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不说话,脸色灰白,只看着她。那目光让谷雨未心里不自觉的生出一种负罪感,她不知道这种负罪感是从何而来,但是,她的确是让那目光照的抬不起头来。
鹿鸣的血一直在滴,滴到地板上,慢慢的,红色压着褐色。他不语,就那样看着她,终于,她先受不住压力,“你走吧。”
他依旧不语。
“你走吧。”
他坐着,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看着她。
他的血仍旧在滴,顺着他的前臂流到手腕上,然后再滴下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到底刺的有多深?
她有点慌。
“你走吧。”
她第三次催他,只是这一次,她的声调由原来的冷淡转带有一丝的焦虑和慌张。
她以为他还是不会再说话,正在慌张,他忽然开口,声调平稳,却不容质疑,“给我包扎下!”
她想反抗,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神,只好低下头,默默的拿了纱布和药棉。
她低头擦拭,听头顶上他浅淡的声音,“我让你伤过,这次,算我还你的。”
她手上一动,药棉上的血蹭到了他的衬衣上。
她半蹲着,离他很近,感受的到他因呼吸而略略起伏的身体。
她默默的擦着。伤口很长,看不出究竟有多么深,让她暗暗心惊,血不断的流出来,擦干后再流出,终于让她手发软。
“去医院吧。”她看着他,声调里带着点恳求。
他看着她,忽然拉起她的手,在她略略的惊呼中,连她的手带药棉的按到伤口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哪里也不去。”
“你——”谷雨未的心里打着颤,“去吧,别赌气。”
“不去!”
“去吧。”她声调里恳求的声音越来越浓。
他看着她,按着她的手忽然一用力,把她拉到怀里,“和我道歉!”
她挣扎,“凭什么?”
“因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仍然在挣扎,“你放开我。”
“和我道歉!”他只手搂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手啊!”她有点恼,本来是要绝裂,怎么现在成了T情?
“不放!”鹿鸣很坚决,“和我道歉!”
她不理他,双手去推。他却越搂越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胸膛。她推不动,改去掰他的手指。他微一松手,她摇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抓着他的胳膊,然后他用更紧的力道搂住了她。
“我想亲亲你。”他忽然说,然后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鹿鸣的吻初始像蜻蜓点水,并不粗野,只在她的唇上点了又点,然后很耐心的启开她的牙齿。她的大脑空白了,两耳嗡嗡的响。她浑身僵硬,被动的承受着这个吻,似乎已经忘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他离了她的唇,向下吻到颈,然后回到她的耳边。
“在美国想我了没?”他的声音低无可低,如果不是在她的耳边,她真是听不见。
她不语。
他惩罚式的咬了下她的耳垂,她痛叫出声,却被他堵上。
谷雨未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她只觉得荒唐。刚才是多么坚决,转眼却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去美国,和今晚跟踪谷维春,是不是都是因为生气?”他继续轻声问。
谷雨未很想推他,但手足无力。她反反复复只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生气就好。”他似宽慰的说,“虽然我也生气。”他继续喃喃自语。
她简直让他吻的要失去方寸。
“今晚,好不好?”他略带一点气喘,“行吗?”他像催眠一样的耳语,手却已经动了起来。
“好吧?可怜可怜我,嗯?”他的口气里带着恳求,让谷雨未失去了主意。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说不。但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不……”她吃力的挤出了半个字,他的唇又堵了上去,人一反身,把她压在了下面。
“不……不行。”她尽力保持一点清醒。
“乖,乖。”他的语气很轻柔。
沙发很窄,又很软,她动弹不得,上面那个人更让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乖,乖。”他一直在催眠式的耳语,从颈吻了下来。
真是太荒谬了!谷雨未尽力的摇晃着头,她想清醒。但是,她只觉得浑身发软,耳边的小血管突突的跳着。一切表明,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她第三次挤出这个字,他毫无征兆的扑了上来。她只觉得嘴唇一痛,又咸又腥的味道涌入喉间。她想说,你咬我?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她失去了意志的主宰。
她只好再次试着伸手去推他,所触之处,却是粘乎乎的。她赶紧缩回来,那是他的伤口。他却得了机会,把她的胳膊压到头顶。
“别跑,我会把你抓回来的。”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用最温柔的语调说了一句最冷的话。
而后,谷雨未便彻底丧失了意志。
为什么男女要有别?
这天夜里,鹿鸣没有走,就在她身边呼呼的睡过去。谷雨未也很累,但她还是睡不着。外面雨声嘀嗒,天在慢慢的转亮,雨天,灰白的亮。
这是怎样一个夜晚?从她开车去追谷维春,到她撞上了树,然后是谷维春把她载回来,再就是鹿鸣找上了门。一切像是走马灯似的。她经历过焦虑、悲愤、沮丧、失望、生气、发狂以及最后的混乱,这是怎么样的一个雨夜?
她扭头,看着那张熟睡的脸。没有灯,他的脸轮廓模糊。她凝视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轻轻的吻了下那个唇。
在去美国、追谷维春时,除了因为正谷,还有没有别的?
她承认,那个时候,她的感觉里有伤心。
她继续凝视着他。有时她很怕,怕这背后的真相是她无法承受的,所以,她只能选择躲。
正谷这湾水,真的很深。已经把她的一切都裹了进去,他,到底信得过吗?
她只觉得脑袋里边一片混沌,如一团乱麻,失去了主意。
天,终于亮了,她仿佛才阖上眼,就觉得神经在叫醒她。她睁开眼,鹿鸣正曲臂枕在头下,望着她。
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顺着胳膊摸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动了下,“别动,我胳膊疼。”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让被子捂得有些软。
“我对你没恶意,对正谷也没有。”她望着天花板,但知道,他望着她,“年报的事,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确实如此。”他依旧望着她,慢慢的说,“所以,现在我也不敢和你再说什么。否则,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承认,”他顿了顿,“之前我是有些自负了。”
谷雨未一动,他的手加力握了一下,“谷维春不容易,我不想说她什么。只能说,请你相信我。我敢拿任何你希望的东西发誓,除了你,我没和第二个女人上过床。”
听了这句话,她倏的拉上被子,把头裹上,热热的泪流了下来。他的胳膊伸过来,揽在她的腰上,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能不能抱抱我?”隔着被子,还是能听到他轻轻的语调。
谷雨未不动。
他没有再问,虽然隔着被子,但她仿佛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咬着牙流了会儿泪,忽然伸出胳膊,抱紧他,“鹿鸣,别害我!”
这一天两人没有出房子,她在厨房里忙,他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偶尔走过去,发现他在看军事频道,“你喜欢军事?”
“奇怪?”他躺在沙发里,脚蹬着沙发扶手,衬衣都压出了褶子。
“以为你会更喜欢看经济节目。”
“平日不得不看那些东西,玩儿的时候就不必了。”他随意的说,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她看了他的伤口,虽然已经有些结痂,但她还是担心。
“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去。”他断然否定。
“去吧。”
“不去,我说过不去。”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
“不用去。”
“怎么不用去?都这样子了?”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说实话?”
她不解,他很正经的说,“我就是要让你心疼。”
她大窘,伸手捶了他一下,让他给拽住手,“你心机真浅,真笨。”
她推了他一下,红着脸走了,客厅里是他的笑声。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他上了点药。药是普通的消炎药,她磨成粉,给他清洗了伤口,慢慢的捋上去。他平伸着胳膊,仍然在看着军事节目 ,腿还放到了茶几上,悠闲自在,似乎很享受。
她不平衡,末了伸手拍了一下。他回头笑,“扯平了。你受伤时,我也给你上过药。谁弄受伤的谁上药。”
她辩解,“我当时可不像你这么自得!”
他笑,“你要自得,我也不是不让,谁让你弄的那幅受苦的模样?”
“还不是你?”
“我怎么了?”
她垂下头,眼前这相安无事会是真的吗?
“你还坚持你现在的做法?”
他的表情一僵,有些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可我想退出。”她直截了当的说。
他抿了抿嘴,“这事以后再说,我慢慢考虑。”
“可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在杉城立足了……”她不自觉的声调又高了起来。
“我会赔你的,好不好?”他心平气和的望着她,“我保证,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赔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不就是教书写字吗?行,我会把破坏掉的,都还给你,行不行?”他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一点遮拦。
她垂下头,感觉像是一个孩子看着另一个孩子破坏自己的玩具,那个孩子理直气壮的说,“没什么,我再赔给你。”
“哪有这么简单?”她甩开手。
“本来就这么简单。”他收了笑,“我都会赔给你的,只要你乖,啊,乖。”他的语气让她觉得有点肉麻。但她也发不起火来。虽然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我怎么能相信你,但是,她没有说。仿佛被咒语封住了,说不了。
“谷维春呢?谷维春怎么办?”她问。
他的眉忽然皱了下,没有立即说话。
“她怎么办?”她催了一句。
他草草回答,“谷维春的事,你别管。”
“不管?”她有点摸不到头脑,“为什么不管?”
他再也没有回答,眼睛望着电视,但她发觉,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她正要开口再说,他说,“谷维春的事,你真的别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要动。我给你的二十万,还有多少?”
她愣了下,“啊?”
“我给你的钱呢?”看她愣着,鹿鸣跟上一句,“那二十万的奖金本就是给你做预备开支的,你不会当废纸扔了吧?”
“让我捐给系里了。”她有些局促。
当时捐给系里,一是为了赌气,二是也是给自己买个平安——哲学系是穷系,平日经费就很少,二十万的奖金从天而落,任是谁也要看了眼红。
鹿鸣的鼻孔里嗤出点声音,“跟扔了没区别。你倒真大方。他们都有的是钱,也没见捐点儿出来,天天倒向我们化缘。”
“你别这么说!”谷雨未立刻反对。
“行,”鹿鸣懒懒的,“反正我只赞助这一期,明年就随便找个理由不赞助好了。”他的头换了个位置,样子很舒服。
谷雨未略有尴尬,她想起为了这奖,系主任曾经寄予多大的希望。
“用不用着钱?”他看着电视,口中淡淡。
“不要!”她坚决。他笑了。
“你写一本书,能赚多少钱?”
她立刻想到他说的什么。“你不要傻了,你即便买得很多,也不会有多少钱在我这儿的。”
“谁说我要买的?”他反问,言语中尽是戏谑,“你不签名送我本儿?”
她咬着嘴唇,脸红红的。
“你是名人,我是非名人,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给你拍写真集,像艳照门似的,起个名字就叫《浓浓情》。”他十分正经的威胁。
她从茶几上抓起一把葡萄就扔了过去。葡萄珠儿随着鹿鸣的笑声在地板上四处滚,谷维春的话题就这么给绕了过去。
她一天没有上网,鹿鸣也没有,这一天的生活都像从正谷跳了出来。晚上,他洗了澡,用衬衣围着腰上就吹着口哨出来。
谷雨未见了,连忙转过头。
他笑,“装羞。”
她哼了声,他说,“为什么我要长的比你大?否则,还可以穿穿你的睡衣。”
她不语,他惬意的躺下来,“没有睡衣好啊。”然后从后面搂着她,“弄了一半天,你家根本没有男人的睡衣!”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上下其手。
“不准有,也不准买,我不穿!”他坚决的说,“男人的衣服,一件也不准有!”
谷雨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负气的蹬了他一下,却在他的大笑中被瓦解。
女人,为什么你总是不够坚定?
又是早上。衬衣虽然被洗熨过,但袖子上的血迹还是很明显,鹿鸣不在意,一边扣扣子,一边说,“你的车我让人修了,在服务店里,你去取吧。”
“哦。”
“以后下雨天不要乱跑。”他语气平淡,“多大的事儿?值得用命去追。”
她依旧不语。他看了看她,“你的脸上有个东西。”
“啊?”她拿手胡乱拨打。
他招手,“来。”
她过去,然后,他的吻下来了,“就是这个东西。”
谷雨未从楼上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利索的钻入车里,然后车子轻灵的转过头,驶离了她的眼界。
她轻轻的舒了口气,是不是以后,会平坦些了?至少,她希望如此。
九月,已经是初秋,天气好。秋天的太阳从白杨树的叶子间落下来,风一吹,光便随着叶子轻轻摇动。这大约是植物长的最盛的时候,盛极而衰,慢慢就是冬天了。
车取的很顺利,交车的小伙说,“小姐,你还真是幸运。您的车轧起了一块大石头,横在底盘下。那天幸好树不是太大,也没有全倒下来,否则,树的重力把车往后推一下,您再一打火,就危险了。”
谷雨未有些赧然。经过了那天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真是有点低情商。她谢了他,进去试了两下,还挺顺手,没什么异常。
“谢谢啊。”她真诚的说。
小伙呵呵的,“以后多注意就好。下雨天,刹车不能踩得太急,否则就容易打滑。我瞧您的技术,可能也不是练赛车出来的。”
谷雨未让他这婉转的教训说的直脸红。她只得点头,然后问多少钱。
小伙继续用半幽默的声调说,“钱就不要了,有人结了。另外还有这个,”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大捧百合花,“送修的人说,让我们替他给您送上。”
花束很大,并没有用常见的包装纸,而是用一张挨着一张的整张旧报纸包着,越发显得这一大抱百合花朴素而绚烂的美。
谷雨未的脸彻底红了。她半咬着嘴唇,两眼偷偷的瞟着周围,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
小伙又笑了,“小姐,您真幸福,让我为您打开车门。”
驶离修理店,谷雨未的心还怦怦跳。那一大束百合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花香不断的飘来,一重又一重。
这束花似是一个会说话的伴侣一样,伴了她一路。只要车子一停下来,她便要伸头去看看。后来,她忽然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朵。
可才数了几十朵,后面就有喇叭响。她怎么也数不完。
抱着花上了楼,放到桌上,傻呆呆的看了半天,也不想解开报纸。看看时间,要中午了,她想了想,还是打了他的电话。
“嗯?”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让她心里一跳。
“嗯。”她说不出话来。
鹿鸣忽然笑了,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别这么暧昧,否则,会让我浮想联翩。”
谷雨未慢一拍想明白他的意思,脸红到脖子,“流氓!”
鹿鸣呵呵的笑,“要随时随地保持注意,以免发生不良影响。”
她啐了一口,“没正形。”唯恐他再说什么,赶紧说,“你吃饭了没?”
“没。等你来送饭。”
谷雨未以为是开玩笑,又说了一句,“没正形。”
鹿鸣的口气很正经,“真等你来送饭。”
“别闹啦。”
“真等你来送饭。”鹿鸣的口气正经无比。
谷雨未让他说的有点慌,“你干嘛?”
“来不来嘛。”
“不去。”
“那好吧,那我要回去找吃的了。”鹿鸣说的十分轻快,似乎就为了等这一句。
“你干嘛?”
“回去找饭吃啊。”
“你——”
“我——”
“不要闹。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别瞎闹。”
“嗬,你躺在家里,不工作,还不给我准备饭?”
谷雨未哭笑不得,“你胡搅蛮缠的,到底要干嘛?”
“没什么,我下午没事干,不如回去和你造小人儿吧。”
“呸!”谷雨未让他说的脸皮都要爆开来了。“再这样,我要挂电话了。”
他低低的说,“我好像真想和你造小人儿了。”
“呸!”谷雨未挂了电话。
她的心怦怦跳,这个鹿鸣,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的人在四十分钟后出现在她面前。一见面,先说了一句,“急死我了。”
谷雨未噗哧笑,然后他搓着手,“来来来,先行动起来,话可以慢慢说。”
谷雨未推他,“你不昨晚才……”
“饭要顿顿吃。”
“身体受不住。”
“没事儿,前些日子攒了很多。”
这场“行动”让两人的午饭变成了下午茶。当真是下午茶,谷雨未起不来,更懒得去做饭。鹿鸣从冰箱里翻了袋饼干,拿了两瓶牛奶和一瓶柚子茶,送到床头,两人吃了。
“真难吃。”鹿鸣把最后两块饼干抢到手里,塞进口中,然后说。
谷雨未望着他,“那你还要抢两块饼干?”
鹿鸣斜睨,“不服气?要不,我吐一块给你?”
谷雨未打他一下,“什么恶心说什么!”
“起来去买菜!”
“不起。”
“起来!”
“不起!”
“起不起?不起,我要上去了!”
谷雨未听了这句,“行行行。起,起,我起。”
从说着起,到决定起,到真起,这中间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鹿鸣利用这机会,又占了些“龌龊又变态”的便宜,终于,两个浪荡人穿戴整齐,能出门了。
刚进电梯,谷雨未又得得的跑出来。“你先走,我回去拿手机。”鹿鸣来不及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关了。
她眼见电梯下去,从包里拿出避孕药,边走边抠了两粒塞到口里,开门喝了口水,才又去等下一班电梯。
没到下班的高峰时候,超市里的人并不多。两人手拉着手,“你要吃什么?”
“鱼汤!”他理直气壮。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眼儿!”
“哼!”
“还吃什么?”
“饺子。”
“啧,你的心眼还能不能大一点儿?”
“我还要吃芸豆、吃茼蒿。”鹿鸣一点儿都不歇气。
“吃饺子,还是吃鱼汤,你选一个。”
“我都要吃,不让吃你就是虐待我。”路人侧目。
谷雨未几乎想咬牙切齿,“你堂堂一个总,你怎么还要耍赖?”
鹿鸣嘻嘻笑,“这叫对各个敌人的作敌手法要不一样。该耍威风时耍威风,该耍赖时要耍赖。”
谷雨未无论如何都不肯。最后鹿鸣只好慢吞吞的说,“好吧,那吃饺子、喝鱼汤、吃茼蒿吧。芸豆就不吃了。”看他那假装委屈的样子,谷雨未真想把他的脸皮给抓下来。
两人手拉手结帐出了超市门口,正有说有笑,鹿鸣忽然略皱了下眉,手微微一松。谷雨未没有发觉,她依然在笑。
鹿鸣皱眉的表情一闪而过,他忽然伸手揽着她的腰,两人继续说笑着回到车中。
鹿鸣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者,进不了厨房,包不出饺子,只伸长腿儿看着电视等吃。他不进厨房,还非要拉着谷雨未在茶几上包铰子。
谷雨未气不过,说了他一句,他却笑,“我是想,一会儿如果不好吃了,可别给你借口,让你找我。”
谷雨未丢了个饺子皮过去,他拿来覆在额头上,继续顶着看电视。那鬼样子,把谷雨未逗的笑了起来。
“你父亲也不做饭吗?”
“基本不做。”
“你母亲也不说他?”
鹿鸣略有些不自然,“不说。”
谷雨未不信,“真的?”
鹿鸣抿了嘴,“原来也是说的。后来,呃,后来,”谷雨未停下手,等着鹿鸣的下文,鹿鸣看了她一眼,不歇气的飞快的说,“我爸从医院带回来把手术刀冲着菜板就去了嘴里还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切肉吗于是我妈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谷雨未的脑袋愣了小一会儿,才把这崩豆似的话想明白,于是,她后知后觉的噗哧笑了,笑的直咳嗽。
她拍着胸口,指着鹿鸣,“你,你们家……咳……咳……你们家……”然后看了看眼前的肉馅,忽然又有点恶心。
鹿鸣洋洋得意,“于是,以后少问我这个话题。”
谷雨未看着那肉馅,越发觉得有点恶心了。
吃了饭,他抱着她,谷雨未犹豫了下,还是问了,“鹿鸣,谷家遗嘱的事,你怎么看?”
“不知道。”鹿鸣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子。”
“那我……”她停了下,“他原来,没和你说吗?”
“这件事,没有。”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讲了讲你的事,讲了讲正谷的事。人不到弥离,有些话不想讲。可真到了约离,想讲,也讲不出来了。”
她扭头,“原来那些事,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鹿鸣有点尴尬,干咳了一下,“我也没说不是。”
她扔了他的胳膊,“你却拿来要挟我?!”
鹿鸣又伸手去揽,“也不算要挟。你要是换个角度,也支撑得上。最起码,你也不必老怀疑我的目的。”
她歪着头,没有说话。他也看着她,不说话。
“这陷阱,你挖了多深?”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觉得有多深?”
谷雨未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事情可以向左解释,也可以向右解释。她有些后悔自己莽撞,或许应该乘着鹿鸣高兴,问一下,到底父亲都说了什么。不过,以鹿鸣警醒的个性,会说么?
未必!
鹿鸣又伸出了手,她的脑子中转了几转,还是握着那只手,坐了回去。
“为什么那些投行们现在还不出手?”谷雨未倒不是故意试探鹿鸣,她本身也好奇。这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鹿鸣的口气很平常。
“真的?”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真不清楚。”他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你也不清楚?”
“我不是对赌方。”他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谷雨未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看到谷维天在一个会所见两个外国人的事。她简要的说了一下。
鹿鸣却一推她,“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记不太清,反正是暑假之前。”
“你怎么不早说?”鹿鸣的眉毛立刻抖了起来。
“我给你打电话了,你特别冷淡,说你有事。”
鹿鸣的脸冷了下来。谷雨未看了半天,带着点试探的口气说,“很严重?”
“不知道。也许是多虑了。”
“真的?”
鹿鸣没有回答,似乎在想什么。忽然,他站了起来,“我有事,先走了。”
谷雨未有些意外,“怎么啦?”
“没什么。”话说的时候,他已经去了门口,开始换鞋。
谷雨未看着他,“你就那么不想告诉我?”
鹿鸣直起腰,“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你知道了,空着急,也帮上忙。况且,我也不知该怎么讲给你听。”
谷雨未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鹿鸣明显急着走,却耐着性子,招招手,“来。”他亲了亲她的脸颊,“自己在家,多注意些。”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安慰的口气说,“没事儿,不要担心。”
谷雨未看着他,那个熟悉的鹿鸣又回来了。果断又专制。
她关上门,外面又传来敲门声,打开,“把你的手机给我。”
谷雨未不解,“你要干嘛?”
“给我!”
谷雨未返身把手机拿给他,他接在手里,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抠了电池把两个手机的卡做了交换。
“用这个。”
“为什么?”
“让你用你就用。”
果然还是原来那个鹿鸣。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又补充了句,“没什么。这个有导航,要是不辨方向,你可以拿着帮点忙。行,我走了,你不要关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电池和充电器我随后再送来。”
两人又作了别。
谷雨未看着夜幕下鹿鸣的车急速穿过路灯,不带一丝停歇的驶向远方。
她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脑,一条大标题映入她的眼帘,让她触目惊心:正谷内幕交易调查结果:内幕交易人为谷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