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看传统戏曲的人都知道,乐班要是抢板打起,上演的一定是苦戏。舞台就是人生的缩微景观,人们便把舞台上的规矩演绎成人生经验,遇到谁争着抢着做某件事,便会意味深长地告诫道:抢板是苦戏。
这话不一定百试不爽,但在李长清身上却应验了。师长印信他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才拿到手的,仅过了半个月,冯玉祥的国民军第二师就在师长刘郁芬的率领下开进兰州。一个是中央军的师长,一个是地方军的师长,一个城里两个师长各有统属,谁是主谁是客?刘郁芬此来身怀重任,要为冯玉祥建立根据地,李长清好不容易把师长弄到手,甘人治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刘郁芬又是打着中央政府的旗号来的,要让他离开,只能挤,不可打。两军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摩擦,是情理中事。刘郁芬毕竟是客,也不好来硬的,便用中国最常见的处置策略:酒桌上好说话。时间进入十一月,兰州的天气已很冷了,一场一场寒流穿城而过,黄河边已结起了薄冰。这天黄昏,天上飘起了雪花,今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他派人给李长清送了一份请柬,邀其赏雪饮酒,以遣军旅枯燥。刘师长有此雅兴,李长清不好拒绝,便要赴约。临出门,觉得脑子乱乱的,为何而乱,却说不出个道理。他本想带着他的手枪队,又觉得同僚喝酒,如临大敌的,像什么话,再说,还不至于吧。他只带了包玉祥和几个亲随去赴宴了。刘郁芬亲自在酒店门口笑脸相迎,身边仅副官一人。李长清彻底放下心来,只带了包玉祥入席。席间相谈甚洽,酒至半酣,突然冲进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李、包二人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就魂归西天了。
李长清的师长印信只拿了一个多月,就连自家性命一同交出去了。
兰州之变,惊动了整个甘肃军界。原来他们之间,你打我,我打你,水火不容,但现在让一支外来军队占了省城,倒促成了他们的同盟。次年四月春来,甘肃地方实力派结成联军,一齐向国民军开战。他们是:陇东镇守使张兆钾,陇南镇守使孔繁锦,甘肃军务厅长兼旅长宋有才,还有那位被李长清赶出兰州又当了旅长的黄得贵。
五月上旬,张兆钾部刘福生、韩有禄旅从庆阳出发,一路西来;宋有才部则从临洮北攻,对兰州形成夹击之势。刘郁芬则分兵对抗。陇东军攻占定西县西巩驿,东线吃紧,刘师梁冠英旅赶去拦截,张维玺旅则布防关山,对抗临洮宋有才部。兵力不敷使用,刘郁芬又令东线梁冠英部后撤至响水子(榆中县来紫堡),巩固兰州城防。梁部分兵一部,南取阿干镇,与南线张旅互为犄角;刘郁芬则遣骑兵部队分守靖远县北湾、皋兰县泥湾等地,掐断陇东军西渡黄河北攻兰州之企图。
五月二十日,陇东军进抵响水子,与梁旅展开激战,但因火力有限,双方相持不下。刘为集中兵力,在东线取守势,在南线加大攻势,一举夺取关山。宋有才与黄得贵联手,又夺回关山。黄得贵、宋有才、陇东军,三支军马互相策应,刘郁芬师处境艰难。至六月下旬,国民军吉鸿昌旅由绥远驰援兰州,甘州镇守使则派一营人马由西增援兰州。兰州局势缓解后,刘郁芬便令宁夏马鸿逵旅进驻固原,截断六盘山通道,威胁平凉,断陇东军后路。此时,刘郁芬抓住战机,兵分两路,大举反攻。陇东军撤出榆中后,六月二十三日,二路军司令张维玺率部于南线夺取煤山高地,打退宋有才旅鲁大昌部,攻占关山,并将宋有才赶往武都。兰州南部威胁宣告解除。到七月上旬,一路军司令孙良诚率部击败韩有禄,攻克金家崖并榆中县城,再克甘草店、车道岭,陇东军全线崩溃。八月三十日,国民军攻入平凉城,张兆钾弃城逃往天津。
甘肃联军至此彻底失败,甘肃,乃至西北,成为冯玉祥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