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这个字眼儿对于将至耄耋之龄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宿将蓝天野显得有些俏皮之嫌,何况不仅因多年从事话剧舞台艺术获得“著名表演艺术家”称谓,而且近年来因扮演电视连续剧《渴望》中的王子涛、《末代皇帝》中的载沣、《封神榜》中的姜子牙等又蜚声屏幕的蓝天野更未免有些不恭之嫌了。然而,倘若将“年轻”这个字眼儿的内涵界定在蓝天野潜心丹青的范畴内,便见:小荷伸角,红杏出墙,生机盎然,睁嵘初露。
这不是营造悬念的引子,也不是故作高深莫测的包袱,而是笔者慕名访问蓝天野先生的真实感受。
时间:1994年4月27日下午3时许地点:北京市东城区史家胡同20号“北京人艺”宿舍楼人员:蓝天野、笔者还有引荐并陪同采访的青年画家郑发祥“蓝老,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挥毫作画的?”当我呷了口蓝天野先生给我沏好的味道儿纯正的武夷山绿茶,感到置身于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而轻松的氛围时,便“切半径”般直接对准此次采访的题旨。勿庸讳言,这种“直瞄直射”式的提问所以避免兜圈子,是基于笔者对蓝天野先生“半径”以外部分的了解和把握。而这种素材的获得,有第一手材料,也不乏从报刊载文中涉猎。在文学艺术领域浪迹了二十多个春秋的我之于“首都剧场”算得上是个“座上客”,而对“北京人艺”更是素怀独钟。其独领风骚的剧目《茶馆》、《王昭君》、《孔雀胆》等我都不止一次大饱眼福,对于在这些剧目中担任主要角色的蓝天野自然是并不陌生。而对他导演的《吴王金戈越王剑》、《家》等剧目,我也曾一一看过。至于他后来参加拍摄的电影和电视剧,大凡能引起我艺术的欣赏兴致的也都没放过。所以,蓝天野作为一个表演艺术家的形象血肉丰满地立在我的脑际。
“谈起我的绘画历史,也算是‘老兵新传’吧。”年届67岁的蓝天野先生高挑的身材消瘦但却挺拔,湖蓝色的衬衣外罩着件款式新颖的毛背心,越发显得干练潇洒;清癯的面容加上一副琇琅变色眼镜,黑白相间的浓发极为规整地梳理到脑后,舒眉朗目,儒雅、谦和、豁达,既有学者风度,又有长者的平易;话出口舒展、含蓄而又不失幽默,谈吐中透着丰盈的学识积淀和深厚的艺术修养。蓝天野出生在位于北京西城一个家资殷厚的大户人家,幼年便受到浓郁的文化艺术熏陶。他儿时就喜欢画画。“小人书”、插图、老师的画像都是他以童稚的目光观察生活又充满想象的处女作。学木刻、剪制皮影和做木偶是他孕育广泛艺术兴趣的发轫阶段。他高中没毕业,便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北平国立艺专的油画系。他在画室学习素描,早晨进去,晚上出来,每天苦练不綴。他很投入。投入是开拓悟性的犁杖。一年后,他虽然陶醉于演戏的行当,解放初期进入“北京人艺”,话剧舞台倾注了他将近半个世纪的恋情,但他对绘画兴致不衰。在60年代初,他得到国画大师李苦禅的赏识,要他到自己的画室见习。起初,他一周四次到李苦禅画屋,一面给大师研墨,一面目睹大师作画。苦禅大师悉心对他进行指点,教他如何用笔,如何泼墨,如何捉形造境。李苦禅曾在给蓝天野画的一幅《鹰》上题款;“久不作画,不仅手生疏,亦感胆怯耳。章法虽具,但根笔墨不充实。蓝天野弟属此画稿,可自斟酌用之可也。”蓝天野至今将此画挂在自己的书房,以激励自己在不断探究中从自身的体验角度去认识画道。后来由于舞台演出繁忙,他只得与绘画作别,一别将是三十多个春秋,然而在今年初,蓝天野突然画兴大发,一气呵成画成几幅花鸟画,参加演艺界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首届名人书画展,居然得到画坛名流的赞赏和褒奖。他画的站立在岩石上的白色双鹰,雄健而温柔,像一对恋人在表述挚爱与忠诚。他画的白鹭,像个大自然的赳赳卫士,神态傲然,忠于职守,机警地注视一切罪恶的发生。还有他画的猴子,嬉戏玩耍,活泼可爱,忘情地享受着自由与和谐。在蓝天野的画面中,表现着一种机敏、宁静、平和的气韵,一种“静是美、动也是美”的意境。
艺术是人生的主张。蓝天野认为,在任何时候,人总是希望生活中美丽的东西多些,善良的东西多些。我们艺术家就是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生活,去感受人生。从而用心血和生命创造高格调的艺术境界,将生活中的美与丑、善与恶通过艺术形象呈现给观众,警策人生,这就是艺术家的奉献和价值。
蓝天野先生这种源于多年体验而揭示人生真谛的认识与理解,将使他的画独具风采,不断形成富有个性的画风。
我相信,他今后的画会掷地有声地回答这个判定。
199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