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骏和徐处长听完周勃的指令,急急火火地跑出小楼,这时已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漆黑的夜空,象一个黑洞洞的缸,口朝下把他们扣在了里面,休想再逃脱。一道闪电,照亮了被风绞缠在一起的条条雨丝,象从凌空中抛下千万条法绳,要把他们擒拿捆绑。
王宇骏刚打开吉普车的后门,坐在驾驶员身边的徐处长便向司机下达了命令:“开车!”司机猛地一加油门,吉普车箭一般蹿了出去,幸亏王宇骏抓住前排座位的扶手,不然会把他抛下车去。
“哎——!”王宇骏惊吓地喊道,“我还没上来就开车?”显然他是对徐处长表示不满。
“现在需要争取时间,怎么能拖拖拉拉的!?”徐处长也不示弱,气比他还粗,那口气就象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战士。
王宇骏鼓了鼓腮帮子,把要讲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却悻悻地说:这个家伙,一定是个武夫,不能惹他,把他惹翻了说不定会把自己轰下车去。
吉普车在王宇骏指定的地点停下。他以请示的口吻说:“徐处长,我到家里去取东西,请等等我。”
徐处长回答的很明确:“给你二十分钟,到时候你不回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那……”王宇骏咧着嘴想讨价还价,见徐处长连看都不看他,知道商量也没用,只得心里叫苦不迭地撒腿往家里跑。
王宇骏一口气跑上了三楼,猛地一推门把手,门忽地打开了,由于没有思想准备,一个踉跄跌进门内,“咕冬”一声摔倒在水泥地上,他顾不得疼痛,就势一滚爬了起来,气愤地骂了一句:“是谁他妈的把门打开了?”
“不打开,你能进来吗?”屋里响起梅丽芬尖声尖气的声音。
王宇骏没敢吭声。一来梅丽芬占在理儿上,二来主宇骏此时没有时间跟她拌嘴,还有一个原因是王宇骏本身就畏俱梅丽芬三分。两个人每次吵嘴,梅丽芬撒泼使野,凶得象只母老虎,她不是抓着什么摔什么,就是把王宇骏拧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每次都是王宇骏迭声求饶才算罢休。
“哎,我抽屉里那张图呢?”王宇骏径直地走到自己的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密藏的那份北京至乌兰巴托的航行图却不翼而飞了。他顿时吓了一身冷汗。这份航行图对于他们来说太至关重要了。可以说,它联系着他和他的一伙的生死存亡呀!不然,即使想驾机逃窜,没有航行图就等于成了瞎子。他忽然想到,这个抽屉的钥匙是与门上的钥匙拴在一起的。一定是梅丽芬抢先一步拿走了。这个女人,还真他妈的有心计,他感到事情不妙,两眼一瞪,厉声厉色地质问梅丽芬。
梅丽芬来了个未予理睬。她身子微斜地倚在立柜旁,右脚搭在左腿上,脚尖悠然自得地拍打着地面,右手的食指美着一支轻烟缭绕的香烟。紧抿着嘴,象鱼吐水泡似的扬着脸朝天花板上吐烟圈儿,好不美气。
急得恨不得撞南墙的王宇骏受到梅丽芬的如此冷慢,小圆脸儿上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了,浑身气得直发抖,嗓门猛地提到高八度:“他妈的,我问你话呢,听到没有?!”梅丽芬仍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盘旋上升的烟雾,好象在专心致志地欣赏着高超的舞技,鼻孔微微一动!“听到了。我知道你在问谁呢?是个桌子、椅子、痰盂、洗脸盆还都有名字,我什么时间更名改姓,叫开‘哎’了?”她的话不紧不慢,软中带硬,噎得王宇骏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抽屉里那张图哪去了?”
“我们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怎么知道。”
“抽屉是谁打开的?”
“那你就拷问抽屉呀。”
“我的钥匙哪?”
“那不在钥匙那儿。”梅丽芬一指床头柜。
王宇骏一看,他的那串钥匙果然在床头柜上放着。他上前一把抓过来,刚要去开抽屉,才想起拙屉早已经打开了,还开个什么劲儿呢。他一看表,按照徐处长给他限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不能再跟丽芬梅这样耗费时间了,他决定“先礼后兵”,便哀求地说:“快告诉我吧,我们急着要用。”“哼,我们?这么说就不包括我了。”
“你先把图拿出来,我再回答你。”
“我要是说,你先回答我,我再拿出来?”
“你到底拿不拿?”
“拿当然可以。不过,先决条件不是已经亮明了吗?”“你,你个婊子养的,你到底拿不拿?”
王宇骏像个怪兽似的铁青着脸,两眼冒着吃人的凶光,他已经到了再也不能忍受的地步,狂怒地向梅丽芬猛扑过来。
“你……你……”梅丽芬从来还没有见过王宇骏这样凶恶,一扫过去的骄横,吓得连连倒退。值是,当她退到墙角,发现再也不能躲避,只得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
顷刻间,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王宇骏抓住梅丽芬的头发,梅丽芬揪住王宇骏的耳朵。推搡、撕扯、捶打、抓咬,加上不堪入耳的对骂,几乎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虽然王宇骏的力气比梅丽芬大一些,但是却有先天不足,个子矮。再加上梅丽芬是舞蹈演员出身,懂得一些招数,又身体灵活,眼疾手快,双方几乎打成平手。
正在这时,王宇骏的右手忽然碰到衣袋里一个硬乎乎的东西上,心里喑喜。他猛地抽出右手,从衣袋里掏出手枪,往外一推梅丽芬:“不要动!再动老子就毙了你!”
梅丽芬见王宇骏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吓得脸色苍白,又退到了墙边。蓦地,她“哧啦”一下子把衬衣和背心统统撕开,裸露出整个前胸,绝望地一阵冷笑:“姓王的,打吧!我早就想结束这鬼一样的生活了。我跟你结婚,供你玩耍,还为了你往上爬,可谓不惜一切。现在,你已经玩够了,官儿也当上了,不仅想把我一脚踢开,还要用枪打死我。你只要下得了手,就开枪吧!你个流氓!无赖!恶棍!”她一面咒骂一面逼近,大有舍身成仁、以求正果的气势。
王宇骏面对梅丽芬的狠狠一击,心虚了,胆怯了,也手软了。
梅丽芬的话的确切中了王宇骏的要害。
五年前,王宇骏参加了调查梅丽芬的父亲历史上曾有变节嫌疑的专案组。恰在这时,梅丽芬所在的宣传队揭发出她过去曾发生过不正当的两性关系问题,她的丈夫为此跟她离婚,使她声名狼籍,十分痛苦。王宇骏见梅丽芬姿色诱人,门第又显贵,不仅以专案组成员的身份极力为其正名,而且在政治上和生活上也处处对其表示关心。为了赢得她的欢心,他在调查她父亲的历史悬案问题时特别卖力,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搞出了一个材料翔实的证明其无变节行为的结论,很快使其得到副统帅的起用。没过多久,他便在梅丽芬身上得了手。梅丽芬不肯老是这样不明不白,提出正式结婚。可是,王宇骏在祖籍已有妻室。他便硬逼原来的妻子同意离了婚,然后又对梅丽芬来了个先占后娶。虽然纸里包不住火,梅丽芬得知以后已为时晚矣!虽然梅丽芬认为嫁给他完全是历史的误会,但事已至此,也为他的仕途卖了不少气力,原来一个区区干事,两年多时间,便晋升为副处长、处长到办公室副主任,变成了师级干部。用梅丽芬的话说:
“你王宇骏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坐火箭似地往上钻,凭什么?凭你这份尊容?小样儿吧,武大郎第二!”
“你,你不要逼人太甚!”王宇骏哭丧着脸喊了一声,然后象个撒了气的皮球似的把右手耷拉了下来,如实地告诉梅丽芬,“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周勃要我们驾机外逃。快把航行图拿出来吧,不然,要是走不成,我要进军事法庭,你也要蹲地方监狱。”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明白”梅丽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明智地做了必要的让步。她打开立柜,“瞧,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该带的都带上了,还有你要的那张图。”王宇骏惊喜地见立柜里有两个装好的黑皮包,抓起就往外走。
梅丽芬气愤地一把夺过来:“给我,我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想跟我动心眼儿?哼!”
“好你拿你拿。”王宇骏假惺惺地,“我是怕你拿不动。已经到开车时间了,还是我提着跑得快。”
梅丽芬冷冷地哼了一声:“除非我上了飞机,不然,休想让我交给你。”
王宇骏恨得直咬牙:这个臭婊子,果然难以对付。妈的,到时候才叫你知道我王宇骏的厉害,王宇骏拉着梅丽芬跑到吉普车旁,为了解除她的警惕,打开车门,让她先上,当梅丽芬钻进汽车,王宇骏随后跟了上去,她还没有坐稳,王宇骏一探身子,说了句“这个车门没关好”,趁机猛地将对面的车门打开,右手一推梅丽芬的肩膀,紧接着就是重重地一脚,“你给我滚下去吧!”
梅丽芬一声惊叫,从车上滚下来,太阳穴恰巧磕在马路边上突起的水泥牙子上,泉涌般的鲜血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