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是越建越坚固了,越建越高大辉煌了,可兰州城被攻破的次数总是不见其少,却见其多。兰州城防体系的最后完善要算万历四十五年永泰城的建成了,看看吧,这已经深入到现今景泰县境了。这个纵深的、立体的、水陆兼顾的、完备的城防体系建成三十多年后,兰州城便被李自成的部队一举攻破,过了两年,兰州城头再次变旗易帜;又过了两年,兰州城又城陷城复。似乎攻破兰州城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这一次,满清入关已经三年了,江南战火汹汹燃烧,各种势力纷纷登台亮相,战乱实在是展现人类各种面目的大拼盘,仁人志士鱼鳖海怪,都赢得了出场机会。我们不以成败论英雄,但也决不成者王侯败者贼,历史向来残酷无情,历史也从来温情脉脉。历史是一个个具体的事实,是一个个具体的过程,是对一个个具体的人,一件件具体的事的操行评语。历史是一面镜子,在照别人的时侯,自己的面目也在镜子里了。时代的辉煌并不意味着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辉煌的,哪怕你是时代的参与者。
我们只能对一件件事一个个人,述其行状,少做判断,因为任何判断只是一个判断而已,也只能是一个判断而已。
话说大清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清军已平定中原,正在向湖广进军,南明残余还在江南活动,恢复大明江山眼见得只是一场梦了,但明宗室子弟倒成了香饽饽,一些政治集团奉他们为主,打起了反清复明的旗号。清廷内部,那位摄政七年、奠定了大清基业、死后被追封为“敬诚义皇帝”的多尔衮也到了后期,顺治小皇帝眼看长大成人了,正在跃跃欲试要亲政。满人也在试图改善与各民族的关系,标志之一,便是在男女事情上放宽尺度。清太祖、太宗是曾纳过蒙古族妃子的,宫中却不蓄汉女,顺治帝开始选汉官女为妃,并准满汉官民互婚。顺治五年(公元1648年)八月,还专门晓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亲睦,莫若使之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联姻好者,听之。”
一个曾立国二百七十多年的王朝,无论它曾多么腐败,它曾多么对不起它的人民,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泱泱天下人流滔滔,总会有一些人支持它的人,哪怕仅仅是打着它的旗号。在南方各地拥立几个南明小王朝与清军周旋时,在兰州,也诞生了一个残明政权。
那是顺治四年四月的事。
春天的河西走廊,祁连山冰雪消融,大地流水欢腾,绿洲里植物生长,连戈壁滩也眼见得春意渐浓,虽有寒流不时袭来,春天的脚步,还是不可阻挡地来了。时任甘州副将的米喇印也决定举兵反清。他把他的想法给部将丁国栋一说,二人一拍即合,但反清要有个名义,正好明延长王朱识在这里,他们便奉他为主,号令天下,在甘州(今张掖)扯起反清大旗,随即分兵经略河西各地。满清虽定鼎北京了,河西也归顺大清了,但在当时河西人的概念中,他们仍是大明的子民,如今有人撑头了,河西各地纷纷响应,清军把守的几座孤城没坚持多长时间便告易帜。没有关陇作后盾,河西是守不住的,义军立即转而东向,一路凯歌,直抵兰州城下。清军用兵目标尚在江南,兰州城防空虚,知州赵翀、学正白旗感到守土有责,忙发动军民守城。不久,城陷被杀。
兰州丢失,清廷震动,关陇风雨飘摇。
义军继续东进,直下巩昌(今陇西)。又一个陇上重镇危在旦夕。义军起事刚一个月,进展如此神速,清廷忙命驻节西安的陕甘总督孟乔芳率大军镇压。清军势大,闰四月便打到陇西,并与米军在内官营(今定西安定区)展开决战,一战而败米军主力。米军后退,官军分三路进剿,总兵王思谦攻下金县,将米军逼上马衔山,游击张勇乘米军立足未稳发起猛攻,杀死朱识,米军退守兰州。六月,清各路大军齐集兰州城下,将兰州城围得铁桶一般紧。孟乔芳现场督阵,各级将官人人争先,可米军防守严密,战局僵持不下。还是老办法,清军组织敢死队,趁夜色突入城区,米喇印见大势已去,下令烧毁黄河浮桥,率残部退往河西。清军渡河追击,在河西歼灭米军,战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