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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日紫荷

  文工团参加会演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再加上金天的会期只有两天,忙得也出不来了,荷儿和金天整整三天没见面。到了第三个晚上,会演演出前,梁团长让通讯员到高干招待所给金天送了一张票,并让告诉他,荷儿不知道这张票的事儿。金天一听就明白了,让通讯员转告请梁团长放心。

  文工团参加会演的同志早早地来到东华大剧场。

  这个全市最大的剧场,在会演中也显得小了,参加会演的节目多,单位就多,各单位一套人马。本来很大的后台,也显得人多拥挤。部队文工团的同志很自觉,主动让出好房间,挤在小角落里,化完妆一律到外边休息,直到演出前两个节目,才进后台做准备。荷儿的妆大部分是在外边化的,她不声不响没有怨言也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梁团长看在眼里。

  荷儿化好妆,陶陶帮她戴上头饰,端详着她,情不自禁地说:真好看,我若是个男子绝没有金天的份儿。

  荷儿羞涩地:你说什么哪?不想让我演啦?

  陶陶笑着说:正想让你放松演得更好。

  “可是一想到你说没有金天的份儿,我不更紧张啦?”荷儿故意逗陶陶说。

  陶陶先是一怔,继而抱着荷儿说:死丫头,你真跟金天学坏了,在这儿等我哪。

  杨华走来让大家去检查道具,特别嘱咐荷儿,荷花盘放在上场口,四朵荷花已插好,上场前再仔细检查一下。

  荷儿理解杨姐怕她再出事故。她穿上服装以后,就去细心地检查了道具盘,套上荷花盘系好腰带。杨华帮荷儿戴上腰间的装饰带,又帮她披上长长的闪着亮片的白纱。

  “杨姐,你看我的妆行吗?”

  杨华端量着满意地说:很好,我们美丽的荷花公主要有信心。

  荷儿含笑点点头。荷儿的心境很平和,没有一丝杂念和浮躁。她在心中默诵着《爱莲篇》中的诗句: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莲,花中君子。

  她又读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荷儿默诵着想象着身临其境,让自己进入艺术的最佳境界。

  在荷儿背诵诗句的同时,在剧场大厅《荷花舞》剧照前,金天久久地凝视着荷花公主,心中也在响起同一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舞台监督说:《荷花舞》开始。

  杨华导演打了个手势:起乐。

  在典雅幽美的音乐旋律中……荷花公主从满池粉荷中飘然而出……将人们带进圣洁美妙的仙境……

  坐在观众席的金天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上至纯至美圣洁的荷花公主,他耳畔响起荷儿的声音:从我记事起我家就有一盆紫荷花。妈妈对我说,我出生时荷花都谢了,只有一枝紫色小花苞挺立在残留的荷叶之中,花瓣紧紧地向上抱在一起就是不开。但在我出生的那天早晨,这朵紫色小花苞,迎着太阳突然开放了。妈妈说我与紫荷花有缘,就高兴地给我取名钟笑荷,小名荷儿。

  他想,我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幸福地笑了。

  金天听到全场热烈的掌声很兴奋,他为荷儿高兴,他为荷儿骄傲!

  荷儿回到副台,她正要解荷花盘之时,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舞台监督喊着:荷儿,快领大家谢幕,音乐不要停。

  荷花仙子们在荷花公主引领下谢幕还不行。荷花公主再次飘然上场谢幕,观众才作罢。

  这真是破天荒,梁团长又用手拢了拢他的一头卷发,咧着嘴笑了。他走进演员卸妆的小房间,大家立刻门里门外地围上他,七嘴八舌地问:

  “团长,演得好吗?”

  “荷花舞第一次谢这么多次的幕。”

  梁团长说:演出效果非常好,尤其我们的荷花公主更好。

  荷儿只是卸妆不语,好像不是说的她。

  杨华跑过来拥抱她说:荷儿真提气。

  “杨姐,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还要亲你一下呢。”陶陶真的亲了荷儿一下,大家笑起来,搞得荷儿一个大红脸。

  “嘘!”团长提醒大家前边还在演出。

  荷儿急急忙忙与大家一起排队上文工团的军用大轿车时,陶陶捅下荷儿,看看你的忠实观众。

  一旁的军用吉普车车门打开,金天站在车旁。

  荷儿转头看见早已盯视她的金天愣了。

  金天向她走来。

  “大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看演出了吗?”荷儿问。

  金天含笑点点头:看啦,非常好!

  梁团长迎上与金天边握手边说:金副师长看了演出怎么样?给提点意见。

  金天含笑客气地说:祝贺文工团在梁团长领导下做出的成绩。

  梁团长则一语双关地说:请金副师长支持文工团的工作,支持荷儿的工作啊!

  金天爽朗地笑了:原来梁团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大家都笑起来。

  陶陶又说:金天同志,别看你是副师长,现在得听文工团长的,你不但现在是我们团的家属,以后就是当了司令也要安心做好文工团的家属,当好文工团的女婿,要好好表现哩。

  姑娘们齐声地说:要好好表现哩。

  金天向陶陶和大家作揖求饶,同志们友好地笑起来。

  文工团集合都已上车。车门刚要关,荷儿跑过去抢先一步跳上车。

  陶陶说:荷儿,怎么把副师长一个人甩在那儿啦?

  荷儿含笑打了她一巴掌,找个空座坐下,她抬头一看身边是齐前。

  荷儿有些尴尬欲挪位子。

  齐前热情地说:荷儿,坐吧。

  荷儿不安地坐下,问道:骆兰呢?

  齐前没直接回答,只说:祝贺你成功。

  荷儿说:我承受不起,离成功远着呐。齐老师,你的《蓝天之恋》是明天参赛吗?

  齐前应声:是。

  荷儿诚恳地说:预祝你和骆兰成功。

  齐前只是无声地摇摇头。看起来他不抱任何希望。

  坐在骆兰身边的孙艳看到荷儿与任何人接触都生气,她又抑制不住地说:人家两头不耽误事儿。

  骆兰妒意顿生:让她得宠啦。

  孙艳说:你这次争口气。

  骆兰信誓旦旦地说:我这次不蒸馒头也要争这口气。

  荷儿心里惦念金天,想他肯定开车跟在后边,荷儿向车后一望,果然……她立刻走到车尾最后一排……

  在吉普车里的金天立即发现了荷儿,含笑向她招下手。他和她就这样隔车相望……

  大轿车停在文工团门口。

  杨华宣布:明天参加会演的独唱排练晚上演出。其他同志休息,每个人的去向要向分队报一下。

  车上立即响起一片请假声。

  这个说分队长,我去街上买东西。那个报告,我去洗澡。

  荷儿轻声地:孙艳,我请一天假。

  “我知道啦,去吧。”孙艳和颜悦色的一句话,又将荷儿感动了,孙艳结婚以后心定了,也不找茬儿开她的会了。

  荷儿为了避开大家的注意,最后一个悄悄地下车向大门外跑去。眯着笑眼站在车旁的金天看到荷儿像只蝴蝶似的向他飞来,他迎上荷儿激动地握着她的双手。

  “荷儿,真好。”

  “真的好吗?”

  “观众很喜欢你,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我又看到紫色小花苞迎着太阳开放了!”

  “谢谢,有了你和你的祝福,我像重生一样。”

  “我一定保护你,不让你被抢走……”

  “我只怕飞机和吉普车也去抢人,我就惨了!”

  “什么?什么?什么?”金天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荷儿理解他眼神的含义,抱歉地笑了:对不起!大队长,你怎么到剧场啦?我以为你没看演出。

  “是梁团长让通讯员给我送的票。怕影响你没到后台去。”

  金天看看没人,一把将荷儿拉到吉普车后热烈地拥抱她。

  “大队长,让人看见。”

  “我们到河边去走走,我给你买夜宵啦。”

  “谢谢。”荷儿想想下决心地说:好吧,反正闲话已一大车了。

  “亲爱的,我让你受委屈了。”

  荷儿故意夸张地说:我愿意为你忍辱负重。

  她发现金天愣了一下,她自己也奇怪怎么说出忍辱负重四个字?!

  金天又问:荷儿,明天你们团日程怎么安排的?

  荷儿高兴地告诉他明天休息,晚上观摩。

  “太好啦,那么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我在河边长椅上等你。”

  金天含笑点点头:好吧!

  荷儿虽然独自住在只能放一个床板的小屋,然而她想象的空间则无限大。那天演出后,荷儿久久不能入睡,她激动地起身写了篇日记:

  我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有时我会感到幸福来得太容易,太快,又怕失去它。我劝慰自己不要过早地预支忧虑,要快乐地有意义地过好每一天。

  写完日记后,荷儿终于睡着了。

  当晚荷儿真的做了个噩梦被吓醒,出了一身冷汗。她极力回想着梦境,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断。好像她有家了,但有只手却将她从自己的家里拖出去了,遍体鳞伤,疼痛难忍……

  她望着天花板再也没有睡意,她害怕这个梦。难道是谁向她暗示什么?预示什么?她想不明白,干脆起床,打着寒战在晨曦中走向河岸。

  她发现金天已坐在长椅上,她悄悄地捂上他的双眼,没想到他突然站起,双手举起荷儿抱在怀里……

  “你终于来啦。”

  “你的劲儿也太大了。”

  他好像被激的武士,又炫耀地将她抱起转圈。

  “快放下我,你是勇士行了吧!”

  金天将荷儿轻轻地放在长椅上,轻轻地亲了她一下。

  荷儿很喜欢他那无敌的男性力量,她激情地捧着他的脸热烈地吻他。金天第一次享受荷儿主动地热吻,他被陶醉了,他的双手铁钳似的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的双唇离开……直到荷儿快被窒息了,他才松开手。

  “我太幸福了,第一次得到你这么慷慨的爱……”

  荷儿又羞涩地笑了,她也奇怪她刚才是怎么啦?好像也不认识自己了。

  “想什么哪?”

  “我想起杨姐的话,说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什么意思?”

  “她说,苏联人的习惯,那位英雄没少给你使……把我们一纯真少女给带坏了。”

  金天大笑起来:是纯真的爱的幸福。说真的,我和你是第一次接吻。

  “那你第一次就会?”

  “天生的,不用学……”他和她笑起来。

  “告诉我,你等了我多长时间?”她问道。

  “不长,1个小时18分28秒。”他看下手表说。

  “那么长时间?”

  “我想你如果早来啦,你胆子小,要害怕的。”

  “谢谢!你真要当我的哥哥啦?”

  “不,我不当你的哥哥,要当你的爱人,听见了吗?”

  荷儿只是无声地笑着。

  金天握着她的双手,又盯问着:荷儿,我不当你的哥哥,要当你的爱人,听见了吗?

  荷儿纯真地应道:听见啦!不过,那又有什么区别?当个大哥哥也很好。

  金天不以为然地说:那区别大啦。我如果是你的哥哥,我就不能吻你,也不能与你结婚啦。

  荷儿闪下目光,说:那多纯洁……

  “你说什么?”金天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荷儿退缩着……她忽然站起跑去。

  金天追着……

  这对恋人在月光下的林中追逐着……

  金天终于追到荷儿。他将荷儿抱在怀里……

  荷儿深情地看他一眼笑了,她关心地问:大队长,你要困的。

  “我们可以在长椅上互相靠着睡。你不是说只要两个人相爱,有一条长椅就够了。”

  “那样太苦你了,和我在一起吃不好,睡不好,你的体能要下降的,回去怎么完成飞行任务?”

  “不会影响飞行的,因为有你,我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放心吧!”

  “起来,跟我走。”

  “到哪里去?”

  “上车吧!”

  “友谊宫上午也有舞会?”他像一个天真的迷恋游戏的孩子似的雀跃起来。

  荷儿忍俊不禁地:上车,今天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还是不告诉我到什么地方?我相信那里肯定是比友谊宫更好的地方。”

  他们上了车,荷儿指挥行车方向,只转了两个弯,荷儿就让停车。

  金天停车看看车外疑惑地说:不对呀,这里是……

  荷儿下车走到那座日式灰色平房前说:

  “快开门进去。”

  “你不怕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相信你,不会的。我只想你在愉快的生活中也能休息好。”

  “荷儿,谢谢你!”

  荷儿进到屋里已没有陌生感,她先打开苏式收音机,苏联歌曲《哥萨克之鹰》响起。

  金天用俄语跟唱,荷儿边哼唱边整理内务,一会窗明屋亮。

  他的心情很好,边唱边抱着荷儿跳起来。

  “你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哥萨克你勇敢的鹰……

  他和她深情地相望,漫步在音乐的旋律之中。

  ……

  最后他们都跳得满身大汗,金天去痛快地洗了个冷水澡。

  荷儿则端进两碗刚做好的热汤面。

  一种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和他相对而坐吃起来。

  “荷儿,如果给你假,我带你去看妈妈,妈妈看见你,会满意地对我说:你这老大的婚事我放心啦,确实找了个好姑娘。”

  “妈妈会喜欢我吗?”

  “会喜欢的,妈妈一看荷花公主来了,一定高兴得笑眯了眼。”

  荷儿羞涩地低下了头。

  “荷儿,师党委批准了我们的关系。”

  荷儿看着金天点点头。

  金天激动地说:荷儿,结婚日期我服从你的决定。但是有一点……

  “什么?”

  “我们的婚礼在我们师飞行一团一大队举行,好吗?”

  “好,我也喜欢在一大队,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最好在一大队飞行员休息棚,最具有纪念意义。”

  金天幸福地说:在停机坪09号战机旁再举行一次婚礼。

  荷儿兴奋地应道:好啊!09号战机会高兴地笑起来。

  “那么婚礼就定在一团一大队举行。”

  “好,老飞行员都提升了吧?”

  “记得那个活跃的小僚机飞行员高飞吗?”

  “记得,特别有煽动性的小高飞,就知道拉我唱歌。”

  “他现在是一大队大队长,很快要提副团长了。”

  “是吗?婚礼在一大队举行,他不知又要煽动成什么样子。”

  “他不但已经结婚了,女儿已经快满周岁了,什么都明白。”

  “啊,小高飞不但结了婚,还有了女儿?而你这位副师长还……”

  “我这副师长也很好哇,我们延长了青春,多谈两年恋爱,多享受爱情的甜酸苦辣,不更幸福吗?!”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我爱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我想,再也不让你等啦。”

  金天喜出望外地说:真的?!

  “真的,这次会演完,即使没有假,我也请假到你那儿去……”

  他激动地拥抱荷儿,坦诚地说:荷儿,你知道吗?等得我好苦……

  “我知道,我会加倍偿还给你。”

  “荷儿,不要说偿还,你不欠我的。”

  其实荷儿还有个顾虑,她羞于开口。她一提到妈妈对她有过嘱咐。金天就理解了:妈妈的嘱咐我支持,让你要自立,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要早结婚。可是结婚也可以搞事业呀!因为妈妈没有见过新社会。

  “是的,妈妈没有看到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荷儿又用杨姐的例子说服他。结婚后可以先不要孩子,像她那样多工作几年。荷儿还未说完,金天就表态。

  “行,虽然我很喜欢孩子……只要是你的要求,你愿意,就可以。”

  “真的?你不生气?你妈妈会不会……”

  “真的,我不生气,我有两个弟弟,大弟已有个儿子,二弟也快结婚了。只要妈妈知道我已有了你,老大也快结婚了,就会很高兴了。”

  金天握着荷儿的手说:以后你归我指挥,孩子归你指挥。我们结婚三年后再要孩子,好吗?

  “你真好。”

  “生个女孩像你,生个男孩像我。”

  “嗯。”荷儿乖乖地应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金天非常喜欢荷儿纯真的样子,更喜欢荷儿这样靠着他。

  金天突然提到小妹,这使荷儿感到很意外,他真会算?真能洞悉到我的心思?

  “荷儿,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小妹让人领走了,现在也该长大了吧?”

  “小妹悦荷被我姑姑抱到山里去抚养,这一走已十多年了,也不知她读书没有?”

  “我们把小妹接出来,送她上学好吗?”

  荷儿被感动了:你怎么知道我想把小妹接出来读书?

  金天用手拍拍她的手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说:我陪你去,把小妹接到我们的新家。

  “不用,你先回部队去安排全师的工作及恢复飞行,那是你的大事。我接了小妹先送回家乡,让她尽快上学,等我们安定了,再说。”

  “好,照你说的办,我找人给她联系学校,住校吧?”

  “好。”

  他又问:那山里远吗?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里路,只知道那里叫双山,远远地就能看到高高的双胞胎似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双山头,姑姑的家就在那双山头的中间。”

  “够偏僻的,我派两个战士陪你去吧?”

  “不用,要叫人笑话的,我就是解放军呀。”

  “我有时就想,平原地区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居住,老一辈的人为什么要跑到那又高又远的地方?”

  “我听说,老辈人是奔双山的宝矿去的。”

  “噢?!有宝矿?”

  “据说双山有珍贵的水晶矿。山上有好多露天的锯齿形矿石,人们叫它马牙石。”

  “开采了吗?”

  “这里有个传说,在要开采时,突然有个人脚下踩空,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谁也救不上来,据说被洞里的老狐狸拉走了。传到后来,就成了老狐仙在看着矿不让人采。从此地质勘探人员即使插上要开采的小彩旗也不动了。”

  “我明白了,是矿藏太少,不值得开采。但是又用这个传说将人们留在那里。”

  “你真聪明。”荷儿赞赏他。

  “快去将小妹和姑姑、姑夫都接出来,不要在那里守穷。”

  “姑姑是接不出来了,因为姑夫永远被埋葬在马牙石下了,她要终生守在那里。”

  金天轻叹道:姑姑无怨无悔终身陪伴一座坟墓,令人感动,也令人心酸。

  这天,天气非常好,纯蓝的天没有尽头。金天兴致很高,他开车到郊外,看看双山的方向,心里有底,才放心荷儿此行。

  很快来到山下,满山青松翠柏郁郁葱葱。

  金天拉着荷儿爬到山上。

  “能见度很好。”金天望着蓝天说。

  “又是一个好的飞行训练日,是吗?”

  “是的。”

  他和她站在山巅,极目远望。

  “荷儿,双山在哪个方向?”

  荷儿指着东方说:好像在那边。

  “那边离海远了。”

  “是的,从海岸线要往深处走。”

  “我陪你去吧,你一人走那么远的路我不放心。”

  “放心吧,虽然我没有具体的公里数概念,大概路线我知道,不要担心。”

  金天与荷儿在山上看天观海的感觉非常好,有种胸怀博大能容纳万物的感觉。

  那蔚蓝色的大海不停地滚动着,好像平铺在海面的锦缎,极其亮丽柔软充满活力。如果大海耍起脾气,怒吼的狂风掀起巨浪,要吞没一切之时,将是又一番令人胆战的景象。世间事物没有永久的平静。

  金天给荷儿讲了一个跟渔船出海遇到风暴的故事:

  我13岁时,跟邻家赵叔的小渔船到无名岛去打鱼。在返回时突遇海上风暴,那暴风掀起的巨浪从天而降,无情地砸向小船。大家都以为回不了家了。只有赵叔沉着地紧把船舵。飓风突然将小船掀到一丈多高的浪尖,瞬间又将小船抛到浪谷,这样几个来回,船上的几个搭客,吐得不成样子了,跪拜老天爷息怒救命。我当时不知道害怕,只是听话地紧紧抱住桅杆,看着这一幕海浪斗小船的奇事。

  “你没吐?”

  “一点儿也没吐,说明我前庭功能好,回到岸上,赵叔要收我当徒弟。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

  “后怕什么?”

  “真当了渔船上的小老大,不就遇不到荷儿啦?”金天幽默地说。

  荷儿被逗笑了。

  “妈妈说我命大,是个逢凶化吉的孩子。”

  “妈妈说得对,你真是逢凶化吉。我也有几次死里逃生的奇事。我小时腿上长个东西,治不好,眼看不行了,妈妈给我做了一套绿地小白点的夹裤夹袄,给我穿上了。也让人钉了小棺材,把我放进小棺材里,刚要钉板时,我叫着妈妈要出来。”

  “我知道,你是在冥冥之中看见我了,就不能走。”

  “世间有些事,人与人的情缘是很怪的。”

  “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又遥望蓝天说:荷儿,你知道我是怎么飞上蓝天的吗?

  “是啊,我正想问你哪?”

  “当时,有一架国民党起义过来的C46破飞机,刚刚检修好,让我们几个要当飞行员的人做感觉飞行,一组八个人,我与黄亮分在第一组。第一次上了飞机心情非常激动,一起飞,心里那个美呀!黄亮高兴得一个劲儿嘿嘿嘿地笑。我向下一看,地面上的房屋都像小积木似的。我也可以飞上天了,正高兴之时,突然听到嘭嘭!两声巨响,好像飞机要爆炸似的。我对黄亮说,没事,这是教官考验我们的胆量。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飞机剧烈地抖动起来。我一看教官的脸上出汗了,我意识到不是什么考验而是飞机有故障了。我向舷窗外望去,机翼正在冒黑烟。我感到飞机正往下掉,而且速度很快,飞机真的撞向地面,又被弹起,接着整个飞机就在原地飞速地打转。我们八个人在飞机里像八个陀螺似的跟着转起来,东倒西歪四处碰壁……飞机终于停下了。我一看,就我和老黄没吐还能自己走下飞机。”

  “你和老黄过关被录取啦?”

  “当然。”

  “看你骄傲的。那几个同志哪?”

  “最后是被抬下来的。”

  “体验飞行这么厉害?”

  “哪里是体验飞行,是发动机空中停车了。”

  “你就这样被选上天啦?”

  “是的,我这才有机会见到你。”他紧紧地握着荷儿的手:你想想能遇到你多么不容易?!虽然不是九九八十一难,也经几次生死之关了。荷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荷儿纯真地点头:嗯!

  他又向双山方向望去,说:这次到姑姑家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耽误我们的婚期,记住啦?

  “记住啦!放心吧,我还能遇到什么情况?”

  “一旦姑姑找人给你提媒呢?”

  “怎么?你想把我嫁到山里去?”

  一阵快乐的笑声响起……

  金天和荷儿在山林中追逐嬉戏,无拘无束……

  金天开完会要回部队了。荷儿参加的文艺会演也要闭幕了。荷儿心里总想与金天多在一起,他要走了。

  打早饭的时候,荷儿拿着饭盒凑到孙艳的身边硬着头皮想请假,没等荷儿张口,孙艳先发话了:荷儿,今天上午参加会演总结发奖大会,8点开车。

  过去在这种情况下荷儿应声也就走了,可今天为了金天她就硬说了:我请个假。

  孙艳心情不好,脸像天气似的说变就变:你还想请假?这些日子你已经作得够戗了,玩疯了吧?

  荷儿听而不闻,她直接说:金天明天就回部队了,我送送他。

  孙艳听到金天的名字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哼了两声:明天走今天就送?再说上午的大会,参加会演的人都得参加。虽然拿奖没你我的份儿,但不能请假,都得去受受教育。

  荷儿叹口气望着孙艳走去的身影……她早饭也没吃,早早地坐在车上了。

  开车后孙艳在车上发票。

  陶陶看看票后,问荷儿是几排几号?挨着吗?她一看荷儿的票是36排60号。

  陶陶奇怪地:什么?最后一排最边上?荷儿咱俩换吧?

  “不用,没关系。”

  荷儿对票的好坏确实不在乎。她不时地向车外看着,她心里惦记金天,他不知道她没请下假,他现在可能还在河边长椅上傻等她呐。怎么办?怎么告诉他哪?

  陶陶感到荷儿心神不定,就悄声问:是不是失约啦?

  “我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请不下假。”

  “嗨!告诉我呀。”

  “陶陶别闹了,我真的很着急。”

  “荷儿,你说他在什么地方等你?”

  “在……在河边长椅上。”

  “嗨!秘密接头地点竟然是河边长椅上?”

  荷儿打了陶陶一巴掌:求你小声点儿。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陶陶大包大揽地说。

  荷儿忽然听到两声鸣笛,她向车外望去,发现一辆军用吉普车跟在大轿车的右侧并行,它又响了两声喇叭。荷儿高兴地发现,是他,我聪明的侦察员,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吉普车里的金天看到大轿车右侧窗旁坐的荷儿,他向她含笑招下手。荷儿会意地招招手,笑了。

  文工团的大轿车刚在大剧院门口停下。荷儿第一个下车,奔向吉普车。

  金天下车迎向荷儿。荷儿遗憾地告诉他没请下假。

  金天安慰她:没关系,你应该参加这个会。我在外边等你,进去吧!

  荷儿看看表说:没到时间,还可以待一会儿,我是最后一排,进去就可以坐。

  他和她走到树下,荷儿心情有些不好,沉默不语。

  金天理解地拍拍她:荷儿,我不是来了吗?等开完会,司令员让我们到他那儿去。

  荷儿点点头:嗯!司令员是给你送行?

  “可能吧!”

  剧场舞台上灯光通明,总结发奖大会已开始了,开场白都讲完了。一个干练的中年干部开始宣布获奖者名单了。

  ……获演员优秀表演奖的有空军983文工团在《荷花舞》中饰荷花公主的钟笑荷。

  当孙艳听到钟笑荷三个字时惊讶地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吗?

  荷儿正在此时哈着腰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平静地听着,她并不知道宣布名单是怎么回事。

  最敏感的是孙艳,其实她听清楚了。但她仍怀疑地问身旁的陶陶:你听清楚谁获奖了吗?

  陶陶兴奋地说,宣布的是空军983文工团《荷花舞》中饰荷花公主的钟笑荷。

  孙艳仍半信半疑地说,钟笑荷得奖啦?!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心想最好不是她。

  陶陶直率地说:我说孙艳你太暴露了,荷儿得奖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孙艳瞪了陶陶一眼说:你说些什么?尽埋汰人。

  陶陶向最后一排望了望,站起走到荷儿身旁问她: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你没听到?你得优秀表演奖啦!”

  荷儿淡淡地说:我进来晚了,只听见念我名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念的是获奖者名单。”陶陶告诉她。

  荷儿不相信:你没听错?

  “绝对没听错。”

  荷儿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真的得奖啦?!可能给我假……她偷偷地笑了。

  主持人声音:请各单位领导为获奖者领奖。

  陶陶捅捅荷儿:快看,梁团长上去替你领奖啦,看他高兴地又拢下他的卷发。

  荷儿看到了,但并没有那种欢喜雀跃的感觉。

  散会了,人们从剧场大门涌出。

  荷儿和陶陶先出来直奔吉普车。车里没有人。两个姑娘寻找着。

  陶陶用手指着:看,他倒不耽误时间去跑步啦,身体那么棒还练?嫁给这样的壮汉你会受不了的。陶陶说完自己也笑了。单纯的荷儿并没明白陶陶的话意。

  金天看到荷儿迅速跑来。

  陶陶调皮地说:金副师长,身体那么棒还练?

  “习惯了,不练不行啊!”

  荷儿拿出手绢递给金天。金天接过手绢边擦汗边问:开完会啦?

  荷儿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开完了,至此文艺会演全部结束。

  “乌拉!”金天轻声地喊着。他和她心照不宣地笑了。

  “哎,哎!你们俩干什么哪?这里还有个大活人,也不照顾下影响。”陶陶又神秘地说:有个好消息金副师长想不想知道?

  “好消息?!我当然不能拒绝了。”

  陶陶拉开架子郑重地宣告:荷儿得了演员优秀表演奖,你准备怎么庆祝?

  金天意外惊喜地:荷儿,是真的吗?

  荷儿摇摇头:陶陶说的,不一定哪。我倒没想得奖,能给我几天假就行啦。

  陶陶笑了:哎呀,含蓄点好不好?金副师长都是你,将我们一纯真少女带坏了。快说说,你准备怎么庆祝?

  金天按捺不住地握着荷儿的手,幽默地说:请你去……去吃牛筋筋筋……

  姑娘们笑起来。

  “你也知道我们的牛筋筋?”

  陶陶像只麻雀似的喳喳叫起来:姑娘们,金副师长只请咱们去吃牛筋筋筋,行吗?

  “不行。”姑娘们嬉笑着围上了金天和荷儿。

  有的说:就请点牛筋筋筋?太小气了。

  陶陶煽动地说:对,女同胞们,这太便宜金副师长了,得给我们摆上八盘八碗。这可真正是我们的荷儿金榜题名之时,何时洞房花烛啊?

  姑娘们齐声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啊!接着一串笑声响起来。

  “什么时候请我们参加你与荷儿的婚礼?”

  “金副师长,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金副师长,是今晚举行婚礼吗?”

  “金副师长,你可得找个大礼堂,我们全团参加。”

  陶陶说:你是我们团的姑爷,要好好表现哩。

  杨华手挎着荷儿的胳膊说:金天,荷儿是我们团最美最可爱的姑娘,可要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有的姑娘随着说:不能让我们荷儿受委屈。

  金天诚恳地说:黄嫂,姐妹们,请相信我,荷儿也是我的最爱,我会好好保护她的。我正式邀请大家以后到我们师一团一大队参加婚礼。至于婚礼的日期由荷儿决定,我尊重荷儿的意见。

  姑娘们像撒了气的皮球,失望地问:不是在文工团举行?

  金天解释:因为一团一大队是我与荷儿相认相识……

  陶陶接上去煽动地说:也是相爱的地方,具有可贵的纪念意义,姑娘们,多浪漫!

  姑娘们又喊起来:好浪漫呀!

  大家围着金天和荷儿笑起来。

  陶陶又说:姐妹们,是不是应该在我们文工团补办一次婚礼?

  “对!”

  陶陶又说:还要补一次闹洞房,是不是?

  姑娘们齐声说:是!

  陶陶说:我们要亲眼看看金副师长表演学院派苏联踢踏舞的风采。

  “对。”

  有的说:现在就表演一个!姑娘们鼓起掌来。

  金天被姑娘们闹了半天,真是无所适从,最后作揖求饶说:女同胞们,我说真心话,当时只是为了引起荷儿对我的注意才灵感式地跳了两下,现在……全忘了……

  姑娘们笑起来。

  值星队长喊集合上车。

  姑娘们说着再见!散去。

  金天长吁一口气:这帮姑娘真厉害!

  金天与荷儿开车直接来到司令员的家。

  到底是司令员,情报真快,荷儿获奖的消息早已抵达,他见面就祝贺荷儿为空军争了光。荷儿听到这话反而不好意思了,这叫什么争光啊。张司令员似金天的亲人,亲自将荷儿迎进门。

  小餐厅的桌上早已摆好丰盛的饭菜。

  司令员高兴地亲自为金天和荷儿斟酒:这杯酒祝贺荷儿获奖,干杯!

  金天举起杯:干杯!

  荷儿举起杯:谢谢司令员!

  司令员提醒说:金天给荷儿夹菜。

  荷儿说:谢谢,我自己来。

  司令员又问:金天,荷儿得奖,你高不高兴?

  金天皱下眉头说:坦白地讲,我是又高兴又不高兴。

  司令员点点他说:你这是什么话?

  金天看看荷儿欲言又止。

  司令员笑了:你这个金天怎么吞吞吐吐?

  金天举起酒杯:我相信荷儿,我们终生相爱。

  荷儿举起酒杯:谢谢大队长对我的信任,我也是。

  司令员故意地说:原来谜底在这里?!那好办,我看,趁这次休假把婚事办啦,怎么样?

  金天兴奋地看看荷儿,端起酒杯说:我敬老首长一杯酒,是您把我引上革命之路,又领我走上成人之路。他一口饮尽。

  司令员开怀而笑:你这个金天在这里等我呢,得问问姑娘同不同意,我不是家长制一言堂。

  金天深情地问:荷儿,我一生一世要保护你,你愿意嫁给我吗?摇头不算点头算。

  司令员、金天都看着荷儿。

  荷儿一直低着头,此时她抬起红晕的脸,轻轻地摇摇头。

  金天疑惑地叫起来:荷儿?你?

  荷儿恍然大悟赶快点点头。

  一阵笑声回荡在小厅里。

  司令员对金天和荷儿说:金天找到了自己理想的伴侣了,你们结了婚,心就定了。金天可要全力以赴地投身到人民空军的建设中去。你很幸运,能争取到可贵的时间在实战中建功立业。正如毛主席所说,从战争学习战争,更难得可贵。金天很好,没有辜负党的培养,一个真正的空中英雄,我为你高兴。荷儿,你是好姑娘,你支持金天的飞行事业,也是为党做贡献。

  荷儿被感动了,立即表示:司令员对金天寄予了厚望,请首长放心,我会像爱自己的生命那样爱金天,全心全意地支持金天的飞行事业,珍惜祖国所给他的荣誉。今后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有苦自己咽到肚子里,也绝不会去影响他。司令员,我知道,金天比我更重要。

  金天一听急了:荷儿不能那样,你置我于何地?我还算个什么可靠的肩膀?

  “什么可靠的肩膀?还有密语?”司令员爽朗地笑起来。他又说:不只金天重要,荷儿你也很重要。荷儿在文艺战线上也是难得的人才,金天也要支持和关心荷儿的工作。是夫妻就要同甘共苦,事业上互相支持。我听说荷儿创作的《女子踢踏舞》就来自你们爱情的灵感,好啊!

  荷儿羞涩地:司令员的消息真灵通,以后我得注意保密工作了。

  一阵笑声回响在空间,犹如和谐的男女声三重唱,整个小厅弥漫着幸福欢快谐和的气氛。

  全团表彰大会很隆重,部长亲自到团里讲话颁奖,除大会奖励优秀演员钟笑荷奖金以外,同时奖励休假15天。

  荷儿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

  陶陶悄声问:荷儿,如愿以偿啦,高兴了吧?

  荷儿按捺不住地点点头笑了。

  荷儿心里关心齐前,悄声问杨华:杨姐,齐指挥的《蓝天之恋》没拿奖?

  杨华说:没得奖。你不想想是谁唱的?好歌也唱不出好来。

  荷儿遗憾之极,她真希望齐老师能得个作曲奖,那样就可以奠定他作曲家的位置了。荷儿说:我这个奖真不如给齐老师,因为齐老师为他的理想付出了很多。他失去的也很多。

  杨华被荷儿的善良感动了,无声地握下她的手。

  在团部办公室,梁团长和余政委一起找荷儿谈话。由于荷儿为团争了光,他们心中倍加重视。

  团长说:金副师长休完假了吗?你们的结婚报告师里已批准了,我们团也同意。

  余政委感兴趣地问:你们的婚事定在哪里办?

  荷儿羞涩地说:团长、政委一起来关心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梁良团长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

  荷儿轻声说:团里如果同意,我服从他的安排,到部队去举行婚礼。

  余武立即表态团里没意见。到部队是享受副师级待遇的婚礼,那多风光。

  梁团长说:好哇!金副师长对空军有贡献,人品也好,我看他对你是实心实意,一直等着你。司令员很关心这件事,只要你愿意,领导支持你。

  荷儿由衷地感谢团长和政委。

  文工团楼前街道的路灯亮了。

  卖牛筋的老人背着大藤匣子远远地走来,一声声地吆喝着,卖牛筋筋筋,卖牛筋,筋筋筋……洪亮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得很远。

  在女集体宿舍里,陶陶宣布,女同胞们,不要走,荷儿今天请客。

  “乌拉!”姑娘们高兴地喊起来。

  陶陶从窗口向楼下喊:卖牛筋的老大爷等一等,我们包圆儿了。

  老人仰起他黑瘦的脸向上望着,他那被岁月刻满皱纹的脸笑了。

  陶陶和荷儿拿着两个拴绳的大盖帽里边放着钱,从窗口放下去。

  姑娘们都聚在窗口向下望。

  老人将牛筋约好包装上,与找好的余钱一起放在帽子里,向上摆下手:提!

  姑娘们嬉笑着帮陶陶和荷儿拉上两个大盖帽,好像拉上两盔珠宝似的高兴。

  杨华将纸铺在床上,将碗都摆好了。打开两瓶啤酒,每个碗里倒一点儿,说:不会喝的不要喝,沾下嘴唇就行了,免得醉了耍酒疯,现眼。

  姑娘们笑起来。

  陶陶说:耍酒疯也好,荷儿可以多喝,咱们掏掏她和金副师长恋爱的秘密。

  姑娘们异口同声地说:对,荷儿讲讲恋爱经过。

  荷儿说:好哇,我请客,你小淘气姐还带头整我?

  杨华端起碗:祝贺荷儿事业爱情双丰收。

  姑娘们异口同声地为荷儿的幸福干杯!

  荷儿羞涩地举杯为姐妹们的幸福干杯!

  姑娘们给荷儿灌酒。

  荷儿求饶地说:我求求同胞们,我坦白,晚上我和大队长还有个约会,他明天就走啦。

  陶陶站在床板上说:好,冲着空中英雄的面子,先饶了她,等结婚回来,可要喝喜酒还债。

  荷儿保证说:行,到那时我主动喝躺下。

  大家吼起,一言为定。

  杨华知道荷儿没有亲人在身边。就动员姑娘们,演员队要嫁姑娘啦,我们作为娘家,要好好为荷儿准备嫁妆。

  陶陶首先响应,给荷儿准备两铺两盖,四套内衣。

  姑娘们欢呼:同意。

  荷儿激动地热泪滚下:文工团是我的家,同志们是我的亲人,我谢谢姐姐们。

  姑娘们也都有些激动,有的忍不住擦着眼泪。

  陶陶借着酒劲干脆抱着荷儿哭起来:荷儿,金天要是欺负你,我去替你找他算账。

  姑娘们又被陶陶的话逗笑了。

  杨华说:你到哪里去算账?

  有的姑娘说:荷儿,干么婚礼一定要在他们师的一团一大队举行?

  姑娘们问:荷儿,是啊,一定要这样吗?

  荷儿说:大队长什么都依我,提的唯一的要求只有这一条。

  姑娘们扫兴地:荷儿,我们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啦?

  荷儿流泪了。

  杨华说:好啦好啦,金副师长还等荷儿呐。

  孙艳和骆兰走进来看愣了:这么热闹?

  杨华叫道:快来,就差你们俩了,第一荷儿请客,给你俩留啦。第二荷儿要出嫁了。

  骆兰发自内心高兴,少了一个情敌。她兴高采烈地说:荷儿真的要结婚啦?祝贺你呀!我先喝了这杯喜酒。她端起酒杯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孙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真的要结婚啦?!但嘴上也说祝贺,并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牛筋。她一肚子的酸涩劲儿都使在牛筋上了。

  陶陶看在眼里,于是号召大家:姑娘们,大事不好,咱们孙艳的酸水都流在牛筋上了。

  孙艳追打陶陶,大家嘻笑挡着。

  孙艳从心里怕陶陶,但拿她又没办法,因为她像一碗清水似的透明,什么都敢说又什么都不在乎,生来敢讲真话,大家都很喜欢她,如果在古代保证是闻名江湖的侠女。但在今天遇到孙艳这样的基层小干部就要受点挤压,立功受奖表扬没她的事儿。

  在长途汽车站,大客车好像将人比没了。只看到金天提着包将荷儿送上车。

  他嘱咐她:荷儿,接到小妹就快到部队来,我等你。

  “嗯。”

  “有事打电报给我。”

  “嗯,不会有事的。”

  “我把婚礼筹备好,等你。”

  “嗯,我办完事就回来。”

  金天与荷儿握手,久久地不肯放开手,直到车要开了,荷儿惜别地抽出自己的手。

  “快点回来,我等你。”金天跟着启动的汽车走着。

  长途汽车“轰轰隆隆”冒着一股黑烟驶去。荷儿在车内回头久久望着站在车站的金天。

  金天站在站牌前望着,直到汽车驶出他的视线。他忽然有种孤独感,没想到荷儿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他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自我?荷儿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荷儿刚刚离去就盼着她回来。他对自己都摇头了。

  荷儿一路颠簸下了长途车,走了一段路,又搭上一辆大卡车,终于来到双山脚下。

  荷儿抬头向双山望去,两个清秀的土色山峰和小时候见的一样,没有一点绿色,像两个光头的孪生兄弟,几十年的风吹雨淋也没见小,可能是山峰里有水晶矿石在支撑着它。

  荷儿背着东西向山径走去,没有遇到一个人,她记得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一直走上去就是姑姑家。

  荷儿走在山腰,她向山下又向山上望去,真不简单,她自己竟然一步步爬上来了。

  荷儿眼前出现一片嫩绿色的树丛,在阳光下生机勃勃,春到双山了。从树丛中升起缕缕淡青色的炊烟,隐约出现了散落的土屋顶。荷儿心里一亮加快了脚步,心想,这封闭的自然山村,犹如世外桃源。如果没有亲情的联系,恐怕外人永远不会知道这里住着一些曾被梦想吸引来的人们。

  荷儿找到了那棵高大的枣树,树下是平坦的场院。

  一白发老人坐在树下,一小女孩偎依在她的身旁,仰脸望着老人听她讲故事……

  荷儿双眼一酸眼圈红了,她激动地叫着:三姑,小妹。

  小女孩看到生人吓得躲藏在大枣树后。

  白发老人老眼昏花,转头问道:谁?

  荷儿含泪扑上去,拉着老人的双手:三姑,我是荷儿。

  “荷儿?”老人浊泪纵横。

  荷儿抱着老人:三姑,您的眼睛怎么啦?

  老人用干柴似的手擦去浊泪说:是火矇眼。

  荷儿心痛地说:三姑,跟我下山去治治吧。

  白发老人笑了:不用,治不好,现在还能看见人影。悦荷,快来看看你三姐荷儿。

  荷儿走到树旁,拉着悦荷的双手:小妹,三姐来接你。

  小妹胆怯地喊了声:三姐。

  荷儿抱着小妹哭了。她眼前浮现小时候背着小妹哭妈妈的情景……她说:小妹,你长高了,愈长愈好看啦,你不记得三姐啦?

  小妹两颗黑珍珠似的大眼睛望着她摇摇头。

  白发老人喊着:老于家的,荷儿来了。

  一中年妇女走来,她是姑姑的独生女,婆家姓于都叫她老于大姐,她虽然结婚十多年了,仍未生一男半女。家里人都说,三姑这一支断后了。

  老于大姐人干瘦利落,嗓门大声音亮,热热闹闹地喊着来了:是三妹来啦?这一晃大十年了。走累了吧?也饿了吧?

  荷儿拉着表姐的手说:老于大姐你好哇?还这么硬朗,姐夫好吗?

  “好,那死鬼山里生山里长,见不得人。”

  “大姐,姐夫,让你们和三姑照顾小妹受累了,我看小妹长这么大这么好真高兴。”荷儿笑着擦去泪水。

  “是你小妹天生长得好,你看愈长愈像你,又是个美人坯子,都像你妈。”老于大姐抹着眼泪,说:自从你爸妈死后,你们姐妹七零八落的,怪可怜见的。今天终于能聚到一起了,好,快进屋!

  在屋里的土炕上,荷儿面对坐在炕头的老人说:三姑,二姐和我都参加革命了,二姐和二姐夫被派到国外工作,我大姐与继母合不来,早已离家出走了,我弟弟永立已上大学了。现在家里是继母支撑着,她生的两个孩子都没站住,先后病死啦。我和二姐寄钱养家。三姑如果同意,我想接小妹到城里去上学。

  白发老人边抽着大旱烟袋边说:应该,你们姊妹都出息了,好!悦荷应该到城里去上学,山里穷学校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把孩子耽误了,我对不起你爸和你妈。

  荷儿感激地说:三姑,您在我妈妈去世后能将我妹养大,就感激不尽了。这是我得的奖金,不多,您老想吃什么买点什么。

  白发老人指着礼物说:你拿来这么多稀罕东西已够了,还给钱孝敬我。

  荷儿含泪将钱塞在老人手里,说:我以后如果挣了大钱,再好好孝敬三姑。

  老人笑出了眼泪,不停地用手背擦着干瘪的双眼。

  荷儿关心地说:三姑,我看你的眼病很重,明天跟我下山去治治,眼病可不能耽误。

  院子里鸡飞狗叫,原来是于大姐在捉鸡,招待荷儿。

  第二天一早,荷儿拒绝了亲人的挽留,她告诉姑姑她利用假期要结婚了。姑姑高兴地笑出了眼泪,翻箱倒柜地从一个变色的小木盒里拿出一个鲜亮的红樱桃似的水晶坠,挂在荷儿的脖子上。

  “你要结婚了,三姑穷,没什么给你,这是你姑夫留下的,带上它祛灾避邪保平安。”

  这是荷儿收到的亲人唯一的结婚礼物与祝福。她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谢谢三姑。

  山里人淳朴热情,听说小妹要走了,都赶来送行。又得知荷儿要为姑姑治眼病都羡慕不已。

  荷儿告别了乡亲们,让大姐夫背着姑姑下山,她与表姐及小妹上路了。

  清晨,双山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在朦胧中隐约听到了流水的哗哗声。

  小妹指引着荷儿走了一条超近的下山路,小妹走在山路上犹如走平地,而且在这条路上一直伴着她们的是从山上流下的一股清泉似的水,真正的高山流水。小妹说她就是喝这个水长大的。

  荷儿到山下找到县医院的眼科主任为姑姑看了眼病,结果是白内障,当时根本没办法,只有住院吃中药点眼药维持。不能彻底治好姑姑的眼病,荷儿心里很难受。她给姑姑留下了住院费,陪姑姑住了两天院,安排好一切,告别了姑姑一家,就带小妹上路了。金天一定为她着急了……

  荷儿与小妹离开医院,准备搭车,于是等在路边。小妹好奇地看着荷儿军帽上带金翅膀的红五星,又羡慕地摸着姐姐身上的黄呢军装。这黄呢军装是领导将余下的团级干部服发给文工团每人一套,也算特殊待遇了。

  荷儿说:小妹,喜欢?等三姐送给你一套布军装。

  小妹点点头只是笑,她那俊秀的眉眼间渗透着内在的聪颖与灵气。她还不习惯跟面前这个陌生的姐姐畅快地说话。

  远远的一辆蓝色大货车驶来,荷儿向司机招手,大货车缓缓停下。

  司机和善地让她们上车,也不问搭车人到哪里去。

  荷儿说声谢谢,将妹妹从旁车帮托上去,她又爬上车帮跳进敞车里。

  这是一辆敞篷空货车。荷儿搂着妹妹坐在车头的一堆帆布棚上,大货车疾驶而去。荷儿没想到大货车行驶的隆隆声,将小妹吓得喊着“妈呀”冲到她的怀里。荷儿紧紧地搂抱着小妹,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可怜的小妹从没坐过汽车。她安慰小妹,不怕,这是汽车,一会儿就把我俩送到家了,比走路快。

  小妹紧紧抓着荷儿的手,此时三姐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下车以后,荷儿将小妹带到海边礁石山上的土坟前,摆上水果和点心。

  荷儿告诉小妹,这是妈妈的坟,妈妈36岁去世的,你当时只有3岁。我们一起给妈妈磕头。

  荷儿又告诉妈妈,我把小妹悦荷接回家上学,您放心吧!妈妈,我要和金天结婚啦,他是飞行员,空中英雄,一个好人,他对我很好,我不会受气,也不会挨打,他支持我继续工作,三年后再要孩子。放心吧,我记住妈妈的话,妈妈,祝福我们吧!

  荷儿带着小妹沿着海岸线走着,来到石川城郊外的学校,金天已找人帮助办了入学手续,顺利报到。

  荷儿很快就看到了靠海的家乡石川城,这个小城都是石屋石路清幽静丽。她带小妹走进熟悉的钟家小院,妈妈养紫荷花的大泥盆仍放在角落里,从那厚厚的灰尘看,从没有人动过。荷儿的双眼一阵发酸……

  荷儿将小妹交给继母。她又对继母说她已给小妹办好了寄宿学校,每个周末回来。妹妹的学费她每月与给家的生活费一起寄回来。

  继母是个形象不错的人,待人接物还都说得过去。由于荷儿从小做工帮家,现在又寄钱养家,在姊妹中继母对荷儿最好。在这个破碎的家中还就靠继母在支撑着门面。

  继母说:悦荷回来好,我会好好待她。这几年家里幸亏有你和你二姐寄钱养活我。

  继母想到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死了,就哭着说:荷儿,我只有靠你了。

  “您老不要有后顾之忧,以后有我吃的,就有您和弟弟妹妹们吃的。”荷儿给家里留下两个月的生活费。

  继母接过钱激动了:我没想到你爸爸去世以后,得荷儿你的济了,是你在养我的老呀。

  荷儿让继母放心地安度晚年。继母被感动了,用衣袖擦去眼泪。

  荷儿又告诉继母她要结婚啦!

  继母问:你女婿是哪儿的?

  “是部队的。”

  “是什么官?”

  “是飞行员。”

  “什么飞行员?!”

  “人挺好的。”

  “傻孩子,怎么找个当员的?不找个当长当官的呢?”

  “新社会啦,当员当长当官的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嗨,不管是新社会还是旧社会,当兵和当官的永远不会是一样的。”

  荷儿只是笑:等结婚以后我把他领回来给您看看。

  继母点点头说好。她忙从箱子里翻出压了多少年的箱底一个紫色的百荷花缎子被面,和一床白色红条被里,作为家里的陪嫁送给荷儿。荷儿对继母的心意也很感动。她将这床被子留在家里,以后回来盖。

  弟弟永立听说三姐和小妹回家了,高兴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来,一把抱住姐姐,由于他的劲儿太大,差点摔着。

  荷儿端详着弟弟说:小老弟都成小伙子了,以后你要保护小妹,你是哥哥。

  荷儿拉过小妹将继母和永立又一次介绍给她:悦荷,一定要听妈的话,妈不但识字,手也巧,还会做童子军服呢。这是哥哥永立,有什么事让哥哥帮你。

  荷儿安排好小妹就要走了。

  小妹拉着荷儿的手说:三姐,你什么时候还回来看我?

  荷儿说:我只要有假就回家来看妈妈和你们俩。

  继母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说:对啦,我差点忘了,前两天有个女解放军到咱家来啦。

  荷儿奇怪地问:女解放军?也是穿蓝裤子的?

  继母嗯了一声说:是穿蓝裤子的。

  荷儿疑惑地:她姓什么?

  继母说:好像姓……是姓孙的?记不清了。

  荷儿愣了一下:是姓孙?也是石川城人?

  “对对对,她说你们是同学。”

  “她来干什么?”

  “来问你大姐和你大弟还有你爸的情况。”

  荷儿思索着,我爸是历史问题早定了,我大姐不会有事的,只是我大弟太可怜了……

  荷儿认真地问:她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只说你要参加党了。”

  “可能是外调。妈,有我大姐的消息吗?”

  继母摇摇头:你大姐离家出走以后,至今已快十年没有任何消息。你大弟从国民党部队逃出后,回家一病不起就死啦,你爸急得也去世了。

  “我爸和我大弟走啦,我都没能见上一面……”荷儿掩面哭起来。

  沿着弯曲的海岸线,一条公路,蜿蜒伸展。

  淡蓝色的长途汽车上,荷儿随着汽车颠晃着。

  她向蔚蓝色的大海望去,海浪冲击着石堤。耳畔响起金天的声音:我一听到哨子风就兴奋……

  “青蛤夹了你哪只手?”

  “是这只。”

  金天亲了一下她的手,吓得她赶快抽出手……

  荷儿想到这里笑了,她快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到她的秘密,还好,车上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于是她也疲惫地闭上双眼。

  当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到站了。

  荷儿提着小旅行袋下车。突然,一只大手接过荷儿的旅行袋。

  荷儿被吓一跳,抬头一看,愣了:大队长?!

  金天含笑站在她的面前。

  荷儿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这趟车到?

  金天幽默地说:忘啦?我会算呀,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在梦里还梦见你再三嘱咐我一定来接你。

  荷儿幸福地笑了:又恶作剧。由于姑姑的眼病,耽误了两天,你着急啦吧?

  金天含笑拉着荷儿说:我相信你会用最快的时间回到我身边。

  其实,金天连续三天都来接荷儿的。如果今天再接不到,他就要亲自到双山去,他担心荷儿遇到什么难事了。

  吉普车沿着海岸公路疾驶而去。

  金天将吉普车直接开到海边。

  两个都在海边长大的恋人,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心情豁然开朗。他和她忘情地牵手向大海跑去。海浪冲来,他和她笑着又向岸边跑回。

  他和她牵手又一起冲向海浪,像孩子似的与滚着白裙边的海浪挑逗嬉戏。

  白色浪花好像有意挽留这对情人,故意用海水浸透他们的军装……他和她笑着脱下军服晾在礁石上。

  金天握着荷儿的手躺在温暖的沙滩上晒太阳,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金天关心地:荷儿,冷吗?

  “不冷,太阳晒得暖暖的,真舒服。”

  “是的,暖暖的真舒服。”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荷儿第一次感到大海、沙滩、浪花能让她和金天盛满爱情幸福享用终生。

  “荷儿,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大海,有人说,智者看山,情者看海。很对,那是情海,无边的情海……”

  “那就让无边的情海为我们作证。”

  “一二,大海为我们作证!金天和荷儿今生今世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望着大海喊着,海风将他们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他和她静静地聆听海浪无数次拥吻海岸的热情之声。在他们的心里充满阳光,一切都那么美好幸福。

  金天驾车沿着海岸线行驶,一路的海岸风光让荷儿大饱眼福,她虽然在海边长大,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那天格外的蓝,那海也格外的蓝,海天连成一片,找不到海的尽头。美丽的沙滩平静舒展地躺在海岸上,白色的浪花犹如一个顽皮的少年,挑逗着沙滩。而沙滩依然宽容地面对白浪的狂吻,甚至涤荡。那是因为他太爱大海了,爱能包容一切。

  在夕阳漫天灿烂之时,吉普车快乐地驶进部队营区。

  “荷儿,我们到家了。”

  荷儿看到了与战时完全不同的飞行员宿舍区,感慨万千,时间将一切变好,也不留情的要将一个少女推向婚礼的圣坛。她就要告别少女的纯真时代而要成为她最爱的人的妻子了。此时此刻她作为女孩倒觉得永远长不大最好。然而真挚热烈的爱又告诉她,她已应与最爱的人结合享受人生,先人们将其称为结婚,一个古怪的称谓,然而竟得到全人类的认同。

  金天为荷儿神秘地打开一扇木门,荷儿走进门惊喜地站住了。

  屋里充满热烈而又温馨的喜气,床头挂着红灯,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贴着大红喜字。一个大弹簧床上摆着两床红绿缎子被与同颜色的两对缎面枕头。金天告诉她床上的东西都是杨华代表文工团寄来的。荷儿眼圈一下红了……

  忽然,她看到令人惊艳的窗纱,淡粉色的纱帘上勾织着精美挺拔的白荷花图案,犹如工艺大师的传世艺术精品。荷儿倍加喜爱,赞不绝口:太美了!一定是妈妈的杰作。

  “对,是妈妈特别为你设计的并亲手为我们勾织的。”

  荷儿两位妈妈的手都非常巧,她想起小时候过端午节,姐妹们都戴着妈妈编的香荷包,美得不得了。过年时,妈妈在姐妹们的衣襟上又都绣上两朵荷花。妈妈不在了,我又有位新妈妈为我结婚勾织荷花。

  “谢谢妈妈!”

  金天幽默地笑了:妈妈说不用谢,多给她生两个孙子就行了。令金天意外的是荷儿竟单纯地点头称是。

  金天抑制不住地将她抱起来,笑着转着,整个新房充满青春活力。

  金天拉着荷儿的手将里外套间、客厅、餐厅及卫生间,都看了一遍。荷儿,这就是我们的家,喜欢吗?

  荷儿甜蜜蜜地点点头。金天热烈地拥抱她,她和他都有种幸福的归属感。

  金天说:你快洗洗休息一下,你的衣服都在这个柜子里,换换衣服。

  荷儿打开柜门,看着两摞新衬衣被感动了:这都是杨姐、陶陶和同志们为我准备的。

  “都是你的好姐妹,以后有机会请她们到海边来玩。”

  荷儿低下头偷偷地擦去眼泪。

  金天捧起荷儿美丽的脸:高兴才是。

  荷儿点头甜甜地笑了。

  金天轻轻地亲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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