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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可怕现场(3)

  在看到第二份有关牙髓组织提取的DNA检验报告时,一条额外的标注让章桐愣了一下,上面写着:与失踪人口库有匹配,号码1187.章桐赶紧打开电脑,按照号码输入搜寻。这个号码是才登记不久的,应该很快就能寻找到。这真得感谢局里有关领导的英明决定,从上个月开始,在失踪人口数据库中加入了DNA识别一项,并明确要求报案的家属尽可能多地向公安局提供失踪人员的可供提取DNA的随身物品,包括牙刷和发梳之类。目前,因此识别了两具无名尸体的身份,尽管亲人的逝去是让人痛心的,但能找到亲人的遗体,对家属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章桐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就跳出了一个检索结果:失踪人员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容貌秀丽的年轻女性,叫赵月娥,家住天长市城南新明区开禾小区三十二栋二十七号。报案者是她的丈夫。报案时间就是昨天傍晚。在得知这个宝贵消息后,章桐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王亚楠,后者在电话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章桐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哪个警察愿意上门通知被害者家属的死讯。

  当章桐挂上电话后,心情变得极度沉重起来。虽然一开始章桐就早有心理准备,这两天所发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是属于两个人的,但是当自己真正面对检验报告所证实的残酷现实时,心却又不由得如坠冰窟。在这两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令人难以想象的残忍事件。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们身体其余的部分在哪儿?是否能找到?虽说章桐还不能完全肯定这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刀痕报告还未出来,但是章桐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不安。如果真是一个人干的,真不敢想象以后将会发生什么,还会有多少无辜的女性丧命在他的刀下?

  很快,110又接到了群众发现残缺尸块的报警电话。出现在章桐面前的这一幕,仿佛就是五天前的再现!

  一个多钟头前,当“天马小区”的售楼小姐带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殷勤地替今天第一个预约客户推开样板房的朱红色大门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两天前还是装修得好好的高档的房间,只过了一个短短的周末,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间地狱。由于是新房子,铁锈的气味不会太引人注意,旁边房间都还在装修,所以客户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再加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售楼小姐正在天花乱坠地介绍周围的前景规划,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当大门被打开后,那股味道更浓了,还有被惊扰的黑黑的大苍蝇嗡嗡叫着从房里飞了出来,数量还不少。站在房间门廊上的客户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一间新开盘的样板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苍蝇?与此同时,死猫死狗的腐臭味扑鼻而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客户开始有点儿生气了,心想,连个样板房都搞不好卫生,那这个楼盘的房屋质量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突然,走在前面仍在喋喋不休的售楼小姐,双眼紧盯着朝南的主卧室,面色煞白,紧接着一声惨叫,昏倒在地。客户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一看……客户事后对警方说,他非常后悔去看了那一眼,太恐怖了,当时只感到胃部翻江倒海,靠着墙就是一顿猛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最后,一P股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现场很快就被封锁了。当章桐的法医现场车穿过重重围观的人群来到黄色警戒带前时,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没办法,正值上班高峰期,无论怎么拉警报按喇叭,周围死死趴着不动的车辆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干着急上火都没用。章桐打开车门,跳下车,还没拿工具,就看见王亚楠站在警戒带边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西装革履却已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正弯着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出章桐所料,她询问了一下警戒带旁边值班的警察,得知正在和王亚楠说话的那个看着保养极好的人就是“天马小区”的开发商。那个警察撇撇嘴,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下他可没好日子过了!”是啊,谁会愿意买一套紧邻着发生凶杀案的房子呢?而且这个凶杀案还不是一般的案子,见过现场的人每次谈起,都会尽可能地避免去回忆那血腥的场景。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类似的场面,章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进门时,章桐注意到房间门口的空调关着,难怪尸体会这么快就有味道。这是一个典型的三室两厅,如果不去看主卧,其他房间的装修绝对可以称得上高档豪华,而此刻,发生凶案的主卧如同“屠宰场”。墙上溅满了鲜血,就像一幅抽象的阴森恐怖的地狱画像,那毫无规则、四处飞溅的血迹好似死者临死前的阵阵哀号。屋子正中央的大床上,床单被褥一片凌乱,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整张床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死者赤裸着被牢牢捆在床头。章桐的心猛地一沉,尸体的头颅也不见了!

  死者为女性,躯体就像一个破旧残损的大布娃娃一样,被床单牢牢地固定在床的四个角上。最让人眼睛刺痛的是——尸体脖颈断裂处的正上方的墙上,喷溅着大片血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大大的刷子重重地在墙上甩了一笔。章桐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那阵阵袭来的反胃的感觉,转身告诉一边的潘建:“记下来,死者是活着时被斩首的!”潘建半天都没有反应。章桐忍不住推了推他,小伙子才仿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当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王亚楠自始至终站在主卧的门口。眼前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尸体表面还能看到一点儿原来的样子,没有过度肿胀,结合售楼处的记录,章桐基本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十七个小时前,也就是周日的傍晚,那时候,整个楼房里都是空无一人的,现场不会有目击证人。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干的!王亚楠阴沉着脸,转身离去。直到章桐的工作告一段落,离开现场时,都没有再见到她。

  回局里以后,潘建实在忍不住了,在洗手间里待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摇摇晃晃地出来,眼角挂着泪痕。章桐没说什么,这种情况需要他自己去调整。她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工作台上的工具,示意他可以开始工作了。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小时里,解剖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让人窒息。

  王亚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解剖室门口,她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工作服,走到正在缝合尸体胸腔的章桐身边,沙哑着嗓子问道:“有什么不同吗?”章桐知道她还不愿意面对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的事实,随即指了指尸体的表面,那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口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会让死者血流不止。

  当助手把尸体推入冷冻库时,章桐工作台上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叫声,表示有内部邮件,打开一看,是痕检组的小郑发来的,附有三份加急的刀痕检验报告。为了更清晰地对比,章桐加入了一份今天上午发现的尸体断口处骨头横切面的取样图片,小郑加了班帮章桐赶出检验报告来。看着结果一栏几个大大的黑体字,章桐一脸惊愕——刀口为医用手术刀所致!

  “医用手术刀?”王亚楠一脸疑惑的神情,从章桐工作台上的解剖工具堆里找出了一把薄薄的长约二十厘米的医用手术刀,有些怀疑这么小、这么薄的刀是否能把人的脖子削断。章桐也觉得这个结论有点儿不可思议。

  于是,她拨通了痕检组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小郑就接了起来。当章桐把自己的疑虑告诉她时,她也觉得这让人很难想得通。“章法医,我试过很多种刀,唯有这种刀的刀锋留下的痕迹与你传给我的尸体上的痕迹是吻合的。我也无法相信这种刀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其是尸体颈部上的那张相片,让我困惑了好久,可始终没有别的解释可以代替。所以,没办法,章法医,我得相信我的仪器!”小郑电话中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那所有的手术刀具的刀锋都差不多吗?”章桐心有不甘地问道。医用手术刀为了配合医生不同手术的需要,会有不同种类,长短不一,薄厚不同,甚至形状都会有一定的区别。

  “对,只要是医用手术刀,虽然种类很多,但是它所特有的刀锋和纹路都很与众不同,它属于专用刀。”小郑肯定地说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只能初步确定凶手使用的是医用手术刀,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王亚楠问。

  “目前是这样。因为种类太多了,光外科就有好几十种。”章桐和王亚楠面面相觑。看来凶手是一个行家!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傍晚,章桐匆匆地走出了底楼法医解剖室正对着的大门,正想朝不远处的公车站走去,耳边突然传来了很多人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章桐奇怪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天哪!大楼正门口,长枪短炮聚着很多媒体记者,闪光灯不断地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章桐停下了脚步,朝人群走去,想看看今天会是哪个不走运的人被这帮无孔不入的家伙给抓住了。看阵势,来了不少重量级的媒体。

  走近一看,原来是王亚楠。她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明显快要招架不住了。章桐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你们别再逼她了!都累了一天了,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啊!”也许是章桐的声音太响了,又或者是她不顾一切站出来的勇气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王亚楠吃惊地看着能爆发出这么大能量的章桐,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而周围在场的记者中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她,兴奋地大叫了一嗓子:“她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女法医!”顿时,人潮开始朝章桐聚拢过来,一支支长枪短炮也向她伸了过来。章桐呆住了,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章桐一把拖了出去,然后带着她迅速向底楼停车场跑去。当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甩开了记者,停下脚步时,章桐这才看清帮自己解围的正是王亚楠。

  “谢谢你!”

  “谢什么,我刚才还真得感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站出来,我到现在还被困在那儿,这些媒体可真让人头痛。”王亚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你要回家吗?”

  “对,那你呢?”

  “我送你吧,反正我不急着回去。”她说着,拉开了车门,一头钻了进去,“我还正有情况想在路上听听你的意见。”

  “关于这个案子,你那边怎么样了?”章桐问。

  “目前唯一能确定身份的赵月娥,经过调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比她做生意的丈夫年轻了二十岁,家境很优越,平时就爱上个网聊个天之类,人际关系不复杂,属于有闲有钱的阔太太阶层。”王亚楠一边对章桐说着,一边留心着前面车子的动向。

  “发现第一具无头女尸的‘城中村’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摇摇头:“目前毫无任何进展。李局被叫到省里去了,这个案子压力太大了!”

  章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到家了,章桐打开家门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母亲正和老姨在那儿聊得很起劲儿。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老姨眼睛不好,这次特地来天长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医院看看。”母亲笑道。

  晚饭后,母亲却背着老姨偷偷告诉章桐,其实老姨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情况很严重。

  “妈,那我明天就给她安排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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