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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赌注

  杨华出发演出前到医院陪荷儿在湖边散步。

  “荷儿,文工团员去疗养你是第一个,不要辜负领导的关心。”

  荷儿点点头。

  杨华又嘱咐她:以后不管出什么事,天塌不下来,都要从容面对。我将手风琴给你留下来,你可以练练功,拉拉琴。你愿意写就多写,我们老黄让我给你带个笔记本来。

  荷儿高兴地接过笔记本,说:还是英模代表大会的纪念册,太好了!金天也送给我一本,加上我们演出时送的纪念册,一共三本,够我记些日子了。

  “老黄还让我给你带来一支美国派克金笔,虽然旧些,他说很好用,是位战友送他的战利品。”其实,这支笔是金天送给他的,老黄觉得将笔转送给荷儿,他心里能好受些。

  “谢谢黄大哥。”荷儿拿着金笔爱不释手。她在冥冥之中感到这是金天送她的礼物。

  远远地,陶陶和一群女文工团员又喊又叫地跑来。

  荷儿看到战友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每个姑娘都热情地与荷儿拥抱。

  陶陶举起一包东西,神秘地:荷儿,猜猜这是什么?

  姑娘们也围着她问:猜猜这是什么?

  荷儿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实在猜不出来,告诉我是什么?

  陶陶笑着指挥大家:姑娘们,一二!

  大家齐声地喊起来:卖牛筋筋筋……

  荷儿大笑起来:怎么白天还能买到?

  陶陶说:是昨晚跟卖牛筋的老大爷说好的,今天特意送来的,还热着呢,吃吧!

  大家围坐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铺上报纸,打开牛筋包。

  荷儿一闻到牛筋的特殊香味双眼就亮了,她急不可待地伸手抓起一块牛筋就吃起来:真香,你们也吃啊!

  她像一个贪吃的孩子,双眼盯着油乎乎的牛筋,一块接一块地吃着。

  陶陶看愣了,真没想到荷儿这么爱吃。

  荷儿含笑边吃边说:好久没吃了,真香。

  杨华看着荷儿贪吃的样子若有所思。

  姑娘们都不吃了,只愣愣地看着荷儿自己在大吃。

  陶陶说:荷儿,让卖牛筋的老大爷给你定时送来,好吗?

  “不用,我很快就出院了。”荷儿边吃边说。

  刘明告诉荷儿明天做全面检查后就可以转到疗养院了。

  “谢谢刘医生,我终于可以出院了,我真想回团参加演出。”

  刘明看到荷儿要出院的高兴样子,倒有些失落:“是呀,快出院了,我还要看你演的荷花公主哪。”

  荷儿摇摇头说她都不敢想了。

  荷儿坐在湖边长凳上,在本子上写着:

  ……

  金天,祝贺我吧,从离开你,我第一次拿笔,这意味着我恢复了生命的活力。你知道吗?我大病了一场。经过这次从噩梦中醒来,我感到我的生命是这么脆弱,我要坚强起来!但我很想你,忘不了你,多么想和你在一起,这只是奢望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整理对你的独家采访。这是我对你唯一能做的事。

  肖琦护士将荷儿的化验单送到主任办公室。

  刘明拿过化验单,一张张看下去,突然惊讶地愣住了。那张化验单上清晰地写着四个字——妊娠阳性!

  刘明看着这张化验单思索许久,怎么对荷儿说呢?她能接受吗?他翻看台历,计算着时间,必须马上让她知道。可是,她会不会由此引起精神崩溃?!

  刘明忧心忡忡地装起化验单,站在窗前思忖许久,想了几个方案,最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毅然走出。

  刘明坐在湖边长椅上,很少吸烟的他,脚前一堆烟头。看来他在思考问题,激烈地斗争着。会是什么问题让他这么艰难地抉择?

  “刘医生,你找我有事吗?”荷儿披着病号大衣走来。

  “荷儿,坐。”

  荷儿坐下,又问:刘医生,找我什么事?

  “想跟你聊聊。”

  “聊聊?你那么忙,肯定有事,请直讲。”

  “我给你张化验单看。”

  荷儿接过化验单看了一下,茫然地:对不起,我看不懂。

  “这是你的化验单,妊娠阳性。”

  荷儿惊讶地:妊娠阳性?!什么意思?

  刘明尽量缓和地:你怀孕了。

  荷儿仍未理解,好像说的不是她:我怀孕了?!

  “钟笑荷同志,这个化验单说明你怀孕了,就是有小孩啦。”

  荷儿惊疑地望着他:就是有小孩了?!

  刘明尽量耐心地说:是的,就是说,你有小孩啦!

  荷儿摸摸肚子看看他:刘医生,我有小孩啦?真的吗?

  “真的。”刘明担心地观察荷儿的神色,甚至准备抢救。令他大出所料,他忽然听到荷儿兴奋地说:我真的能为他生个小飞行员?!

  “荷儿,你没事吧?”刘明作为副主任医师都怀疑起自己了。

  荷儿对着蓝天说:金天,你高兴吗?我们有孩子啦!我要为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他是你的,是你留给我最珍贵的宝贝!也是我们爱情最珍贵的纪念!我们的儿子一定像你,也长一双你的眼睛,我天天看着他也就看到你了。我将儿子抚养长大,再送给你,又是一个英雄飞行员。

  刘明坐在长椅上看着荷儿。此时此刻他反而为这单纯的女孩难过起来。因为荷儿还不晓得问题的严重性,可他怎么对她说呢?

  荷儿来到刘明面前,说:刘医生,我不要到疗养院了吧?

  刘明郑重地:你不但不能到疗养院,也不能出院。

  荷儿意外地:刘医生,我怎么不能出院?

  刘明犹豫片刻,最后下决心说:因为你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荷儿忙辩解:不,批准我们结婚了。

  “荷儿,你把我也弄糊涂了,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荷儿愣了一下,说:在第二天要举行婚礼的时候……

  刘明极力缓和地说:是啊,就组织方面来说,那还不算你们正式结婚。

  荷儿争辩道:应该算,因为头天晚上在我们的新房里,金天对我说,我们先拜天地进洞房,明天的婚礼是向大家宣布我们结婚而已,我同意啦。于是,我们俩一拜二拜三拜后进了洞房……我已是他的爱人了。

  “荷儿,你领结婚证了吗?”

  “本来说在婚礼上发,可是……”

  “你们这是行为上的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荷儿,你们的爱人关系组织上不承认,所以你怀的孩子也是不合法的。”

  荷儿赶快捂着肚子:我的孩子不合法?不!

  刘明尽力平静地说:荷儿,你听我给你讲,但要答应我不要着急。

  荷儿点点头:我不着急,你讲吧。

  刘明耐心地说:你们没领结婚证,而先发生关系了,这是犯错误。这种错误,要影响你和他的一生。严格地说要受处分甚至开除军籍的。

  荷儿愕然呆立,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刘医生,比我的社会关系影响他还大?

  “由于飞行员政审要求得严格,解除婚姻及恋爱关系,你爱人可以照常飞行。”

  “我自动解除婚约,离开他了。”

  “是啊,他可以照常飞行,不影响他的前途。可他没领结婚证,先与你发生关系,他这是犯道德败坏的错误。而且还令女方怀了孕,就更严重了。他是要受党纪、军纪、降级、降职,甚至永远不能飞行的处分。”

  荷儿被吓得浑身颤抖:不能这样,千万不能影响他呀。他不是欺骗我,他不是道德败坏,他是真心爱我的,直到组织批准我们结婚,我们才在我们的新房里在一起的,那是我们的家。他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匿名信。刘医生,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千万不能影响他呀!荷儿声泪俱下。

  “荷儿,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也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啊,一个姑娘怀了孕,以后怎么生活和工作?”

  “我能活!我什么都不怕,为了他,我可以牺牲我的一切。刘医生,你说吧,我听你的。”

  “荷儿,你真听我的?”

  荷儿点点头:嗯,听你的。

  “这就好。荷儿,我建议你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

  荷儿惊疑地:你说什么?

  “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

  荷儿赶快捂住腹部:不!不!绝不!

  刘明有些急了:钟笑荷同志,你怎么还不理解这问题的严重性?

  荷儿几乎是哀求地:刘医生,我绝不拿掉这个孩子,这是他留给我的,绝不能拿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荷儿瘫软在长椅上。

  刘明看着荷儿可怜的样子,他犹豫了,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着,我怎么对她说?她能接受我吗?还是先试探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说:荷儿,还有个办法,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荷儿又看到了希望,忙问还有什么办法?

  “为了留住孩子……”

  荷儿迫切地:只要能留住孩子,不影响金天,我什么苦都能承受。请讲。

  “你尽快与别人结婚。”刘明凝视着荷儿试探地说。

  荷儿惊疑地:与别人结婚?!

  “对,尽快与别人结婚。”

  “那不是欺骗吗?没有爱怎么能结婚?再说我怀了金天的孩子,也对不起那个人。”

  刘明进一步试探荷儿:如果有人喜欢你,他不在乎这一切,也愿意与你一起承担这一切呢?

  哪会有这样的傻人?荷儿忽然发现一双燃情的眼睛,她意会到什么,有些被感动了。她避开刘明热情期盼的目光,情真意切地说:请原谅,我不能那么做,否则我将会终生不安。在我的心里,这一辈子我非他不嫁,他也对我说过,非我荷儿不娶。我已将全部的爱给了他,我不能害了另一个好人。

  “荷儿,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那个人并不需要你的许诺。他只想与你在一起,帮助你、照顾你、保护你,不想让你陷于困境。因为他非常非常爱你。”

  “在我处于无望无助的困境中,能有这样一个好人真心待我,是我的幸运,命运还没有完全抛弃我。谢谢!代我谢谢他!”荷儿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竟想哭,她咬咬牙提醒自己不能哭。

  她沉思片刻,恳切地说:刘医生,你的好意我理解。你如果愿意帮我,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

  “也只有刘医生能做到。但是,要给你添麻烦。”

  “荷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关系,你讲。”

  荷儿原有那黑亮纯真的眼神已蒙上一层忧伤,她沉郁地说:我要一个人生下金天的孩子,请您为我怀孕之事保密。尤其不能让金天和文工团的同志知道。这可能让你很为难。

  刘明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荷儿连声说:谢谢,谢谢刘医生,我和孩子都不会忘了你!金天也会感激你的。

  刘明也有些激动:荷儿,不要这样说,我心里会不好受的。

  当刘明间接袒露心愿遭到荷儿的拒绝后,他对她并未改变心仪,仍然一往情深,仍对荷儿的未来担心。他想再做一次劝说,能让她改变决定。

  “荷儿,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文工团是个是非之地,人多嘴杂。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的日子是会很艰难的。”

  荷儿默默地点点头:我是在冷漠困苦中长大的,我见过那种眼神,我想我会将我的孩子生下并养大。

  “荷儿,你想过吗?你不愿意尽快结婚,如选择做手术,你和金天都可以继续在部队工作。你还年轻,以后有生孩子的机会。”

  荷儿感伤地摇摇头:以后,也可能我再也没有为他生孩子的机会了。我爱他,他爱我,这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们的亲骨肉,我要生下我和他的孩子。

  荷儿走回病房的路并不远,可她双腿发软无力好像总也走不到,她拒绝了刘明以后,心里翻腾许久,她为遇到肯无私帮她的人庆幸,也为这样的好人被她拒绝而痛苦,她又无意中伤害了一个好人。

  刘明确实也很优秀,年轻有为敬业,有知识分子的风度和气质。除了职业不同,真有些像金天,都追求真爱,也都有股男人的魅力。她感到了他爱她,虽然与金天不同,由于他是医生,在她病重时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令她很感激,本应好好报答他,可是她却拒绝了他,如果不是与金天和孩子有关,其他任何事她都不会拒绝他的。

  夜幕已降临,刘明独自坐在清冷的湖边。他眼前不时地浮现荷儿惨白的面孔,耳畔不时地响起她的声音:请原谅,我不能那么做,我将会终生不安的。

  刘明深深地感到,她的心里不能再接纳任何一个人了。

  刘明自从在舞会上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典雅的荷儿就刻在他的心里,他无望地单恋着。然而,命运突然又将奄奄一息的荷儿送到他的面前,他的心被荷儿占据着。他将那萌动的爱,变成亲情不离左右地照顾她,保护她。他愿意看着她,为她做一切,这是从天上掉下的幸福。当荷儿怀孕后,他宁愿要与荷儿结婚,改变她的困境,这是他心甘情愿,因为他爱她。可执著的荷儿拒绝了他,这也在他想象之中。现在,他更多的是为荷儿以后的生活和工作担心,她怎么办?真的不让她最爱的金天知道这一切吗?荷儿可太苦了,她要承受来自社会和生活的双重压力。她能承受得了吗?

  夜深了,病房内映着深蓝色的光。

  荷儿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她没想到命运这么残酷地一个又一个地向她猛袭过来,让她招架不住:第一次为了不影响金天,我选择了离开他想结束了一切。可这一次我怎么才能保护我的孩子和金天?我如生下我们的孩子,金天真的会被当成乱搞男女关系道德败坏而被清洗出飞行部队?不,绝不能这样!我绝不能让人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也绝不能让金天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刘医生会替我保密的。当荷儿想到也不能让老黄和杨姐知道时,心里一阵难过,对不起,请原谅。我要堵住能将一切传到部队去的渠道。

  她恍惚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

  孙艳指着她说,你和金天是乱搞,道德败坏,你们已被开除军籍,快脱掉军装离开部队!

  “啊!”荷儿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荷儿,你怎么啦?”刘明叫着。他知道荷儿思想在激烈地斗争,肯定要影响情绪。所以,午夜时分他来查房,一直守候着她,以便及时帮她排解精神障碍。

  荷儿惊魂未定地:刘医生?真的是你吗?

  “是我。”刘明关心地,你又做梦啦?

  “我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荷儿悄声说:刘医生,我梦见代指导员告诉我,你和金天是乱搞,道德败坏,你们已被开除军籍,你快离开部队,脱掉军装。我听到让我脱掉军装,心好像被刀扎,又痛又怕吓醒了。

  刘明安慰她说:这说明你爱这身军装爱部队,不要去想离开部队的事。我想,只要你自己不提出来复员,文工团不会让你走的。其实,就是走,也没有那么可怕,部队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你不要那么紧张,也不要想那么多,养好身体干什么都行。我给你开点药,要保证睡眠。

  荷儿赶快摇手:不吃安眠药,自己能睡。

  刘明心领神会地:如果自己能调整好心情,保证安然入睡,当然更好了,这是对你的未来负责。

  “请放心,我会的。”

  刘明走出。

  荷儿想起刚才的梦还心有余悸,我真的要离开部队?真的要离开文工团?

  她想到要离开舞台,要离开朝夕相处的战友,她的心又揪在一起,非常难受。她闭上双眼,睡不着也躺不住。她干脆起来,站到窗前向外望去:我的梦和刘医生说的一样。看起来,只有离开部队才能保住金天,保住我们的孩子。可是,复员以后怎么办?我的工作怎么办?我回家吗?继母要怎样对我?只有回家乡去找大姐的同学和朋友才能知道大姐的下落。二姐如在国内多好哇,她也走了。

  肖琦护士走进查房。她看到荷儿站在窗前,关心地:荷儿,有事吗?

  荷儿忙转身摇摇头:没有。

  肖琦看看药盒说:你的药还没吃呢。

  荷儿将药放在手里,说:小琦护士,这一个多月把你累坏了,谢谢你呀。

  “荷花公主要出院啦?”

  “我都好了,想要求出院。”

  “以后看你演出荷花舞。”

  “老啦,演不了啦。”

  “你才多大就老啦?荷儿,刘医生同意你出院吗?”

  “我想会的。小琦,你看我,刘医生一直为我治病,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肖琦闪下目光,说:荷儿,刘医生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大名,真没良心。告诉你吧,他叫刘明,是我们科未来的主任。你知道吗?我们医院好多人喜欢他,他一个也没看上。大家发现刘医生特别喜欢你,我看你们俩也很般配,多好的一对呀!你多住些日子吧,刘主任肯定舍不得你走。

  荷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认真地:小琦,你千万不要胡说,没有的事。他是好医生,对每个病人都好。你可不能再说啦。

  “我不说啦。”肖琦边笑边跑出。

  荷儿目送护士走后,肖琦的话仍响在耳畔:刘医生对你那么好……

  又是一个也没看上……

  荷儿走到医院外的小青河边。这条从医院旁流过的河一直流到机关大院外。从大院出来向北经过两条马路就到文工团了。这条长长的河连着荷儿的整个青春年华。如今她怀着金天的孩子,却没有他在身边,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要当爸爸了。荷儿永远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也永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世上只有她荷儿和瞒不过的刘医生知道她怀了金天的孩子。她相信刘明是个好人,不会出卖她和金天。荷儿绝不让无辜的金天受到伤害,毁了前程。

  她找到和金天曾经坐过的长椅,用手拂去长椅上的晨露,立刻感到一股暖流,那是金天身上的暖意仍在散发着。

  此时,荷儿坐在长椅上,想着她和腹中孩子的未来。荷儿认真回想着刘医生对她说的每句话。

  “你尽快与别人结婚。”

  “如果有人喜欢你,他愿意承担一切呢?”

  荷儿心里清楚,那个愿意承担一切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可是这是部队,有严格的纪律,我不能再影响他,再害了他。

  荷儿走在岸边,在心里无数次地问自己,我怎么办?

  她突然感到很孤独,她向周围求助地看去,没人回答她。静静的树木泛着嫩绿的枝芽,青草悄悄地从春润的土地上露头,连流淌的河水也失去了往日淙淙的声响。她明白了,她现在已失去了依靠的肩膀,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去决策,靠自己去保护孩子和爱人。想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成了生活的主人。

  荷儿最后果断决定:我只有快出院,快离开这里。为了金天,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我要下决心割断一切联系。可是,我到哪里去?哪里能安全地容下我和金天的孩子?哪里是我们的安身之处?

  早晨,刘明依着惯例来到荷儿的病房,他惊疑地发现荷儿的病床是空的。

  刘明的心好像被提起,喊着肖琦,8床到哪儿去啦?

  肖琦护士跑来:在啊。

  她将床头柜打开,是空的。又拉开抽屉,里边有一封信,是荷儿写给刘医生的信。

  刘明医生接过信,没有立刻看信,他好像猜到了信的内容。只是盯着护士问:肖琦,你都对荷儿说了些什么?

  肖琦心虚地:我,我也没说什么,荷儿问我刘医生的全名,我说她没良心,刘医生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还,还说……

  刘明紧问一句:还说什么?

  肖琦挺直腰杆,说: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在议论的事,都说你喜欢荷儿。我也觉得你们俩很般配。

  刘明无奈地:你呀,简直是帮倒忙。她的病还没好,就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肖琦感到问题的严重:刘医生,可是,她说你会同意她出院的。我去找。

  刘明边走边说:算啦,不要找啦。

  肖琦抱歉地:刘医生,对不起。

  刘明回到办公室,打开信,信上写着:

  刘医生: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没有别的选择,相信你会理解我的。我由衷地谢谢你,对一个病人的帮助。你的名字将铭刻在我心里,将来由我的儿子答谢你。

  你的病人8床

  刘明心绪不宁,荷儿,你怎么不理解我?不懂我的心?我会全力帮助你。你晓得吗?我多爱你?你以后怎么办?到哪儿去?你一个人生下孩子以后怎么办?

  荷儿在公共汽车上,任着流动的人们挤推着。

  公共汽车到站了,荷儿顺着人流走下汽车。

  恍惚,荷儿看到金天在等她。

  她惊喜地:金天,你怎么来啦?

  金天含笑说:接你呀。

  荷儿幸福地冲到他的怀里……

  “同志,上车吗?”

  这个声音将荷儿唤到现实中来。她双眼噙着泪水迅速躲开上车的人们。

  荷儿边走边想,金天,告诉我怎么找领导谈?我打报告复员吗?会批吗?如果只有一个孙艳留守团里,我想她肯定希望我离开团。但是,绝不能让她知道我怀孕。金天,你还不知道是她害了我们……

  荷儿走进文工团的大门,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影。她直接上楼,女宿舍的门锁着,她盯着门锁想了想走去,只有直接面对孙艳了。

  她来到团部办公室,门开着却没有人。

  荷儿一眼看到桌上的军用电话,她有些激动,抑制不住地走过去抓起电话就说:请接8931部队……喂,是8931部队吗?请接金副师长家。

  振铃响着没人接。荷儿不停地看着门外,急得直跺脚,亲爱的快接电话。

  金天的新房,仍保持原样。窗上仍挂着荷花图案的纱帘。桌上仍摆着荷儿的荷花公主剧照以及金天和荷儿的结婚照。只是墙上的红喜字没有了,红灯也没有了。

  金天身穿飞行服走出门,正要锁门,忽然听到电话铃声,他忙打开门去接电话。

  荷儿拿的听筒里传出金天的声音:喂,我是金天。

  荷儿听到了依然带有磁性的好听的声音,她激动得有些颤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金天拿着电话问:哪一位?有什么事?

  他突然双眼一亮,叫道:荷儿?!是你吗?荷儿,你好吗?我是金天,你讲话呀!

  荷儿拿电话的手颤抖着,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她轻轻地说:是我……

  金天激动地:你是荷儿?!声音怎么那么小?真的是荷儿?急坏我了,我打电话找不到你,我写信,又接不到你的信。你到哪儿去啦?没生病吧?后来杨华告诉我你很好已回团工作了,我这才放心。荷儿,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担心。我已向上级打报告,帮助找大姐。相信我,我爱你,永远爱你,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爱我,也想念我。荷儿记住一定要往咱们家打电话,荷儿听到了吗?我会给你往文工团打电话,每天早晨七点好吗?你等我的电话。

  荷儿对着话筒,声音颤抖地:我……

  金天着急了:荷儿,你要说什么?说呀,我想听你的声音,荷儿,说话,你遇到什么困难啦,是吗?快告诉我。

  荷儿拿着电话犹豫了,我告诉他吗?我们有孩子了。不,不能告诉他。

  金天对着话筒说:下个月我到宾阳去开会,我去看你。到时我打电话告诉你。

  荷儿对着话筒说:不,你以后不要往文工团打电话和写信。

  金天急切地说:那么,荷儿,你给我打电话方便。你在早晨或夜里给我打电话,我等你。

  荷儿流泪了:你不要等我,我要……

  孙艳突然走进来,奇怪地:钟笑荷?!你怎么出院啦?

  金天在听筒里隐约听到了这句话。他意外地:荷儿?!你住院啦?他喊起。

  “我很好,请放心!再见!”荷儿放下电话。

  金天拿着电话拼命地叫着:荷儿,你没生病?荷儿,荷儿,荷儿。

  听筒里传出忙音。他又要文工团的电话,回答均是占线叫不通。因为荷儿故意将电话移开。

  金天愣愣地看着电话,久久地没动一下,荷儿支离破碎的语言令他十分揪心。

  金天放下电话,在屋里转着,好似一只被困的雄狮。

  电话铃突然响起,金天冲去抓起电话就叫:荷儿?!

  听筒里传出:是我,冯力安。

  金天瘫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说:冯师长……啊,军委空军下达的新任务?知道啦,我马上到。

  金天放下电话欲走,突然转身扑向电话拨号,又是一阵忙音。荷儿故意不放好电话。她住院啦?‘你不要等我,我要……’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是什么人走进来,她忙放下电话?到底出什么事啦?

  金天看看表,叹口气整理一下思绪走出门,驾着吉普车疾驶而去。

  金天走进师长办公室就问师长,是什么新任务?

  师长兴奋地:金副师长坐,你先看看这个红头文件。

  金天接过文件。他越看越兴奋:太好了!这真是一个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

  “上级点名让英雄一大队参加国庆阅兵,是我绝没想到的。”

  “师长,什么时候集中训练?”

  “另行通知。金天,你是咱们师的光荣。”

  金天含笑摇摇头说:怎么我是咱们师的光荣?师长,这话你可不能再说啦!

  师长也笑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文件上说的,军委空军点名让空中英雄金天同志率领英雄一大队代表空军参加国庆节阅兵,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你不但是我们师的光荣,也是全空军的光荣。

  金天也激动了,看起来,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大阅兵的训练中去。

  师长踌躇满志地:是啊!我们将进行封闭训练,要圆满完成任务。

  政委走进,热情地与金天握手:金天同志,这真是咱们全师的光荣。你肩上的担子既光荣又艰巨。全师将支持和保证你的工作,放心地干。

  金天接到光荣的大阅兵任务后,激情满怀地到一团一大队下达了任务。一大队的飞行员们沸腾了!

  停战以后,金天的职务提升了,领导任务改变了。全师进入安全训练和保卫国防的值班任务。再也没有激荡人心的战事了。而这次大阅兵则激起金天心中向往已久的战斗激情,也填补了他失去荷儿以后的内心空白。确实,他在心中首先想到了荷儿。那时他和她都满怀战斗的青春激情,他成了她心中的胜利之鹰!这次他将不辱使命,成为她心中为之骄傲的鹰!

  金天回到办公室就给荷儿写了封信,想尽快将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荷儿,以慰藉荷儿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将信写好以后,立即让通讯员将这封信寄特急军邮。

  当这封特急军邮还在路上加速运行之时,荷儿与孙艳进行了首次短兵相接的舌战。

  孙艳边整理办公桌上的乱纸边程序式地问荷儿:你好了吗?

  “好啦。”

  孙艳也不看她,问:你给金副师长打电话?

  荷儿坦然地:是的。

  孙艳心想,还理直气壮?她尽量平缓地说:团部的军线不许打私人电话。

  “我知道。孙艳,金天给我的信,不知谁帮我收啦?”

  “怎么?金副师长还给你寄信?太没原则了,你们应该中断一切联系。”

  “怎么?你将我当成反革命,连通信的自由都没有?”

  “嗳?我说钟笑荷,你这情绪可不对呀,这是很危险哩。”

  “是你有情绪,是你在制造危险。至于我,请你放心。”

  “好啊,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弄不好就让你混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你有今天,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你还没辉煌到十年,只有三年多就结束了。看起来咱俩有缘,我一直掌握你的命运。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先跟我说,听我的,可能更好些。”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恨你了吗?是的,我恨你,你夺去了我的一切。我喜欢的人,你夺走他。我是主演,你又占领了舞台。现在,你得到了回报,心满意足了吧?很好。”

  荷儿反而平静下来:你所谓的一切,不是我夺去的,是由你恶劣的人格决定的。谢谢你又给了我一次磨炼的机会。孙艳,听说是你一个人去搞我的外调?

  孙艳一怔:你怎么知道?

  荷儿紧问一句:你说是还是不是?

  孙艳则说:这是组织上的事,你没资格问。

  “你代表不了组织。你不但一个人去搞外调,你竟能想出用匿名信的恶劣手段来害人,你丑恶到什么程度?”

  孙艳心虚地:你血口喷人。

  “你心虚啦?你才是血口喷人。你不就为了破坏我和金天的婚姻吗?那你也得不到金天,你永远也得不到。”

  “好,钟笑荷你等着瞧。”

  “我,拭目以待。现在不是过去,你不可以随便污辱我,陷害我,你要付出代价的。”

  孙艳指着荷儿说:钟笑荷!你这是对党报私仇。

  荷儿说:你孙艳永远代表不了党,报私仇的是你。

  “你?你?”孙艳的脸又成了紫茄子,她镇静了一下,反问道:你干啥回来啦?怎么不当金夫人?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我想生活会留下足够的时间来考验我们,希望你也能经受得住。”荷儿又径直问道:孙艳,我问你,你根据什么下结论说我大姐跟什么国民党将军情妇逃到英国啦?

  “首先声明那结论不是我下的,是事实。那揭发信是群众写的。”

  “你怎么知道那揭发信是群众写的?你怎么知道那揭发信的内容?”

  “那么,你钟笑荷告诉我,你大姐在国内什么地方?拿出证明我看看。”

  “那么请你拿出我海外关系的证据也让我看看。”

  孙艳脱口而出:你回去问你后妈去。

  荷儿惊疑地:我后妈?!

  孙艳突然感到失言了,忙改口:你这是阶级报复。

  “我看是你在进行报复。孙艳,你是利用党给你的职位,对同志打击诬陷。你的忌妒心已恶变。”

  “我看你是不想在文工团待了。”

  “你不是已经对医生说文工团不能要我这样的人吗?请问,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孙艳气急败坏地:你,你……

  荷儿有意激她:孙艳,趁团长和政委都不在,你手里还有点权,快处理我复员吧!

  “正好有个名额,我还真有这个权。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是的,复员。”荷儿虽然这样说,但复员两个字对她来说还是太沉重了,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在孙艳面前,她会痛哭的。

  孙艳将团公文纸扔到荷儿面前说:好,有本事你打复员报告吧,我马上交上去,明天我就能给你办下来,你可不要后悔。

  “为了最爱我的人,从不后悔。”荷儿说道。

  孙艳一怔:最爱你的人?什么意思?

  “你永远不会理解。为了最爱我的人,为了保护我最爱的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荷儿说完,根本不理她,已在办公用纸上写了复员报告几个大字。

  荷儿终于将闷在心里的郁气倾泻出来,她感到轻松些了,也感到自己能学会主宰生活了。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孙艳应声走去开门,一愣,你是?

  “我是刘明刘医生。”刘明满头大汗站在门外。

  “刘医生,你找我有事吗?”

  “不,我找荷儿。”刘明直言。

  荷儿闻声愣了,是刘医生?他怎么来了?他来干什么?

  孙艳疑惑地:你找荷儿?

  刘明又问道:荷儿,她回来了吗?

  “啊,回来了,请进吧!钟笑荷,刘医生找。”

  荷儿迟疑地站起:刘医生?!

  “荷儿,是我,刘明。”

  “请等一下。”荷儿对孙艳说:我的报告已打好,按你说的,请你帮我尽快办一下。

  孙艳接过报告一本正经地:好,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刘明和荷儿走到院里。

  孙艳从楼上窗口看着他们,这钟笑荷到哪儿都能勾搭上男人,狐狸精!我让你一辈子翻不过身来。

  刘明和荷儿在文工团院里的浪桥旁。他和她的心就好像浪桥似的在动荡。

  还是刘明先开口,他百感交集地对荷儿有点抱怨,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啦?药也不拿?也不道声再见?

  刘明的真正动机是想再进行一次努力,将他的真情全告诉她,能说服她……

  荷儿抱歉地:刘医生,我怕给你添麻烦。没想到让你亲自跑一趟,对不起!

  “荷儿,你不要跟我客气,我是有点放心不下。”

  “谢谢!我没事。”

  刘明恳切地问:刚才,我听你说打报告了,不知打的什么报告?

  荷儿告诉他是复员报告。

  刘明意外地,复员报告?为什么要打复员报告?

  “刘医生,说实话,你是在尽最大努力帮我,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出去,对你影响太大了,我听说你要被提科主任,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提主任?谁说的?”

  “科里的医生护士都这么说,她们对你的印象很好,说你不但医术高,为人也好,都很喜欢你。我不能给你添乱。”

  “怎么是添乱?同志们对我的工作是很支持。但,我也不是就那么好。可是,我不明白,这与你决定复员又有什么联系?”

  “我想只有复员,与这里隔断一切联系,才能保护我的孩子和金天,也才能不影响到刘医生。”荷儿坦诚地说。

  “你多虑了。”

  荷儿又说:另外,我想回家乡去找到我大姐的线索。

  “荷儿,我可以说说我的意见吗?”

  “刘医生,请讲。”

  “荷儿,你不要打复员报告。”

  “可是……”

  “你打请调报告。”

  “我打请调报告?调哪儿去?”

  “打报告要求调到医院来。”

  “我到医院能干什么?”

  “我能帮你安排工作,你可以继续留在部队,你离开部队太可惜了。”刘明认真地说。

  “谢谢你刘医生,你安排一个未婚先孕的文工团员到医院去,你知道你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吗?”

  刘明深情地直视荷儿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说,这孩子是我的。

  荷儿大出所料,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

  刘明掏心地说:荷儿,我愿意分担你的不幸,我愿意帮助保护你要保护的人和孩子。

  “刘医生,我不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荷儿,这不是牺牲,是我愿意这样做的,我喜欢你。”

  “不,刘医生,不能这样。”荷儿说。

  “荷儿,我知道你的心里不能装下另一个人。但是,你让我心里有你足矣。”刘明又坦荡地说:如果找到你姐姐,社会关系问题得到解决,最后由你选择,我服从你的意愿。但是在这期间,我可以作为你的爱人,孩子的爸爸的身份出现。

  “不,刘医生,不能这样,这对你不公平。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荷儿在困境中被刘明的善良及对她的无私付出感动了。此时此刻她都要被他说服了,甚至想立刻跟面前这个形象大方有文化素养的男人走。就她目前的处境,这确实是渡过难关的最佳办法。然而,荷儿感到她的心已冷了。她已将自己全部的青春激情和全部的爱都无保留地给了金天——她心中的英雄。而她的心里又盛满了金天给她的一个男人的全部的爱,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刘明这么好的人竟挤不进她的心里,每当她看到他时,他的脸上立即叠出金天那有魅力的笑脸。对不起!面对这么好的人,荷儿不能骗他,更不能利用他,那是很卑鄙的。

  荷儿由衷地说:刘医生,你作为好医生,我得到了你精心的治疗和照顾。作为知心的战友我幸运地得到了你可贵的许诺。作为朋友,我将愿意得到你的帮助,像帮助一个无助的亲妹妹那样。我有难了就呼叫你。如果在我生命垂危之时,我相信你会来救我让我活下去。请你接受我这个妹妹,当我的哥哥,是我和孩子及金天的生死之交。即使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认定你了,现在唯一能帮助我的只有你。

  刘明的心里酸酸的又热热的,荷儿不是一般的女性,他更尊重她。

  “荷儿,我尊重你的选择不勉强你。我为金天庆幸,甚至都有点忌妒他。可是,你离开部队怎么办?莫不如先在部队等到你产后……”

  “刘医生,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作为孕妇总会让同志们发现的,那金天可就成了罪人了,还会连累到你。现在团里正好是孙艳留守,对我的匿名信就是她借探家而去搞的。她特别希望我离开文工团。这样我在全团回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保护金天和孩子我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刘明关心地问:荷儿,你到哪儿去?

  “我先回家乡,接好复员关系。安排工作期间,我去找大姐的朋友和同学了解她的去向和线索。这件事只有我亲自去做。这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

  刘明担心地:荷儿,你回家行吗?继母对你好吗?

  “你放心,继母对我还不错,我从小到现在一直挣钱养家,童年的苦日子都过来啦,我现在起码是有独立人格的人,一个复员军人。我会克服一切困难,迎接我孩子的诞生。”

  “荷儿,我有个要求,可以吗?”

  “请讲。”

  “荷儿,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及生活身体状况,好吗?有困难我会帮助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我会的,有了困难,我只能求助唯一了解我并愿意帮助我的哥哥。有了哥哥的依靠,我心里踏实多了。”

  刘明心想,我能成为荷儿的依靠也很幸福,她将永远在我的视线之中。

  正如荷儿所料,复员手续很快办完。当荷儿从孙艳手中接过复员证时,心中一阵剧痛,泪水抑制不住地涌出。她跑回自己的小屋大哭。部队是她的再生父母将她培养出来,应该回报做贡献的时候她却要离开。对不起!请原谅我!她想到从此要离开文工团的姐妹们,离开像亲姐姐似的杨华,离开像护着亲妹妹似的护着她的陶陶,心中更加难过,她不忍心就这么走了。于是,她写了封短信留下:

  杨姐,陶陶:我走啦,这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原谅我,没见你们一面就走了。离开部队,离开好姐妹,我非常难过。不要惦念我,也不要找我。再见!

  荷儿

  荷儿将这封信直接从杨姐家的门缝里塞进去,她在门前站了许久才离开。她想等待杨姐能出来抱她一下,安慰她一下,嘱咐她两句……

  她走出机关大院,直向小青河岸边走去。

  她最后一次向金天与她曾走过的路走去。那记录着她们爱情的长椅,那间荷儿求救的小屋,胖嫂的小餐馆,还有那难忘的友谊宫舞会。仿佛金天仍陪在她的身边,那青春激情仍激荡着她,那浓浓的情爱那么新鲜地拂动着她,直抵灵魂深处,那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永远不能忘怀。

  当她再次路过胖嫂的餐馆时,她想,如果胖嫂看见脱了军装孤独的怀有身孕的她会怎么想?会想她是个坏女人?金天是个坏男人?荷儿委屈地哭了。怎么阴差阳错地弄到这个境地?命运不公平。她突然恨起孙艳,从她身上印证了有史以来忌妒本身就是无形的杀手。可我又有什么错?!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大姐,因为没人证明她在国内。确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荷儿走进文工团大门,走过收发室。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返回去,问:老张,有钟笑荷的信吗?

  “正好刚送来的军邮急件。”

  荷儿接过信一看是金天的来信,她如获至宝。她跑上楼走进自己的小屋里读着金天的心声……

  亲爱的荷儿:

  告诉你一个你喜欢的消息。当这个消息一到来,我首先想到了你,急不可待地给你写这封信。那天放下你的电话以后,就接到命令。北京军委空军点名让空军8931部队副师长金天率领英雄一大队及英雄团代表空军参加国庆大阅兵。我将不辱使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封闭训练中去,圆满完成任务。

  亲爱的,谢谢你。是你牺牲了自己,为我创造条件,而得到了这次光荣的任务。我将不辜负你的希望,继续为人民空军争光!

  你多保重。很想念你,很想听到你的声音……亲爱的,我永远爱你。

  你的金天

  她双手轻轻地摸着腹部说:爸爸来信了,爸爸要带领英雄一大队飞过天安门上空接受祖国和毛主席的检阅。为爸爸高兴吧!

  她擦去泪水。金天这封信犹如一支强心剂,给她以生命的力量。她将无怨无悔地去迎接新的挑战。

  刘明大哥将荷儿送上火车,并送她一台手风琴,他说,回去以后可能用得着。

  荷儿看着刘明无声地哭了。

  临开车前,荷儿对刘明说:我现在有两件事很揪心。一是我无法报答你,二是对救过我生命的杨姐和老黄瞒了这一切很痛苦。可是没办法,杨姐如果知情不报在党内要挨批评甚至受处分。一旦老黄被金天探到实情,我为他所付出的一切将化为乌有。

  列车开走了。

  荷儿的手一直向窗外摇着小手绢,像一只翩翩飞去的蝴蝶。

  刘明的双眼被泪水糊住,一切变得模糊了,他为没能留下荷儿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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