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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火拼

  两人自苏亦好休完年假后关系一直很冷淡,加上苏亦好赶着处理年假中积压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早已是筋疲力尽,也没有心思去理睬陈明然的阴雨阳晴。她不知道人家的夫妻都是如何相处的,只知道他们两个,真的就像是两个租户,想想情侣一般会腻一腻,可他们,什么也没有。陈明然因为生苏亦好的气,不主动说话。苏亦好因为心里有隔阂,也不主动说话,家里的气氛很闷。

  又是晚上,正沉闷的吃着饭,苏亦好的电话响了,拿起一看,赶快毕恭毕敬的接了起来,“哎舅妈。”

  电话是苏亦好在A市的舅妈打来的。苏亦好和这个舅舅舅妈都不亲,舅妈又属于多心之人,平日尽量客气,以防什么做的不好让舅妈心里有疙瘩。舅妈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这次打电话是给苏亦好介绍个男朋友,让她去相亲。

  苏亦好下意识的看了看陈明然,心虚的别过头,“舅妈,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人已经入了美国籍,是个大学教授,在美国有别墅,你嫁过去也可以入美国籍。人品没什么问题,他在国内的导师亲自向我打的保票,就是年龄比你大一些,大六岁,他妻子死了,一个女儿今年五岁。”

  苏亦好听的头皮发麻,对面的陈明然慢慢的嚼着饭,从来没注意这电话漏不漏音,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舅妈……”

  “我和你舅的意思是你先看,看上看不上再说。亦好,你也不小了,正儿八经的该找了,配的上你这年龄的基本都结了婚,像他呢,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妻子死了,和离婚的不一样,没想头。”

  苏亦好不知该怎么拒绝。舅妈是个爱挑理的人,若是知道苏亦好谈了男朋友而不带上门,她一定会又在心里泛折腾。苏亦好结婚后去过几回,由于和陈明然起起伏伏的老吵架,也不敢说出来,她没想到会有这档子事。自己现在的对外形象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直接说不愿意肯定不行。还是得体面的搪塞过去,可找什么理由呢?正在想,听那边又说,“反正只是去看看,亦好,你说呢?”口气里隐约有了不高兴。

  舅妈是长辈,又和自己不大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推却。反正只是去看看,权作去见应酬一下与工作有关的陌生人了吧。“那……好吧,麻烦舅妈了。”

  苏亦好收了线,看看对面的陈明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口说道,“陈明然,我舅妈刚才来电话说……”

  “美籍华人是吧?”他果然听到了。

  “陈明然,我舅妈和我不怎么亲,我不好直接回绝她。”苏亦好是真心这么想的,她想和陈明然先在前头说清楚,毕竟这不大好。

  “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亦好松了口气,“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去见个面,应酬一下。”

  “见个面?相亲就相亲,既然做的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苏亦好有些窘,“陈明然,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去应应景儿。长辈的面子要给,否则他们会怎么想?家里的关系不好处。”

  “你一个结了婚的人,还要去相亲,你又让他们怎么想?”陈明然死活不把自己说出来。

  “我这不没告诉他们吗?”

  “谁让你不告诉的?”

  “这不没到时候吗?”

  “是啊,等着换一个老公,顺理成章、人不知鬼不觉是不是?”

  “陈明然,你别太过分!”本来想好好说的,结果却换来了一阵羞辱。

  “是谁太过分!”

  苏亦好长吸一口气,“我不和你吵,反正我只是去应酬,你爱信不信!”

  陈明然倏的扔了筷子站起身,“苏亦好,知道家这个字怎么写吗?”

  “知道。下面是个猪。”

  “你才是猪。”

  苏亦好别过脸,她不想让战争升级。

  “苏亦好,你要是去了,再也别进这个门,我嫌脏。”

  “我怎么了你嫌脏?”

  “结了婚还和别人勾勾搭搭,我还不至于窝囊到这个份儿上!”

  “你怎么说话的?”

  “哟,”陈明然怪叫一声,“有文化的人就是弄的巧。”

  苏亦好再也忍不住了,忽地站了起来,手扶着桌子,“陈明然,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吱声你就得寸进尺!”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

  “那你说,自从结婚以来,我由不会做饭变成了会做饭,这也是我的努力,你呢?”

  “哼哼,笑话,你那也叫什么做饭?”

  “嫌我做的不好,你来做,别拿着文明棍隔的远远儿的挑挑拣拣——戴了礼帽你也不是文明人!”

  陈明然气极,“你是,你是,娼妇一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苏亦好绕过来和他面对面站着,两眼冒火,声音却极其冷淡,“你说谁是娼妇?你再说一遍!”

  陈明然自知说重了口,绕过去不提,“你还占理了?”

  苏亦好火气起来了,“我怎么不占理了?”

  “你占什么理?”

  “那我问你,你为这个家做什么了?付出什么了?嫌我做饭难吃,就连那难吃的饭你都没做过几回!”

  “能做饭了不起?这月供不是我供的?”

  “月供怎么了?这房子是我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开始分的清楚了?”

  “分的清楚分不清楚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赚的钱有给过我一分吗?真正到离婚时,哪些是我的?”

  “这就开始讨论离婚了?”

  “别扯这个淡,说我的时候先说你自己。”

  “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横做竖做都不对。你对,结婚第一天把我一个人扔马路上、打电话问你回不回家吃饭你嫌烦、让你去接我你理都不理、过八月十五把我一个人扔家里、我碰上流氓的你无动于衷,你真是做的好呀,模范!标准!”

  “哼,女人果然只会翻旧帐。之前的事早就清楚了,一遍一遍的絮叨你也不嫌扯着臭!碰上流氓的事你自己都不在乎,这时候拿着这事来勒苛我,你也好意思。就你,流氓会来招惹你?”

  苏亦好领会错了他的意思,气红了眼,“是,我是连流氓都不会搭理的人,那你又何必担心我去相亲?”

  陈明然本来想说的是苏亦好比较硬朗,不是让人不放心的类型,可一听她的话立刻跟斗牛似的,“谁担心你去相亲?扔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捡。”

  “没人捡就好,那就不要唧唧咕咕,一个大男人,丢不丢人?”

  “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我才不会看着别人给我戴绿帽子。”

  苏亦好鼻子里出了个冷气,论吵架陈明然不是对手,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吵的又有什么意思。她没接茬,拔腿就要走。陈明然却以为她这是藐视自己,着了急,“苏亦好,你,你要是敢去,离婚协议里写的什么都作废,没有你的份儿!”

  苏亦好停下脚,“果然要离婚了?”

  “果然?是不是早等着了?”

  “不要无理取闹。说,打算离了?”

  “呸!”陈明然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是你打算离了吧?”

  又是没重点的乱绕,苏亦好不言语,绕过他要走。

  “苏亦好!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是想一想吧,我们到底要怎么过。”苏亦好嘴里说着,脚却不停步。

  “你想怎么过?”陈明然扭着头。

  “象夫妻那样过,有关心,有信赖。”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注意我说的是信赖。”

  “别玩文字游戏。”

  苏亦好又长吸一口气,倒退一步,“陈明然,别像刺猬似的一动就耸着一身的刺。知道什么是信赖吗?父母之间就是信赖。我不信赖你,你也不信赖我。你也想想,像我们现在这样,钱各人赚了各人花,工作各人做各人的,除了搭伙在一起吃饭,还有什么?”

  “这样的局面怨谁?怨我?”

  “那你怨我?”

  “切,笑话,怨起我来了。”陈明然冷笑一声,不屑的样子,“是谁在第一天见面时不磨合好不要这个那个的了?真是得了便宜还要装乖,念法律的人都了不起。”

  苏亦好往前渐渐的逼了过来,“你说谁?”

  “就说你怎么了?”火气满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亦好指着他,“陈明然,你别惹的我把难听都说出来。”

  陈明然咣的打掉她的手,“你指谁?”

  “就指你,怎么,你还敢打我?”苏亦好扬了一下手又放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你试试!”苏亦好的声音尖的像金属线,气的胸口发闷,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动手,谁的尊严都是不可侵犯的。

  陈明然猛的把旁边的盆扫到地上,吓了苏亦好一跳。盆咣当的跳了几下,陈明然的声音像地板上的水一样四处漫,“苏亦好,别以为我怕你,打女人我不屑一顾。”

  “哼,”苏亦好转过身一扬头,“我真是感谢我是女人,嫁个老公把自己的钱守的紧紧的,把自己的关心也守得紧紧的,哼,全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比我更受优待了。”

  “你不把自己守的紧紧的?跟刺毛虫似的,一身的刺,又丑又老,还以为自己能变花蝴蝶的四处勾引人。结婚大半年,跟自己的老公弄的跟纯情玉女似的,装什么B!”

  苏亦好又转了过来:“你说什么?”

  “就说你,说你装B。”

  苏亦好想赶过去给他一耳光,却气极反笑,“好,你是圣人,钱拿来。我不装玉女,我要钱,给我钱。”

  “你还卖起来了?”

  “哼,笑话,我结婚了,我和我老公要钱理所应当。”

  “那你也结婚了,同床是不是也该理所应当?”

  “同就同,谁怕谁?”

  “好,你要是同床我就给钱,从此家里的钱都归你管。”

  苏亦好两手往上一掀,薄毛衣和吊带一起揪了下来,绿色的绣花胸罩露了出来。望着他,咄咄逼人的说,“谁先去洗澡?”

  陈明然完全没料到她的举动,两眼只盯着她的脸,“苏亦好,你当真?”

  “别废话。”

  那张脸上的眼睛冒着火,嘴唇发白,鼻孔一张一翕,似乎隐隐的有汗珠闪现。盯了一会儿,陈明然一语不发,扭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摔上了门。

  苏亦好把手里的衣服甩在墙上,嘭的发出了一声闷响,然后甩到肩上,抬脚踢开自己卧室的门,关也不关,直接摔到了床上。

  苏亦好趴在被子里哭了一宿,不过不是放声大哭,她不想让陈明然听见。哪个女人不想要爱情?可爱情是自己想就能遇上的?自己也曾经遇上爱情,也吵架,他有胃病,她把他的胃病气犯过好几回,可吵的再厉害他也不骂她,两个人很快会好,她去找他或他去找她。可是,自己确实就是选择了这种婚姻,无论是冲突也好,是莽撞也好,终归,确实是结婚了。

  唉,结婚了。婚不是那么好离的。

  早上起来发现眼睛都是肿的,把毛巾放在冰箱里冻着去洗脸,进厨房取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陈明然出卧室,低下头,无声的走过,回屋关上门躺在那里敷上。

  陈明然斜着眼睛瞟到了那双核桃眼,又挪了回去。哭,有什么好哭的,到底是谁比谁冤?兀自进卫生间洗脸了。

  自此之后,两个人都视对方为透明。除了诸如她先洗澡、她给他留饭等必要的默契外,谁也不理谁。不同的是,苏亦好加班再也不跟陈明然说,陈明然回家看着那黑洞洞的屋子就火从心来,恨不得立刻钻到火星上丢颗炸弹炸了苏亦好,而他加班则是一贯的不和苏亦好打招呼。

  爱情似乎真的是人类必经的阶段,但没有爱情,是不是真的就无法立足?说不上现代人是贪心还是省心,人人都在谈爱情,可人人都不知道爱情在哪里。山盟海誓越来越多,可越来越多的,必定不是珍贵的。一次几位校友聚在一起,一位88年的小MM听了83年的JJ讲她男朋友当年追自己时写情书的盛况,羡慕的两个眼珠子都要出来了。“情书?MY GOD,现在的男孩子就是给你发短信,几个短信发了,好像你就该怎样怎样了似的。还有的男孩子居然认为女孩子太高傲,不高档的饭根本不去吃,可有饭就一定要去吃吗?搞笑!”

  小女孩对爱情还有单纯的、泡沫的、粉红的希望,她不知道现在苏亦好是如何看待爱情,也不知道那位83年的JJ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在她眼里,爱情还是爱情,只是她的爱情观在她同学当中显然已经显得落后。在这个恋爱要到床上谈的年代,身体接触本来应该是心灵彼此相通后的最后一步,可如今早已迈向前沿,占据了一切。可真的问,你觉得那就是爱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偕老才是真谛。可据某位苏亦好所佩服的大家的说法,婚姻分四种:好过、可过、可忍、不可忍。只要是前三种婚姻,都可以偕老,那么,这么高的离婚率,都是因为第四种?

  苏亦好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不想离婚,陈明然只要不触犯她的三条底限:外遇、暴力和不良嗜好,她就不会离。婚姻是两个人的体面,和谁过都有风险。假如说结不结婚是人的社会性的要求,那离婚,同样也牵扯到社会性问题,轻易离婚,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理智的苏亦好是这样想的。婚姻或者可以如此,爱情则不能如此。所以,苏亦好从来不想对陈明然有过多的指望,或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毕竟,现在的陈明然,给她的感觉仍然只是理智范围内的。苏亦好的本质是敏感,坚强,不过是一个外表,至少,她要将家庭维持下去。无论这样是对或错,她都有这样的责任。

  苏亦好到底还是去见了那个男人。再怎么和陈明然吵架,舅妈的面子不敢违,涉及到两代人、两家人的关系,还是去吧。谁让自己弄了个这么个见不得光的婚姻?怨谁,还不怨自己?有时还真是灰心,这么个婚姻,有意义吗?至于陈明然,老大的人了,怎么就听不进去话?

  论起相亲,苏亦好可谓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从二十二岁开始相第一个,到二十九嫁给陈明然,用她姐的话说,相过的人大约有一个加强连。虽然一个没成,但却取到了如何把对方赶走的真经。她总结的经验是:一、大部分男人都讨厌很能说的女人,真经就是坐在那里尽量滔滔不绝。二、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欢比较有才华的女人,尤其不大喜欢和人谈起自己的专业,真经就是抓住他的专业,胡乱的侃一通。此二条能令对方迅速退去。三、学会察言观色,当前两条失效的时候,启用万能的第三条,沉闷定律。有问有答,无问不说话,既不失礼仪,又可让对方对你没兴趣。

  今天苏亦好启用的是第三条,因为介绍人是她舅妈,她不敢太嚣张,第三条是最保险的。为了防止失手,她特地把时间定在周五下班后,这样,她可以明目彰胆的顶着一脸疲惫、穿着上班的衣服去见人。

  但苏亦好这一次失算了。

  对方确实是个文质彬彬的华人,浑身透着一股儒雅气,苏亦好有些不自然,她隐约觉得今天不大好对付。

  “苏小姐日常都做些什么?”

  “上班,下班。标准的上班族。”不敢透露多的。

  “哦,那平日休息时候呢?”

  “呃,在家里躺着,看看电视、看看书、磨蹭磨蹭。”绝对不敢说的太好。

  “苏小姐真是好静。”

  “呃,是。”

  “我觉得苏小姐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安静,不浮躁,不施脂粉,比较真,这在现代社会可是不多了。”苏亦好心里暗暗叫苦,大哥,你饶了我吧,早知你这样说,我就涂三层粉过来。

  “李先生过奖了,实在是因为比较笨,也比较懒,不会那些东西。”苏亦好实话实说。

  “素面朝天需要勇气,说明内心相当强大,对吧,苏小姐?”

  苏亦好真想变成小蜜蜂飞走,她只好应酬的笑了笑,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了,第一条绝对不敢用,用第二条试试吧。她呷了一口果汁,“李先生平日都有什么爱好?”

  “读书人,爱好不爱好,似乎都只是读书。”

  “李先生是教什么的?”

  “中古文学,主要是凯尔特方向。”苏亦好差点没吐血,此路不通,无法攻击。

  “喜欢吗?”

  摇摇头,“对英语仍然只是最普通的考试水平。”

  李教授并没有深入下去,转了话题,“偶尔也去做做运动,打打网球。”苏亦好赶紧说,“对网球一窍不通。”

  李教授点点头,“网球不难学,打打对身体好。”苏亦好泄气了。

  心虚的回到家,陈明然正在卧室对着电脑,听她回来动都不动。她想和他说说话,又找不出什么话可说,只好悄悄的回到自己卧室,就听那边的门轰的摔上,苏亦好的心跟着一抖,她知道自己理亏。

  第二天中午,好不容易等到陈明然起床,苏亦好主动说话,“陈明然,晚上要吃什么?”

  “随便。”

  “说吧,你点菜,我来做。”

  “怎么?开始准备最后的晚餐?”

  苏亦好的脸上搁不住,“陈明然,你真的别在意,我不是。我们家的事儿你不知道,我这舅妈和我妈有些隔阂,我不能不去……。”

  “那她让你结婚你也去?”

  “你别无限扩大,真不是,我就是没找着机会说……”

  “那你就去说。”

  苏亦好缓了口气,“你总要给我个时间吧?”

  “都结婚大半年了,你还要我给你多长时间?你背着我去见别人,你当我不是男人?”

  “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见一下而已……”

  “是不是这次去见个面,下次去牵个手,然后慢慢的就混到床上去了?”

  “陈明然,说话别这么难听!”好好和他说,他怎么就想拐到吵架上去?

  “苏亦好,那你说,你一个结了婚的人,还去相什么亲?你这不是见异思迁招蜂引蝶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舅妈不知道我结婚了,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舅妈你结婚了?难道这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你觉得我们这种婚姻很光彩、很见得人?你怎么不去和你的亲戚朋友说?”

  陈明然气噎,他起身就走,“真他妈的狗屁婚,不错,不光彩、见不得人!”

  苏亦好也霍的站了起来,“没错,就是狗屁婚,这根本就是个错误。”

  陈明然停了脚,“你说什么?”

  “怎么?不对吗?不是错误吗?连人都见不得,我连二奶都不如。”

  “关我什么事?是你在开始时说不要公布,天天跟你地下情似的,你还好意思说?”

  “我怎么不好意思说?陈明然,数数全天下的老公,有你那样的吗?难道这就是婚姻美满、爱情幸福?”

  陈明然的脸有些发黑,他知道自己理亏,嘴上却不软,“又扯这些破事,剩饭炒三遍狗都不爱吃,更何况还是这果然记在心里找上了!你有什么呀?饭不会做、脾气又差,动不动的还借口这婚见不得人要跑去相亲?苏亦好,你能啊,我这小破房子里的土中国人配不上你这高傲的女皇,我退避三舍,不挡您追求荣华宝贵、飞黄腾达的路!”

  “我爱飞黄腾达,你管的着吗?”两人各自摔上门轰隆隆倒在床上,气鼓鼓的,陈明然气她背叛,苏亦好气他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啊,结婚了还是你的了?你要是对我在乎,也算是你有理由有立场,可现在算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李教授的电话就一直不断,惹的苏亦好得了电话铃声恐惧症。她不怕相亲,而是怕相亲后的这副局面,不是自己扯不开,而是媒人的面子不好得罪,更何况,这次的媒人还是她舅妈。心里也气,要是早能对外宣称自己结了婚,也不至于现在这局面。怨谁?

  陈明然的脸色越发难看,苏亦好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公然背叛,心里有气,就隔三岔五的找苏亦好的茬儿,苏亦好想和他和好都难。碰了几回壁,苏亦好也放弃了努力,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两个人似是盲了气味的蜜蜂,嗡嗡乱转,越来越远,小小的蜂巢,似乎离他们也越来越远。

  第二十 无感情婚姻

  那位Professor Lee终于让苏亦好打发走了。

  苏亦好几次以加班为借口爽约,对方可能也知道她什么意思,慢慢的就不再联系了。每次舅妈一问,苏亦好就苦水一迭,说自己确实是尽了力,只是因为常年加班,没什么爱好,和人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觉得比较难受。然后控诉一通自己的老板,仿佛正是他耽误了自己的锦绣良缘,贻误了下一代社会主义新人的培养。最后又极其嘴甜的叫了几声“舅妈”,说改天休息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她和舅舅,毕竟在A市只有这么一个亲戚,又把表姐家的那个小胖妞给狠夸了一顿,问她上学如何、特长班如何。她舅妈让苏亦好这么一顿忽悠,三转四转,最后就忘了话题是什么。

  相亲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苏亦好长出一口气,尊敬的李教授,你我无缘,谢谢你高看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再怎么样也得守着家里这只荷兰回来的猴子。他不离,我就不离。有时她也惴惴不安,两个人感情基础本就不是很好,上次一阵大吵,还能好过来吗?唉,选择了一个,就意味着放弃了其他的选择。那选择的这一个如果合不来,就只好打散了重新选择了……想到这里,苏亦好便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不觉,十一月中旬了。风开始呜呜的砺人的脸,卷的树上光秃秃的,路边的早餐摊上冒着的热气,提醒人们,冬天,很快就来了。又要一年喽,这日子过的,真快。陈苏二人的合住生活很稳定的冷着,基本上没什么起伏,两人进家除了觉得压抑就是觉得冷,苏亦好经常去摸暖气管,总觉得暖气管是冷的。

  周六又加了半天班,好不容易周日在家呆一天,晒晒太阳,陈明然好像是去了公司。胡乱吃了两口午饭,倒在床上正要看书,电话响了。一看,是林海薇,“喂,刺儿薇,什么事儿?”

  “喂,好好,在家?你那位呢?”

  “在呢,无聊的像是要养苍蝇。他上班去了。”话筒里传出得得的高跟鞋声,这名女子不知又在哪里混着呢。

  “哟,真是精英,连周末都精上了!哎,好好,我有一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是大宝的表哥正在追求的女朋友,是女性专家。那天我们一块儿吃饭,听我说了你的故事,特别感兴趣,问能不能对你做个专访?”

  “我杀了你!让你别和人家说,你还给我爆起料来了!”苏亦好正让两个人的事堵的心口发闷,话自然就说的气势汹汹,让林海薇有些胆怯。

  “好好,是她先说现在的报纸上净瞎编,她从事女性研究这么多年,没发现真正闪的。于是我就逞强说了,好好,你可得答应我。”

  “和你什么关系啊?门儿都没有,这鬼专访我肯定不做!”陈明然是那么要面子的人,两个人现在又是这样,要是知道她做了这么个专访,房顶不被掀翻才怪。苏亦好也不想出这个风头,自己的私事干嘛要挑在阳台上给人看?“刺儿薇,你别没事给我找那事,我可不上那镜。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出风头。”

  “好好,”林海薇一腔的哀求,“那是马大宝的准表嫂,我要是这时候告诉人家说,这专访你不做,那不肯定要算在他表哥身上?你帮帮忙吧,啊?也不是让你出镜,别给自个儿想那么胖,人家只不过是和你聊聊,说你们的婚姻在新世纪具有典型性,可以启发别人的思维。”

  苏亦好瘪瘪嘴,“什么思维?狗屁思维、反面思维。”

  “反面思维也是思维不是?好好,现在的人啊其实感情挺匮乏的,无论是正面思维还是反面思维,毕竟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是?再说了好好,你千万要帮我这忙,大宝的表哥也不容易,老大年纪了,好不容易这个有点戏,咱都得帮人一把吧?——人家也不是要干什么,不会把你的事情抖出去,就是搜罗些资料写论文,你答应了吧啊,博士多不容易,写论文。”

  “她不是从事女性研究吗?怎么才……”

  “P,研你没读过?说是研究你也信,咱那科研啊论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她也就瞎咋呼,不是什么真水平,你到时候说说就行了,我敢保证,她不会把你的事儿抖出去——纯粹是看在大宝的表哥的份儿上,啊?”

  不会说不的人再一次没有说不,拗不开面子。马大宝的那个表哥她是知道的,谈了几个女朋友,都吹了。似乎比自己大几岁,确实,光棍儿们都不容易。唉,不容易啊。“你他喵的刺儿薇,净给我揽这事儿,置我于水火之中,换你你愿意?”

  根据多年的了解,林海薇知道苏亦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这么说就是同意了,于是苏亦好的听筒里传来妖精似的笑声,“我不愿意,可我也做不出来你这种比激光还闪的婚。行,这么着啊,你把地址发来,我和她现在就过去。她姓鲁,你到时叫她鲁博士好了。”

  “别让她来,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聊聊。”

  “怎么了?”

  “……不大方便。”

  林海薇的声音里有些怀疑,“好赖皮,你不会是在家里受虐待吧?结婚这么久也不请我去?还是你们家特别豪华,怕我去沾了你的光?”

  “不是,刺儿薇……唉,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我你还不知道吗?我说不方便真的不方便,一言难尽,你相信我吧。”

  林海薇有些犯难,犹豫了一下,“好好,我说了你别在意啊。那位鲁博士有点怀疑你是看上人家的钱了,我说那绝对不可能,她便特地提出要去你家看看的——就看看,也搬不走你的房子。”

  “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和她又不认识,不过是地球上的两个跳蚤,谁也挨不着谁的。看不起我就别来,搞的跟我求着她宣传似的。”

  林海薇央求着说,“好好,真的,帮个忙吧。鲁博士说要以这个做她的博士论文,你无论如何要帮点忙,我和大宝都感谢你。”

  苏亦好想了一阵儿,马大宝是位好同志,憨厚、朴实,对林海薇没的说。林海薇也和苏亦好交了这么多年了,两个人都互相了解,还有那个同样大龄着的“青年”,都不容易,算了吧,再推三却四的人家还真以为怎么了。于是苏亦好对着话筒说,“死刺儿薇,给我惹出事来,拔掉你的毛!”只要别写真名,不拍照片,估计不要紧吧?陈明然不会这么早回来的——回来干什么?对着墙怄气?

  一个小时后,苏亦好收到短信,“好好,我单位有点事,去不了了,让她自己去吧。”苏亦好对着电话咕哝了几下,真是个死刺儿薇,拿话挤兑人,自己却不来——要是早知你不来,我才不会同意呢。

  门铃响了,苏亦好拉开门,门口站着位身著深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乱、架着黑框眼镜的女人,“你是?”

  “哦,苏女士是吧?我姓鲁,林海薇小姐介绍我来的。”

  “啊——快请进快请进。”林海薇小姐?心里已经判定这个女人非我族类。

  鲁博士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走了进来,环视了一下房子,“房子不是很大啊。”

  “啊,对。”

  坐下来,倒了杯水,见博士审视了一下,苏亦好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家里一向不备饮料。”苏亦好重养生,当然,主要是她对任何饮料也没有多大的嗜好,既然她主内,她从来不买饮料——夏天偶尔还喝喝酸梅汤、柠檬水,冬天除了牛奶,什么也不喝。陈明然是从欧洲回来的,没沾上老美可乐代替白水的习气,而且他嫌喝了可乐爱打嗝,加上舌头都让用来提神的咖啡给泡木了,对别的也没什么兴趣。

  “没事。”博士拿出了录音笔,“苏女士,听了林海薇小姐说了你的故事,我很感兴趣。你知道,现在像你这种高学历、高年龄的女士越来越多,很多女性都面临着着择偶问题,我想请问一下,当初是什么事让你有了勇气进入这个闪婚呢?”

  苏亦好咽了下唾沫,“对不起鲁博士,能不能不用录音?呃,我不是很习惯。”见鲁博士面色有些不悦,急忙说,“因为我的专业是法律,对着录音笔,总有一种在录口供的感觉。你可以记记要点,因为也比较简单。”

  鲁博士皱了皱眉,还是收了起来,“抱歉,做研究做习惯了。”

  苏亦好谢了她,心里却在想,搞的跟什么似的,姑娘我也不是没从那时候混过来,想当年,姑娘我上学时,也曾经作过不少调研呢。

  “其实没有鲁博士想的那么……那么重要,我个人觉得,无论是哪种女人,都首先是女人,然后才是什么学历、工资等等等等。接受这种婚姻,其实与学历没有关系,跟个性有关系。”

  “那苏女士是那种很新潮的个性?”鲁博士上下打量了一下。

  苏亦好不自然的拢了拢腿。脚上的拖鞋是最简单式样的超市货,单一的黄色,前面的鞋梁是一个叉,连个花都没有。身上的家常衣也是超市货,棉布的,胸前还绣了三只排成一排张着嘴笑的小鸭子。

  “不是,我觉得这事也不是很新潮吧?相反,有些老土,咱们上几代人接受的不都是这种婚姻吗?有点类似于无感情婚姻。个人认为,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苏亦好自认为自己表达的很充分。

  “无感情婚姻?那苏女士的意思是说,这个婚姻很无奈,您和您先生的感情并不是很融洽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做个比喻。”苏亦好有些狼狈,她突然觉得对面这个人才是学法律的。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鲁博士正穷追不舍,锁眼响起插钥匙的声音,轻轻一响,门开了,陈明然跨了进来。

  怕什么来什么,苏亦好赶快站了起来,“这——是我先生,陈明然。”她对着陈明然,“这位,是,呃,鲁博士。”

  鲁博士站了起来,迅速的审视了一下陈明然。陈明然有些皱眉,看着苏亦好。苏亦好站着两手绞在一起慌的说不出话来,还是鲁博士递上了名片,“你好,我是女性问题专家,鲁深梅。”

  陈明然接过,轻轻的点点头,“你好。”一面迅速抠了一眼苏亦好,苏亦好的脸都白了,战战兢兢的站着。

  “陈先生回来的正好,正在和你太太探讨你们的婚姻问题。”

  婚姻问题?果然!眼睛恨不得剜掉苏亦好一块肉。

  “苏女士刚才说,你们是无感情婚姻。”鲁博士简洁的说着。

  苏亦好把手摇的像车轮,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不是,鲁博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下面,她也不知说什么了。有陈明然在,这个话题,她敢说什么?

  陈明然没有说话,一把拽过苏亦好,推到沙发里,自己在她旁边坐下。苏亦好如坐针毡,只觉得冷嗖嗖的,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听鲁博士继续说,“作为高智商人群,一般认为,你们对精神层面的要求比较高,但出乎我的意料,你们似乎放弃了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苏女士虽然认为你们是无感情婚姻,仍然是觉得可以接受的。正好两位都在,那么请容许我问一下隐私问题,在性生活方面,两位是否协调?”

  苏亦好觉得内衣都快让汗湿透了。真是女性专家,居然把这种问题拿来问男人?她,她有谈过恋爱吗?

  陈明然的脸果然变了色,他“当”的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揽过苏亦好,往沙发背上一倚,声音极其平静的说,“我老婆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无感情婚姻。但性生活是否协调,要不要演示给你看?我反正是从国外回来的,国外的风气你也知道,不大在乎。”

  鲁博士微微一怔,脸上有了些怒气,“陈先生……”

  “抱歉,鲁博士,可能让你失望了。我们虽然是高智商人群,但就基本的本能来说,我们只是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感情好不好和做不做的来,没有特别大的关联,这个你难道没有研究过吗?”鲁博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但有一点,作为高智商人群,我们压力比较大,经常加班,昼夜不同步,有些事情就要见缝插针的做。”他抬头望望墙上的钟,“比如,这个时候。”

  黑镜框后面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恼怒的站起身,“那抱歉,打搅了。”

  “不送!”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苏亦好要起身,被陈明然按住,“苏女士,她走了,你还要不要体验一下我们性生活是否协调?”

  苏亦好恼羞成怒,她嗖的爬了起来,赤着脚站在地上,指着陈明然,“甭说的那难听,又不是我说的,我——”

  陈明然一欠身把她拉过来,“无感情婚姻是你和她说的?”

  慌忙去推他,“你干什么?”

  “是不是你说的?”如果是无感情婚姻,为什么要和她赌这些日子的气?和外人,值得去计较那些吗?

  苏亦好有些着急,不断的去掰他的手,“我那只是个比喻,我……”

  后面的话让人堵住了,男性气息涌上苏亦好身上每一个细胞。她有些晕,背后,一双大手扶住了她。

  “苏亦好,谁说我们是无感情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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