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个泼妇似的雨,彻夜未停。
于日敏躺在床上又爬起来,坐在沙发上一连吸了两颗烟,麻醉般地又醉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地叹息几声,又翻身下床,接着又是一支接一支地的吸烟。
窗外,银蛇一样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丧钟一般的雷鸣,一声接着一声地炸响,哭嚎似的风声,撕拽着树木。怒不可遏的雨,发疯般向房顶上泼撒。这里那里,不时传来玻璃窗撞击破碎的声音,象锋利的碎玻璃在心里搅动一样疼痛难忍。
于日敏魂不附体地从“联合舰队”的秘密据点回来,始终觉得处于恐惧的魇魅中,那个想以妖术般置他于死地的恶鬼便是林家父子。但是这又怪谁呢?不顾人格的吹捧,摈弃尊严的溜须,出于私心膨胀妄图出人头地地卖身投靠。不,不能再往下想了。此刻,他害怕窥探自己的灵魂。一阵阵对自身的蔑视和嫌恶浪涛般拼击着他那痉挛的心。他想尽力摆脱掉这种不可言喻的情感,凭借烟草中含有的大量多环芳烃和烟碱来使神经处于麻木状态,但却是徒劳。人格的批判和道德的谴责纠缠不休地萦绕在他的脑际,无情地扣敲着他的心扉。可是他又难以下决心正视这些现实。他想最好马上变成个蛆虫,钻到地板的缝隙里,那怕是永不再见天日。然而严酷的现实告诉他,回避是不可能的。灾难既然临头,魔鬼既然缠身,想摆脱办不到,正如同难以摆脱掉自身一样。
“日敏,你快想个办法,再也不能跟着林立果跑了,看在我们母女的份上,我求求你。”于日敏的妻子蜷曲地躺在床上,以哀伤的目光看着焦燥不堪的于日敏,解劝地说着。
于日敏痛苦地用拳头插着脑袋:“我何尝不想摆脱掉他们呢?可是难哪。林立果说要临阵脱逃就马上枪毙,这家伙是说出来就能干得出来的。就是能摆脱掉,将来也没有我的好下场。”
“那也总比去炸毛主席的火车强。将来就是坐几年牢,也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身为内科医生的于日敏的妻子出于职业习惯地说:“要不你就马上住院。”
“我又没病,瞒得了外行,还瞒得了医生护士。”
“想想办法呀。”
“哎,有没有办法马上把眼睛弄得看不见东西了?飞行员双目失明,他们也就不指望我干什么了。”
“有办法,但不能把眼弄瞎。快,用盐和药水抹在你眼里,揉一会儿,里面就发炎了。乍一看眼球象红灯笼似的,可吓人了,其实住几天医院,就又好了。”
“太好了,快,快呀!”于日敏转忧为喜地催促妻子。于日敏的妻子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上,裸露着内衣跑到厨房,取来碱盐,用桌子上的药水渗泡过后,一滴滴地点在于日敏的眼睛里。
“哎呀,疼死我了!”于日敏用拳头锤打着床铺,只见脑门上沁出一层又一层豆大的冷汗珠儿。
“哎哟,疼死我了!”几乎就在于日敏痛苦呼喊的同时,在王伯腾的寝室里响起了难以忍受的呻吟。
王伯腾是怎么从“联合舰从”的秘密据点回来的?是坐自己的专车还是林立果给他派的车?林立果接完上海方面的长途电话后又说了些什么?他都记不起来了。他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记忆,又象是处于死亡前的弥留状态。他感到胸前区和胸骨后部出现冲状疼痛,而且出现发作性胸闷。他知道,这是心绞痛的典型症状。这种病状故然可畏,治疗不及时就会立刻一命呜呼,可是对于王伯腾来说却不及为然,这不仅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冠心病患者,随着工作的劳累和情绪的冲动以及寒冷等遂使心肌出现暂时性缺血而发生心绞痛,而在于他具有得天独厚的治疗条件。只要他以“林办”的名义要个电话,什么协和医院、301医院,他都能够畅通无阻。况且,他的衣兜里、身旁写字台的抽屉里以及床头柜上,都有一个装硝酸甘油药片的小瓶子,都是陶瓷的,十分小巧美观,造型很别致。医护人员怕他急需时找不到,还在瓷瓶上写上四个字:急救药品。有多少次,他就是靠了这些药片使衰竭的心脏重新起搏,使他一次又一次免于死亡。而眼下,他手里虽然握着衣兜里那个瓷瓶,却迟迟地不想再打开。现在夜阑人静,虽然不远的房间里就有医生,他也不愿单击身边的信号灯开关。
此刻,孤独、沮丧、恼怒、怨恨、卑贱、羞辱、绝望象无数条白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又象无数条鞭子抽击着他那龌龊的灵魂。他那由于过份的煞费心机而变得瘦削的脸竟然是那样苍白的可怕,倘若与太平间里的死人面孔相比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他觉得在自己的脖子上系着一块标志着深重罪恶的十字架,而在身子的背后耸立着一根粗大的耻辱柱,在他的面前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墓穴,距墓穴不远,站在一排义愤填膺地荷枪实弹的执刑队战士,一只只乌黑的枪口对准他的脑壳和胸膛。他认为所以用这种方式惩处他,是在子弹把他击毙时,他的身子向背仰,便被无形地钉在耻辱柱上:倘若往前倒,则自己滚入坟坑。这是多么可卑的下场呵!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么?他诅咒地擂打着自己的胸脯:“该!该!”
这当儿,屋外“嘎”地一声炸雷,王伯腾象听到处决他的枪声一样腾地站了起来,哭嚎般地哀告道:“不,不!不要这样惩处我!我自己死,让我自己死吧!”他步履蹒跚地摇晃着身子,颓然地依在床铺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好象被一只巨大的铁钳夹住似的,胸前区象刀割一样疼痛。他嘴里默默地叨念着:“死吧,快死吧。”于是,他猛地扬起右臂,狠狠将手里的那个装有硝酸甘油药片的陶瓷瓶掷在地板上。
然而,当死亡的魔影真正笼罩在他头上时,他又感到一阵战栗,欲生的本能又得到了复归,随之侥幸的心理又战胜了悲哀。他痛恨自己方才不该轻生,要活着,因为胜与败往往在人们预料不到的一瞬间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他象一只饥饿的乌鸦扑向死尸一样立刻跪在地板上,双手抓起那只陶瓷瓶,颤抖地拧开瓶盖,倒出一粒硝酸甘油药片,慌忙咽到肚里,然后向前爬了几步,象溺水的人捞到一根稻草一样抓起话筒,拨通了医生房间的电话,求救地说:“快来吧,我要死了,马上送我到301医院。”
不多时,王伯腾的屋外传来医护人员杂沓奔跑的脚步。
脚步,杂沓的脚步。一双、两双、三双……十几双脚步象被火燎了窝的蜂似的争先恐后地从“联合舰队”的秘密据点里涌了出来。
“副部长,您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周宇驰见林立果第一个跑下楼,急忙追下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臂,哀求地,“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
林立果借着走廊的灯光看了看表,耐着性子向周宇驰解释地说:“老周,刚才我不是讲了嘛,副统帅要我马上赶到北戴河,这里的事就由你负责。他妈的,王伯腾这个老混蛋心脏病又犯了,刚才住进了医院。于日敏这个狗日的眼睛突然坏了,也他妈的滚到医院去了。这些驴操的将来老子有跟他们算总帐的时候!”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具体行动?”周宇驰仍纠缠住林立果不放。
“老周,你怎么也麻爪了呢?”林立果平素第一次给周宇驰动了肝火,“我不是单独给你说明白了吗?明天一早,副统帅直接从山海关机场起飞,直达广州。你马上按照刚才我们拟定的那个名字,通知上面所有的人,明天上午八点钟以前务必赶到西郊机场,乘坐给黄永胜、吴法宪、邱会作和李作鹏准备的三叉戟飞机,还有一架伊尔——十八和一架安二四飞机,一起飞往广州。我们将在广州另立中央,形成南北朝的局面。然后,我们派人经香港绕道日本再到苏联,叫苏联出兵,他们在北面打,我们从南方攻,这样南北夹击,还愁天下不是我们的!”他说着安抚地拍拍周宇驰的肩膀,“老周,你我虽非一母所生,但亲同兄弟。放心,只要我林立果有一碗饭吃,决不会少你半口。”
周宇驰感激涕零地一挺胸脯:“副部长,您就放心地走吧,这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周宇驰要是干出不忠于副统帅和您的勾当来,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老周!”林立果和周宇驰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祝我们在广州胜利会师!”他虽然使出全身气力,喊出了这句话,但是仍然带着心虚胆战的颤音。
这时,一辆北京吉普车“哧”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小楼的门口。龚显虎从车里蹿出来,跑到林立果面前:“副部长,武器搞到了。”
林立果问:“都是什么?”
龚显虎马上报告:“59式手枪30支,子弹两千一百六十发,冲锋枪两支,子弹两百发。”
“好,马上发给大家!”
“是!”
林立果等龚显虎发完枪支弹药,将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要协助周宇驰行动,如果发现有人有不轨行为,不管是黄永胜还是吴法宪,也不管是‘舰队’的哪一个成员,统统格杀勿论。多毙掉几个没关系,错了由我兜着。”他一脸凶光,活象个杀红了眼的屠夫。
“是!”龚显虎一碰脚后跟,“放心吧副部长,我腰里带着一百发子弹,需要的时候,我一定要射出九十九发!”
“为什么剩下一发?”
“留下一发,到方不得已的时候就用它自杀!”
林立果恶狠狠地一咬牙:“不,这最后一发一定要留给B-52!”
“是!”
“马上开始行动吧!”林立果支配走了龚显虎,焦灼不安地在门前的树影里来回踱步,不时地抬腕看看泛着萤光的手表,那急不可耐的样子象只热锅上的蚂蚁。
一道闪电,一声雷鸣,横刮的风,斜刺的雨,林立果象个落汤鸡似的缩着脖子浑身直抖。他象被罩在一张黑色大网里面的困兽,面临灭顶之灾,将插翅难逃,刚才来自上海方面的紧急电话已经清楚的说明,毛泽东主席南巡乘坐的列车已途经无锡、南京、徐州、济南、天津直接抵达北京,所经之处畅通无阻。他们精心炮制的种种暗杀阴谋均告破产。有的属于没来得及行动,有的则是“联合舰队”的成员在毛泽东崇高的威望下丧魂落魄没敢动手,有的竟然还来了个反戈一击。这帮狗日的!林立果拳头攥得嘎巴响,好象要抓住他们立刻都给攥成肉泥。当初,他是多么乐观啊,好象中国马上就成了他们林家的天下,他就是林家王朝的皇帝。身为副统帅的林彪军权在握,并拥有掌握陆、海、空和总后勤部大权的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和邱会作四员大将,京、沪、宁、穗又有“联合舰队”的骨干力量,发动武装政变、搞掉毛泽东岂不是“为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谁知,竹篮打水,一枕黄粱。此刻,林立果想起不久前林彪亲笔写给他的一首诗:“金戈铁马征战急,我儿立果不服输。”他轿恣地一笑:“他妈的,只要还没有人头落地,我林立果就不承认失败二字!”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伏尔加小轿车停在他面前,车上鬼鬼祟祟地下来一个蒙面人。
林立果急不可待地向前迈了两步,急煎煎地问道:“东西搞到手没有。”
蒙面人没有说话,伸手把一卷纸交给林立果。
林立果急忙跑到台阶上,打开那卷纸,只见上面详细标示出了他急待掌握的资料。
伊尔库茨克机场
位置:在伊尔库茨克城东南8公里 标高:500m
跑道:116°-296°2750×60(m)水泥
导航台:116°方向
远台1/5143681(m)(距跑道端)
近台1/250900(m)(距跑道端)
296°方向
远台CN/5143660(m)(距跑道端)
近台C/250960(m)(距跑道端)
恰克图导航台:
位置:在恰克图城
呼号:RT
频率695
“好。”林立果褒奖地看了蒙面人一眼:“北京至乌兰巴托的航线图呢?”
蒙面人把一卷纸又交给了林立果。
林立果看罢急忙收起来。又问:“我国南方一些机场的资料拿到了么?”
蒙面人又递上了一卷纸。
林立果迅速瞥了一眼,见连城、漳州、蒙自、向塘、白云、衢州、贵阳、沙堤等熟悉的机场名字都一一例在上面,而且标示出机场的各种数据,满意地连连点头。
蒙面人没等林立果再问,主动地又递给他一张表格。
“这是什么?”林立果拿过一看,见上面清楚地写明了我国各省市主要电台的各自的频率。
“太好了,谢谢您。”林立果高兴地眉毛上下飞舞,并且使用了一个平素难以能够从他嘴里听到的“您”这个尊敬的字眼儿。他激动地握着蒙面人的手,“我们离开以后,您要多多保重,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要潜伏得越深越好,就是我们这次失败了,您也不要被他们识破,将来等到时机成熟,再搅它个天翻地覆!”
蒙面人“喀嚓”一个立正,好象在进行无声的宣誓。
“快离开吧,防止隔墙有耳。”林立果目送蒙面人消失在深深的夜幕里,正要上车离去,忽然想起怎么没有见到李洪世呢?本来林立果是想叫李洪世马上到八大处将他最宠爱的一个妃子送到西郊机场,他驾驶云雀飞机把她带到北戴河,万一要是到了异国他乡,就正式把她作为自己的妻子,因为叶群不同意他找个外国女人。可是,李洪世这个狗东西到哪里去了呢?
这时的李洪世,正在为作场好梦而努力呢。
“蕾,我的天使,可怜可怜我吧,我活了三十多年,你是我唯一喜爱的姑娘。”李洪世一把拉住王蕾的胳臂,猛地往怀里一拽,想趁机将她抱住。
王蕾上身穿着一件藕荷色进口真丝莹光柔姿沙紧身圆领衬衣,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加上动作间飘然的韵致,颇象个降临的天使。勾勒得愈发突出丰满的胸脯,象放射着一种奇异的电子波令人心荡神移,大有一种不饮自醉的魅力。下身穿一件豆青色百褶裙,不知是原本就比较短还是她有意系得靠上,露出颀长白嫩的大腿。使她全身的线条更加优美。乍看上去,颇象个荷花仙子。看来,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本来,李洪世曾打电话告诉她说,晚饭以后马上带着她到首都剧场观看《钢琴伴唱红灯记》,她早早儿地打扮齐整,一门心思地等候李洪世的到来。谁知,左等右等,都晚上九点多了还不见李洪世的人影。哼,还说是带着人家去看《钢琴伴唱红灯记》,看个屁,保不齐剧场里连灯都关了!王蕾气嘟嘟地扭身走进洗漱室,想擦擦身子上床就寝。不料恰在这时,门外响起李洪世急促地呼唤声:“蕾蕾,开开门,我是李洪世!”王蕾不悦地冲着门口喊了一声:“谁管你什么红(洪)事(世)儿白事儿的,对不起,我睡觉了!”李洪世知道王蕾为自己的许诺没有兑现而生气,连忙投其所好地说:“蕾蕾,快开门,我给你买了一件你一定十分喜爱的珍贵礼品。”“我不信。”王蕾的话虽然还是象生气,但是从嘴里喷出来的气流明显的减弱了。“我要骗你是个小狗。”李洪世不惜以狗名作保。“你要骗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王蕾到底经受不住李洪世的诱惑,打开了屋门。“给,满意不满意?”李洪世进门急于讨好地伸开手掌,手心里放着一枚闪着迷人光彩的镶钻石的金戒指。“太美了,哪来的?”王蕾立刻拿过来,爱不释手地反复打量着,眼里都要滴出笑来。但是她又知道,这种戒指虽非价值连城,但也相当昂贵。况且,由于前几年的大破“四旧”,属个人的,没收了;属公家的,封存了。这个金戒指一定不是正道来的。再有,从李洪世一进门,王蕾就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反常,其中好象有害怕、惊慌、绝望,仿佛还有忧虑、奢求和幻想,所以由于这几种情感杂交在一起,脸色难看极了,青不青紫不紫,白不白黄不黄,象冬瓜还是象西葫,象茄子还是象土豆,又都象又都不象。他心里一定有鬼!王蕾想弄清他心里的“鬼”到底是什么?所以,当李洪世要拥抱她的时候,她向李洪世眼前一晃手上戴的金戒指,就在李洪世一愣神的当口,她舞步般地向外一旋,挣开了李洪世的手,斜着身子倚在通向洗漱间的门框上一甩脑后瀑布般的秀发,两只俊美的眼睛闪着挑逗的光;“你让我可怜你什么呢?”
“蕾蕾!”李洪世猛地扑过去,双膝跪在王蕾的脚下,两臂紧紧地抱住她那洁白的大腿,嘴唇在她的膝盖上和腿根部位疯狂地吻着。
王蕾觉得心里象有一只小虫子爬一样,痒酥酥的,又象一条温暖的小河在涌动,渐渐翻动起浪花。她目光朦胧地看着这个无比驯服地倾倒在她面前的男子,觉得他缺少一种男性的阳刚之美,但却有一般男子所缺乏的柔顺。她内心深处虽然并不十分爱他,但是也并不很讨厌他。这一段时间,他为了讨得她的欢心,满足她的欲望,从而赢得她的爱,并进而征服她、占有她,花费了多少心机啊!他曾发誓赌咒地表白永远爱她,“山崩地裂不动摇,海枯石烂不变心”,即使在不久的将来他荣升为“林办”主任,对她的感情将一如既往;他还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给她搞来各式各样贵重的衣料和服装。昨天他还给她带来一块进口金壳坤式手表,一枚镶钻石的金胸针,还有一对儿镶海蓝宝石的白金耳坠。所有这些,具有多么大的征服力啊!王蕾突然双手捧起他的脸:“你当真的会娶我?”
李洪世没料到王蕾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两眼射出希望之火:“会,一定会。”
王蕾突然咯咯一笑:“象你们这样的花花公子,会有什么真的爱情?我们女人在你们手里,还不是一只小猫儿,高兴了就玩玩,玩腻了一脚就踢开了。”
“蕾蕾到现在你还怎么不相信我呢?”李洪世说着一把将上衣扯开,指着坦露的胸膛说,“你再不信,我就掏出心来给你看看。”
“那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王蕾两眼定定地看着李洪世,一本严肃地问。
李洪世听了王蕾的问话,P股上象挨了一锥子似的腾地站了起来,脸也随之陡然变色,怔怔地一连倒退了两步:“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蕾质问地:“既然你要我作你的妻子,我为什么就不可以问问?”
李洪世到底是几年来浪迹在官场上,虽然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的修练还不算精湛,但对付王蕾这样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姑娘还是绰绰有余。他掩饰恐慌地一笑:“你问当然应该,按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我也应该毫无保留,但是眼下还不能够。”
“为什么?”
“因为你我都是军人。保守军事机密是每个军人神圣的职责。当然这每一个里面自然包括你和我。”
“你诓我!”
李洪世又噗通一声跪在王蕾面前:“我跪在你面前对天发誓!”
王蕾不由憋哧一乐:“你也不怕膝盖磨出硬茧儿。”
“蕾蕾!”李洪世突然变得象个伶活而凶猛的豹子蓦地跃了起来,紧紧地把王蕾搂在了怀里,并疯狂地吻她的脸、脖子和胸脯。
王蕾象个被猎获的小羊羔,痛苦地忍受着李洪世发疯地袭击,感到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差不多快要窒息了。但是,这又是她平素第一次这样被异性所拥抱,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她感到一阵眩晕,一阵惬意的朦胧,难以抑制,难以抵抗。不知怎的,她突然哭了。是惊骇,是后怕,是幸福,还是陶醉?她不清楚。她不由地闭上睛眼,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蕾蕾,我的天使,我的上帝……”李洪世瞪着两个被淫欲的烈火烧得通红的眼睛,见王蕾已无力抵挡得住他的进攻,心里一阵窃喜,行动愈发肆无忌惮。
王蕾觉得身子突然一下子剧疼,她机灵一下打了个冷战,猛地推了李洪世一下,尽管是那样无力,但也分明表现了她的反抗:“你要干什么?”
“我要爱你!不要动,蕾蕾,我的心肝。”
“你起来让我去洗洗脸。”
“这样就、就很美。”
“哎,你把我的裙子都撕破了。”
“不怕,不怕的,破了,破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你先不要这样。”
“我受不了啦。”
“你先放开我,我要到床上去。”
“不要动,我求求你,这样就很好。”
“你——!”
嘭嘭嘭!这时,屋外突然响起猛烈地敲门声,接着响起一个男子恼怒地呼叫声:“秘书,开门!快!快!”
李洪世好不容易感到即将如愿以尝,起初他想不予理睬,可是敲门者好象来势很凶猛,最后竟然对他直呼其名。
“开门!李洪世!你他妈的搞什么勾当!你再不开,老子就一脚踹开!”
“呵!”李洪世一听来人竟然是“联合舰队”的参谋长周宇驰,立刻吓得七魂出窍,疯狂的兽欲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窸窸窣窣地一阵忙乱,跑到门口,刚要伸手开门,只听“砰——”地一声炸雷般地巨响,门“咣”地一下被一脚给踹开了,门带着一股劲风“啪”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左面的脸颊象被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好象牙齿被打掉了几个,眼冒金星。
“果然你他妈的溜到这儿搞女人来了,你这个婊子养的!”凶神恶煞般闯进来的周宇驰一把揪住李洪世的衣领子,瞪着血红的两眼,咆哮地,“刚才林立果从北戴河来电话,说是有人向周恩来出卖了我们,要我们到西郊机场想法搞到一架飞机,飞到北边儿去。他叫你务必把那几箱绝密文件带上,你他妈的还不快走,再耽误我们他妈的就都没命了!”
“好,好,我们马、马上走。”李洪世听说他们的生命危在旦夕,虽然依恋地向洗漱间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想喊什么,一咬牙又忍住了,跌跌撞撞地跟着周宇驰跑下了楼。
躲在洗漱间的王蕾把外面的对话全部听到耳朵里,又听到李洪世一伙人下楼的脚步声,惊呆地喃喃着:“怎么,他走了,不爱我了?”她突然发疯似的跑出洗漱间,刚要追出门去,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下半截身子还裸露着,上衣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李洪世扒掉了,她绝望地扑到床上,痛不欲生地哭泣,双手没命地锤打着床铺。真可谓:谁人挽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