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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尊严

  荷儿停一天活动站的工作来到文化宫。她正遇见院里两个女人在撕扯。她绕开人群,直接上楼到书记办公室。

  李琴看到荷儿忙热情让坐,关心地问:荷儿,全好啦?

  “好啦。李大姐你听我的声音?”

  “好,还是那么好听。这我就放心了。”

  “李大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琴给荷儿倒杯水:活动站关一天?

  “是。”

  李琴又说:你太累了,应该休息一下。

  荷儿感到李琴有什么话要说,她就直问:李大姐,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啦?

  李琴关心地探寻:荷儿,你保护的就是那个飞行员?

  荷儿先是一怔,继而无声地点点头。

  李琴感慨地说:难得呀!孩子是他的?

  荷儿惊疑地望着李琴,辩护道:李大姐,他是好人,他不是欺骗,他不是道德败坏,他是真心爱我,等了我两年多,组织上批准我们结婚的,在我们自己的家里……他不知道我怀孕……

  李琴说:我理解你为他承担的一切……但是你还年轻,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想想。现在他每个礼拜都来看你?

  荷儿无声地低下头。

  李琴告诉荷儿:孙美美交代了,匿名信是孙艳唆使她写的。

  荷儿惊讶地问:真的?

  李琴郑重地告诉荷儿孙艳将被开除党籍,开除军籍,遣送回乡。

  荷儿不敢相信地说:孙艳将被遣送回乡?

  李琴肯定地说:可能是下个月。

  荷儿立刻想到金天,当孙艳发现金天仍与我有联系,每个周末都回家……会将恨转嫁到金天身上,如果再往部队寄封匿名信,金天可就毁了……

  “怎么办?李大姐,怎么办?”

  李琴笑了:荷儿,你是不是又想到你爱人?

  荷儿又低下头。

  “金天很幸运,有个处处为他着想的爱人。可荷儿,你也得为自己的未来想想。”

  “李大姐,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确实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知道你和金天都是好同志,你们真心相爱……可是大多数群众不了解。”

  “我明白,我一定不让他再来了。李大姐,许记者帮我登了寻人启事,我天天到邮局去看,至今也没有回音,我很着急,我和金天也不能总过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

  “我也注意到了。这不是长久之计,对你对他都不好。你大姐的问题不是很快能得到解决的。”

  “谢谢李大姐的提醒。”

  “陈主任想把你调回来代替孙美美的工作,你的意见如何?”

  “李大姐,我还是在儿童活动站好,免得给领导带来新的麻烦。”

  “好,我跟主任说说看。”

  荷儿在她儿童活动站的小办公桌上边吃饭边看报上的寻人启事。

  许力突然出现在荷儿面前。

  荷儿愣了一下,她看到面容憔悴的许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给你造成了麻烦。

  “不要这样说,你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只有我最清楚,你荷儿出淤不染,坚贞圣洁,花中君子。”

  荷儿脸热起来:许记者,我很惭愧,你让我无地自容,你还不了解我……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到石川城内部招收演员的两个文艺团体已来了,我希望你能去试一下。不知你的嗓子治好了没有?我很担心。”

  “谢谢!”荷儿告诉他,是她爱人帮助找到一位百岁神医,一针扎下去就有声音了,又吃了半个月的中药进行巩固,现在只要注意休息控制情绪,是没问题的。

  许力听到“我爱人”三个字就凝住了。本来他认为与荷儿是非常单纯的同志式的友好接触。经过这场风波倒拨动了他的心弦,他发现他爱上荷儿了,甚至准备承担一切。只要荷儿考上,不管哪个团,他都要与她一起去。可是,此时荷儿怎么又冒出个爱人啦?她不是离婚了吗?

  荷儿感到许力的异样,就主动问:许记者,这两个团什么时候考试?

  许力被荷儿的问题唤到现实中来。

  “一周以后,在我们报社俱乐部小舞台。我帮你报上名,好吗?”

  “好!谢谢许记者。”

  许力虽然应允,但此时此刻他非常反感荷儿对他许记者的称呼,好像中间隔着不能逾越的北冰洋。

  许力双眼柔柔地凝视荷儿片刻欲言又止,站起走去。

  荷儿感到许力怪怪的……他那看她的眼神从金天的眼睛里看到过,曾使她怦然心动。而他的眼神,却不能产生那种冲击力,甚至没感觉。她忽然意识到:坏了,她荷儿怎么又要惹事啦?可不能害了这个好人。

  她跑出去要向许力讲明她有爱人的事。结果许力已不见踪影。既然他没有表白什么,就不要将关系搞得那么尖锐。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友好相处。

  荷儿在许力的帮助下不但在两个团都报上名,而且她都顺利通过考试,两个团都首先录取了她。

  荷儿拿着录取通知书后反而踌躇起来。文化宫领导会放我吗?我到哪个团去?到金天的身边去?这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李大姐的谈话唤醒了她……

  荷儿直接去找李支书。

  “李大姐,上次谈话对我的震动很大,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正好有两个话剧团在内部招生,我去试了一下,没想到两个团都录取了我。”

  “好哇。对你来说是好事,对咱们文化宫来说是个损失。”

  “李大姐,请你支持我,也帮我做个决定。”

  “支持你是应该的,你这样的艺术人才很难得,应该到专业团体去发展,我会尽力的。可是,我怎么帮你做决定?”

  “李大姐。是这样,其中第一个录取我的连海市话剧团正好与金天新调进的军部在同一城市。另一个团则是新成立的宾阳市话剧团,兼演歌剧及歌舞节目。以我的专长,这个团比较适合我。按我的心愿,希望与金天在同一个城市,免去了互相牵挂和路遥之苦。但是经常见面,肯定造成不好的影响,其后果正如你所说是可想而知的。”

  李琴果断地说:就你们目前的情况,不行!你不能到连海市话剧团,而应到离金天较远的宾阳市话剧团,除了业务对口,正如你所说,给金天一个选择新生活的空间。说实话,你大姐的事不是很快能解决的。

  荷儿担心地说:如果金天了解到我曾被连海话剧团录取,而又特意放弃时,他一定会很生气,甚至不理解我。怎么办?告诉金天吗?我想,安定下来以后再说。否则,他一定要让我和孩子到他身边去。可我又不忍心不告诉金天真实情况。真的很矛盾。

  “征求一下金天的意见也好。”

  “李大姐,可我怎么征求呢?他不同意怎么办?”

  “他也可能为你着想,同意你到宾阳去。”

  “好,李大姐,我听你的,我中午到邮局给金天打个长途电话。”

  金天在家里接到荷儿的电话非常高兴。他开口就问:我的三个宝贝,都好吗?

  荷儿笑了:好,都好。你这个大宝贝好吗?

  金天毫不掩饰地说:我就是很想你们。想和我三个宝贝天天在一起。

  荷儿被触动了,她也想,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

  “荷儿,你突然打长途电话是不是有事?”

  荷儿就直说:孙艳犯错误被开除党籍,开除军籍,要遣送回乡。

  她感到金天愣了片刻。她又问他:你听到了吗?

  金天说:听到了,你继续说。

  荷儿说:孙艳如知道我和你仍有联系,对你很不利,我决定离开家乡,你也不要再到石川城来。

  金天不理解地反问道:就为了这个就要离开家?

  荷儿说:我想考专业文艺团体。

  金天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好啊!我非常支持。否则,我总感到愧对你,很内疚。他又问:是哪个城市的文工团?远吗?

  荷儿有点夸张地说:很远。

  金天拿着电话犹豫了:没有近的吗?

  荷儿也看一下电话犹豫了,近的?是不是告诉金天真话?她又听到金天的声音:

  “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没有亲人在身边要有很多困难,我不放心。我听说连海市有个话剧团,你到这儿来吧。其实我们这次见面后,我就在策划这件事。”

  荷儿捂住话筒,天哪,他真的想到要将我弄到连海市。

  荷儿最后对着话筒说:让我先凭本事考考看,这样主动些,你不要找人联系,免得担走后门的嫌疑。

  金天答应道:好,我等你的消息。

  荷儿放下电话,金天真能找人将我办进去,到那时我怎么办?

  然而,急于要见荷儿和孩子的金天,第二天就找人为荷儿联系到连海市话剧团之事。

  军部周秘书联系后向金天报告:金副军长,连海市话剧团已联系上了。

  金天满怀希望地问:同意荷儿去考吗?

  周秘书给金天带来了一个意外的信息,连海市话剧团团长一查,钟笑荷考过啦,而且是第一名被录取的,但是本人放弃了。

  金天一听血就往头上冲,大惑不解:本人放弃啦?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这样?

  周秘书说:团长也不明原因。他们很遗憾。

  金天扬下手,周秘书走出。

  金天火起,他不理解荷儿为什么要这样?是她不愿意与他维持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还是另有想法?

  金天困兽似的在屋里转着……

  他拿起军机,无法与荷儿通电话。

  他拿起笔要写信,太慢,他扔掉笔。

  他叫道:通讯员。

  通讯员跑进。

  金天让他去拍封加急电报。

  为什么考取了连海话剧团而又放弃?为什么?

  这封怒发冲冠式的电报,意简言赅,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就这样发出去了。

  荷儿没有接到这封电报,她已于前一天先到百岁神医爷爷家去告别。

  老人见到荷儿很高兴。老人了解到荷儿与金天不能团聚的原因,荷儿牺牲事业隐姓埋名之时,老人说了一句话: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如果没留下好名声,你们就不会慕名而来求医了。

  爷爷的话令荷儿恍然大悟。

  “谢谢爷爷,您的话对我很重要,我应该面对命运的挑战!到更远的地方去开拓事业。”

  荷儿毅然到了宾阳市话剧团。

  团里分给荷儿一小间只有十平方米的长条小房子,放了个通铺床板和书桌已没有什么地方了。但荷儿很满足,这是属于她的唯一的独立空间。她经过一番生与死的痛苦挣扎,终于回到了向往已久的舞台。她犹如重生,满怀信心地迎接舞台上的第二春。

  荷儿整理好简单的行装,就坐不住了,非常想见到杨姐,就好像有几只小手在抓她的心似的什么也干不下去。于是她信步向机关大院干部宿舍走去。她看到她曾经与金天走过的林荫路,还有院外那条静静流淌的小青河,河岸上的长椅……触景生情,双眼满溢泪水。在幸福中的人,是不会想到日后的坎坷与不幸。

  她轻轻地敲门。来开门的真的是杨姐。

  杨华被意外出现的荷儿惊住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荷儿真是你吗?

  荷儿激动地点点头。两个女战友相拥而泣。

  黄亮闻声走来含笑说:女同志就知道哭,还不快进屋。

  进到屋里以后,杨华上下左右端详荷儿,她感慨地说:荷儿,你经过这么多的磨难都没改本色,仍然那么水灵好看,回团吧,不用我再去找你了,团长希望你回来。

  当杨华得知荷儿考上新组建的市话剧团以后也非常高兴,那是专业文艺团体,更稳定更好。

  “荷儿,你终于醒来了。”

  “我也是被逼的,孙艳复员回家了,如果知道金天与我还有联系,再寄封匿名信到部队可就毁了金天了。”

  “你还是只想金天不顾自己,傻不傻?刘明将一切都告诉我啦,他非常钦佩你又可怜你。为了爱忍辱负重,差点搭上性命。荷儿,你知道吗?你为金天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我确实将我的青春尊严当赌注了,不顾自己的名声。这次考话剧团,是在许力记者的启发帮助下,从内部报名考试录取的。否则我还只能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名声不好的坏女人。”

  “我真替你着急,应该让金天负责。”

  “杨姐,不要说金天,他爱我,他也爱孩子,他几乎将他全部的津贴费都留给孩子了。”

  “荷儿,你知道吗?他提升为副军长了。”

  “他没正式跟我说,只是留电话号码时简单说了一下他的军部在连海市。这次我也考上连海市话剧团,我放弃了,他知道会不高兴的。”

  “放弃的对,不能什么都让他高兴。”

  荷儿看到杨姐为她打抱不平,笑了: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

  “金天参加国庆阅兵圆满完成任务,还立了二等功。”

  “他将立功奖章留给我和孩子啦!”

  “他还算有良心。他们师连年保持飞行安全也受到上级嘉奖。关于你大姐,部队确实复查了,没有一点进展。不知你找到没有?”

  “我从大姐前男朋友那里得知,现在我大姐是生死不明,要弄清问题遥遥无期。金天提升到这个位置,需要有人照顾他。我只有离他远些,让他渐渐淡忘,再见到喜欢的人就可以成家了。”

  “荷儿,不要亏待自己,有可心的人,就走吧!”

  “我的心被金天和我那对龙凤胎抓去了,对其他男人没有感觉,杨姐,就这样吧。我到了新单位要好好搞搞事业。这次狠狠心将孩子留给我继母,等安定了再接过来。你们千万不要告诉金天我到宾阳了,老黄大哥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放心吧,我同意你的做法。”老黄又说:金天对你是认真的,对孩子也是负责的。他从石川城回来以后确实向上级打报告了,将你与孩子的困难境遇以及他请求处分提出转业的要求全写上了。张司令这才了解了你们的情况。如何解决还不知道。

  “金天跟我说过要转业之事,我没同意,不让他打报告他怎么还是打了呢?让张司令多为难?如果他真的转业离开空军,我一辈子心不安。”荷儿说。

  杨华心也软了:老黄打电话让他撤回报告。这金天不是一激动弄个龙凤胎,就是什么请求处分,老是两极。

  “又心软啦?你杨姐心疼你,老是为你打抱不平。金天是我的生死战友,我了解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对你是实心实意的。”

  “实心实意的男人也有变的时候,没准。”杨华说。

  “你这打击面也太宽了,我就不变。”

  大家笑起来。

  当晚杨华将老黄赶到沙发上睡,她与荷儿在大床上聊了一夜。荷儿将她一肚子苦水全倾泻出来,两个人说了哭,哭了又说,直到天明。

  杨华告诉荷儿孙艳的问题已处理完。最初是开除她的党籍,行政上处理复员。群众不同意!太便宜这个人了。有的要求开除她军籍,有的要求将她送到军事法庭,以军法处置。最后,上级中和了群众的意见,将孙艳开除党籍,开除军籍,遣送回乡。昨天孙艳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只有我杨华送她,她被感动流泪了……我让她总结教训过好后半生。孙艳流着泪说对不起余武和荷儿。她最后检查的还不错,这次看样子真的触及灵魂了。

  荷儿也流泪了,她的心里酸酸的。

  荷儿特别想陶陶,杨华告诉她,陶陶现在是演员队指导员兼副队长。陶陶还是离婚了。她爱人治了快三年的病也不见好,最后是她爱人主动提出分手。陶陶哭了好几天,现在还经常去看她爱人,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每个月的津贴费还拿出给她爱人买药,给她介绍对象也不见。

  “你说咱们这些女同志怎么都这么痴情?一个你一个陶陶傻得叫人心疼。陶陶什么时候也觉醒就好了。荷儿,你可不能一见到金天再走回去。”

  荷儿笑了:不会的,我要先找个对象嫁出去。

  “你就会过嘴瘾。”

  荷儿坦诚地说:杨姐,我没见到他,我的心已在他那儿了。见到他更不能走了,没办法。陶陶的心我理解,挤不进别人。杨姐我认了个神医爷爷,一定能治好老范的病。

  “那太好了。”

  “约个时间我带她去。”

  宾阳话剧团的领导雄心勃勃,用三个月的时间排两台晚会。一台歌舞,一台话剧《蔡文姬》。荷儿没看过这个戏,只知道是郭沫若写的剧本,对她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但是荷儿注定是歌舞晚会的主角,将她那些老节目恢复出来也能撑起半边天。但是,这些年的磨难,她自认为心态已有些纤维化了,再也没有青春纯美的激情与亮色了。听说还要排《荷花舞》,她惧怕让她再演白荷公主。她的心还能再度被激活吗?

  荷儿,你的心不要老!

  团成立大会很隆重,市领导也来了。在宣布团领导名单时,荷儿意外听到创编室主任许力的名字。这个名字令荷儿心里一动,是许记者吗?她向人群中寻找着,她看到了那双早已等待她寻找的眼睛,他向她点头示意。荷儿惊疑的目光倒凝住了,他怎么一点也没露出他到话剧团来的迹象?真是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但是,荷儿隐约感到他好像为她而来。在石川城见最后一面时他看她的眼神告诉了她。难道真的如托尔斯泰所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真的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吗?她很珍惜她与他最初的友好式的采访,互相钦佩鼓励甚至还含有欣赏与崇拜的成分。有时在谈话中,甚至一起发现生活中美的真谛而产生一种愉悦感。那时心灰意冷的她是得到许力的鼓励而勇敢地站在工作岗位上的。然而,因为他,也差点断送她的艺术生命。诚然,又是他帮助她第二次走进艺术殿堂。他确实是个令她难忘的人,也是位令她信赖的人。

  散会后,荷儿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走出会场,她发现了站在长廊的许力,也意会到许力是在等她。荷儿紧走了几步主动与他握手:许记者,你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啊,你也到这个团,还是创编室主任也不说一声?

  许力有些歉意地笑了:对不起,我想你早晚会知道的。

  荷儿又看到了他那掩饰不住的满含爱的目光。她避开了,她向长廊尽头的窗外望去,是啊,早晚会知道的。

  少顷,她又说:许记者,这次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怎么感谢你?

  “感谢,倒不必。只是许记者三个字距离感太强,再说我也不是记者了。请到我办公室坐坐。”

  荷儿跟许力走进不大但很干净的办公室。

  她坐在简易小沙发上,爽朗地说:许记者说得对,现在应称呼许主任。可是,在我的感觉里称许主任好像有点远。我……

  “不要,都不要,就叫我许力好了。”

  荷儿立即说:我感到你与我爱人金天岁数差不多,都比我大。我叫你许力大哥好啦。

  许力的心被我爱人三个字重击了一下,聪明的荷儿是在阻断我的情思。

  “许力大哥,我在石川城总是躲避你的采访。今天你不是记者了,作为朋友我愿意向你倾诉一切。”

  “我很荣幸。”

  “关于我爱人讲得不多,只跟你说离婚了。实际,我和他相识相爱5年了。怎么说哪,组织上批准我们结婚,我到部队的当天晚上我们自行拜天地先入洞房。但在第二天要举行婚礼前,突然飞来一封匿名信,说我有海外关系。为了不影响我爱人的飞行,我与他不辞而别。他发现我不在,发疯似的驾着吉普车追我乘坐的火车,我发现了他,当时就晕倒在车上,我大病一场。当我要出院时又发现我怀孕了,为了保护我的爱人,我决定自己承担一切,果断打报告复员。远离金天和所有认识我的人,赌上自己的青春和尊严。让我没想到的是将你,正直敬业的许大哥也牵扯进来,这使我很内疚。我怎么无意中又害个好人?我无法面对你。当儿童活动站那场风波使我突然失声后,我绝望了!我曾想过跃身到大海里结束一切。正在此时,命运让金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救了我。我遇到了救生船,不顾一切地投到他的怀里。他说他相信我,这是他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只感到我这一生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立即开车带我去寻医,并治好病。他回去后向上级打报告,要求处分和转业。他是朝鲜战争中的英雄,我不希望他离开空军,只有我远离他。在许大哥、李大姐和神医爷爷的启发帮助下,远离金天,给他一个重新生活的空间。而我也勇敢地走我的路。说真心话,我爱他,忘不了他,不管离他多远,我和孩子都永远是他的。”

  荷儿边讲边以泪洗面,最后她的脸竟焕然一新像少女般亮丽。

  许力被荷儿的纯情,甚至是痴痴之情感动了,他坦率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想让我陷在无望的幻想中,破坏了我们之间珍贵的友谊。

  “谢谢你的理解,这是我最珍视的。”

  “荷儿,也请你听我一句,你拿青春和尊严赌一生,这代价太大了。你应有自己的新生活,也给你爱的人以重新生活的机会。不能在无望的等待中让双方耗尽青春和生命。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爱的人。然而命运也是不能抗拒的。至于我,直到那场风波后,才意识到我在追求人间最美好的真情,然而,我是一个生活上失败的男人。但,我不甘失败,我要勇敢地追寻美的足迹走下去。我不祈求别人的恩赐,只要她将我当成亲人依靠和信赖。”

  荷儿听到这里恍若又一个刘明的形象浮现在眼前,她一时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

  许力是个聪明人:荷儿,你不需要说什么,按你自己的意愿生活。

  “谢谢!”

  许力拿出一个剧本送给荷儿。

  荷儿接过剧本一看是《蔡文姬》,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许大哥,真是及时雨,我正想找这个剧本呐!谢谢!我走啦。

  许力目送荷儿走去,他看到荷儿兴奋的样子,好像也是他心中的节日。爱,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荷儿回到小屋如饥似渴地捧读剧本《蔡文姬》。她流着泪一口气看完全剧,深深地被历史上这一奇才女子的坎坷经历和爱国之心所感动。好多场戏和台词好像是她的心声。她仿佛也从小我放大到大我,境界得到新的升华。她有种要塑造这一奇才女子形象的强烈欲望。但,荷儿有自知之明,她没演过话剧,隔行如隔山,她要从头学起。于是她从图书馆借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论演员修养》如饥似渴地读。又虚心向老话剧演员请教。每天早起练声练语言基本功,练台词的节奏与韵律感。荷儿在大家飘忽不定之时,最早进入艺术创作的自由王国。

  团部决定先排歌舞晚会。这又给荷儿赢得更多的学习时间。但,她也更累了。分配荷儿的任务是主演兼编导。她不但要主演《荷花舞》、《跑驴》和《踢踏舞》,还要负责排出这三个舞蹈。当然还有她的自拉自唱。这些节目荷儿当时只在部队演出,在当地观众眼里仍是新节目。荷儿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天上午排练《红莓花儿开》结束时,荷儿突然发现杨华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荷儿高兴地跑过去,拉着她的双手:杨姐,你怎么来啦?

  “我来学习呀,荷儿,这个舞蹈真美,新编的?”

  荷儿告诉杨华,在她心中《红莓花》的旋律一直在回响。一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群身着美丽长裙的俄罗斯姑娘在河岸上,在《红莓花》的歌声中翩翩起舞……她在梦的启发下创作了女子集体舞蹈《红莓花》。许力很喜欢,将其列入团的排练计划。

  “杨姐,你看行吗?”

  “非常好。你都是编导了,荷儿,你变化很大,很有魄力。这是我没想到的,我真高兴!你承受重负的肩膀练出来了。”

  “我真怀念咱们在一起的日子。杨姐,我好像重生一样,又找到了做人的尊严。”荷儿的眼圈红了。

  “我很为你高兴。否则,一颗珍珠埋在土里多可惜,不振奋起来心会老的。”

  “是的,我的心已老了,这次特别害怕让我演荷花公主,我好像再也找不回圣洁典雅的白荷花的感觉了,为此我很伤心。这次凡是我排的我主演的节目我都安排了B角,多培养新演员。”

  “荷儿,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屈辱,忘了它,重新开始。”

  “嗯!”荷儿低头擦去泪水。

  杨华来到荷儿这里确实有事想对荷儿说,但面对清亮的荷儿,看到她在艺术创作上寄托对金天的思念之情,她犹豫了……

  荷儿敏感地问:杨姐,你找我有事?

  杨华看着荷儿的眼睛说:你已经不是三年前只会逃避的荷儿了,我相信你。

  “杨姐,是不是金天出了什么事?”

  “荷儿,真让你说对了。金天听说你考上连海话剧团没有去,而到了别的团很生气。他说他给你打电报你也不理。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说你是不是不愿意与他维持这种不清不白的情人关系?他说,让我怎么办?我的报告领导也不批。我总不能不顾党纪、军纪、国法和祖国的需要吧?”

  “我知道他会生气的,他爱我也爱孩子。我也认为我这一生都是他的。可是,我开始还没意识到,出来了以后,我才发现我厌倦了那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他不能正大光明,我又心惊胆战。金天,他作为军级干部得到大家的同情,他有一定的自主性,开着车来了,住一夜走了,留下的是什么?杨姐你会想到的,你也会理解的。我如果到了连海市,离他近了,更将我推向又一个没有尊严的生活中去。我过去只想我承受一切不要影响金天的飞行事业,国家培养他不容易。有位朋友看到我的生活境况后说,你用青春和尊严赌一生,这代价太大了,你要创造新生活,也应给他重新生活的机会。杨姐你的话对我的鼓励也很大,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其实,这几年我忘了妈妈的嘱咐。”

  “荷儿,你能这样想,这样做,我很高兴。你才24岁,要直起腰杆做人,要勇敢地工作。我相信你只要想到就会做到。我和老黄对金天与你的关系的分歧正在这里。”

  “你们俩也不要再有分歧了。金天如真爱我,他会体谅到我的尴尬处境。”

  “他金天如果体谅不到呢?”

  “说明他已到了……”

  许力拿着几本书走来,看到杨华他站下:噢,战友来啦,你们谈。他欲走。

  荷儿叫住他:许大哥,有事吗?

  “我给你送来关于曹操与蔡文姬的资料。”许力将资料递给荷儿。

  荷儿接过资料,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正需要,谢谢许大哥。

  她又将杨华介绍给许力:杨姐是我在部队时最好的领导,最好的姐姐。

  许力热情地与杨华握手:我是许力。经常听荷儿说到你。寒暄后礼貌地退出。

  杨华看着许力走去的背影说:这人一表人才,很有文采。他是不是孙艳表姐造谣的那个人?

  “是,他和她爱人也离婚了。我很对不起他,将一个无辜的好人牵扯进来。这次是他从内部得到消息帮我报名考进团来的,建团大会那天才发现他也来了,竟然还是创编室主任。”

  “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你啦?”

  “杨姐,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倒没正式向我提,我感觉到了。我不能害人,我将我与金天五年的关系全告诉他了。我说,不论我离他多么远,多少年,我和孩子的一切都是他的。杨姐,真的,至于金天以后地位变了,官越做越大,将如何对待我?是不是也会厌倦?我不得而知。过去他对我从没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他就心安理得地让人说我是带着私生子偷人的坏女人?我和他的关系又怎么对人讲得清楚?再说他也是军级干部也要自律啊!我也不能毁了他呀!”

  “荷儿,你做得很对。我回去给他打个电话,他是官大脾气长,你不要受影响。以后所有的事,只有随缘了。”

  荷儿说:杨姐,我很想孩子,我想把两个孩子接来送到幼儿园。你说好吗?

  杨华不假思索地说:不好,因为你刚到一个新单位,文艺团体很复杂,是非多,维护形象很重要。

  “可是,他们是我亲生的。”

  杨华想了想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要不这样,我让老黄想办法将孩子送到空军幼儿园。周末,我不出去演出我接。你有时间你接,就接到我家。你这里生活条件不好,又是两个孩子,大概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荷儿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地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华回到家就给金天打电话,电话是秘书接转的。

  金天一听是杨华很高兴:黄嫂,帮我找到荷儿啦?她同意到连海话剧团来吗?

  杨华说:你还让不让我说话啦?

  金天一听笑了,忙缓和地说:黄嫂,不要生气。荷儿现在到底到哪里去啦?

  杨华恳切地说:金天,你应为荷儿想想,她不与你在一个城市对双方都好。你应让她有尊严地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搞艺术,荷儿具备难得的艺术悟性和勤奋,你要助她成功。你让她挺直腰杆做回人,好好搞搞事业。我相信你会支持她的。

  金天则不理解地问:我支持荷儿的工作,我都帮她找好了工作,她可以继续搞嘛,也没必要躲着我?

  杨华说:你老去看一个带私生子的漂亮女孩,高兴了住一夜。你走了,给荷儿留下什么名声?你想过吗?让她怎么在文艺界待下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金天久久没有回声。突然,他冒出一句:我爱她,我离不开她,那不是私生子,是我的孩子,我爱我的孩子。告诉我,她在哪里?

  杨华又被催泪弹击中,双眼一酸哭了,说了句,我找到她,再告诉你。立即放下电话。

  真是一对情种。

  三天以后,荷儿在杨华帮助下将她那对龙凤胎接到空军幼儿园全托。在登记时,荷儿写上金天给取的名字金荷子、金荷娃。临走时两个孩子抱着荷儿的腿不放。杨妈妈用糖果和玩具引走了这对孪生小兄妹。从此杨妈妈的家也成了两个孩子的家。黄亮成了两个孩子的黄爸爸。

  一天上午,金天突然打电话给黄亮,说他在一年前认识的少校女军医经组织同意准备很快办事。让老黄约一下荷儿谈谈孩子的事。

  老黄笑了,他根本不信,你金天又在放鱼饵,就打趣地说:好哇,祝贺你。我找不到荷儿,要约,你自己去约。黄亮放下电话,没把金天这个电话当回事就走了。

  宾阳市话剧团歌舞晚会公演了,引起强烈的反响,场场爆满。

  荷儿每演一次《踢踏舞》和《红莓花》,都能唤起她与金天爱的回忆。她与金天的团聚只有在梦幻中了。

  荷儿是晚上公演,白天排《蔡文姬》。导演是团长与许力。

  在许力争取下,安排荷儿演蔡文姬B角。荷儿非常感谢许大哥给她争取的这一难得的舞台实践机会。许力为荷儿争取演蔡文姬B角,不完全从感情出发,他认为荷儿这几年的经历为塑造这一形象积累了可贵的精神财富,如果再加上她的悟性,肯定能塑造出不同一般的感人的蔡文姬形象。

  荷儿接了角色以后,她除了演出,全部被蔡文姬占领了。她虚心好学,尊重A角秦老师。每次排演前荷儿将秦老师的代用服装和道具全给准备好。虽然秦老师感到荷儿对自己是个威胁,但又被荷儿所感动。在练唱《胡笳十八拍》时,荷儿唱得好,就一板一眼地教秦老师,免去了她在排演场唱不下来的尴尬局面。A、B角这样和谐相处进行创作,开创了艺术创作的新风尚。

  《蔡文姬》公演以后引起轰动。秦老师与荷儿一天一场,荷儿的演出情真意切,特别是思念一双儿女骨肉分离的痛苦之情,观众为之动容。

  许力为荷儿的成功尤为高兴!她真正屹立在舞台上了。通过这次合作,他感到荷儿向他走近了,将他作为知己和亲人依靠,这正是许力最想得到的。

  杨华为荷儿的成功更加兴奋。她知道蔡文姬一角对荷儿的重要性。她将荷儿的龙凤胎安排得很好,如果她和荷儿都演出,接孩子的重任就落在黄爸爸的身上了。

  一天黄亮情绪低沉地走回家,杨华忙接过他的帽子:老黄,哪儿不舒服?

  “心里憋闷。”

  “快躺躺,你累啦。”

  “你也来陪我。”黄亮拉着小华一起躺在床上。

  “还难受吗?”

  “好多啦。”黄亮紧紧抱着小华。

  杨华感到黄亮不是生病,就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啦?

  黄亮叹口气说:前些日子金天打来个电话说要和一个少校女军医结婚。我以为他为了找到荷儿放的鱼饵,开玩笑呢!

  “结果呢?”杨华立即坐起问道。

  “结果……这个月初,金天和那个少校女军医真的结婚了。”

  “谁说的?”

  “他让一个秘书打来电话说的。”

  “这个坏蛋,害惨了荷儿啦!”

  “金天找荷儿,你不告诉人家,金天要结婚,你又骂人家。搞得我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让金天怎么办?我真后悔当时没告诉他荷儿的情况。”

  “他怎么就不理解荷儿?荷儿心里多爱他,让他重新开始生活,他就真的重新开始啦?!”

  “你让人家重新开始,人家重新开始又怎么啦?真的重新开始你又责备人家。让他怎么办?结就结了吧,尽快了断这段孽缘。”

  “那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抛弃荷儿和孩子另寻新欢?!你们男人就真的离不开女人?没有女人就不能活?没出息。怪不得有人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不可靠。看到一个少校女军医就什么都忘啦?要是看到一个少将女院长还不得跪下。”

  “小华,咱们打击面不要那么大好不好?”

  “他是升官了等不及了。可怜的荷儿为他以青春和尊严做赌注,几乎牺牲了全部。喜欢荷儿的人都是杰出的男人,荷儿在那么困难的绝境下都不动摇。我明天就让她答应人家嫁人。”

  杨华说归说,还是不忍心将金天已结婚的事马上告诉荷儿,她正在公演《蔡文姬》。这是她拓展事业的关键时刻,不能影响她,等演出结束以后再说吧!可怜的荷儿怎么办?她能承受这次打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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