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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丁皓宇的车只是加速向前开去,并没有目的。他握着方向盘向着路的方向往前走,好似没有尽头,心里想着,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放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丁皓宇却并不理会,终于,手机铃声停了下来。他解开衬衫上面的扣子,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又响起来,于是便干脆直接关了手机扔在一旁,不再看其他,只看前面的路,车子慢慢的驶进中心地区,速度慢了下来。

  丁皓宇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进这个灯红酒绿的酒吧来,这种地方他不是没来过,大部分是为了应酬,纯粹因为消遣,这还是第一次。中心地带一群人正在跳舞,喧嚣的舞曲响彻了每个角落,一眼望过过去,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些风尘的气息。他径直走向吧台,看调酒师拿着几个酒瓶如变魔术般晃来晃去,最后端出一杯酒,酒上还燃着火焰,丁皓宇看着笑了下,端过来一口饮尽,周围的人纷纷拍起手来,几个女孩子有意无意的靠近他,问他可不可以请她们喝杯酒,丁皓宇斜睨了一眼,笑笑,让服务生给她们每人都来了一杯。那几个女孩子不约而同的向他敬酒,丁皓宇并不理会,那些女子见他不肯说话,于是撇撇嘴陆续离去。只有一个还留在那里,向他微笑。

  丁皓宇并不肯定认识这个女人,只管自顾自的喝酒,直到这个女人唤他丁先生,他才侧目望去打量起来。唤他的女人很漂亮,有一种成熟的妩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并且能够熟练的驾驭这种魅力,有时一抬眼,就会让人觉得风情万种,欲罢不能,比如现在这样。她并不多话,只是微笑着向丁皓宇频频举杯,丁皓宇不迎合也不推辞,与她干杯,一杯又一杯。

  大约不胜酒力亦或因为酒精,那个女人慢慢将身体倚靠过来,直至整个轻倚在丁皓宇身上。丁皓宇并不推拒,于是便慢慢的将头偏靠在丁皓宇的肩上。丁皓宇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喝完最后一杯,埋过单后,轻拥过那个女人在她耳边轻轻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旁的侍应生豪不惊异,想是见惯了此类情景,并不觉得大惊小怪。

  室外的夜风比白日更凉,丁皓宇拦下一辆出租车,那个女人却拉着他不肯离去。丁皓宇也不勉强,只是任由她拉他,任由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任由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在耳边萦绕,不推拒不迎合。终于那个女人才说:“丁先生和女朋友很相爱。”

  丁皓宇想了一想才回应到:“我很爱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也许没有像我爱她一样爱我这么多,但是我女朋友很信任我,而我非常珍惜这种信任。所以小姐如果你不愿意坐出租车,我可以送你到家门口。”

  那个女人终于住了手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来看向丁皓宇,又像是看向丁皓宇身后的灯光,好似在想什么事情一般,过了一会才说到:“我曾经在我的办公室见过丁先生的女朋友,长头发,很瘦,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来采访我。”

  丁皓宇听她说到翡翠,有了些兴致看向她,微笑不语,那个女人接着说道:“还有一次,参加一个经济人物的频奖典礼,我正好坐在丁先生旁边,看到丁先生看她的照片,我当时想,那真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子。”

  不知道丁皓宇有没有听进去,他却想起了翡翠的样子,翡翠笑的时候,会微皱一下鼻头,那样瘦,会那样倔强,有时会抬起头与人对视表示不示弱,而有时,会无助的蹲下去哭泣。

  丁皓宇没有在意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等他回过神来,身边已没有他人。他向自己的车走过去,却没有开车门,只是靠在车上发呆,风那样的凉,他却似不自知一般,整个人一点一点倚着车靠下去,在北国冬日的夜色中站立,唯有热气一点一点从嘴边哈出。

  那天姜一楠约了翡翠下班后去逛街,出了写字楼,翡翠正在问姜一楠想买什么,却发现姜一楠看着她笑,于是便问:“问你话呢,你傻笑什么呀?”

  “看来得改天再找你逛街呢,你们家丁皓宇来接你了。易翡翠,你命真好。”姜一楠说着向站在街对面的丁皓宇挥了挥手便走了。翡翠看着站在马路对面的丁皓宇,穿着黑色的长大衣,没有系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白色衬衫。额头散发随着风微微竖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站在那里,潇洒之中略显出一点寂寞。翡翠只是怔怔的远远看着他,也不知道路在想着什么。

  丁皓宇从拥挤的人群中一起注视着翡翠,认真而专注。也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对着翡翠轻轻的笑起来,穿过那汹涌的人群向她走过来。

  翡翠心潮翻涌,说不出是感动,苦涩,内疚还是难过,只是看着丁皓宇慢慢的走近她,执了她的手,说:“翡翠,我想你了。”

  翡翠只觉得心里某处看不到的地方,丝丝扣扣的疼,却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丁皓宇热切诚挚微笑的脸。

  “翡翠,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我的事情跟你说说。”

  翡翠听了丁皓宇的话一怔,才惊觉自己几乎对他完全不了解,她习惯了丁皓宇的爱护,担当,体贴,就连两人在一起之后,她也没有关心或过问过丁皓宇的过去,家庭是怎么样的回事。翡翠心里一阵歉意,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对丁皓宇完全的信任还是对丁皓宇原本的淡漠。

  丁皓宇说着握紧了翡翠的手,抬起头,眼睛向翡翠望过去,又好似越过翡翠看向别处,过了很久,才慢慢的又看回翡翠脸上,慢慢的说道:“翡翠,我没有父母亲,我是一个从小便被父母亲抛弃的孩子。”

  翡翠听了丁皓宇的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不能置信。这怎么可能呢,翡翠心里一直认为丁皓宇就算不是世家子弟,但也一定出自诗书之家,丁皓宇的教养、学识、气度总给人这样的印象,怎么也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是一个弃儿。

  不过丁皓宇到是很坦然的笑了一下,把翡翠搂紧了些,看着一脸不置信的她说到:“很意外,是不是?关于这些事情,我原本没有打算要特别跟你说,因为我一直很努力,相信自己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不想让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困扰你。”

  翡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等丁皓宇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父母亲,我的养母在家门前听到我哭,见我可怜,于是就把我抱起来,然后把我养大。”

  听着丁皓宇的话话翡翠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凉,对于丁皓宇的家庭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有这样哀凉的过往。

  “不过,我听我养母跟我说,我小时候长得很可爱,也很逗人喜欢,原本她并没有下定决心一定把我拣回家,可是她只要抱起我,我就不哭了,还会冲着她笑。而我养母把我一放下,我就大哭起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我养母心软起来,便决定收养我。她是一个残疾人,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嫁过人,靠织毛衣养活我,供我读书,虽然我不是她生的,但是她很疼爱我,所以我并不觉得我很可怜。在物质上我和她的确很贫穷,有时吃一顿肉都是很开心的事情。但是她在她可以的范围内给了我最好的条件,不论是物质上和精神上,所以我活得很健康,身体上、精神上都很健康,她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她本身就是一个榜样,让我知道什么叫自强不息。”

  丁皓宇轻轻的说着,说得很慢,说着说着有时会停一停,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其他小朋友闹别扭,那些小孩子就骂我是没人要的孩子,说我是拣来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只会和人家打架,回家了也会问我养母,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每次只是笑笑说,不管是拣来的还是她生的,我都是她的孩子。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就知道拣来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我再也没有问过我养母,她把我养大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不应该再问她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爱我已经足够了。”

  “我很努力的学习。我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有很努力很努力,才可能有机会真正站起来,才可能真正的让我养母好起来。还好我不太笨,书一直读得还不错,机会也不算太差,现在看起来,我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嗯,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青年才俊,你的养母,一定很为你骄傲。”翡翠握着丁皓宇的手,很轻柔的说,其实她的心里很心疼丁皓宇,但是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激烈,反伤了他的自尊心,只是更加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她为不为我骄傲,在我初中的时候,她就因为生病,很早就去世了,没有让她花到我挣的钱,是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翡翠心里只是说不出的苍凉感触,她想丁皓宇在养母去世来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还有工可打,丁皓宇要读书,要吃饭,要养活自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只觉得心中有满腹的话要说,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只是执起丁皓宇的手轻轻的放在心口。

  “你后来找过你的亲生父母吗?”翡翠看着丁皓宇犹疑的问道。

  “没有找过。特别难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怨恨过他们,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后来我也经历了一些事情,慢慢也就放下了。也许他们有很多的不得已,或者对他们来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丁皓宇却好像明白她的心情一样,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是吃了一些苦头,可是都过去了,你看,不管怎么样,我总算走到了今天,并且还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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