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瑶也常常回忆过去,但她更幻想和憧憬未来。回忆过去的每一个值得留恋的日子,回味过去每一个动人心魄的时刻,留恋每一次的倾心交谈。因为每一次和鸣烨谈话,晓瑶都会有所得、有所悟。以至在每一个黎明,当阳光从窗棂里照射进来的那一刻,她都幻想着和鸣烨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在春天的田野上找寻绿意,看草儿如何茁壮地成长,幻想在夏天的骄阳下共同找寻绿荫,在夏季的花园里歆享花的芬芳;幻想着与鸣烨一起去收获秋天的果实,用镰刀收割饱满的玉米、高粱;幻想着与鸣烨一起去看冬日的冰灯,在雪雕冰砌的世界里找寻一丝丝的灵感和宁静。也许,她的幻想真是太多了。而这些情态和韵律又截然不同。
她知道,每种生命的情态和韵律后面都向人们昭示了一个道理。古人不见今时日,今日曾经照古人。说的是与时推移,时间变了,但为人处世之道是亘古不变的。她最佩服的也正是鸣烨的处世之道。
冬天还没有过去。在这样的一个寒夜,天空中飘着成团的瑞雪,弥漫了整个天际,而就在此时,晓瑶想着,鸣烨哥你在哪里?你冷吗?你有温暖的被子和衣服吗?这一刻,晓瑶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是陆璐帮她,晓瑶几乎要颓废了。
蓝晓瑶很清楚自己虽不是小鸟,却也在鸣烨这棵树下遮风挡雨了许多年,直至长大。虽未飞得很远,却也见到了天空的蔚蓝,欣赏了精彩的世界。如今,随着鸣烨的毫无声息,她这只鸟的翅膀折断了,再也无力飞翔了。正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翔,最终消逝于苍穹。她此时的心态就是这样,无所事事,不知归向何处。她更不知道鸣烨会何时归来。
陆璐打来电话对她说:“心态决定态度,态度决定行为,而行为决定成败。晓瑶你目前的状态很不好,需要调整。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得到,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去。有时,你得用物质上的不合算换取精神上的超额快乐。也有时,看似占了很大的便宜,却同时在不知不觉中透支了精神的快乐。所以先哲们强调:吃亏就是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以低调的姿态做着各种各样的好事,在不同的程度上,他们当然就是我们常说的圣人。你鸣烨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回来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晓瑶发自内心地感谢陆璐。上次陆璐带来的外商让于德抬高地价给弄走了,让晓瑶感觉自己很没面子。晓瑶和陆璐多次说了不好意思的话,结果,让陆璐给晓瑶骂了一顿。
“大家都是同学,你总是把我看成外人,我说晓瑶同学,你还能干成大事不?”
“陆璐,我总是麻烦你,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晓瑶说。
“要感谢我,你就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对快乐的定义就是工作,我的自我名言就是:工作着就是快乐的,健康着就是幸福的。”陆璐的话让晓瑶对快乐守恒定律以及对快乐的更新含义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晓瑶认为自己不能就这样等着鸣烨的消息,更不能什么事儿都依赖陆璐。
她把自己认识的所有社会关系都在脑子中转了一遍,她发现自己从来没跟纪委的人打过交道,自己的交往圈子里也没有纪委的人。但她最后选定了父亲的学生张复。张复上学的时候经常到晓瑶家来,毕业后在父亲的举荐下,被学校分到了省委工作。当时省委到学校只要一个人,很多同学都抢着去,晓瑶的父亲分别找了校长和学生处的处长,终于把品学兼优的张复给推荐上去了。
晓瑶没费太大的劲就找到了张复。张复很热情,当晓瑶把鸣烨的情况跟他一说,他很热情地说:“行,今天晚上我把省纪委的贺预习给你约出来,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晓瑶知道,今晚赴宴不同于以往,这是自己求人家办事,如果人家肯帮忙,鸣烨哥就有救了。
贺预习见到晓瑶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他的一双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晓瑶,这让晓瑶觉得贺预习这个人有点特别。就在她犹豫是否将鸣烨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张复说:“你们两个先聊,我去下洗手间就回来。”
张复出去了,包房里只剩下了晓瑶和贺预习两个人。贺预习将椅子往晓瑶身边拉了拉,将手搭在了晓瑶的椅子背上,晓瑶想躲,但无处躲藏。
好在这时,张复回来了。张复问晓瑶,“你不是有事要跟贺大哥说吗?给大哥敬杯酒吧!”
“大哥,认识你很高兴。来,我敬你一杯。”晓瑶说,但她心里已经决定不和贺预习提鸣烨的事了。依她刚才的观察,她觉得贺预习不是正人君子,如果和他提鸣烨的事,有可能会给鸣烨带来更大的麻烦。
从饭店出来,张复问晓瑶:“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说啦?”
“我不想给人家添麻烦。这不是一般的事,别让人家为难了。但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张大哥。”
接下来的几天,晓瑶一直不停地奔走。但是,她遇上的人大体上都和贺预习差不多,不是贪财的,就是贪色的。这让晓瑶很失望。无奈,她还是找了陆璐。陆璐把自己的社会关系都充分地利用上了。她通过叔叔的一个老部下联系上了陈正方,请陈正方到温斯基酒店吃饭,但是陈正方拒绝了。不过,陆璐还是打听到了鸣烨被双规的原因。
在温斯基酒店,陆璐邀请晓瑶到咖啡厅喝咖啡。
晓瑶说:“哪还有心思喝咖啡呀?你快点告诉我一下我鸣烨哥的情况吧。”
“蓝鸣烨的问题归纳起来可不少呢。”陆璐故意卖关子。
“快说。都什么问题。我都急死了。”
“第一嘛,是工作渎职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第二,私建农场生活腐败;第三,欺骗组织造假数字;还有第四,是生活堕落,嫖娼。好象还有一些其它问题,我就说不清楚了。”
“不可能。鸣烨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现在什么人没有啊,你就肯定自己完全了解他?”
“我相信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做出这些事儿来的。”
“他都嫖娼了,你还相信他。你脑子没毛病吧?”
“不会的,一定是有人诬陷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晓瑶几乎要喊了起来。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蓝鸣烨本人对上述问题一概否认。他不承认,就说明他有不承认的道理。”
“不是他干的,他能承认吗?”
“如果真的不是他干的,就说明是有人陷害他。”
“陆璐,帮人帮到底,你再跑一趟,看看纪委什么态度。”
“行,我的大小姐。乐意为你效劳。”
陆璐又找人打听的结果是,纪委在调查鸣烨的过程中,也发现了很多疑点。一时还不能下结论。对于照片的事,鸣烨坚决予以否认。纪委的人也找来了相关部门做了技术鉴定,发现那照片上的人都是嫁接的。而且那女子的身体都是同一个人的,只是头像换成了晓瑶的和不同的几名女子的。那男子虽然赤身裸体,但是身高和体态都与鸣烨相差甚远。
因为纪委的纪律也很严格,陆璐求的人也只能先告诉她这些,至于怎么定性,还要进一步地调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但是能分析出来,纪委对这些揭发材料开始持怀疑态度了。
这对晓瑶来说,无疑是好消息。她恨不得立即飞回柳树,把这个消息告诉羽儿,她一定也急坏了。陆璐说:“你还是先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让她担心,就说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要说得太多,说不定你的电话也有人监控呢。”
晓瑶按照陆璐说的那样,给羽儿打了电话,把了解到的有关鸣烨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羽儿。羽儿听后,很感动,泪水又一次在眼圈里打转,她搂紧了儿子蓝天,“天儿,你爸爸快回来了。”
这些天来,羽儿像晓瑶一样,一天不知道拨打多少次鸣烨的手机,哪怕是打不通,她也在努力着。鸣烨没有音讯的时候晓瑶和羽儿的心一样都受着煎熬,为了同一个男人,她们的心走到了一起。晓瑶知道羽儿承受的压力,她总是试图帮羽儿减轻压力,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只好一次次地催促陆璐,直到得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为止。
陆璐和晓瑶已经很久没说私房话了。看看天色已晚,陆璐竭力挽留晓瑶,两个女子在淡淡的灯光下品着咖啡,聊起各自的故事。
晓瑶非常关心陆璐,“你总不能一个人这样过下去吧?”
“你还不是一样?离不离,散不散的,什么时候熬到头?”
“我现在很好。威廉和我互不干涉,也不联系。这不是很好吗?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我帮你参谋参谋。”
“怎么说呢?”一向乐观的陆璐眼里现出了一丝悲哀。
“我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网恋。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没有受骗,值得我一生珍藏。只是结局并不圆满,后来他出了意外逝去了。”
陆璐向晓瑶讲着自己辛酸的网恋经历,不时在眼中闪过点点泪光。
“原来你还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有很多复杂的想法,现在我觉得自己比以前好多了。伤痛是可以治愈的,关键看自己的内心。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我衷心地祝福你,陆璐。”
晓瑶离开陆璐的时候,已是满天星光,她看着星星,想起小时侯和鸣烨在一起说过的话,看到星星就看到了希望,她相信自己看到了星星,就看到了鸣烨的归来,她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离开家10天后,鸣烨终于回来了。
鸣烨回来的那天,陆璐已经事先通知了晓瑶。晓瑶开着她的本田车带上羽儿和蓝天,一起去省城接回了鸣烨。羽儿见到鸣烨的那一刻,喊着“鸣烨”就和蓝天一起扑向了鸣烨。他们三人拥抱在一起的情景让晓瑶感动了许久。晓瑶斜靠在车旁,摘下墨镜,微笑着看着这一家三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她的心里有丝丝的安慰,也有深深的遗憾。她真希望牵着蓝天扑向鸣烨的那个女子不是羽儿,而是她自己。
鸣烨的胡子长得很长,衣服有些脏,但是鸣烨的脸上仍然洋溢着阳光和快乐。晓瑶靠着车门,认真地想,这个坚强的男人,他不会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所击倒,他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从小就是。
鸣烨回到家里的那个晚上,蓝天拿出了自己的考试成绩单,在模拟考试中蓝天一直名列前茅,这让鸣烨很开心。他知道真是难为蓝天了。不管怎么说,蓝天还是个孩子,竟然要承受这样的打击,心中感觉有点对不住蓝天。他仔细地看着蓝天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跟在他后面蹒跚学步的小男孩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大小伙子了,憨厚的嘴唇四周长着短短的绒毛,黝黑的脸上还长着一些青春痘,“像个大人了。”鸣烨仿佛自言自语着。
羽儿瘦了许多,鸣烨知道那是为了他的事而煎熬的结果。
羽儿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忙碌着。她炒了四个菜,做了一个汤。她知道鸣烨这些天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香的。她不敢问鸣烨,担心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鸣烨正在洗手间里对自己进行一番整理,这时,羽儿喊道:“鸣烨,开饭了。”
鸣烨应声出来的时候,让羽儿看到了从前的那个鸣烨,仍然是一脸的阳光,只是略显清瘦了一些。
“快点吃饭吧,鸣烨。一会儿该凉了。”
“蓝天,快来吃饭啦!一会儿再写作业吧。” 羽儿一边端菜一边催促道。
“都做什么好吃的了?闻着都香呢!”
“有油炸大虾,补钙的;蒜蓉茼蒿,素淡的菜;鸡蛋炒苦瓜,败火的;黄瓜大拉皮,凉拌菜,去血脂的。还有一道紫菜海鲜汤,都是有营养的。快吃吧!”羽儿一边报菜名一边介绍着。
“哈哈,羽儿什么时候成了做菜的专家了。蓝天,你知道吗?”
“爸,我妈她不是做菜专家,是营养专家。这一点你还不太了解我妈。”
“哦?我还没有你了解你妈吗?”
“那当然了。你才在家呆多一会儿啊!你看见我没?我的个子在我班第一高,都是我妈的营养给喂出来的。”
“哈,臭小子,原来你能长这么高,都是喂出来的呀。”鸣烨想说你个子高,是遗传我的基因的,又一想,那样说不对。
“没错,老爸。你没听说过吗?千里扛个猪槽子——全都是喂了你呀!”
“这都是哪跟哪啊!跟你老爸也没正形了,是不是?”鸣烨很开心地说。
“蓝天,快吃饭,吃完饭好好写作业去。”羽儿笑着催促蓝天。
“Yes。sir。”蓝天顽皮地说。
那天晚上,鸣烨拥着羽儿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他们都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他们之间的话总也说不完。而蓝天,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天亮。睡梦中,他不时地牵着鸣烨的手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晓瑶晚上回到家,像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一样,感到很疲惫。她拒绝了羽儿的邀请,晚上没吃饭,就合衣躺在了床上,半梦半醒中迎来了黎明中的第一缕晨光。
鸣烨归来后的第二天,他去了市委书记邵佳瑞的办公室。
当邵佳瑞看到鸣烨近来后,立即站了起来,和鸣烨亲切地握手。
“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一些,其它方面没什么变化。鸣烨你小子真行。经得起考验啊!”
“邵书记,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您放心,我不会违背我做人做事的一贯原则的。”
“这样就好啊,鸣烨。无论到什么时候,行得正,站得直,就不会出毛病的。”邵佳瑞看到鸣烨回来也很高兴。
其实,在鸣烨被双规的日子里,最担心鸣烨的除了鸣烨一家和晓瑶外,就是邵佳瑞了。他曾亲自到省城去找他的老同学,现任省纪委副书记王丰,了解鸣烨的情况,把他知道的关于鸣烨的一些情况向王丰做了详细的说明。他希望王丰他们在惩治腐败的同时,不要冤枉好人,更不要放过一个坏人。王丰也表示竭尽全力调查举报鸣烨的那些问题,如果不构成事实,他会尽快给老同学一个答复。但是,如果鸣烨的问题属实,就是他自己也救不了鸣烨的。
出于对当年鸣烨一家的感激,邵佳瑞觉得自己去省城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书记,我来找您,是我的工作问题。我听说市委市政府已经临时决定让栾介川主持财政局的工作了。”
“是啊,你没在家,财政局的摊子也不小,需要有个人在那盯着。老聂推荐了栾介川,加上以前你没去财政局的时候,他也主持过一段工作,对财政工作的总体把握还算到位,这次就让他临时主持了。好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要开个会,恢复你的工作,至于栾介川,以后市委会想办法安排他的。”
听到书记说以后会安排栾介川,鸣烨没作声。他对栾介川的怀疑很多,无论是凶杀案,还是这次省纪委对他实行的双规,他认为这些都与栾介川有关。但是和书记汇报这些事,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