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南宋,名分南北,都是赵姓江山,到底是一家人,做起事来,路数也像一家人。北宋时,赵家打不过辽人,金人从辽人身后发迹了,赵家的徽宗天子在几个奸臣的鼓捣下,把写字画画的灵感用到了军事外交上,异想天开地要与金人联手,前后夹攻,把辽灭了,收回宋失陷百年的燕云十六州,金人当然求之不得。辽倒是灭了,金也跟着南下了,北宋也完了;到了南宋,金人的后背蒙古人又强大了,南宋又异想天开,要与蒙古人前后夹攻,夺回金人夺取的北方故地。蒙古人当然也没意见,金朝如愿也灭了,可蒙古大军也南下了。这次,赵姓天子不像他们的祖先,逃到江南立住了脚,蒙古人过了江,赵家人继续往南跑,他也许忘了,大陆并非像文人们说的什么无边无际,陆地跑完了,只好跳进大海淹死。
宋人的远交近攻,恰好成全了金人和蒙古人的远交近攻,各个击破。
在宋辽夏金元互相攻伐的两百年间,东亚大陆马踏人毁,死人无数,损坏东西无数,可有一样,无论哪一方的战争水平都提高了。这也难怪,欲工其事先利其器嘛。辽金元人,主体都是草原民族,重点发展的是骑兵作战战术;西夏是半农半牧国家,讲究的是步骑结合;宋人以农立国,且处在被动,便把力气花在了筑城建堡革新武器上。具体说来又各有不同,辽以轻骑为主,遇到坚城,很少强攻,而千里奔袭,断敌后路,变成孤城后,再从容收拾;西夏则步骑协同,重视中原传统阵法,所谓“铁鹞子”便是其看家打法。就是遇战以重甲骑兵护阵、突阵,得手后,以步兵攻之,近似于二战中的坦克战;金人发明了“拐子马”、“铁浮图”,前者为轻骑,负责两翼包抄,后者是重甲骑兵,担负正面突破,攻击时则多用“添油战术”,一个梯队一个梯队,源源不绝;后来的蒙古军队多由草原健儿组成,飞马扬刀弯弓射箭是其长项,而且,其马队庞大强悍,万马奔腾,吓也把人能吓个半死。于是,大兵团,大纵深,大穿插,大迂回,大包围,排山倒海,摧枯拉朽,擅长大规模运动战。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界上没有战无不胜的军队。两宋柔弱,在强敌环伺下能苦苦支撑三百十九年,也是有自家的独门绝技的。两宋主要是在边境地区利用地形修筑城障堡寨,骑兵不善攻坚,宋人便到处设“坚”,以坚城对马快。再者,宋人的文化科技水平远高于对手,当时战场上出现的许多新式武器多是宋人发明。如射程达数百米的床弩,一弓多箭的斗子弩,攻城用的三弓弩,还有可以发射百多斤重石弹的十三梢炮,还有在合江、襄阳保卫战中用过的、改拉力抛射为重力抛射的襄阳炮,另外,宋人还广泛使用火器,比如原始火箭,还有震天雷、飞火枪、火球等,也有了专门的火器部队,比如《水浒传》中的轰天雷凌振,绝非作者凭空想象。深沟高垒,武器先进,这也是两宋在明显的弱势中,又在政治如此腐败下,能支撑如此之久的重要因素。蒙元纵横欧亚,鲜遇对手,而大规模的灭西夏战争进行了三次,伤亡惨重,成吉思汗本人受伤,不久驾鹤西去,几位王子也命丧城下,灭南宋则打了四十年之久,四川合江攻了多少年,吃尽苦头。灭草原国家,从未费过这么大的劲,恐怕与夏宋以城堡拒骑,而别国以骑兵相抗落于下风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