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夜灭了。
黎明时分,被誉为多瑙河明珠的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五彩缤纷的灯光无奈地被晨曦那毛森森的巨手钝刀子割肉般狠狠捻死了。于是乎,昼至夜殁,自然界便极具规则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力的殊杀和生命的更替。
争夺无所不在。
这时,居住在埃格拉什大街一幢米黄色四层楼房里的曹仁义与往日一样几乎分秒不差地醒了。他眨眨惺忪的眼睛,缓解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刚要像往昔似的一掀毛巾被翻身下床,那抓起毛巾被的右手随着目光的定格却停在了空中。只见在他身边,耸立着两座高高的乳峰,白白的,如雪似膏。随着他愕然的目光瞬间解冻并往上滑动,是一张处于酣睡中的少妇的脸。她圆脸盘儿,浓眉毛,高鼻梁,厚嘴唇,从五官看,虽然算不上妩媚漂亮,但也算长得大大方方,加之身材属于丰满型,具有一种诱人的独特魅力。
曹仁义下意识地瞄一眼自己赤裸的下身,再看一眼面前一丝不挂的女人,心里揶揄地一笑:已经和她睡了一夜,怎么醒来没了印象呢?操!
一个“操”字刚出口,身体强壮得像头犍子牛一样的曹仁义看着少妇那圆润的脖颈、丰腴的臂膀和极富诱惑力的胸脯以及性感十足的嘴唇,大脑屏幕不禁幻化出昨夜两个人做爱时的癫狂无忌,一股火山喷发般的欲望又顷刻间将全身燎着了,他抑制不住地一把扯掉毛巾被,翻身跨了上去。
这少妇,名叫华娜娜,今年正值而立年华。
华娜娜所以孑然一身来到匈牙利闯世界,既是一种机遇,也是坎坷蹉跎的命运使然。
华娜娜出身于军人家庭,父亲曾是某高射炮兵部队的一个副团长。她五岁那年,母亲随军去了父亲所在部队驻扎的边塞小城。由于沈阳只剩下她爷爷孤身一人,她父母便决定把她留在爷爷身边。一来那个边塞小城教学师资条件差,华娜娜要是去了会影响她的学习;二来她爷爷只有她父亲一个儿子,要是都走了,老人会感到形单影只,空虚寂寞,有个孙女在身边,生活就会充实许多。
谁知,十多年以后,华娜娜爷爷的生活倒是充满了慰藉,但华娜娜本人却由于爷爷的过分娇惯和纵容迁就而没能读完高中便中途綴学了。她懒惰又固执任性,稍不随意就使气撒泼,还专门爱与青皮无赖厮混,整天抽烟、喝酒、泡歌厅。依俟她爷爷从她身上读懂了“严则爱,溺则害”的古箴,大骂自己老迈昏庸,但也只能是自怨自艾,悔之晚矣。无奈,她爷爷只能将她的实情告之她解甲后已在边塞小城安家落户的父母。她父母虽然心急如焚却又鞭长莫及。鉴于华娜娜既不能就学也不宜闲散在家,她父母便倾罄积蓄作为对她未能尽到父母教导之责的补偿以投其所好地帮助她开了一爿时装店。华娜娜自此如鱼得水,将时装店经营得风风火火,展露出其经商的独特才华。可是,自从华娜娜与比她年龄大八岁的周大海结婚后,时装店的生意便每况愈下,生活也更是终日苦不堪言。
这周大海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物,过去搞过房地产,后来转向玩股票,再后来又倒腾开了服装。华娜娜就是在周大海倒腾服装的阶段与他相识的。
一般女人的弱点是爱占小便宜。华娜娜则是这一般女人中的一般。
那日,华娜娜陪同服装行当的几个哥们儿去泡歌厅,恰逢被称为经商“大腕”的周大海与歌厅的女老板搭讪。
“周老板,我来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是商界的新秀,‘迷妮时装店’经理,人称‘白牡丹’的华娜娜小姐。”
“噢,‘白牡丹’,好一个美妙绝伦的芳名,华经理,幸会,幸会。”周大海彬彬有礼地与华娜娜握手。
“不用介绍,我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周老板周大海先生。”华娜娜由于一进歌厅身边的一个哥们儿事先告诉了她周大海的名字,所以她那较之别的女人浓黑得多的眉毛蛾子似的扑闪着翅膀,流露出一副对周大海崇尚有加的神态。
“噢,你知道我?”周大海听了华娜娜的话不禁面露几分惊讶。
“周老板在沈阳的地面儿,那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不要说华经理是搞服装生意的,就是我这个娱乐圈儿的,也早已是如雷贯耳了。”歌厅的女老板红嘴唇抹得像个猴腚似的,嗓音沙哑而肉感,对周大海极尽阿谀奉承。
“干你们这行的,不知是职业造就的一种特有的技能,还是不知是由技能选择的职业,他妈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周大海说罢放浪形骸地大笑起来。
“哟,周老板,您这话到底是夸我们哪还是骂我们哪?!”歌厅女老板明明知道周大海的话是在作弄她,还是笑声盈耳。
“夸奖,实为夸奖,是吧,众位?”周大海向众人双手拱拳。
华娜娜在与周大海的短暂接触中,感到此人还有点男子气概。
如果从长相看,周大海委实其貌不扬。充其量不过一米六五的身高,单就其个头便被时下的女孩子定为“三等残废”,且长得獐头鼠目,肤色黧黑,用“丑”字为其定位绝不会构成诽谤罪。但是,休看他先天条件不佳,却占尽了后天之风骚。一身名冠中西的堪称世界名牌之最的银灰色西服,脚上锃光闪亮的皮鞋据说价值上万元,雪白的衬衣领口扎一条高级豆绿色金利来领带,加之有几分傲气却不癫狂,在华娜娜眼里是个极具征服欲和性感很强的男人。
于是,华娜娜见周大海是个可猎取的角色,便立刻展开攻势,邀请他翩然于舞池。随着“慢四步”那令人陶醉的舞曲,华娜娜颇有醉意似的与周大海耳鬓厮磨,并刻意在呢喃中提到她的时装店因囊中羞涩缺少名牌时装,而周大海也立刻投其所好地说明天到她的时装店看看。
果然,第二天,周大海不但到华娜娜的时装店造访,而且还当即指令他的部下马上送来一批名牌时装,着着实实地把华娜娜这爿面积不大的时装店武装了起来,使其时装档次在附近同类店铺中顿显鹤立鸡群。
华娜娜受宠若惊!
当晚,华娜娜感激涕零地到周大海下榻的宾馆拜访致谢。
谁知,这时的周大海立刻露出性虐狂和凶残暴戾的本性。
周大海与华娜娜刚刚拥抱,便猛地将华娜娜像扔铺盖卷一样摔在床上,随之一声大喝:“脱!”
被周大海这猝然的反常举动惊呆了的华娜娜,怔怔地看着周大海,见他那本来就黧黑的脸变得像个刚刚从炉膛里掏出来的煤球,冒着灼人的热气,额头上青筋暴跳,两个不大的眼珠子闪着骇人的绿光,加之方才的吼叫,俨然似一只强悍狠毒的秃鹫。
“你他妈不脱还等什么?!”周大海凶蛮地一把将华娜娜的连衣裙及内裤“刺啦”一声撕开。华娜娜本能地用手捂着胸脯往床里躲闪,周大海抡起手掌“啪啪”两个耳光,直打得华娜娜嘴角流淌出殷红的血迹,并昏厥过去。周大海得意地狞笑着强暴了她。那神态,颇似当年挎着洋刀的日本鬼子蹂躏孤苦无助的中国妇女一样。
从此,华娜娜苦不堪言,身心遭受着极其残忍的折磨。
周大海原来是个纨袴子弟,其父亲是个权倾一方的人物。前几年,周大海仰仗其老子的权势,从银行贷了一笔巨款,与几个哥们儿搞起了房地产生意。起初着实火了一把。可是,不久房地产业急速滑坡,周大海又不识时务,越想盘活,便越发被动,结果把过去赚到手的钱全搭进去仍出现巨大亏空。搞房地产砸了,他又想在股票上赌一把,孰料又被套牢。周大海眼见在银行贷的巨款几乎血本无归,为了苟延残喘,在一个哥们儿的怂恿下方搞起服装生意。但是,由于周大海是个公子哥儿,不学无术,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放浪形骸,服装生意也是搞一把赔一把。银行一再催促他还款,他身居高位的父亲也随着反腐斗争的深入怕殃及乌纱,斥责他是个狗肉上不了桌的货,并勒令其尽早偿还银行贷款。内外交困的周大海越发变得残暴。他虽然逼迫华娜娜与他结了婚,却每天像玩妓女一样作弄她。周大海每次与华娜娜交媾都是在黎明前,此时的华娜娜仍在睡梦中,而准时醒来的周大海便会不管不顾地猛地趴在华娜娜身上,又是狠狠吮她的乳房,又是用手凶狠地抠她的阴部。华娜娜不甘被肆虐,挣扎反抗,但随之而来的是遭到更凶蛮的毒打。周大海见华娜娜被打得痛哭流涕,便会越发地感到刺激,越发疯狂地发泄性欲。这样一来,华娜娜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常常不能去时装店做生意。久而久之,服装店便变得门可罗雀。
“周大海,我要跟你这个禽兽离婚!”华娜娜在一个“黑色黎明”之际,感到实在难以继续忍受周大海的摧残,呼出了争取自由解放的呐喊。
“哼哼,臭婊子,你想甩老子?好哇,我他妈就先‘花’了你!”周大海发疯似的跳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弹簧刀,锋利的刀尖闪着冷冷的寒光,他把刀对准华娜娜的脸,“你他妈日后再敢给我说出第二句离婚,老子先‘花’了你不说,再把你爷爷那老东西的脚后筋割断!”
华娜娜知道,心狠手辣的周大海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为了摆脱这炼狱般的痛苦,她将自己的遭遇如实地告诉了远在边塞小城的父母。可谓天无绝人之路。恰在这时,她父亲原来的一个名叫杜仲坤的部下,从匈牙利回国联系生意,他几年前转业后到匈牙利经商,并且很快就“发”了。听说华娜娜的情况后,决定将其带到匈牙利。她爷爷呢,由她父母接到边塞小城,颐养天年。
这个方案经过秘而不宣地运作,华娜娜终于如愿以偿地逃离了周大海的魔爪,来到匈牙利首府布达佩斯。
杜仲坤以叔叔的身份对华娜娜倍加关照。他不仅慨然将其在匈牙利“炎黄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中的百分之五归在华娜娜的名下,而且还居然委任她为公司营销部的经理。用杜仲坤的话说,过去华娜娜的父亲对他有提携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是,经受人生凄风苦雨洗礼的华娜娜却坚辞杜仲坤的体恤和关照,表示决不要公司的股份。至于担任营销部经理,出于董事长的赏识和对自己的自信,决定试上一试。
华娜娜初执营销部牛耳,就显露出出类拔萃的才华,半年多的时间就使公司的营业额提高了将近一倍,这越发博得了杜仲坤的青睐和赏识。
然而,就在华娜娜想进一步大显身手之时,她所管辖的两个服装仓库却在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直接经济损失达一百万美元。
此时,身为公司董事长的杜仲坤回国去洽谈生意,而身为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司马小媛主持召开紧急董事会,就公司两个仓库被盗而裁定华娜娜具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责令其引咎辞职。
华娜娜痛心地感到给公司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重大损失,不应诿过,敷衍塞责,立刻向司马小媛递上辞呈,并倾其所有作为对公司的赔偿,然后便毅然决然地只身到位于布达佩斯市八区的“四虎市场”练摊儿。
对于华娜娜的遭遇,在“炎黄国际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乃至布达佩斯的一些华人中说法不一,有的讲她被“炒鱿鱼”是咎由自取;有的却认为仓库被盗只是个由头,其风头出尽犯了客大压主的错误。谁不知道司马小媛与杜仲坤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已经傍上几年了,华娜娜不仅比司马小媛年轻漂亮,经营上又大显身手,深得杜仲坤的器重,久而久之,若俘虏了杜仲坤的感情,对于司马小媛来说岂不是姑息养奸。因此,司马小媛借仓库被盗将华娜娜名正言顺地逐出公司,以除后患。
杜仲坤回到布达佩斯听说华娜娜的情况后,虽然感到两个仓库被盗恰恰发生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些蹊跷,同时他也觉得责令华娜娜立刻离开公司有些唐突,但碍于司马小媛已召开董事会做出决定,同时,又知道华娜娜性格要强而倔强,硬拉她是拉不回来的,只得以后再见机行事。
华娜娜到“四虎市场”练摊儿,恰好与曹仁义的摊位相毗邻。
身材高大的曹仁义是北京人。他出身于工人家庭,父亲是一个电机厂的锻工,母亲是家庭妇女,加之他们兄妹四个,曹仁义在孩提时一家六口人全靠他父亲每月几十元的工资维持生活。所以,在兄妹中排行老大的曹仁义高中没毕业便因家庭生活过于拮据而中途缀学,到市汽车公司当了一名司机。
六年前的一个凌晨,曹仁义骑自行车上班,在经过天坛时,突然发现一个晨练的老者晕厥在公园旁,立刻扔下自行车,将老者背到附近的医院。经抢救,这个老者方化险为夷。
曹仁义事后才知道,这个老者曾是国务院某部委的一个副部级的人物。其膝下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黎茜茜,在复兴医院当护士,年龄比曹仁义小三岁。或许这个曾是副部级的人物觉得曹仁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抑或感到刚退下来后寂寞难耐,便经常叫他到家里来坐坐。在接触中,老人觉得曹仁义正像他的名字一样老实厚道,又通过向曹仁义的工作单位了解,得知他连续两年被评为汽车公司的先进工作考,于是,便与妻子一合计,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婿将来会有个依靠,便把独生女儿黎茜茜介绍给了曹仁义。
起初,黎茜茜不同意这门亲事,主要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再说曹仁义家境不济,又没有大学文凭,开公共汽车无非是个现代的“骆驼祥子”。论长相,黎茜茜属于袖珍型,小鼻子小脸,玲珑剔透,而曹仁义却人高马大,站在一起是有些不般配。这个曾是副部级的人物严厉地批评了黎茜茜的门第观念,并声明她如果不洗心革面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这样,黎茜茜在父母的干预下与曹仁义接触了一年多,便洞房花烛夜了。
可是,就在新婚之夜,黎茜茜硬是不许曹仁义上床。理由是:曹仁义婚前没洗澡,浑身一股汗臭味。
曹仁义承认,为操办婚事的确忙晕了头,连澡都没顾得上洗。但是,这结婚住的平房里又没有热水器,深更半夜到哪儿去洗澡呢?
曹仁义因为筹备婚礼一连几天都没睡好,今日新婚典礼上又多喝了几杯酒,又困又乏,实在难以支撑。他哀告黎茜茜叫他上床眯一觉,哪怕不沾她也行,黎茜茜死活不答应。结果,两个人新婚之夜就大吵了一顿。
从此,黎茜茜与曹仁义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而吵闹的焦点是黎茜茜嫌弃曹仁义挣钱少,是个“一身汽油味的穷光蛋”。黎茜茜的父亲严厉指责她婚后仍嫌贫爱富,积习难改,结果父女反目。
这时,恰巧中国与匈牙利两国互免签证,曹仁义的一个表哥想到匈牙利闯荡闯荡,约他同往,曹仁义听了眉不皱、顿不打,一个“去”字脱口而出,并在黎茜茜面前宣告:“我曹仁义不在国外混出个人样来,决不再见你!”
这样,曹仁义揣着护照就到了布达佩斯。来时除带了一身换洗衣服,还提了满满两旅行包牛仔裤和运动鞋。他将牛仔裤和运动鞋以七八倍的价钱卖掉后,在“四虎市场”租赁了个摊位,做起小批量的服装批发和零售生意。
曹仁义与华娜娜,一个家居沈阳,一个生长在北京,原本为路人。但是,两个人如今同在“四虎市场”练摊儿,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识。
这“四虎市场”是东欧最大的服装鞋帽集散地之一,占地上千亩,摊位逾千,而在这逾千的摊位中,一半以上是由中国人经营的。他们经销的中国服装鞋帽等商品,琳琅满目,价廉物美,炙手可热,十分走俏。每日里,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生意颇为红火。
但是,在“四虎市场”经商的中国人于短短一两年中便拉开了距离,可分为三六九等。一类是在国内有来头的,或者原本在服装鞋帽生意上有路数的,他们每年采用寄销或赊销的办法,从国内发来十几个乃至几十个集装箱的货物,大量批发,一年能赚几十万美元,两三年下来就成了百万富翁;还有一类是手里有一定数量的资金,在匈牙利注册了公司,并到“四虎市场”租赁了几个摊位,雇上几个匈牙利人搬货、运货和站柜台,自家人专门负责从国内进货和收款,一两年下来也变成了旅匈华商中的中产阶级;再一类就是在国内既没有门路而在匈牙利又没有能力成立公司的人,他们仅仅靠在“四虎市场”练摊儿,现趸现卖,一个人又进货又,一年四季,严冬酷暑,起早贪黑,宵衣旰食,挣点儿血汗钱,一年下来数数腰包所得,眯上眼比较一下在国内的收入,觉得也算殷实,此外还在国内的三亲六故中落个出国做生意的名声,便喟然一声长叹,随之嘴角泛出几丝苦涩的笑靥,借以慰藉疲惫的身心,实有些阿Q精神。这些人是旅匈华商中真正的“劳其筋骨”者,是名符其实的“练摊人”。
华娜娜和曹仁义就属于这后一类。
几天前,华娜娜刚趸来几箱服装,还没来得及搬进铁皮摊屋,突遇倾盆大雨。她急忙抄起一箱服装,趔趔趄趄地没走几步,“扑嚓”一声连箱带人摔倒在泥水里。她奋力挣扎着站起来,弯腰一搬箱子,脚下一滑,又摔了个仰面朝天。她心里哭喊,可不能把这几箱服装淋湿了呀,那样可就赔大了呀!就在她哀叹无助时,不远处响起曹仁义落地雷般的喊声:“别急,我来了!”
曹仁义话到人到。俄顷,华娜娜的几箱服装进了摊屋,而曹仁义自己那摆在摊床上和垂挂着的服装却变成了落汤鸡。
“曹大哥,谢谢您了。”在以往的华娜娜心目中,曹仁义不仅是“同行冤家”、“商战对手”,而且他又长得傻大黑粗,拙嘴笨舌,不像个做生意的料儿。可是眼下,那感激的话语中却含有几分倾慕。
“这么芝麻大点儿的事儿,谢啥。”曹仁义听到华娜娜的感谢话,颇有些受宠若惊,“嘿嘿”一笑,满脸的憨厚。
第二天,曹仁义发现华娜娜没有出摊儿,关切地寻问往日与华娜娜关系密切的女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缘由。他心里琢磨,华娜娜是不是因为昨日淋雨病倒了,没有人照顾,闹不好是要出事的呀!可是,华娜娜具体住在什么地方,曹仁义不清楚。不清楚怕什么,鼻子底下不是长着张嘴吗?于是,他打听清楚后,早早地收摊儿,径直来到华娜娜租居的房间。
“砰砰!砰砰砰!”起初曹仁义的敲门声带有几分怯意,见没有回声,便加快了敲门的频率及分量。
足足过了两分钟,门内方响起窓窸窣窣的响声和一句有气无力的问话:“谁呀?”
曹仁义一听是华娜娜,并且声音中带有明显的病态,急忙答道:“我,曹仁义,是你曹大哥!”
“等等。”华娜娜那游丝般的声音响过,门内的插销“呱嗒”一声拉开了。
曹仁义站在门外等了片刻,见华娜娜没有开门,立刻意识到不妙,急忙推门进屋,见华娜娜已经晕倒在地上。他急忙将她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用手一摸她的额头,热得像个火炭似的,脱口喊道:“呀,怎么这么烫!”他转身向左右一看,见靠墙摆放的一张写字台上,零乱地放着一块面包和一根吃了几口的火腿肠,一只玻璃杯里也是干干的,还有两个瘪瘪的药袋,这一切说明独居一处的华娜娜的确是病了。幸好暖水瓶里还有些温凉可口的白开水,曹仁义便倒了半杯,送到华娜娜嘴边,叫她喝了几口,华娜娜这才吃力地撩开沉重的眼皮。
“娜娜,你这是怎么啦?”曹仁义大着胆子使用了一个亲昵的称呼,说完连他自己都感到此刻叫“娜娜”竟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不过后半句的寻问却是百分之百的废话。
华娜娜丰满的胸脯起伏着,嘴角咧开几丝痛苦的涟漪:“可能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不碍的,再休息一天就挺过去了。”
“还不碍的,看你身上都烧成什么样子了!再挺,准出事儿不可!”曹仁义瞪着一双大眼珠子,见华娜娜穿着睡衣,不由分说,立刻把她背起来,“走,马上去医院!”那话语,如同一个指挥官下达的命令,没有半点商讨的余地。
华娜娜被曹仁义用出租车送到附近医院,输了一天液,又吃了些感冒药,方化险为夷。
病愈后第一天练摊的华娜娜,一见曹仁义的面儿,就率直而不乏嬉笑地提出:“曹大哥,咱们俩成立个‘互助组’吧?”
曹仁义知道华娜娜说的“互助组”是两个人合在一起做生意,觉得正中下怀,便忙不迭地答道:“那敢情好!”他知道,两个人合伙做生意,即使是练摊儿,也是多个人多个帮手。一个人主管进货,一个人主要盯摊儿,生意红火时一起上,生意清淡时还可以轮流歇一歇。再说,平时遇到问题也多个人多个主意,遇到烦心事儿也有人解劝。在旅匈华商中,大凡独身男女几乎全部“互助”在了一起,成了傍家。一男一女实现重组,阴阳合璧,刚柔相济,出气都顺,生意自然会火。
“那咱们什么时候具体谈谈呢?”华娜娜商眼漾笑地看着曹仁义问。
“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不方便,就到我住的地方谈。”曹仁义脸上透着恳切。
“那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行呀!”华娜娜点头应允。
于是,华娜娜乘坐曹仁义最近廉价购买的一辆二手的斯柯达轿车,来到埃格拉什大街这幢米黄色四层楼房内曹仁义居住的房间。
这顿晚餐相当丰盛。曹仁义中途停车买了些青菜和熟食,华娜娜腰系围裙,曹仁义打下手,工夫不大,便摆了满满一桌,在曹仁义眼里足以算得上珍馐佳肴。有美味就需有佳酿。曹仁义拿出从国内带来的一直没舍得喝的“五粮液”,与华娜娜对杯把盏。休看华娜娜平时不喝酒,但偶尔露峥嵘喝个半斤八两的却不在话下,曹仁义呢,也有个三四两的量。于是乎,两个人“酒逢知己”,合伙做生意的具体事项便在对杯把盏中达成了共识,一瓶“五粮液”也随之底干杯净了。
“都十点了,我该走了。”华娜娜收拾完碗筷,觉得时间不早了,便洗净手后站在曹仁义面前,双目含情地说了句。
抑或是曹仁义多喝了几两,只见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两眼扑闪着渴望的神色,似乎浑身每一根血管都在发热发涨,一种强烈的欲望又似羊羔吃奶般的冲撞着胸口,本想说什么,却嘴唇嚅动地说不出口。
华娜娜见曹仁义没有明确挽留,转身欲走。大概应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俗话,她刚要迈步,身子便像要醉倒似的歪了一下。
“哟!”曹仁义惊讶地借机双手将华娜娜扶住,失去控制的华娜娜一下子依偎在曹仁义的怀里。
曹仁义的胸膛猛然间被华娜娜高耸的乳峰火焰般燎着了,全身滚热,性急难捺地抱起她,冲进了寝室。
这一夜,一年多忍受性饥荒的曹仁义如饿汉子突遇琼浆珍撰样来了个淋漓酣畅,而且每次做爱都令同样一年多闹干旱的华娜娜如饮甘霖般欢快不已。
眼下正是黎明时分,曹仁义又跨在华娜娜身上要做爱,因对过去“黑色黎明”心有余悸的华娜娜骇然醒来:“你,你干什么?!”
曹仁义以为华娜娜没有睡醒,“嘿嘿”一笑:“想……再……”
华娜娜见是曹仁义,宽心地舒了口气,含喜带嗔地说:“都几回了,还没够?”
曹仁义“嘿嘿”一乐:“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一年多没摸过女人了。”
“去,你别在我面前表白!”华娜娜捏了曹仁义胸脯一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独身男人哪个没逛过妓院开过洋荤。”
“哎,你这话可是打击面太大了,我曹仁义就敢对天发誓!”曹仁义说着一挺身子坐在华娜娜的小腹上,那粗脖子涨筋的样子似乎真要发誓诅咒。
华娜娜见状“扑哧”一笑:“好好,算你是个正经男人!”说着用玉臂揽住曹仁义的脖子,突然一转话题,“哎,你说今天‘四虎市场’会不会又有人用卖旅游鞋?”
曹仁义听到华娜娜的提问,觉得后背像猛地挨了一鞭子,翻身坐起来,一脸严肃地答道:“说不定。不过,我寻思这些人不惜血本甩卖旅游鞋,背后一定有什么名堂!”
华娜娜也随之坐起身穿衣:“你收拾床,我去准备早饭,那咱们今天就早点儿到‘四虎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