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向是我国古代知识分子自砺成才的追求。远有司马迁、李白、杜甫、苏东坡,近有黄宗羲、顾炎武等,他们都有“壮游”的经历。读书、旅行、熟悉社会、了解民情、搜奇访古、开阔视野、汲取山川豪气,从而增长见识和才干。但是无一人如徐霞客那般,从22岁到临终前的54岁,一游就是三十多年。他以苦行僧的生活方式从事探险性的跋涉,登危崖、攀绝壁、涉急流、探险穴,毕生汗水洒遍山山水水。他将研究课题拓展到各个领域,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地质矿藏,从社会生活习俗到自然变化规律,无一不仔细推敲、深入研究,阐述独到而精辟的见解,给后代留下了极其宝贵的科学资料。这不仅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多见,就是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后人往往称徐霞客为“奇人”,誉《徐霞客游记》为“奇书”。
在三十多年中,徐霞客先后游历了苏、鲁、皖、赣、豫、冀、晋、陕、闽、浙、湘、鄂、黔、粤、桂、川、滇等十九个省份。他不是我国长途旅行的第一人,在他之前,有敲开西域大门的张骞、去印度取经的玄奘、七次下西洋的郑和等。而在元初,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来到中国,一住就是二十三年,曾远游到了戈壁的龙堆,写下了世界闻名的《马可·波罗游记》。和徐霞客处于同一世纪的麦哲伦船长,1519年在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资助下,带领船队环球旅行,1521年到达菲律宾群岛,被当地居民所杀。他们和徐霞客相比各有区别,马可·波罗是经商赚钱,麦哲伦是殖民掠夺,张骞、玄奘、郑和虽然艰难跋涉、成就卓著,但说到底,他们都是“公费”旅差。而徐霞客只是背着简单的行囊,日行百里,或夜宿荒寺,或寄居洞穴,或栖身草莽。不管多么劳累,每晚总要点起油灯豆火,或在旷野燃起篝火,把当天所经历的山川形胜一一详记下来。他没有别人的资助,完全自费游览。他曾三次遇盗,四次绝粮,有一次将袜子、短褂、长衫挂在客栈门外出售,卖得二百余文铜钱,才解决返程的饭钱。
“生平只负云山梦,一步能空天下山”。他曾经两上黄山,而为了寻找大龙湫的源头,又三登雁荡。他在去云南腾冲途中看到一秀丽奇峰,立即搁下行李,“仰攀而上”。他写道:
……半里之后,土削不能受足,以指攀草根而登。已而草根亦不能受指,幸而及石,然石亦不坚,践之辄陨……间得一少粘者,绷足挂指,如平贴于壁,不容移一步,欲上无援,欲下亦无地……
这真是一个万分惊险的镜头!
由此可见,徐霞客的一生旅迹,不是一般意义的“旅游”,而是在交通极其不便、旅程极其艰险、生活极其困苦、精神极其紧张情况下的一次次生命拼搏。目的是探求真知,弄清祖国母亲的每一根筋络、每一条血管,是货真价实的文化苦旅、文化险旅。
徐霞客曾经两次前往滇西鸡足山,第一次住了一个月,应丽江知府木生白之请,撰写了《鸡足山志》。第二次在鸡足山待了近四个月,他是和好友、南京迎福寺高僧静闻同行,静闻曾刺血写成《法华经》,愿供鸡足山。不料在湘江时遇盗坠水,但静闻仍将用鲜血写成的经卷高举过头,泅水到岸边。到了南宁崇善寺,他病危圆寂,临终前要求葬于鸡足。徐霞客背负了骨灰和经卷,跋涉五千里,将静闻葬于鸡足山悉檀寺旁侧。云南鸡足山是徐霞客旅行生涯中的最后一站。他因患风湿症双足瘫痪,由丽江知府木生白派人抬他回家,不久与世长辞。他在逝世前曾感慨地说:“张骞、玄奘、耶律楚材,都是皇帝派去西域的。我是一个老布衣,能远上西方,成为第四人,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徐霞客是值得引以为豪的,他胼手胝足,默默无闻,用毕生心血谱写出壮丽的篇章,堪称千古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