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很不客气地打断了章桐:“章法医,我想我们现在还没有时间来听你讲心理学课程。再说了,你是法医,不是心理学专家!”章桐正色道:“我是法医,同时又是市里的一级心理分析师。但我不是来给大家上课的,讲这些的原因是我们所面对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偏激性精神分裂症患者!”
章桐在现场忙碌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当她随着运送担架的尸体在门口出现时,屋外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她很不习惯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及身边的尸体,于是,匆匆忙忙地和助手一起把尸体抬上法医现场车后,就催着助手赶紧开车走。
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神通广大的记者早就盯上了章桐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当章桐傍晚下班走出大楼时,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正异常兴奋地围了过来,连珠炮似的不停地问着各种尴尬的问题,闪光灯让章桐头晕目眩,这种阵势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而章桐也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些精明的记者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无可奉告”就能搪塞过去的。没办法,章桐定了定神,大声地说道:“案子还未破,我只是个法医,无权透露案情给大家。请大家谅解!”
但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去,就好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没起什么作用。章桐苦恼极了,正在这时,一名站在最前面的男记者似乎把兴趣放到了章桐的个人身上:“章法医,听说你参与了好几个大案的侦破工作,你的工作能力在整个天长市公安系统都是有目共睹的。历来公安局中女法医都很少,像你这么出名的就更少了。你能跟我们谈谈关于你自己为何选择从事法医这个职业的原因吗?”
一听这话,章桐的头就大了。在周围不停闪烁的镁光灯照耀下,章桐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舞台上的小丑,正在愣神的工夫,旁边又有人问道:“听说你们正在办的这个案子现场很血腥,你能承受得了吗?作为一个女性……”
章桐没有吭声,目前很多问题还没有答案。
好不容易从媒体的包围圈中突围,章桐的心情差极了。回家的公车上,一个小伙子明明看到身边站着孕妇却假装无视不肯让座,章桐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将他从座椅上拖了下来,转身对那位已勉强支撑许久的孕妇大声说道:“你去坐吧,他早就该让了!”
孕妇感激地看着章桐,整个车厢的人在最初的一片寂静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而那个小伙子本来想要上前教训章桐,此刻脸上尴尬得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到站下车了。章桐的心情竟然也随之好了许多。
晚饭桌上,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老姨正坐在一旁看电视,她年纪大了,又患上了糖尿病,所以很少和别人一起吃饭。
老姨明天就要去住院了。章桐有些不放心,问:“要我去吗?”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好了,我陪你老姨去就行了,你上班吧!”母亲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突然,老姨朝章桐叫了起来:“小桐,快来看。这是不是你?你上电视了!”
章桐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快吧!但是,让人苦恼的是,此刻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多小时前的不愉快经历,章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真没想到,凶案这么快又发生了。解剖室的冷冻库里,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却还没来得及辨明身份。
下午接到主任通知后,章桐很快赶到了现场。
现场勘察技术员疑惑地叫了起来:“章法医,好像这封信是给你的!”他的话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章桐努力使自己显得很平静,然后走上前,接过那个紫色的小信封。只见信封表面苍劲有力地写着“法医章桐敬启”六个大字。章桐的心猛地一沉,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王亚楠不知何时站在了章桐的面前,焦急地说道:“快拆开,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章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挑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与信封相配套的紫色信纸。不知道是戴了手套的缘故,还是章桐忐忑不安的心情作祟,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开信纸。
王亚楠见状将信纸接了过来。她打开看后,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还给了章桐,上面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你是为我而来的!”
章桐愣住了,怎么也想不通凶手作案后所留信息的真正含义。
王亚楠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凝重地看了章桐一眼后,走出了现场。当章桐结束现场的工作后,正要上车,王亚楠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拦住了章桐,低声说道:“回去后,我到你办公室找你!”然后,不等章桐回答就转身离去了。章桐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情况不妙……
当王亚楠出现在解剖室门口的时候,章桐正埋头整理需要送检的样本。刚才,在结束验尸工作后,把尸体推进冷冻库时,章桐留心清点了一下目前已确定与这个案子有关的尸体数目——经章桐手解剖的就有五具。而且案发时间越来越接近,让人痛苦的是——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王亚楠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虽然她一言不发,但是想对章桐说的话已经表露无遗。章桐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如果确定这封信是凶手刻意在现场留给我的话,那么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我不会和凶手单独联系。”
章桐清楚王亚楠是担心性命攸关的事再度上演。上一次,章桐差点儿被凶手大卸八块(详情请参看《女法医之骨头收藏家》),让大家为她的安危深深地捏了把汗,值得庆幸的是章桐只住了一个月医院而已,但谁都无法保证这样的幸运每次都会有,所以王亚楠不得不特地找到章桐,再次重申她的担忧。
其实,不用再多费精力去猜测,现场那个神秘的紫色信封肯定是留给章桐的,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法医章桐”。章桐不知道凶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她深知,凶手主动留下信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对目前毫无进展的案情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只要掌握好度就行了。
所以,章桐在坚定了内心打算的同时,对于王亚楠出自关切的警告,全都报以一脸诚恳的微笑。但王亚楠却根本没有觉察到章桐内心激烈的思想斗争,对章桐的表现比较满意。章桐再三向她保证一定不当孤胆英雄,有事一定马上找她,王亚楠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了。看着王亚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章桐这才感觉到她真的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变得有些婆婆妈妈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哎!章桐叹了口气,回去继续那令人头痛的工作了。
在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后,窗外终于下起了期待已久的瓢泼大雨。让人窒息的闷热总算有了一定的缓解。尽管局里的空调已经修好,同事们却还是纷纷关上了空调,然后尽可能地打开了窗,呼吸一下这难得的清爽空气。
章桐完成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正苦恼地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无奈地瞪着屋外那厚厚的雨帘。看来,今天雨不停,她是走不了了。这么大的雨,即使带了伞,也是寸步难行。章桐背着包,无聊地向底楼大门口走去。正在这时,章桐的手机响了,显示是王亚楠的来电。章桐立刻接了起来,没等她开口,王亚楠急切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小桐,耽误你一点儿时间,来趟刑警队会议室,尸源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章桐的心一沉,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有利于并案调查,但是,对于死者的家人……章桐不敢去想。
刑警队会议室里,气氛非常凝重。大家或坐或站,整个房间几乎没有空间让章桐立足了。没办法,她只能从外面的大办公室里拖来了一张沉重的电脑椅,然后用力塞进了后门那狭小的空间,接着就一P股坐了下去。面对同事不断投来的不满的目光,章桐只能假装没看见,今天在解剖台前站了四个多小时,当时不觉得怎么样,此刻却是再也站不住了。
王亚楠的神情十分严肃,她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在确信人员已经到齐后向章桐点了点头,然后从桌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了五张放大的相片,转身一一用磁铁吸在了身后的白板上。相片上是五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她们或秀气温婉,或热情奔放,接着,王亚楠沉重地向大家开始介绍:“今天把各位找来,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要感谢痕迹鉴定组的同事们,没有他们的不懈努力,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快确定这些女孩的身份。现在,我按照发现尸体的时间顺序做了排列。第一个,赵月娥,二十四岁,是她老公的第三任妻子,无业在家。”王亚楠指着第一张相片中的一个奔放且略显媚俗的漂亮女人说道。紧接着,第二张相片中的女孩与第一张的气质却完全不同,这个女孩秀丽大方,文静高雅。
“她叫罗小翠,未婚,也是二十四岁,她有一个男朋友,经落实,是天长市丰达电器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已婚。换句话说,罗小翠是他的情人。”王亚楠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议论纷纷,大家无法把罗小翠那清纯可人的外表与让人唾弃的小三身份联系在一起。王亚楠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她又接着介绍剩下三个死者的概况,这时,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五个死者除了外形年轻漂亮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现在或曾经都有过二奶或者情人的经历。难道凶手残忍地折磨死她们,就是因为她们的二奶身份?章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要是这样的话,那还得有多少漂亮女孩会命丧在他的手中啊!
年轻女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感觉头脑一片空白,思绪乱成一团。她心中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是谁?眼前昏暗的灯光下,正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由于背着光,再加上难以抑制的头痛,她无法看清男人的脸。
汗水刺痛了女人的双眼,她竭力睁大眼睛,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放弃。女人又试图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脚,令她感觉恐怖的是,自己完全不能动弹。顿时,她的脑子完全清醒了,于是拼命尖声叫了起来,可怕的是,除了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呜”声之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女人低头惊愕地发现,自己被赤身裸体地牢牢绑在了一张沉重的椅子上,难怪丝毫动弹不得。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愤怒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但是不管她怎么使劲儿,一切明显都是徒劳的。最终,绝望的情绪渐渐地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可怜的女人终于彻底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
而此刻,刚才一直静静地冷眼旁观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一脸温柔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