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相识是缘分,人与人相识又投缘便是一种情分了。我与国家一级美术师、河北邢台书画院院长黄耿卓先生相识实属偶然又必然。月前,应邀赴郑州参加中国少林书画院院长郑玉昆艺术研讨会,刚在下榻房间小憩,便进来两个壮汉,为首一个虽艺术家气质十足,却长得像个典型的“老维”模样,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炯亮的双眸,浓黑的剑眉,加之白皙的皮肤和络腮胡须,俨然一个来自新疆的少数民族兄弟。可是,当我礼貌地主动搭讪并相互交换名片后,原来我们却同为燕赵人士,是地道的河北老乡。大凡莅会者都与书画艺术相关。如果我不是近年鬼使神差地撰写书画艺术家随笔一类篇什,怎能与黄先生因同住一室而相见相识呢!
但是,相识未必投缘。黄耿卓或许因了我名片上冠有作家头衔,便直言问我对曾产生过社会轰动效应的当代作家张承志的中篇力作《黑骏马》与张贤亮的《绿化树》怎么看,问上海女青年作家王安忆与河北女青年作家铁凝哪个的作品更有读头,还问对部队作家莫言的“红高粱家族”怎么评价,甚至还问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与我国东北作家邓刚的《迷人的海》哪个意蕴更深厚,虽然这种比较很难说得确切,但说明他读了不少中外文学作品却是确凿无疑。接着,又谈《离骚》,侃“三国”,赞“红楼”,最后竟忘情忘怀的投入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等音乐大师的怀抱。想不到这老兄对文学及音乐还如此之迷恋。为什么?其答曰:作为姊妹艺术的文学和音乐之于绘画是融会贯通的。其主旨都是表现生活,揭示人生,陶冶情操,给人以美的享受。读小说,可以潜见作家深刻的剖析人生和血肉丰满的塑造人物。听音乐,可以捕捉音乐家情绪的宣泄和表现生活的旋律以及撼人心魄的力度。一幅好的绘画作品,是一部大书,是一首绝唱,既要有形象美,又要有文学的深刻美和音乐的抽象美。是呀,那些足以称其为大师的书画家,哪一个不是熟读诗文,精于琴棋又工于金石呢?已近天命之年的黄耿卓也在书画、文学、音乐等艺术的广阔天地里长年不懈地耕耘。
当然,其怎样走上绘画艺术之路还是我们之间最主要的话题。谈锋甚健的黄耿卓讲起这一时空跨度颇大的经历,概括力极强地拣“干货”往外拿。他出生在农村,5岁随身执教鞭的父母来到邢台,老师的严教,家庭的熏陶,上初一时竟然通读了莎士比亚戏剧全集,高中毕业便从业电影院工作,操起画笔。之后,虽被作为“文艺黑线”人物分配到工厂改造长达9年,但其对绘画的钟爱丝毫不减。邢台大地震使他有幸就教于在该地区举办画展的画坛名宿叶浅予、李琦、刘勃舒等,使其茅塞顿开,绘画水平大长。不久,他不仅被调到市群艺馆从事美术创作和美术辅导,而且考入中央美院国画系深造。如果说他同年创作的《动心》人物写意画,一举夺得全国第六届美展优秀作品奖令同院师生赞叹,那么他于毕业之际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黄耿卓、黄耿辛画展”则使京城国画界刮目相看了。之后,他在回归故乡的几年间,不但在河北画坛举办的竞技中屡拔头筹,而且还接连在香港北京画廊和日本东京东方画廊举办“黄耿卓画展”,国内的几家大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美术报》等或刊登其作品或做了专题介绍,可谓成就斐然,硕果累累。
那么,是什么动因使黄耿卓在构筑绘画艺术之塔中矢志不渝又一步一层楼呢?
吸烟很凶的黄耿卓在烟雾萦绕中愈发显得深沉而多思。凡是有成就的画家都具有独特的个性,他说。然而,体现在作品上的个性则是画家本人把从客观世界得到的自身感受,通过笔墨、造型表现出来的对生活、对人生独特的触动和理解,是画家思想、情感、气质的融合体,他接着阐述说。这里带根本性的问题是对宏观世界的把握和感知程度。他生活和生长在太行山脚下,要研究太行山,要画太行山人。他讲这是给自己生活领地的定位。那还是在中央美院深造时,他利用假期,带着行囊,历时46天,从太行山北端的涞源县徒步跋涉到太行山南部的涉县,穿越9县56个自然村,数不清叩开多少农家小院的柴扉,数不清结识了多少满脸皱纹纵横和双手布满老茧的山村父老,最后他一面挑破脚底的水泡,一面捧过山村大娘端上的玉米面糊糊,心里血流奔涌:我爱太行山,我爱太行山人。从此,经年累月地扎进太行山使他变成了太行山人。于是,一幅幅体现他直面生活、直面人生又独具个性的水墨人物画力作《岁月》、《父亲》、《说不完的悄悄话》、《动心》、《老伴》、《光棍苦》等凝结着他的欢悦与沉重、反思与展望奔突而出。这是感应生活的情绪汹涌,这是真挚感情的艺术升华。
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画家,无论绘画技法怎样圆熟,也难以摆脱临摹的窠臼,只有不断深研画理才会雕塑出闪烁着灵性的画魂。黄耿卓近年见诸报端的《情与神》、《喊山》、《丢掉面具,拥抱生活》、《谈个性》、《关于“动心”的创作》、《山性不改的画家——梁岩》等理论与随笔,或总结自己,或剖析别人,无不深蕴着他倾心的理性思考,无不显示着他刻意向质量感锻打的求索。
“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发现自己,警策自己,强化自己,直至永远。”这就是国画家黄耿卓执著求索的轨迹。
1995.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