勇地要到“中国商业城”摸清这家公司的情况,简洁地向司马小媛述说了一遍。
“是喜事,这还不是好事吗!”司马小媛听了将满腹的赞誉漾在脸上,给人以冲动之感。
这样一来,不但不给华娜娜有做作的印象,反而使她觉得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华娜娜知道,炎黄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这次从国内发过来的价值几十万美元的十几个货柜的旅游鞋,完全是按照司马小媛的市场预测行事的。今年,匈牙利政府为了促进经济复苏,在对外宣传上声称旅游年。以往,这个复兴于中世纪的文明而秀丽的古国,每年前来旅游观光的外国游客人数多达五六千万,超过匈牙利本国人口的四五倍。本来就兴旺的服装鞋帽市场,加之数以千万计的庞大旅游大军,旅游鞋一定会十分走俏。这个行情,虽然不少旅匈华商看到了,但问题是谁不仅看到了这个机会,而且又有强大的经济实力火速从国内把货抓到手,这才是获得成功与否的关键。所以,司马小媛与杜仲坤都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不断,机不再现。于是,杜仲坤马上回国并立刻从国内发来了这批旅游鞋。倘若如愿以偿,转手就可以赢利十几万美元。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人居然降价大肆甩卖旅游鞋,如果任其下去,他们不仅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为数众多的在他们公司进了旅游鞋的市场上练摊儿的华商,也要蒙受难以负担的损失!今日,华娜娜主动向他们反映情况,并主动愿意出面摸清昆仑集团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情况,司马小媛怎么会不发自内心地表示出欣喜之情呢?
“湘湘,吃饱了没有?娜娜阿姨忙了一天,该回去休息了。”杜仲坤下意识地观察到华娜娜有些倦意,以催促湘湘的方式,表示对华娜娜的体贴入微。
“我也是真有点累了。”华娜娜借机打了个哈欠。
“哎,董事长,”司马小媛没等华娜娜起身,马上对杜仲坤说,“有件事我忘了向您报告,昨天春子向我提交了一份辞呈,提出要离开公司,到‘四虎市场’练练摊儿,单独闯一闯。”她说到这里一扭头,“哎,娜娜,听说春子转租了你原来的摊位?”
“是。”华娜娜如实地应了一声。
杜仲坤闻听后开始有些惊讶,一想,又觉得春子的想法是好的,再说司马小媛也已经放她走了,她们又是亲戚,便说:
“这种事儿,你定了就行了。”
“哎,您可是公司的董事长,凡是牵扯到公司人事上的事儿,除非特殊情况,我可从来不敢不请示报告。”司马小媛说着一拉华娜娜的手,“娜娜,你在公司工作过,你说我什么事情敢自作主张啦?”
华娜娜两个嘴角一提,说是笑可又显得苦涩,所以是似笑非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地以似是而非的表情来了个和稀泥。
“结账!”杜仲坤向柜台旁的服务小姐一招手,付过款,挺身站起,“娜娜,今天小媛总经理要亲自开车送你回去。”他有意地“将”了司马小媛一军。
“哎,您这个当叔叔的不送,能说得过去吗?”司马小媛嗔怪地白了杜仲坤一眼,那瞬间的目光像骤然打在玻璃上的冷雨。
杜仲坤一面往外走,一面推脱地说:“我这个当爸爸的几天不跟女儿亲近了,我带湘湘先回去,陪她玩会儿游艺机。湘湘,你说好不好?”
“好!”湘湘说着挣开司马小媛的手,急忙跑到杜仲坤身边。
“真是谁的孩子跟谁亲,我怎么用心照料也喂不熟。”司马小媛看着湘湘与杜仲坤亲昵的样子,与其说是哀叹莫如说是表白。
“湘湘对你也够亲的,我看就差叫妈了。”华娜娜说这番话时,把“妈”字加了重音符。
司马小媛表示难以预料的一声叹息:“我是有这个心,谁知道人家有没有这个意呢?”她把这句话的音量陡地放大,显然是说给杜仲坤听的。
华娜娜刚刚走出“纽约咖啡馆”的大门,倏然间看到牛秀秀与“三特布丘茨”相依相偎地从瓦茨大街走过来,显然他们是在位于著名的伊丽莎白桥佩斯一侧的天坛中国饭店用完餐后出来的。那么,他们这么晚了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华娜娜想转过身子避开,免得牛秀秀看到她后尴尬不自然。
孰料,牛秀秀看到华娜娜后却放开嗓门叫她,右臂仍挎着“三特布丘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且还有些神气活现。
华娜娜立刻表示惊喜地迎上去,并主动向袒露着熊一样黑森森的胸毛的“三特布丘茨”问好。
牛秀秀穿着低领T恤衫,深深的乳沟将两个乳房小山似的拱起,充满着迷人的诱惑。她向杜仲坤和司马小媛打过招呼后,告诉华娜娜一个新情况:赵岩那狗东西今天也开始降价甩卖旅游鞋了!
“赵岩他也……?”华娜娜闻听一怔,接着扭头下意识地看了杜仲坤一眼。
“哼,我已经告诉布丘茨了,叫他弄清楚赵岩与那个昆仑集团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是不是在穿一条连裆裤,布丘茨已经答应了。”牛秀秀说完讨好地将脸贴在布丘茨那裸露的胸脯上,并献媚地看了布丘茨一眼,“亲爱的,是不是?”
“是,是。”布丘茨那硕大的头颅捣蒜棰似的一提一落,这颇有质量的提落,在璀燦的灯光下磨擦出陨石样划落的轨迹。
牛秀秀忘情地猛然踮起脚往上一蹿,“吧”地亲了布丘茨茅草丛生的脸蛋子一口。
“秀秀,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告诉我。”华娜娜表示再见地弯了弯右手的手指。
“拜拜!”牛秀秀学着洋妞儿的样子向华娜娜做了个奇特的手势,将头偎在布丘茨怀里,揽着布丘茨的腰消失在迷蒙的灯海里。
“这个牛秀秀,可够现代的!”杜仲坤感慨地说了句。
“这叫时尚,懂吗?”司马小媛向杜仲坤一挑眼神,讥诮地补充了一句,“都像你一样,该开古董商行了。”
“哎,董事长,总经理给你开绿灯了,那你就马上找个洋小秘吧。”华娜娜戏墟地说完,回敬了司马小媛一个眼神。
“去你的,董事长的跟屁虫!”司马小媛假装不悦地轻轻打了华娜娜肩胛一拳。
“湘湘,来,坐在前面。”杜仲坤打开一辆乳白色奔驰轿车的前门,叫女儿上车。
“哎,董事长!”司马小媛急迫地喊完,快步上前拉住湘湘的手,“湘湘,你不是要听阿姨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吗?走,坐阿姨的车,阿姨一面开车一面给你讲。”说着,趁湘湘未明确表示可否的当儿,拉上她走到一辆红色的奔驰轿车前,打开车门,将湘湘塞在了前面的座位上。
杜仲坤目送着司马小媛的红色奔驰轿车开出停车位,他似乎从司马小媛到“纽约咖啡馆”来,以及来后的动作中悟出了些什么,微微一笑,又莫衷一是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